本书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书,请访问 http://www.bookben.cn/ 书名:姣妇 作者:贡茶 ☆、重生为姣妇   甄玉看着镜中人的相貌,眼珠子差点掉出来,五只手指屈起,握住衣袖,用袖子去擦镜面,擦得镜面雪亮,镜中人眉眼越加清晰,确认没有看错,方才幽幽道:“原来是王正卿的夫人啊!”   此时却是午后,房内无人。甄玉坐在镜子前,见镜中人虽病了一场,云鬓散乱,容色憔悴,却依然掩不住那股丽色,不禁有些动容,怜惜般道:“好个漂亮的小娘子!许是上天也不忍见你香消玉殒,这才令我重生在你身上罢?”   甄玉本为少年俊杰,是景泰三年的进士,起先仕途不顺利,及后投在九江王门下当了谋士,绞尽脑汁为九江王谋划太子之位。   在甄玉等谋士的努力下,不过三年时间,九江王就被立为太子,随后登上皇位,改国号为安平,接着大封功臣。   安平帝一登上帝位,第一件事便准备让甄玉入主内阁,当上史上最年轻的内阁首辅。   这一年,甄玉二十五岁,正是意气风发,际得意满,人生巅峰时刻。   安平帝拟旨之际,甄玉却突然病发,卧床不起,油尽灯枯。   太医会诊后,告知安平帝,甄玉因之前用脑过度,绞尽脑汁谋计,睡眠极少,再加饮食无定时,进食少等,造成气血两虚。现一旦倒下,外感内虚,致药石无灵。   安平二年春,甄玉病亡。临死之际,他却是对着灯火起誓,若能重活一次,凡事一定少动脑筋,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,活得长命百岁。   甄玉今儿早上睁开眼睛时,便感觉到了异样,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,只半天功夫,就从床边服侍的丫头身上,弄明白了一个真相—他,甄玉,重生为一个少妇了。   等丫头们退出房外时,甄玉起身照镜子,豁然发现,自己认识这俱身体的主人。   原主居然是吏部郎中王正卿的元配妻子。   当年王府设宴,王正卿携妻甄氏赴宴,甄玉曾见过王正卿这位妻室甄氏不止一次,又听闻这位甄氏不单和自己同姓,且和自己是同乡,系同出一宗,免不了多些注意,因印象颇深,如今一照镜,自然认了出来。   王家是京城世家大族,王正卿少时有才,不愿依附父兄,因走了科举道路,景泰三年,和甄玉一起中了进士。两人三甲及第,才华相当,相貌同样俊俏。在金殿取士时,圣上要在他们两人中选出一位状元和一位榜眼,倒是费了思量。后来一问,王正卿大甄玉一岁,便觉着王正卿稳重一些,遂封王正卿当了状元,甄玉当了榜眼。   为着此事,甄玉很不忿,居然因为年轻一岁就失了状元之位。   状元和榜眼虽然只差了一个名次,待遇却有极大不同。这也致使甄玉后来仕途不顺。及后,他投了九江王门下,在王府中做了谋士。王正卿有父兄扶持,仕途却顺利,一路向上,在吏部文选清吏司当了正五品郎中。   甄玉记得,当年九江王有心招揽王家,却是想方设法也让王正卿投在他门下。待得王正卿进出王府时,他甄玉就有些受排挤。后来绞尽脑汁献计助九江王成事,方才保住了地位,但他对王正卿,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。临死那会还有一个遗憾,便是自己一死,最年轻的内阁首辅这个位置,定然是属于王正卿了。   甄玉再次打量镜中人,虽有病容,但比之王府赴宴那一次,似乎更稚嫩一些。这么算起来,自己重生的年份,莫非是在景泰年间,九江王未登位之时?   这会儿,甄氏两个贴身丫头,一个名唤半荷,一个名唤立夏的,却是倚在廊下悄语。   半荷愁眉苦脸,“三夫人病了这一场,虽是好转了,却又言语错乱,神思恍惚,教人忧心。”   立夏叹息一声道:“三夫人一向争强好胜的,虽身子骨不争气,却要强撑着,百般不认输,这才会落了病根,如今虽好转了,到底精神不如前也是有的。”   半荷道:“可不是么?”   立夏说着,却有些恨恨的,瞧瞧左右无人,便埋怨道:“三爷也实在狠心,搁话说不再理会三夫人,任三夫人病成那样,居然真的不来看一看。今早让人去禀话,说道三夫人好些了,也没有回一句话。”   半荷一听立夏论起主子的不是,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巴,小心翼翼看一下四周,这才摆手道:“小心隔墙有耳。”   立夏扳开半荷的手,硬还要说,却又被半荷捂实了。   半荷见立夏憋得俏脸通红,这才放开她,戳她的额角道:“别乱说。我今儿早上过去厨房端汤,听老夫人那边一个婆子说起,却是传闻跟三爷同科进士的一位进士爷,封了榜眼那位,姓甄名玉的,为王府办事,熬了三夜不睡,一时病倒了,竟至药石无灵,今早竟是不治了。因他在京中无亲眷,王爷便叫三爷帮着料理后事。料着三爷这几日不得空闲,这才没有回府的。”   立夏闻言,惊讶失声道:“这位榜眼爷的名讳,居然和咱们三夫人一样呀!三夫人小名却是叫玉娘的。”   半荷这才醒悟起来,也失声道:“怪不得一听榜眼爷的名讳,总觉着熟悉呢!”   甄氏闺名叫甄钗,在娘家时,府中人却不唤她闺名,只唤她小名玉娘。   立夏是甄氏的陪嫁丫头,倒知晓甄氏的事,一时道:“先头曾听人提过,说道这位榜眼爷小时身子不好,这名字是庙里和尚帮着取的。只是再想不到的是,三夫人和榜眼爷是同乡,小时候也是身子不好,闺名同样是那个和尚取的。不知道那和尚是作何心思,一个是男子,一个是女子,居然给他们取了一样的名字。”   立夏说着,突然往地下吐口水,“呀呀,我说这些作什么?那榜眼爷是作古了,三夫人还病着呢!不吉利啊!”   半荷扯扯立夏道:“你平素劝着三夫人一些,让她软顺一些,笼了三爷在房中,比什么都强。”   半荷是王正卿的母亲宁老夫人拨给甄氏用的丫头,跟了甄氏后,便一心一意为甄氏谋划了。只她不是甄氏带来的人,毕竟比不得立夏这个陪嫁丫头。   立夏也知道半荷说的有理,却叹息道:“我哪儿劝得动?还得胡嬷嬷去劝。”   胡嬷嬷是甄氏的乳母,甄氏把她当了半个娘看待,她去劝,或者甄氏还肯听一些。   甄氏是江南人氏,当初远嫁至京城,本来不安,又怕所嫁非良人,待得揭开盖头,见着王正卿的模样,马上倾心了。偏王正卿直言相告,说道为了娶她,负了一个人。如今心中难受,且前情未能忘,且给他一些时间调节。待这难受劲过了,再和她好好做夫妻。说完这些,便退出新房外。整整一年,王正卿只安歇在书房。   若只是这样,甄氏也打算吞下这口气,等着王正卿回心转意。问题是,前段日子九江王赐了一位美人给王正卿,王正卿居然笑纳了,当晚带回府中,就收进房中,第二日让人过来说了一声,要抬举这位美人当姨娘。甄氏不答应,王正卿也不多说,却是出了府,几日不归。   甄氏气得吃不下,又站在院子里淋雨,这才病了。病好醒来,却是换了人。   这会儿,胡嬷嬷端了汤药过来,远远见得立夏和半荷立在廊下说话,便有些恼,走近些道:“三夫人病了,你们不在房中服侍,倒跑到这里纳凉了?”   立夏见是胡嬷嬷,便赔笑道:“哪儿是我们不肯在房中服侍?是三夫人把我们赶了出来,说要清静一下。”   胡嬷嬷闻言,脸色才好些,端了药进房。   甄玉听得脚步声,从镜子里收回视线,整理着原主甄氏一些记忆,不由自主的,就长长叹息了一声。   胡嬷嬷站在帘外听得叹息声,人未进房,先劝道:“三夫人何苦日日这样叹息?早早把病养好了,想个法子笼了三爷进房,不要说一个美人了,就是十个美人也不用放在心上。”   “嬷嬷!”甄玉凭着原主的记忆喊了胡嬷嬷一声,看着她进房,这回不待她劝,接过药碗,一口气喝完药,递还给胡嬷嬷道:“哪,喝完了!”   胡嬷嬷看看药碗,果然已见底,不由惊喜,“三夫人肯喝药就好。”   甄玉趁机试探道:“嬷嬷,咱们来京城多少时候了?”   胡嬷嬷不疑有它,答道:“整整一年了。”   甄玉一惊,当年王正卿中得中状元后没多久,便娶妻了。那时是景泰三年。现下甄氏进京一年整,那么,就是景泰四年了!前世时,这时节自己却是得到九江王赏识,为九江王谋划了几件事,熬夜病倒,病了一段时间的时节。   正说着,帘子一响,立夏跑了进来,喘着气道:“三夫人,三爷回府了。”   “快,帮着三夫人梳洗打扮一下。”胡嬷嬷一听,且不管三七二十一,喊了立夏,赶紧就要帮甄玉装扮起来。   甄玉听得王正卿回府了,脑中突然就一懵。   上一世,金殿上,被王正卿压了一头,与状元位置失之交臂。投到九江王门下,又处处被王正卿压着,最后力压王正卿上位,却又绞尽脑汁而亡,白白把最年轻内阁首辅让与王正卿了。现下重生,居然重生为王正卿的妻室!   这是要继续被王正卿压着的节奏啊!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开新文了,求支持! ☆、床榻过招儿   王正卿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府门,有些闹不清自己的情绪。说起来,甄玉处处和他作对,不遗余力打压他,深怕他争功,这样的人死了,他该高兴的。可是,居然高兴不起来。是了,这一定是自己心肠太好,人品太高洁,所以甄玉这样的人死了,自己才会这般难过的。所谓侠骨柔肠,就是这样罢!   书僮侍书听见主子回来了,忙迎了出来,把府中这几天的事回禀了。   王正卿点点头,自叫人打水洗漱,另换了衣裳,收拾停当,这才往他母亲宁氏老夫人的院落去请安。   宁老夫人见王正卿回来了,免不了问几句,听得他为甄玉操办丧事,这几日忙乱,便道:“若王爷那儿离不得你,便在王府住下也使得,不须这样来回奔波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王府多少能人,哪儿就离不得我了?只是甄榜眼少年英杰,又是王爷左右手,突然这样没了,王爷心里过不去,爱拉着我念叨甄榜眼生前的事。”   宁老夫人又问得几句,知晓忙过这几日,接着的事自有王府的人打理,王正卿却是能脱出身来了,这才道:“玉娘也病着,你总该去瞧瞧,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,将来要为王家延后的。”   说起甄氏,王正卿却本能有一股厌倦。甄氏进门一年了,虽一副好相貌,可是那个性子委实不讨自己喜欢。若是当初自己能狠下心对抗爹爹,或者不是今日这副局面。   三年前,王正卿的父亲王揎远至江南办事,遇上少年同窗好友甄道明,两人相谈甚欢。江南富裕之地,甄道明在那儿为官多年,自有家底,遗憾的是,便是这一辈子无机缘当一回京官,不过呢,如果有一门当京官的亲家,是不是能稍解遗憾?   甄道明有了心思,便叫女儿甄玉娘出来拜见王揎。王揎见甄玉娘才貌双全,不输京中女子,便生了结亲的心思。   王揎有一妻数妾,几位妾并没有诞下子女,只有正妻宁氏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。   大儿子和二儿子已是娶妻生子,外放为官,也带了妻儿同行,并不在京中。女儿去年才出嫁。如今家中尚有三儿子正王卿未曾结亲。   其时京中朝局未明,党派众多,一旦站错了队,后果不堪设想。偏这些拉党结派的人中,有好几个透出想把女儿配与王正卿的意思,王揎不打算答应他们中任一人的婚事,但一些借口已是用了又用,若有一劳永逸的办法,岂不是更好?   王揎主意既定,便透出一点意思来。甄道明等的便是这层意思,一时大喜,自和王揎作了口头婚约。   消息传回京中时,王正卿大惊,寻了宁老夫人,让她写信告诉王揎,说道他不喜这门婚事。   宁老夫人是一个有眼力的,也知时下皇帝年老,却不立太子,致京中党派众多,时局不明,这时候和谁结亲,都保不谁会招祸,因也劝王正卿应了这门亲事。   王正卿有苦难言。他前几年求学,偶然宿在同窗家中,结识了同窗的妹妹白谷兰,自此后,每有书信往还,京城各府宴席中,只要白谷兰出席,他也每每必到,有时虽不能说上话,但远远见一见,也是会心。   本想挑了合适时机再和母亲一说,请她上白家提亲,可如今……。若真娶了别人,对白谷兰来说,自己便是负情负义的人了。   王正卿终是和宁老夫人说了这件事,请求她帮着劝服父亲,退了甄家的婚事,上白家提亲。   宁老夫人一听,却是大惊,和王正卿分析形势道:“白家是外戚,白谷兰的姑母是宫中贵妃,你惹她作什么?皇帝一日不立太子,就一日不能惹上这些外戚。一旦有变,这是要连累全家族的事啊!”   王正卿最终答应娶甄玉娘,但心下到底放不下白谷兰,又觉着是自己负了白谷兰,待娶了甄玉娘进门,便整一年没有碰她,只安歇在书房。直到前些日子,听闻白谷兰已是出嫁,嫁的也是高门大户的公子,门当户对的,这才放下心来。   见王正卿不答话,宁氏又催了一句,心下也有些后悔,早知道,当时就叫儿子娶了白谷兰算了,指不定现下就抱上孙子了呢!之前形势未明,才不敢和白家结亲的。现下只要一个明眼人,就能看出来,皇帝迟早立九江王为太子。而这白家,不正和九江王走得近么?   王正卿用茶盖拨着茶沫,也无心喝茶,终是搁下茶杯,告辞出来。   他先到书房中见过父亲王揎,说了王府一些事,这才出来,打算去看甄玉。   才出了书房外,走到廊下,就见一位美人含着泪上前来行礼。   王正卿一瞧,这美人正是前些日子九江王赐给他的那位夏初柳,便和颜悦色道:“不在房中待着,跑这儿作什么?”   夏初柳见了王正卿,一颗心才落了地,因道:“三爷这几日不在府中,奴家担心,因此……”   “回去吧!这段日子却忙,过些时日再来你房中。”王正卿安抚夏初柳一句,便下了台阶,往甄玉房中走去。   听得王正卿来了,胡嬷嬷等人便退了下去。   甄玉斜躺在榻上,冷眼看着帘子一掀,王正卿走了进来。   王正卿进了房,一眼看到甄氏虽有病容,但精神还不错,便知道没有大碍,嘴里问道:“大夫怎么说?可服了药?”   甄玉瞪着王正卿,这厮看着年轻两岁的样子呢!哦哦,忘记自己是重生到两年前了,这厮当然是年轻两岁了。嗯,算一算,这厮今年就是二十四岁。他真是长了一副讨人厌的样子啊!   见甄玉不答,王正卿以为她又闹小脾气,突然就有了火气,语气不耐烦起来,“问你话呢,是哑了么?”从前讨厌甄玉,总觉得他那样动不动“啪啪”反驳别人的话,实在令人烦。但今日看着自己妻子这样,只拿眼瞪人,半天不答话的,更是令人烦。慢,自己怎么拿甄玉和妻子比较了?对了,没错,是因为他们名字相同,又同样讨厌,于是,自己不由自主就拿他们比较了。   甄玉见着王正卿“活色生香”地走进来,脑子本来有些懵,突然听得他责骂,一股怒火也升腾起来。娘的,老子奋斗三年,好容易要坐上首辅之位了,突然就亡了,那首辅之位肯定要落到他身上了。就是这一回,老子这样死了,王爷让他去料理老子的后事,料理完,肯定也会叫他接手老子正在做的事,到时那些功劳,一样会落到他身上。也是说,老子奋斗来的东西,到时全便宜了这厮。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,居然敢来吼老子?   “王正卿,你过来一些,我有话说!”甄玉想要起身,无奈这身子病了好几日,适才又折腾了一会,现下腰酸腿软的,一时只得又躺回去,只用手指朝王正卿勾一勾。   王正卿见甄玉直呼他的名字,语气古古怪怪,便生了疑惑,一时皱眉,走近床榻边,问道:“何事?”   “坐下再说!”甄玉指指床沿,一时又移向里面一些,暗暗张开五指作螃蟹状。   王正卿看一眼甄玉的脸,嗯,病成这样,听见我来了,却又梳头抹粉的,想作什么呢?甄榜眼才没了,我身上晦气还没消,哪有心情和你温存?真是一个不懂事的。   “怎么,怕我吃了你?”甄玉用指腹感受着几只手指的指甲处,感觉还算尖锐,心下暗暗高兴。   王正卿听得甄玉的话,极是不快,还逼我坐你床边呀?哼,坐就坐罢,莫不成你还真会厚起脸皮,拉了我入帐不成?   在甄玉眼中,王正卿这会剑眉微蹙着很讨人嫌,俊眼讨人嫌地看着人,鼻子笔管似的挺着讨人嫌,嘴唇也很讨人嫌,那一脸表情,更是讨人嫌。   从前看着王正卿那张脸,再听着他每每说着讨嫌的话,有时就恨不得抓烂他的脸,不让他再得瑟。只可惜从前碍于身份,更要在王爷跟前装出胸怀广大的样子,只是想想,万不能真个出手。但今日么,说不得要报报这新仇旧恨了。   “不是有话要说么?”王正卿坐在床沿上,鼻端嗅得一股幽香,心中一凛,嗯,还真准备上了,这香味,倒是极好闻,不知道是什么香?   甄玉候着王正卿坐稳了,右手五只手指一张,猛地伸手,朝王正卿脸上抓去。   今儿不抓破他的脸,老子不姓甄!   甄玉更有一个隐秘心理,如果抓破了王正卿的相,王正卿恨上她,夫妻关系紧张,他自然不会进房来,自己也不会被他压了。   只甄玉忘记了,她现下只是一个女娇娥,且又病后无力,这一爪虽迅猛,也只在王正卿脸上浅浅挠了两条痕,并没有伤他太深,就被王正卿捉住了手。   “疯了么?”王正卿受惊,抓紧甄玉的手,把她双手一起捉住了。   甄玉娇喝一声,伸足去踏王正卿。   王正卿身子一侧,避开甄玉的右足,腿一抬,已是连着鞋子一起上了床,用腿压住甄玉的腿,不让她动弹,俯身沉沉看她。   甄玉很不甘心,到底还是要被压了么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新文极需花儿啊! ☆、娇艳欲滴了   王正卿见身底下的女人挣扎着,香肩半露,衣裳散乱,一副羞恼样子,看着倒是比平时那副怨天尤人的样子可爱几分,再加上鼻端嗅得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,此时居然动了一丁点的春心,缓缓俯下头去。   甄玉眼睁睁看着王正卿俯身下来,偏手足被他按住,竟是无力挣扎,一时深吸一口气,猛地抬头,用力撞向王正卿的额角。   王正卿不提防,被这一撞,猛然吃痛,不由松开手,闷哼一声。   甄玉趁机一伸手,伸出吃奶的力气,提住王正卿的领口,想把他提下去,这一提,却是发现力道不足,只得改为一掀,依然没有掀翻王正卿,只扯开了他的衣裳,露出他精壮的胸脯。   当今皇帝少年时是一个文武双全的,朝中重用的臣子,若是文臣,便喜欢拣那些偶然还练几手的重用,若是武将,又喜欢挑那起爱读几页书的重用。长此下来,便有一个风气,书生会想法练一点儿功夫,武夫又会想法识字。处于这样的朝代中,王正卿也好,甄玉也好,钻研学识之余,也是要练几手的。   王正卿更是正经跟了武师学过拳路,穿着衣裳虽不觉什么,一脱了衣裳却也有几分精壮之感。   甄玉对上王正卿的胸脯,不由暗骂一声:肯定没事儿就偷偷练武。不单在文上想压我,武方面也不肯认输呢!   王正卿脸上先是被挠了两道,正微微辣痛,接着额角又被撞了这么一下,更被扯开衣裳,一时邪火上升,想也不想,掀住甄玉的衣裳也是一扯,直接把衣裳扯开,露出里面的鱼戏莲花小抹胸,又伸手要去扯她的小抹胸,触手滑腻,猛然回过神来,这才停了动作。   甄玉趁着王正卿愣神,拼全力坐了起来,头和身子一起向前撞,把王正卿撞翻到一边,她转而骑坐到王正卿身上,举拳就要揍死王正卿这厮。   甄玉再次忘记了,她前世武力值虽和王正卿不相上下,但这一世,她却是女娇娥,身娇体软,哪儿是王正卿的对手?   果然,她才挥拳,拳头就被王正卿捉住了。王正卿这回真正动了气,稍一用力,就把甄玉掀了下去,看着她趴在床上,犹想反抗,一时就按着她的腰,一扬手,朝她的屁股那儿扇了下去。   只听清脆一声“啪”,接着,两人都愣住了。   王正卿:看着瘦巴巴,屁股很有肉嘛,打起来很弹手的说。   甄玉:娘的,老子活了二十几年,第一次被打屁股了。王正卿,你等着,这个仇到时一并慢慢的报。   胡嬷嬷等人静候在门外,都有些激动。三爷整一年不进三夫人的房,每回三夫人闹个什么病,他才勉强进来看一下,一般也是半刻钟功夫就走了。今儿进去可是一刻多钟了呢!   待里面传出颇大的声响时,胡嬷嬷眼睛不由一亮,成了么?立夏和半荷却是红了脸,天哟,紫檀木的床板可是结实的很,在这外面居然还能听到床板咚咚响声音,得多激烈啊!   又等了一会,就听见里面传来“啪”一声响,接着静了下来。   胡嬷嬷度着成事了,马上吩咐半荷道:“快,让人备水!”   粗使丫头抬了水过来时,房门一响,王正卿施施然走了出来。   等王正卿走远了,立夏等人才回过神。天啦,三爷脸上好像破了两道口子,额角也肿了,衣裳领口更是撕烂了,不知道的,还以为他跟谁打了一架。   胡嬷嬷却只顾惊喜着,催着粗使丫头抬了热水进去。   一时粗使丫头下去了,立夏和半荷亲去撩帐子,要扶甄玉起来沐浴。   帐子一撩,看着云鬓散乱,衣裳不整的甄玉,再见着床上一片凌乱,分明是大战一场过后的场景。立夏和半荷皆红了脸,不敢多看。   胡嬷嬷看着甄玉分明是无力坐起来的模样,便亲上去扶她,一时笑容满面的。   甄玉这一番折腾,确实使尽了力气,这会手软脚软,坐起来也费力,只半靠在胡嬷嬷身上,嘴里问道:“可看到王……,嗯,可看到三爷脸上的伤?”好像抓得不够深,但也肯定不浅了,应该破他的相了罢?   立夏赶紧答道:“只浅浅两道口子,抹点药膏,过一晚,料着就好了。三夫人不必担心。”   甄玉一听,暗下决心,得把爪子磨尖一些,寻机再破王正卿那厮的相。   胡嬷嬷见甄玉原本惨白的脸色,这会添了艳色,却是喃喃:三夫人这是采阴补阳了?适才三爷进来时,脸色还不错的,出去时,脸色可不好。反观三夫人,适才脸色不好,现下却是娇艳欲滴了。   待帮甄玉除了衣裳,扶了她进浴桶时,胡嬷嬷这才看见她身上几处青紫,屁股更是一个大红的掌印,不由心疼,一时又摇头,三爷下手真没有一个轻重啊!   待侍候甄玉沐浴完,胡嬷嬷又过去看婆子收拾床铺,另换上新床单,一时想起什么,脸色却凝重了,只不好马上当着人去问甄玉,只百般忍着。   候得晚上,看着半荷和立夏也下去了,房内无人,胡嬷嬷这才坐到床沿,斟酌言词道:“三夫人可是自己收起那方白罗帕了?”   “什么?”甄玉不明所以。   胡嬷嬷见甄玉似乎糊涂着,这会真急了,咬着唇道:“三夫人嫁进王家整一年未圆房,今日好容易圆了,总该收起那方白罗帕,呈与老夫人瞧过才是。”   “啊,呃!”甄玉微张着嘴,嫁进来一年,没有圆房?难道说,王正卿那厮是一个不能的?怪不得和自己滚半天床单,只打了自己屁股一下就走了,毫无其它作为。啊哈,自己这是安全了,不用被压了?   见甄玉笑容古怪,胡嬷嬷更忧心了,追问道:“那方白罗帕呢?”若是没有落红,可如何跟王家人交代?   甄玉心下暗笑得内伤,甚至想在床上打个滚,可惜浑身无力,只得作罢,嘴里答胡嬷嬷道:“嬷嬷,三爷和我在床上滚啊滚,滚啊滚,关键时刻,他好像不济,还没成事呢,就忙忙走人了,所以没有白罗帕。”   “啊?”胡嬷嬷瞪大眼。   这会儿,王正卿在书房中对着镜子照了照,心下暗恼,脸上被抓这么两道,额角又肿成这样,明儿出门,只怕会被同僚笑话。这甄玉娘,真是疯了啊!   待侍书拿了药膏进来,王正卿接过,往伤口上涂了药膏,感觉着伤口清凉一片了,这才吁口气,希望不要留疤才好。   “侍书,我这几日不在府中,三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?”王正卿皱眉思索着,总觉得甄玉有些不同往日。   侍书想了想道:“说是病了,请大夫来瞧,别的并无不同。”   甄玉娘是三天两头闹病的,有时是真病,有时却是为了引王正卿进房去瞧她,闹得次数多了,府中的人却也有些明了,并不太较真。像这回她真病了,大家也不以为然,依然以为她是为了勾王正卿进房而已。就是侍书,也认为甄玉只是装病。   王正卿听侍书说着,心下豁然明白了过来,嗯,甄玉娘这是装病不成,又出新法子引我注意呢!看,挠我这么两道口子,撞我额角一下,我这不是上心了么?   这一晚,同样闹腾着不能入睡的,还有夏初柳。   夏初柳是专人培养大的美人。一矣长成,便被送进王府中。只王府美人众多,她一时也近不得九江王。后来还是想了法子,这才得以进书房中当侍婢,多了接触九江王的机会。九江王却是看她知书识字,又颇聪明伶俐,只令她给几位谋士端茶递水,每有谋士在王府中熬夜,便令她红袖添香。论起来,她服侍得最多的,便是甄玉和王正卿了。   前些时日因王正卿办了一件事,得了九江王的欢心。九江王想着赏赐王正卿,得知王正卿除了正妻之外,并无侍妾,就把她赏给王正卿了。   那晚王正卿领了她回府,直接唤她在书房中侍候,还以为必会温存一番。不想王正卿只问及她当时服侍甄玉的种种,又问及甄玉的爱好,言语间颇为忧心甄玉的病。凭她花容月貌在夜里盛放,他却视若不见,只让她像个丫头般做些琐事。   待第二日传来甄玉病危的消息,王正卿更是顾不上她,忙忙就走了。   这些天,王正卿不在府中,她又无名无份的,连个侍妾也还没混上,今儿王正卿回来,却又顾不上她,只到甄氏那儿探病。小丫头来禀,说道他探完病出来,衣裳不整。那一头,又有丫头提了热水进房,度着……。   夏初柳想到伤心处,不由咬着被角哭了。   堪堪过了几日,夏初柳便听说,甄玉娘的病全好了,已到宁老夫人跟前请安。她忙让小丫头罗儿去打听一个仔细。   甄玉这会在宁老夫人处,却是一副贤惠样子道:“我一向病着,不能好好服侍三爷,却是我的错。如今府中既然有王爷赏赐下的美人,又有原先服侍三爷的通房,自要趁机给她们一个名份,好令她们尽心服侍。”   宁老夫人惊讶极了,咦,这甄玉娘转性了?   稍迟些,便有丫头去请夏初柳并原先服侍王正卿的一个通房周含巧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,希望有人看啊! ☆、妖娆小侍妾     夏初柳住的小院离宁老夫人住的正院比较近,很快就到了。   甄玉坐在宁老夫人下首,看着夏初柳盈盈下拜向宁老夫人请安,眉尖不由微蹙。   前世时,自己这么一个时节,虽病了一场,并不致命。病时,这个夏初柳在身边服侍得周到,王爷便想把她赏给自己。因那时一颗心全扑在王爷要谋的大事上,于女色一道,却不是十分上心。只想着等大事成了,封相入阁,衣锦还乡之时,再行娶妻生子。对于这么一个知情识趣的美人儿,虽意动,到底还是婉拒了。这个美人却志坚,一直等着自己松口。两年后,自己在王府再次病倒时,她守在床前,还滴下了眼泪。那时就想,若能好转,定然要纳了她,给她一个名份的。可是今日里,却看见她在王家出现,分明是成了王正卿的女人。   甄玉心下郁恼,好你个王正卿,不单夺了老子的功劳,还夺了老子的女人!王正卿,老子跟你没完!   前世也傻,怎么就一心一意想着功成名再娶妻纳妾呢?就该先行享用了这个美人才是啊!若享用了,王正卿就没得拣这个便宜了。   甄玉越想越恼,深觉自己头顶有一顶绿帽在飘。   夏初柳进王家这么多天,还是第一次看见甄玉,这么一抬头,见甄玉瞪着她,眼神极为古怪,莫名的,就打了一个寒噤,却硬着头皮向甄玉请安问好。   胡嬷嬷站在甄玉身后,见她有些失态,便悄悄扯扯她衣袖,三夫人啊,是你自己要装贤惠,硬要过来请安,又硬要给美人一个名份的,没人逼着你,这会事到临头,又是这副样子,叫老夫人瞧了,更是不喜呢!   甄玉被胡嬷嬷一扯,回过了神。娘的,老子已经不是那个甄玉了,而是王正卿的妻子甄氏了。身为王正卿的妻室,他的功劳,自然有老子的一半,他的美人,自然也有老子的一半。   其实么,老子现下真的无须多动脑子的,每日里只要打扮打扮,好吃好睡,养得白白胖胖,便能坐享王正卿争得的功劳了啊!这么一个美人,既然是王正卿的,便也算是老子的。老子何须动怒呢?   甄玉想到此处,脸色稍缓,朝夏初柳道:“坐罢,无须多礼。”说着指指下首的椅子。   夏初柳偷眼看一下宁老夫人,见她没有什么表示,便按甄玉的指示,斜坐到椅子上。   隔得一会,周含巧也来了。   甄玉倒是从胡嬷嬷嘴里知道,这周含巧原是宁老夫人的丫头,因相貌极好,性情又温柔和顺,却是一个难得的。宁老夫人怕王正卿身边的丫头服侍不周到,便把周含巧与了王正卿。周含巧相貌好,身段也是诱人,更兼长了一个圆溜溜的屁股,有三分识看人的婆子,都说道周含巧一副宜男相,是一个好生养的。   宁老夫人也有意让王正卿抬了周含巧为妾,只是甄玉娘进门一年整,变着法儿闹,又是病又是灾的,抬姨娘纳妾的事,便搁下了。如今甄玉自己说出口,要抬夏初柳和周含巧为姨娘,宁老夫人自无反对的道理。   甄玉见周含巧模样不输夏初柳,心头突然一喜。王正卿的女人,便是老子的女人。老子的夏初柳分了王正卿一半,王正卿这个漂亮通房,自然要分老子一半。这样一来,老子也不算吃亏。   眼见人齐了,宁老夫人便开口道:“玉娘贤惠,想抬了你们为姨娘,已择吉日安排下去了。”   夏初柳和周含巧一听,又惊又喜,忙忙起身,走到甄玉跟前道谢。   甄玉抬手道:“过来一些。”   待两个美人走近了,甄玉先看周含巧,见她皮色细白,弯眉杏眼,身段玲珑,便有些满意,再去看夏初柳,秋眼含波,樱唇嫣红,和周含巧各有千秋,不由更是满意,赞叹道:“两个都是好的,不错不错!”   宁老夫人见甄玉似乎变了一个性子,心下嘀咕:莫非知道再闹下去不是一个法子,因变了性子要好好做人?不过也是,王府那个甄榜眼死了,如今王爷肯定要倚重三郎。这夏美人是王爷赏赐下来的,到底要给她一个名份才是。甄玉娘想是知道厉害之处,索性做个好人,主动抬了夏美人为姨娘。既抬了夏美人,便也抬了周含巧,让周含巧感激于她,她再让周含巧和夏美人打对台?   宁老夫人是一个惯会治辖妾侍的,因此王揎虽有数妾,妾侍们却不能够生下一子半女来。她以已度人,便想着甄玉也是走她这一条路,一时半是欣赏,半是警惕,不让妾侍出头这个没什么,重点是,你得自己生出儿子来。   王正卿这两天出了城外去办事,却是两天后才归来的。一回府,就听闻甄玉抬了夏初柳和周含巧为妾,已让她们敬了茶,且赏了她们首饰,又另派了丫头婆子服侍她们,一时愕然,咦,贤惠成这样,不像她呀?   宁老夫人听得王正卿回来了,便叫他过去说话,嘱道:“玉娘似是变了性子,这几日也安安份份的,且又抬了两位姨娘,一副贤良做派。你也该投桃报李,去她房中坐一坐。”   王正卿本来疑惑甄玉因何变得贤惠了,一听宁老夫人的话,马上恍然大悟,对啊,她这样贤惠,为的,便是让我到她房中啊!以前一味的闹,现下倒晓得用计了,不能小看她。   夏初柳听得王正卿回来了,却是上了心,马上亲去厨房做了桂花糕,放在食盒里,准备送到甄玉房中。   丫头小罗有些着急,拉住夏初柳道:“姨娘,三爷回来了,你该做了桂花糕送去书房才是,作什么送到三夫人那儿呢?”   夏初柳慢声细语道:“三爷回来了,定然是要去三夫人房中坐一坐的,我不送到三夫人房中,送到书房中作什么?”   小罗摸摸头道:“可三爷每次回府,都是回书房的,除非三夫人病了,才会到三夫人房中探病。这回三夫人没病,三爷怎么会去?”   夏初柳戳戳小罗的额角道:“今时不同往日,三爷当然得去三夫人房中。”说着提了篮子就走。   小罗怔一怔,忙跟上了。   周嬷嬷正在房中劝甄玉不要看书,多做些针线,突然听得夏初柳来了,不由生气,“天都快黑了,她来干什么?封了她当姨娘,就当自己一回事了,想来就来呀?”   “让她进来罢!”甄玉一听夏初柳求见,却是生了兴趣。王正卿的女人来看老子,老子为什么不见?   夏初柳进了房,便福下去道:“奴给三夫人做了桂花糕,特意送过来的。”   “哦!”甄玉看看夏初柳,见她鲜嫩如昔,一时心下悔着,前世作么不享用了她,白放着她便宜王正卿呢?   夏初柳见甄玉含笑说话,样子和善,心下松口气,传闻三夫人凶悍爱闹,奴来了这段日子,却觉着三夫人还算好啦,比起九江王那些妾侍们,要亲善得多了。   “你们下去罢,让夏姨娘服侍我就行了。”甄玉本来正看书,一下丢下书,只让夏初柳服侍她吃桂花糕。   胡嬷嬷狠瞪一眼夏初柳,本不想退下去,忽见甄玉丢个眼神给她,想了想,便领着丫头退下了。三夫人前次病好后,性子便有些不同,这几日做事,似乎比前稳妥,老夫人也似乎喜欢了一些。或者,三夫人这变化是好的,她现下要和夏姨娘独处,肯定有她的道理,倒不能违了她。   夏初柳见甄玉挥退了房中的嬷嬷和丫头,便猜测着:三夫人留奴家单独说话,这是想笼络奴家,让奴家助着她栓住三爷的心?   她这么一想,一下便笃定了。   甄玉看着夏初柳揭了篮子,端出桂花糕,便拿筷子挟了一个桂花糕咬了一口,一时赞道:“夏姨娘好厨艺,这点心甜而不腻,隐隐有桂花香,不错!”   “夫人喜欢吃就好!”夏初柳忙着去倒茶,倒完立在甄玉旁边,只等她吃完桂花糕,便要递茶过去,十分小意殷勤。   甄玉吃着桂花糕,转头见夏初柳秋波转流,明媚动人,便有些意动,手中的筷子一挟,却是挟了一块桂花糕喂到夏初柳嘴边,低笑道:“你也尝一尝!”   夏初柳一惊,这,这,三夫人这笼络人的功夫实在,实在不同常人。她有心受甄玉笼络,一时启唇,轻咬了一口桂花糕,待吞下去了,才道谢道:“谢夫人赏奴家一口吃的。”   美人如花,莺声燕语,教人心动。甄玉浑忘自己已是女儿身,一下握住夏初柳的玉手,轻轻一扯,把夏初柳扯了一个趄趑,同时伸手臂一搂,搂住夏初柳的纤腰,伸足一勾,勾在夏初柳膝上,三两下的,已是把夏初柳抱到膝上坐着。   夏初柳懵了,仰着俏脸颤声喊道:“夫人!”   “美人!”甄玉也颤声喊一句,右手一探,伸进夏初柳领口,握住丰盈之处,揉了起来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大家多撒花鼓励,更新就会比较正常呢! ☆、甜软桂花糕     王正卿从宁老夫人院子里出来,略想一想,便抬脚往甄玉住的院子去了。再怎么说,甄玉是正妻,一点儿面子,总要给她的。现她抬了两位姨娘,贤惠了一把,也该去坐一坐,鼓励她继续贤惠下去。只要她不吵不闹的,便你好我好大家好!   他进了甄玉的院子,远远的,便见胡嬷嬷领着几位丫头候在门外,一时有些诧异,大晚上的,不在房里侍候着,一群人杵在门外作什么?莫非玉娘知道我要来,特意先令人候着?   小罗站在胡嬷嬷身后,眼巴巴看着门帘,半晌没有听见夏初柳的声音,颇有些不安,只一转头,却是见王正卿进来了,她忙先迎上去,福下身道:“见过三爷!”   胡嬷嬷见小罗迎上去,赶在她们这些人前头向王正卿请安,心下生气,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,就有什么样的奴婢,明明是在我们院子里,也敢拨尖赶前去请安。她心下不满,脚步不停,忙和几个丫头一起上前向王正卿请安,笑道:“三爷大晚上过来,身边怎的一个跟随的人也没有?”   胡嬷嬷是甄玉的奶娘,甄玉这一年闹来闹去的,也亏得胡嬷嬷一直帮着收拾残局,王正卿对胡嬷嬷倒是肯给好脸色的,闻言半开玩笑道:“又不是娇娘娘,在自己府中走着,要什么跟随?”   胡嬷嬷听着王正卿这语气,分明心情颇佳,一时暗喜,这是准备过来和主子和谈的节奏么?她这一想,一眼瞥见小罗俏生生站在身边,猛然明白夏初柳因何大晚上领了小罗过来送桂花糕了。原来这是料着三爷会来这边,特意来等着的。这对主子,不简单哪!   小罗见王正卿没有注意她,似乎认不出她是夏初柳身边的丫头,便眨巴眼睛,想借机再说句什么,好让王正卿认出她来,才要开口,突然就听见房里有声响,接着传来夏初柳一声尖叫,她不由呆了呆,脱口就喊:“不好了,三夫人打我们姨娘呢!”   王正卿一个箭步蹿向前,正要揭帘子,帘子已先被揭起,夏初柳捏着领口,衣裳不整冲了出来,她一眼见着王正卿,想也不想,“哇”一声哭了,直接扑进王正卿怀中。   王正卿被夏初柳猛然一扑,脚步有些虚浮,后退半步,这才站稳了,搂住夏初柳问道:“怎么啦?”   夏初柳哭得梨花带雨,委屈万分,却不说话。   王正卿联系适才小罗喊的那句话,再想起自己上次被甄玉挠伤的事,一时托起夏初柳的俏脸看了看,见毫发无伤,不由猜疑,不是打脸,哪是打了哪儿?   夏初柳倚在王正卿怀里,心中委屈消了大半,甚至觉得这一回值了,至少让王正卿心疼了。她捏着领口的手半松了松,有意无意要露出那小抹胸来吸引王正卿的视线。   王正卿一见着夏初柳的动作,一下明白了,哦,原来被挠了胸啊!他顺势托了托夏初柳的胸脯,以示安抚,一边柔声道:“回去上点药,转头我来瞧你。”   夏初柳被王正卿这一托,再这么柔声一句,浑身酥麻了一下,眼泪止住了,眼波如水,俏媚无双,柔若无骨又偎了偎,这才应道:“嗯!”   王正卿扶了扶夏初柳的肩膀,让她站正了,这才松开手,转身跨步进了房。   目的已达到,这儿不能久待了。夏初柳朝小罗一招手,让她过来扶了自己,两人快步出了甄玉的院子。   胡嬷嬷等人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,见王正卿进房,忙也跟了进去,却听王正卿道:“都下去,不许进来!”   胡嬷嬷心下度着,三爷不会为了一个新封的姨娘,反来找三夫人的不是罢?她略一犹豫,便领着立夏等人退出房门外。   王正卿进了房,却见甄玉半趴在床边,拉着床单罩着头脸,一只手捶打着床沿,似乎在哭。   见到甄玉这样子,王正卿一股怒火突然消了,唉,不就挠了一个妾侍的胸么,也不值当为了这个跟她闹不和。现王爷要重用我,该以大事以重,府里这些妻妾的琐事,就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罢!若叫王爷知道我自家府中也不安宁,如何放心让我办大事?   甄玉把头埋在被子里,心下郁闷得不行,感觉自己重生这一回,处处吃亏,明明是爱慕自己的美人,现下摸一把,居然尖叫着跑了。老子的美人啊!   王正卿轻“咳”一声,坐到椅子上,拣起先前甄玉丢在一边的书,翻开看了看,倒有些意外,嗯,这不是孤本《治世明言》么?她怎么弄来的?   甄玉前世时,无意间得到好些珍贵的孤本,其后为九江王谋事时,也有借鉴孤本内一些事例,使得事半功倍。这几日,她循着前世的记忆,让胡嬷嬷出府,照着前世的时间点,淘来这本《治世明言》,现重读一遍,又有新的感悟,只是叹息自己再不是以前那个甄玉,有再多的感悟也只能明珠蒙尘了。   听得动静,甄玉掀开被单,回身坐好,一抬眼见王正卿翻看她的孤本,一时就冲上去,辟手夺过书,嚷道:“别动我的东西!”   王正卿别的犹可,见着这本一直在寻找的《治世明言》,却是绿了眼,脱口道:“什么你的我的?你是我的娘子,你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,分什么彼此?”   甄玉一怔,咦咦,好像说的挺有道理的。老子现在不能立功了,如果这厮立了功,他的功劳不就有老子的一半么?   王正卿话一出口,马上有些悔了,唉,明知道人家硬气,说话就该放软些才是,这么说她,若是她恼了,撕了书,就得不偿失了。   王正卿努力调整情绪,调出一腔柔情,挟起一块桂花糕道:“来,吃糕吧!”   “刚吃过,不想吃了。”甄玉傲骄地挺着胸,把书翻得“哗哗”响。这厮想要得到这本书,不惜放低身段了。但是呢,老子可不会这么轻易给他。   王正卿见甄玉不领情,只得自己把桂花糕吃了,桂花糕一入口,就赞道:“你这糕做得不错,好厨艺。”哈哈,知道我爱吃这等口味的桂花糕,特意做了等着我,这会又矫情。女人啊,你真是复杂的动物!   甄玉斜了王正卿一眼,皮笑肉不笑道:“这糕是夏美人做了来孝敬我的。”   “呃!”王正卿这会急于讨好甄玉,闻言道:“她一个妾侍,得空儿自然要来侍候你,不值一提。今晚她行径儿不大妥当,转头叫她来给你赔礼罢!”   “嗯!”甄玉听着这话,心里莫名的烫贴了。嘿嘿,说话是中听了,但凭着这几句话,就想从老子手中哄走这本孤本,却是做梦。   王正卿心下着急,深怕甄玉毁坏孤本,可又不能硬抢,一时逼着自己静心,或者,要牺牲一下色相,让甄玉高兴一下?   甄玉见王正卿端正坐姿,一副要谈心的模样,也不意外,看到这本孤本,他能挪动脚步才怪?   王正卿先问起这本书的来历。   甄玉斟酌言词道:“先前病着无聊,便找了几本书来解闷。胡嬷嬷想逗我开怀,便到外面淘一些闲书进府。偶然的,她倒是淘到这本孤本。我见着,知道这本是难得的,自然收进房中,自己好好看一遍。”   多少人寻这本孤本而不得,偏她走了狗屎运,偶然一淘,就淘到了。王正卿有些嫉妒甄玉的运气,摸摸鼻子道:“转头叫胡嬷嬷多出去逛逛,看看能不能再淘几本孤本进来。”   “正有此意。”甄玉脱口道。她说着话,就在王正卿旁边坐下了,把书放到袖子内,想看看王正卿为了这本孤本,能做到什么地步。   王正卿心中有计较,一时便又挟了块桂花糕,喂到甄玉嘴边道:“这糕味儿不错,再吃一块罢!”   先前在王府时,夏初柳是掌握了甄玉和王正卿的口味,知晓他们都爱吃桂花糕,因下了功夫学做桂花糕。她今晚做出来的桂花糕,完全照着甄玉和王正卿口味来做的。甄玉适才吃了两块,有些意犹未尽的,现下王正卿挟着桂花糕喂到嘴边,她便咬了一口。   王正卿笑一笑,缩回手,眼睛看着甄玉,把桂花糕凑到唇边,就着甄玉适才咬下的月牙形中,也咬了一口。   甄玉怔怔看着王正卿的举动,突然的,全身起了鸡皮,他,他想干什么?   “香、甜、软!”王正卿吃完桂花糕,俊眼斜着甄玉,语带双关评价。   甄玉看着王正卿的騒样,莫名有股冲动,很想抄起桌上的茶壶砸在他头上。   王正卿看着甄玉,见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,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,眼睛更不知道要朝哪儿看,一时暗得意,只要小小手段,还拿不下她?   甄玉眼睛终于落在装着桂花糕的甜白瓷碟子上,感觉着这物事可能比较趁手,一时抄起,连着桂花糕一起,朝正装騒包样的王正卿头上拍下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节假日窝在家中码字什么的,是不是值得鼓励呢? ☆、红唇小酥胸     胡嬷嬷等人候在门外,隐约听得房内有喁喁细语,一时露出会心的微笑。   立夏和半荷也相视一笑,三夫人努力了这几天,终是和三爷和好了么?   她们才松了一口气,就突然听到“咣”一响,有瓷器摔在地下的声音,接着是王正卿的喝骂声,一时大惊,顾不得许多,推门冲了进去。   甄玉一个碟子拍下去,马上弹开几步,眼尾扫过,见王正卿头上顶着一块桂花糕,额角渗出血来,心下知道自己太冲动了,却不慌张,待王正卿拨走头上的桂花糕,喝骂着要过来掀她时,只一掏袖子,把那本孤本掏了出来,掷过去道:“给你还不成么?”   王正卿一手接住孤本,脚步便一缓,又悲又喜的,为了这本孤本,受一回伤,挨一下拍,是值得的罢?   甄玉孤本一掷出去,这才有些后怕,正好胡嬷嬷等人推门冲进来,她一下冲了过去,拨开胡嬷嬷等人,冲出门外,决意找个地方躲一下,等王正卿走了,她再回来。   王正卿甩了甩头,把头上顶着的桂花糕甩掉,又抖抖衣裳,这才小心避开瓷器碎,跨到门边,一时见甄玉跑远了,也不打算去追,只回头吩咐胡嬷嬷等人道:“今晚的事,不许向外说。只说你们夫人不小心摔碎了碟子便成。有乱传话的,我会让她头上顶两块桂花糕,到院子里罚跪。”   稍迟些,王正卿手里拿着孤本,回到书房中。   侍书见他一副狼狈样,不由吃惊,问道:“三爷不是往三夫人房中去么?怎的这样子回来?”   王正卿不答侍书的话,只吩咐他打水来沐浴,一面已是急不可耐地翻开孤本,细检查一遍,见孤本完整,没有缺漏,这才放下心来。   且说夏初柳回了房中,想着王正卿的话,免不了得意,只要王正卿来见她,不怕笼不住他的心。因又沐浴一回,重换了衣裳,轻描眉,淡点唇,扮出一副清新脱俗的模样,想要一举攻下王正卿的身心。   她左等右等,直等得妆都快化了,还不见王正卿的身影,不由急了,唤小罗道:“你去打听一下,看看三爷安歇在哪儿了?”   小罗匆匆去了,隔一会回来道:“三爷从三夫人院中出来后,便往书房去了,现在书房中看书呢!”   书房这个地方,并不允许妾侍们随便进出,但是今晚么,她还真得去一趟。夏初柳只一沉吟,就下了决定,收拾了一下,遂款款出了房,朝书房去了。   王正卿沐浴洗头后,额角破皮的地方也上了药,一时散了头发坐在案前,只令侍书磨墨,连夜就抄录起那本《治世明言》来,抄到精妙处,免不了搁笔精读,赞叹一回,呷一口茶润喉,方才继续抄。这会儿,他哪儿还记得什么夏初柳?   侍书磨完墨,又过去榻上铺床,才铺好,就听得外面似乎有声响,他见王正卿抄得入神,便不敢打扰,蹑手蹑脚走到门边,推门出去,反手带上门,一眼见得夏初柳带着小罗站在门边,只得上前请安问好。   夏初柳进了王家这些时候,知道侍书是贴身服侍王正卿的,自然想收买,只是侍书是一个忠心的,她好几次让小罗塞给侍书好处,都被退了回来,无奈只得作罢。还是前日,得了机会打听得侍书的娘也在王家做事,便转而去买赎侍书的娘。侍书的娘得了好处,昨儿见着侍书,自然有一番话说。   侍书这会见着夏初柳,想着他娘的话,少不得道:“姨娘有什么吩咐?”   夏初柳幽幽道:“能有什么吩咐呢?不就是三爷答应过去瞧我,直等了半夜不见他的人影,不知道三爷是忘记了这事还是如何了,只不放心三爷,便过来瞧瞧的。只要瞧三爷一面,我便放心了。”说着翘首看书房门。   侍书见此,哪有不知道夏初柳心思的?便道:“三爷在抄书,等我进去禀一声。”说着自进去禀话。   王正卿听得夏初柳来了,这才想起答应去瞧她的,思及她是九江王赏赐下的,倒不好太冷落,便嘱侍书道:“跟她说,我明晚再去瞧她。”   侍书为难一下道:“三爷,夏姨娘说道要瞧您一面,方能放心回去。”   王正卿翻过一页书,才要说话,见书中掉出一片书签,书签上题着一句诗,便拣起瞧了瞧,心中突然打个突,随手合上书,转身去书架上找出一本书,翻到其中一页,看着里面的眉批,再对照手中的书签所写的诗句,招手叫侍书过去道:“你且瞧瞧,这书签的字和眉批的字是不是一样的?”   “三爷,这字体一模一样,一定是同一个人写的。”侍书很肯定。   “看来我并没有眼花。”王正卿手里攥着书签,喃喃道:“既然是他的书签,那么,他应该看过这本书了。只不知道他的物事,因何流落到外头,叫人拣了便宜。”   侍书不明所以,问道:“三爷说的是谁?”   王正卿答道:“甄榜眼。”   侍书也知晓王正卿为着甄玉之死,颇为伤感,这会劝道:“三爷,人各有命,甄榜眼寿数如此,也是无可奈何之事,三爷节哀才是。”   王正卿点点头,一时伸手抚着书签,轻轻道:“一手好字啊!想他那个人,若不是太好强,何至于一病不起,就这样没了。”   夏初柳在外候了好半晌,不见侍书出来,一时咬唇,狠下决心,伸手去推门,款款走了进去。   这当下,甄玉躺在床上听胡嬷嬷说话,不时插一句问道:“三爷没有对着你们撒火,拿着书就这样走了?”   胡嬷嬷道:“脸上满是怒容,却没有发火,确实拿了书就这样走了。三夫人,您倒底是为了什么要砸三爷的?”唉,三夫人从前虽也闹,但什么时候敢动手了?如今可好,居然打三爷,真令人发愁啊!   甄玉手指弄着枕边的流苏,嘴里答胡嬷嬷道:“当时他一副欠揍的样子,我忍不住就动手了。”   胡嬷嬷:“……”   甄玉说着话,脸色突然一变,翻身起来,去看案上的字贴,找来找去,没有找到那张新写的书签,不由“哟”的一声,暗道:糟了,糟了!   重生过来这些天,她拿了甄玉娘以前的字贴临字,倒也临得似模似样,度着过段时日,便能全得甄玉娘字体的神韵,到时动笔写东西,再无人能看出破绽的。只那天临着贴,在书贴中掉下一方小书签,神使鬼差的,便用写惯的字体在书签上题了一句诗。当时题完诗,却不舍得马上毁掉,只合在书中。现下那张书签不在了,那么肯定是合在那本孤本的书中了。   王正卿抄录孤本时,肯定会看到那张书签的,到时如何解释呢?不行,得拿回那张书签。   “嬷嬷,我想去一趟书房。”甄玉想了半晌,对胡嬷嬷道:“今晚打了三爷,是我不对,得过去赔个礼道个谦,若不然,睡不着啊!”   “三夫人能这样想最好了。”胡嬷嬷一听甄玉愿意赔礼道谦,不由大喜过望,马上去找衣裳给甄玉换,又俯耳道:“书房清静,三夫人能陪着三爷在书房安歇,就不必回房了。”   “嗯,嬷嬷帮着找最性感的抹胸出来,衫子也要薄透一些的。腰身帮我束得小小的,胸脯要托得鼓鼓的。”甄玉按照自己喜好的女人形象描述给胡嬷嬷听,让胡嬷嬷把她装扮成那样的女人。   胡嬷嬷越听越不对劲,止住甄玉道:“三夫人,你说的这装扮,是歌姬们的装扮,不是夫人们的装扮。”说着疑惑打量甄玉。   甄玉一怔,马上道:“我一直作夫人打扮,三爷并不喜欢呀!倒不若换个装扮,看看他喜欢不?”   胡嬷嬷一想也是,便决定折中一下帮甄玉装扮。   稍迟些,胡嬷嬷便随甄玉到了王正卿的书房外。   书房内,夏初柳对着王正卿诉衷情,哽咽道:“奴来王家这些日子,只见了三爷三次,第三次还是在夫人房中遇上的。三爷若不喜欢奴,只管把奴退回王府。”   王正卿叹息一声道:“夏姨娘想多了。实在是甄榜眼初亡,心中难受,一时想着清守几日,便顾不上你们了。”   侍书在旁边收拾笔墨,闻言暗道:三爷要为榜眼爷守节咩?不知道的,还以为亡的是三爷的妻妾。   夏初柳待要再说,见侍书没有退下,便不好多说,只拿眼含泪带屈看着王正卿,一副楚楚可怜模样。   王正卿算算日期,甄玉也过头七了,清守这些日子,也算对得起他了,一时再抬眼看夏初柳,便有些心动,因挥手让侍书退下。   “适才被玉娘抓伤哪儿了?我瞧瞧!”王正卿伸手搂住夏初柳的纤腰,柔声相问。   夏初柳小心肝“嘭嘭”乱跳,霞生双颊,待要告状说甄玉揉了她的胸脯,终是不好出口,一时含羞瞟了王正卿一眼。   王正卿左手掌一伸,托在夏初柳胸下,眼睛往她领口内瞧,“是不是抓伤了这儿?我帮你吹吹。”   夏初柳顺势倒在王正卿怀里,任他掀开衣领。   美人在怀,幽香袭鼻,王正卿春情勃动,一只手探了下去,嘴唇也凑近美人香唇,情思荡荡。   王正卿热热的鼻息袭在唇际,夏初柳全身酥麻,微微启唇,等着王正卿采撷。   浓情蜜意,两唇堪堪相触时,只听门一响,甄玉的声音娇喝道:“王正卿,你敢动我的女人试试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定时更新了,大家一定要鼓励啊! ☆、共赏春宫图     好事被打断,王正卿略有些恼火,一手扶正夏初柳,一手掩了她胸口,把她搂在胸前,只看向甄玉,怒道:“玉娘,大半夜的,又来闹什么?”   甄玉妒火中烧,理智全失,冲上去朝王正卿鼻梁处虚晃一招,待王正卿一侧脸避过,她一只手已是□王正卿和夏初柳肌肤紧贴处,用力捏住夏初柳胸口丰盈之处,左手一个小勾拳,勾开王正卿搂在夏初柳腰上的手,右足一踏,踏在王正卿腿弯处,借着王正卿腿弯处回弹的力道,用力一扯,已是把夏初柳扯到自己怀中,带着退开几步。   夏初柳又气又急又羞又恼,在甄玉怀中挣扎着,一面回头喊王正卿道:“三爷救我!”   这叫什么事啊?王正卿扶额,喝斥甄玉道:“玉娘,放开她!”   老子就不放,有本事来抢啊!甄玉搂紧夏初柳,在她耳边道:“再扭来扭去的,就剥了你衣裳,吊起来打屁股。”   “嗷!”夏初柳瞬间安静了,她认为,甄玉是敢这么做的,一时僵着身子,欲哭无泪。谁说家有凶悍正妻可怕的,家有变态正妻才可怕好不好?   王正卿深吸一口气,压着自己的怒火,再度开口道:“甄玉娘,你大半夜这样闹,究竟有什么意思?”   甄玉这才想起自己此来,是为了拿回书签的,但是夏初柳这个美人嘛,也不能白让王正卿享用就是。   “三爷,我却是想起,这次淘来的书中,除了这本孤本《治世明言》,还另有一本前朝人遗失的孤本《律法释义》,正想问你要不要?”甄玉一只手搂在夏初柳腰上,另一只手捂在她胸下,掌腹不轻不重的按揉着。   适才那会儿,王正卿肯定摸过了,揉过了,老子可不能吃亏,也要摸回来,揉回来。   王正卿听得甄玉提及《律法释义》,眼睛一亮,惊喜交集。本朝立国不过几十年,于律法一道上,并不尽善尽美,因一直在寻找前朝遗失的《律法释义》,想借它补漏。只寻了这些年,却未寻到。如今九江王要谋大事,若能得到这本书,自然大大有益。   “那本书在何处?”王正卿顾不得夏初柳了,只追问《律法释义》的下落。   按照前世的时间点,那本书却是三个月后才寻到的。甄玉不紧不慢道:“拿到书时,因见书页脱了一些,页面发黄发灰,便拿出去,让人装裱去了。装裱的人言道,要一页一页收拾,须得三个月才能装裱完成。”   “送在哪个地方装裱了,请的哪个装裱师傅?”王正卿眼见甄玉揉着夏初柳,只作视如不见。   甄玉不答王正卿的话,只道:“这三个月,你须守身如玉,不得动府中的美人,到时那书装裱好了,我自然令人拿给你。”   王正卿大悟,哦,原来是醋了,不许我碰别的女人哪!不过么,三个月不碰女人,便能换来《律法释义》,太值了。   他如此一寻思,马上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说着就朝一脸哀怨的夏初柳道:“夏姨娘,我和玉娘还有事要谈,你且先回去罢!”   夏初柳先前在王府时,曾在书房中当过侍婢,深知一些什么孤本之类的,对于王正卿的重要性,这会一听,也不敢求王正卿为她作主什么的,只小声求甄玉道:“三夫人且放开奴!”   甄玉温玉软香在怀,略有些不舍,少不得再重重摸一把,这才放开夏初柳。   夏初柳哪还敢再逗留?眼泪只在眼内打转,胡乱朝王正卿一福,飞也似的跑了。   小罗候在门外,在胡嬷嬷的逼视下有些胆战心惊的,突听门一响,夏初柳飞跑出来,忙迎上去扶住,喊了一声。   夏初柳举袖擦泪,急急向前,扯着小罗跑得飞快。   很快的,两人回了院子。小罗去拧巾子给夏初柳擦脸,一面试探问道:“三夫人她……”   夏初柳这会镇静下来,三夫人是一个变态的,自己万不能再和她正面对上,对上了只有吃亏的份。一时吩咐小罗道:“以后见着三夫人,须得绕路走,能避开她,便尽量避开,不要在她跟前晃。”   小罗原是王府一个未等小奴婢,因受人欺负时,夏初柳护过她一次,便有些感恩。后来夏初柳被赏赐给王正卿,当时要带同一个小丫头过来,小罗便求了夏初柳,让夏初柳带同她一起走。夏初柳也怕到了王家,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,使不动劲,自然答应了小罗。现主仆在王家,虽吃穿无忧,只不得王正卿宠爱,终是心病。   夏初柳本也聪慧,这个时候便思忖了一番,隔一会跟小罗道:“且悄悄买通三夫人院子里的小丫头,三夫人和胡嬷嬷有个什么动静,便来告诉一声。”三夫人晓得淘了孤本来讨好三爷,奴家只须知道三夫人在哪儿淘来的书,自也跟着去淘。只要淘到孤本,一样能讨得三爷的欢心。   书房中,甄玉候着夏初柳一走,只去看王正卿的书案,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,并不见那本孤本的影子,知道王正卿是收起来了,便道:“那本《治世明言》却有页面破了一个洞,你且拿出来,我指给你瞧瞧,莫要不小心翻到那儿,再弄破了。”   王正卿这会如何肯拿出来?只笑道:“我看时自会小心一些,不会再弄破的。对了,你倒底是在哪儿淘来的孤本?”   甄玉不答王正卿的话,直接绕到书架后翻书,老子身为王正卿的妻室,他的书房,自然也是老子的书房,翻一翻,看一看事属正常罢?   王正卿见甄玉扑到书架前,不由大急,过去相拦道:“这是书房,你一个妇道人家乱翻作什么?”   甄玉一愣,回头朝王正卿道:“哪你把孤本还我,我就不翻了。”   王正卿深觉和甄玉有理讲不清,只叹气道:“那孤本在你手中并无作用,唯有在我手中,才有作用。还给你,却是物不能尽其用。”   甄玉手指在书架上的书划过,停在其中一本,抽出来一看,不由小小吃惊了一下,咦,这本不是自己阅过,写过眉批那本小记么?怎么在王正卿书房中?   王正卿见甄玉不再乱翻,安静翻看手中的书,便道:“这本是甄榜眼生前阅过的小记,因有眉批,我特意留下了,并不叫人焚化。你若喜欢这本书,借给你瞧瞧也行,只别弄丢了。”   甄玉乍然看到自己前世读过的小记,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,一时信手翻看下去,翻到中间,才停了手,捻起一张书签看了看,脸色微变,这一张,不正是自己夹在孤本那张书签么?   王正卿见甄玉看书签,又解释道:“这一张,是夹在孤本的书签,那句诗,是甄榜眼的笔迹。度着那本孤本,应该是甄榜眼的遗物,流落到外头去的。他人一没了,底下有贪财的,定然搬了他的遗物偷偷去卖,这本,想来是其中一本了。”   王正卿说着,又低声道:“你在哪儿淘来的孤本,且告诉我地方,我也瞧瞧去,没准还能淘到甄榜眼生前的物事。”   甄玉手捧旧日读过的书,耳听王正卿说着旧事,那一股对王正卿的厌恶之感,便消了一大半,随口报了一个地址。   王正卿问出了地址,心下高兴,再想着甄玉手底还有一本《律法释义》呢,更加有心讨好她,便高声唤侍书道:“泡一壶好茶来,我要和玉娘谈谈心。”   甄玉听王正卿提及自己前世之事,也想多知道一些,便问了几句。   稍迟些,两人便分坐在书案两边,喝茶聊天。   谈了一会儿,王正卿颇有些惊讶,咦,怎么和她有些相谈甚欢的感觉?他说着话,倒是打量了甄玉一番。见甄玉装扮不同平时,却是穿了紧身的红色衫子,勾勒得胸部鼓鼓的,腰细细的,再加上眸子光波流转,唇不点自红,活生生一股风流妩媚样,比平素勾人多了,一时之间,竟又多看了甄玉几眼。   甄玉察觉到王正卿的视线,心下一惊,莫非他起了疑心?因拿眼去看王正卿,想猜度他的想法。这一看,倒是留意到王正卿散着头发,穿着白色薄衣,整个人略慵懒,竟比平素还要俊美几分,不由暗骂:大半夜的,穿成这样勾引夏姨娘,怪不得夏姨娘差点毁在他手中呢!   王正卿对上甄玉的视线,心头突然一热,又是一惊,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之处,便起身走到书架前,拉开一处抽屉,找到自己珍藏的一卷画,报了画名道:“这幅却是前朝大儒李大家游历天下时亲笔所画的山峦图,你若想看,倒也可以借给你看看。”   “李大家?”甄玉一听大喜,自己一直在找他亲笔所画的山峦图,惜无所得,却原来在王正卿手中。她顾不得许多,站起来凑到王正卿身边,一眼见到抽屉内有两卷画作,眼明手快的,已是捞起一卷,展开细看。   王正卿拦阻不及,不由扶额,李大家的山恋图,是另一卷呀,这一卷,是自己珍藏的唐大家春宫图哪!   烛影里,一对壁人并肩共赏春宫图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留言是码字的动力哦! ☆、争抢周姨娘     唐大家的画风偏细腻,人物活龙活现。他所画的春宫图,仅存于世的,只有三幅。而王正卿手中这幅“解连环”,却是三幅中最出名的一幅。   解连环所画的,是一张精美的床榻,榻边纱帐卷起,中有一对身子扭成连环状的男女,赤身搂在一起,妙处全露于人前。画的右上角,题词一首:解连环。狂郎太过,唤佳人侧卧,隔山取火。摩□,双手前攀。起金莲,把一支斜度。桃腮转贴吮朱唇,乱摇香股。好似玉连环,到处牵连,谁能解破?   甄玉展开看时,就瞪大了眼,前世自己也得到一幅,却是后人临摩之作,哪有这幅真品细腻?她一时兴奋忘形,指着画作中女人桃源处点评道:“艳若桃李,果然妙绝!”   王正卿闻言,呼吸一窒,接着一粗,再接着一烫,手心发起热来,嗓子略低沉,“嗯”一声算是回应。   甄玉犹自不觉自己有何不妥,又点了点画作中男人腿根处点评道:“细节处画得犹其出神入化,不愧是唐大家。”   “你看过唐大家的春宫图?”王正卿揉揉自己胸口,感觉心跳得“咚咚”响,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,名士高人模样。   甄玉一怔,这才回过神来,暗道糟了,一个良家妇女手执春宫图,兴奋成这样,确实不对劲。   王正卿一问完,却又想起,先前听闻女子出嫁时,陪嫁箱中定然有一卷唐大家的春宫图临摩之作,想来甄玉也有一幅了,她看过也不出奇。   果然,甄玉解释道:“陪嫁箱中有一卷,是临摩之作,不及这真品十分之一细腻。”说着赶紧卷起画作,脸上作出严肃端庄样,好像适才那个看着春宫图双眼放光的人不是她。   王正卿俊脸略略暗红,表情却严肃认真,伸手去接春宫图,“这画儿还有一处精妙之处,玉娘可看真了?”   还有精妙之处?甄玉暗暗心痒。   甄玉前世才华出众,琴棋书画皆精通,犹精作画,偶然画得一幅两幅,众人见了,无不争抢。这样一个人,对于名家名画,自也心存欣赏,得知道画作有精妙处,如何肯放过?这会又想去展画来看,稍一回神,又按捺下了。   王正卿眼角觑甄玉的神色,双手一展,“哗”一声再次展开画作,把画横到甄玉跟前,眼睛从画卷移到甄玉鼓鼓的胸脯上,用鼻音道:“你觉得他们这动作够不够精妙?”说着用手指点点画中的男女。   甄玉一侧头,感觉到王正卿烫热的呼吸喷在颈项,不禁起了一阵鸡皮,退开半步去看王正卿,这才看到王正卿眼神幽深,唇际半含笑意,一幅古怪样子。   王正卿先前为了不负白谷兰曾经的情意,清守了一年,这几日为着甄玉之死,又清守了一段时间。今晚被夏初柳一撩,本有些按不住,这会看了春宫图,再去瞧甄玉,却是觉得甄玉妩媚风流,比平日顺眼许多,一时便逼近半步,用邪魅的嗓音道:“可要看看真人?”说着掀开领口,露出胸脯。   甄玉想也不想,一拳挥向王正卿的胸脯。   王正卿这回有防备,一侧身已是避开甄玉的拳头,顺着她挥拳向前的力道一拉,把她拉到怀中,结结实实搂了腰,俯在她耳际道:“闹够了么?”说着话,手里的画已是掷到一边。   甄玉奋力挣扎,扬手想给王正卿一个巴掌,不想才举手,手掌就被王正卿钳住了。   王正卿把甄玉抵到书架边上,结实的双腿压紧了甄玉的双腿,不让她动弹,手掌用力,反剪了甄玉的双手,上半身倾向前,压在甄玉胸脯上,眼眸越加幽深,鼻息灼热,低低道:“玉娘啊,你也闹足了一年,今晚就别闹了。”   甄玉感觉到王正卿身体的变化,一时脸色微变,不好,这厮发情了,再待下去,后果不堪设想啊!   王正卿见甄玉不再挣扎,以为她半推半就,打算顺从了,一时暗喜,一把松开她的手,拦腰一抱,想抱到榻上。   甄玉候着王正卿一松手,手一扬,狠狠赏了王正卿一巴掌,趁着他愣神,已是挣出他怀抱,回身跑了。娘的,再待下去,只怕会被这厮捉到榻上“解连环”。   王正卿见甄玉“蹬蹬”跑了,待要去追,一时又止了步,罢了,冷落了她一年,如今要哄转哪是如此容易的?且慢慢的哄罢!   侍书在门外候着,见得甄玉跑了出去,忙进房来服侍王正卿,听得王正卿吩咐他去提一桶冷水来沐浴,如何不明白的?只劝道:“三爷,现下虽是夏天,但入了夜,略有夜风吹过呢!这般的,若是洗了冷水浴,就怕落下毛病。依我说,三爷还是叫周姨娘来服侍罢!”   对呢,还有一个周含巧呢!王正卿略为意动,再一想,适才是答应了甄玉,要守身三个月的,倒不好食言。因道:“罢了,还是冷水浴吧!”   王正卿洗冷水浴时,夏初柳也在沐浴,她一面泡浴一边和小罗道:“亏得只轻微涂了一点香腮儿,若是涂得多了,只怕今晚也要难受。”   夏初柳嘴里说的香腮儿,却是一种助情的香料。她今晚本是铁了心要让王正卿宠爱于她的,因在胸口轻微抹了一点香腮儿,不想未能成事又回了房,这会只得泡在浴桶中,拿焦叶来洗胸口,洗得半晌,那股燥动才渐渐息了。   甄玉回房后,却是辗转反侧,不能入睡。适才摸了夏初柳一把,又看了春宫图,身子燥热啊!   胡嬷嬷听得动静,进房道:“三夫人可是不能入眠?要不要点上安息香?”   甄玉摇头道:“安息香却不能常用,常用易上瘾。”   “哪,我陪三夫人聊聊天?”胡嬷嬷小心翼翼道。   先前甄玉却有失眠之症,每于晚上不能入眠时,便叫胡嬷嬷点了安息香,有时安息香也失了效,并不能使她入睡。她睡不着时,脾气便特别大。   胡嬷嬷为了甄玉这失眠之症,甚是心忧,偷偷请过名医来诊断,名医也束手无策,只让甄玉静养而已。   这几日,甄玉却是睡得香了,胡嬷嬷自是惊喜,今晚见甄玉又不能入睡,一便着急起来。   甄玉沉吟一会道:“你去叫周姨娘过来侍候。”夏初柳今晚被摸了几把,就吓成那样,再叫她过来,指不定又吓成什么样呢!还是让周含巧来吧!话说,府中养着姨娘妾侍,可不能白养。该她们侍候主子的时候,就得侍候。   胡嬷嬷听得甄玉的话,却不意外。先前甄玉睡不着时,听闹周含巧晓得一些经络按摩之术,便传周含巧来按过几回,倒有一点儿效果。一时道:“我这就让人去唤周姨娘过来。”   半荷听得吩咐,忙忙去寻周含巧。只她才走到周含巧的院子里,就见一个在书房外使唤的婆子也匆匆来了。两下一照面,不由各自奇怪,问道:“大半夜的,你因何到这儿来?”   半荷道:“三夫人睡不好,唤周姨娘过去按摩呢!”   婆子“哟”一声道:“三爷也睡不好,也是来唤周姨娘去按摩的。”   两人面面相觑一下,突然同时开口道:“是我先来的,周姨娘自然要随我过去。”   周含巧已是歇下了,突然听得外间有声音,便问道:“谁在外面吵闹呢?”   服侍周含巧的丫头春柔掀帘进去道:“三爷和三夫人同时使人来唤姨娘过去按摩呢!”   一听是王正卿和甄玉传唤,周含巧忙忙坐起来,让春柔给她换衣梳头,一面问道:“三爷使谁过来唤的?”   春柔道:“是一个外书房使唤的婆子。三夫人那边,却是使了半荷姐姐过来唤的。”   周含巧“哦”了一声,心下已有计较。想在府中好好立足,有一席地位,光讨好三爷是没用的,重点得讨好三夫人。   稍迟些,周含巧就随了半荷过去甄玉的院子。   那一头,婆子自去和侍书交代,说道没请着周姨娘,周姨娘被三夫人请走了。   侍书傻了眼,只得回身去跟王正卿交代。   王正卿差点跳脚,今晚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,泡了三桶冷水,心头燥火居然还是不消。没奈何只得让人去传周含巧,不想周含巧又被甄玉给唤了去,真是没法忍了。   他跳脚了一会,突然一喜,发什么愁呢?现下过去甄玉的房中便是了。   这会儿,周含巧已到了甄玉房中,见甄玉斜坐在榻上,似乎有些烦躁,忙上前请安,福下去道:“三夫人又睡不好么?且让奴给三夫人按按背,或者就好了。”   “好主意!”甄玉见周含巧乖巧,一时微喜,这个妾侍好,知情识趣的。她想着,已是趴到床上,唤周含巧道:“过来按吧!”   “是。”周含巧柔顺的应了,挪步过去,坐到榻边,先令人打水来净了手,擦干了,这才把手放到甄玉背上,轻轻按揉起来。   “手势不错。”甄玉脸朝里,只夸着周含巧,一时心里痒痒的,突然翻身坐起,把周含巧扑倒在床上,抽走她的腰带,扯开她的衣裳,压了上去。   周含巧受惊,失声要叫喊,嘴里突然被堵住了,只发出呜呜声,一时却是挣扎着,身子拼命扭动。   这当下,王正卿却是掀帘进了房。昏黄的烛光下,便见着他的娇妻和美妾,衣裳散乱,正在滚床单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夫妻同荣辱     床上情景,香艳而诡异,却是比春宫图更加活色生香,令人兽血沸腾。   王正卿立在门边,因适才走得急,背上出了薄汗,心口发热,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,有怒气奔涌。   先前便有听闻,说道甄玉娘夜里不能安眠时,爱召周含巧过来按摩打闹,甚至掐得周含巧一身青紫,当时只当八卦听一听,并不信甄玉娘如此荒唐。可是今晚所见,分明甄玉娘就是如此荒唐之人。那会在书房,见甄玉娘摸揉夏初柳,还只以为她吃醋,特意要折腾夏初柳而已,如今看来,只怕她真个好这一口。   他王正卿,新科状元郎,少年俊杰,九江王身边的得力人物,将来自然也要出相入阁。如此的前途,身边怎能放着这样荒唐的一位正妻?看来和离一事,誓在必行了。   王正卿怒火袭胸,身上那股燥热倒是压住了,只重重“咳”了一声。   甄玉搂着周含巧翻滚了一下,这才惊觉,自己已是重生为一个女人,再不是当时风流潇洒的榜眼爷了。猛然的,一股难过涌上心头,却犹自不舍得松开周含巧,只伸手重重摸了一把,突然听得“咳”一声响,这才松开周含巧,抬头看向门边。   周含巧含着泪,把嘴里塞着的手帕子扯了出来,慌慌掩好衣裳,系了腰带,这才下床向立在门边不动的王正卿请安。   王正卿不看她,只看着甄玉,脸色沉沉道:“玉娘,你如何解释?”   甄玉翻滚了这一回,虽不能成事,因身上出了薄汗,燥火渐消,却是镇定了许多,一时道:“还不是夏美人,不知道往胸口涂了什么,我嗅了之后,心跳加快,回来又有些受不住,适才见着周姨娘,神智竟有些不清,误认她是我阿娘,自然要撒娇一番,结果呢,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子了。”   王正卿虽不大相信甄玉的话,但自己适才确实也一股邪火难消却,莫非真是夏初柳在胸口涂了什么,引致他和甄玉失了神智?   周含巧虽乖顺柔巧,但却有些排外,自打夏初柳来了,便极不喜欢夏初柳,这会一听甄玉的话,便证实道:“三夫人平素并不是这样的,适才却是失了神智的样子,想来是着了别人的道。”   王正卿平素本不喜甄玉的性格,今晚一番谈话甚投机,才有了改观,这会见着她的行为,那股不喜又涌了上来,先前一点好感荡然无存,虽听周含巧代为解释,到底将信将疑,语气冷淡了下来,瞥妻妾一眼道:“你们倒和睦!”   甄玉整理好衣裳,才要说话,就见立夏冲了进来,神色慌慌张张,不由问道:“怎么了?”   立夏急急道:“九江王派人来传三爷,说是王府有急事,请三爷即刻过去。”   自打甄玉亡了,王府诸事纷杂,更有一些原先依附甄玉的人四处蹦达,想另找靠山,九江王也有些措手不及的。现深更半夜来传唤,定然是有重大急事。   王正卿不敢耽搁,一抬脚,已是出了房门。   甄玉一听九江王有急事,却也急了,只眼睁睁看着王正卿走出房,又不能跟随他一道去瞧个究竟。   周含巧见甄玉魂不守舍的,忙站起来告辞。   甄玉这才回过神,一把拉住周含巧道:“适才可有弄伤你哪儿?若是伤了,便上了药再走。”   周含巧暗暗打个寒噤,硬堆起笑容道:“并没有伤着。”   先前甄玉也有传唤她过来按摩,有时烦起来确实也掐过她,但并不过份。像今晚这般扒了衣裳搂着翻滚的,实属异常。但是,她除了逆来顺受,又能如何呢?她是王家的奴婢,卖身契本在宁老夫人处,后来却又转到甄玉手中。现虽抬了姨娘,但又不是贵妾,主母若是看不顺眼了,要送人,或者要转卖掉,还不是一句话的事。王正卿房中侍候的美艳丫头,原来可是有四位的,甄玉一句话,就全卖掉了。宁老夫人和王正卿不是也不言语么?现如今,她还得继续逆来顺受,直至怀上王正卿的孩子为止。   甄玉心中有事,并不留意周含巧的神情,挥手道:“既然没事,就走吧!”   “是。”周含巧福一福,低头退了出去。   甄玉托着头,回想起前世种种。   当年,甄玉考中进士,金殿取士时位居第二位,本也是荣耀之事了。可他不是京城人氏,在京城中并无世交亲眷,也无人脉,虽是榜眼,也一样苦苦等候着职位派遣,不若王正卿这个状元,很快在京城走马上任,进了户部。   甄玉父母早亡,是兄嫂抚养他长大的。待得他考取进士,写信回乡报喜时,兄嫂回信,那股子喜悦之情,至今令他难忘。那时便想着,须得好好奋斗,位极人臣,将来衣锦还乡,给兄嫂长脸。只没想到,他在京城等着职位派遣,直等到其它进士皆有了着落,他还未有消息。那一日郁闷之下在酒楼多喝了几杯,出来时却冲撞了权贵,当得知权贵的名号时,当时心如死灰,只想着这一遭,怕是前途尽毁了。亏得当时九江王经过,解了他的围,又邀请他一道喝酒。一席话谈下来,九江王却是对他起了欣赏之心,邀请他进王府相助。   他正感走投无路,一听九江王相邀,如何不答应?   待他进了王府,九江王百般恩待信任,待他如手足。他也竭尽所能去报答九江王的知遇之恩。直至九江王登上大宝,他还雄心壮志,想要助着九江王成为天下贤主。可是万万没想到,他绞尽脑汁助了九江王成大事,却油尽灯枯而死。   如今重生到景泰四年,虽为女儿身,依然盼望九江王这个旧主能成就大事,不负自己前世那番脑汁与苦心。   胡嬷嬷进房时,见甄玉发着呆,便有些着急,上前摇她道:“三夫人,您没事吧?”   甄玉回过神来,低声道:“没事。对了,嬷嬷这些时间多多留意三爷的消息。”   胡嬷嬷应了,展了枕头,扶甄玉上去躺着,又劝几句,见她有了睡意,这才退了下去。   甄玉第二日早上醒来时,却是头痛欲裂,一时着人去请大夫,又暗暗心惊。前世起病时,便是由头痛开始的。昨晚不过寻思了一遍前世的事,稍稍动了脑子,老天便要罚自己了么?   宁老夫人听得甄玉生病,自也派丫头如意过来慰问。   如意探望完甄玉,便回去跟宁老夫人禀报道:“容色憔悴,瞧着确实是病了,倒不是装病。”   宁老夫人叹息道:“三天两头的,不是装病,就是真的病了,她究竟想怎么着啊?可怜三郎娶了这么样一个媳妇,助不得他,分不得他的忧,却时时要拖后腿。且如今三郎得王爷重用,无瑕分心,偏她时时要闹妖蛾子,教人心烦。”   如意见宁老夫人发牢骚,却不敢接嘴,只低头听着。   宁老夫人说完,也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丫头跟前说这些,是失言了。一时让如意下去,只寻思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帮王正卿摆脱了甄玉娘这个累赘。   宁老夫人寻思了良久,自是寻思不出好法子来。至晚,候得王揎回房,便挥退丫头,把这件闹心的事说了,未了道:“当初结亲,也该打听一个玉娘的性格,如今可好,天天不是闹就是病,什么时候是一个头?”   王揎到底也有些悔意,早知今日,当初就不该结这头亲事。只是甄玉娘进门后,虽小吵小闹的,又没大的过错,如今要休她,也说不过去。且他们这等人家,是轻易不休妻的。一旦休妻,名声必然不好听。   宁老夫人见王揎犹豫,便道:“不若寻个错处,送了她到庙中清修,不许她回来。咱们先给三郎寻一个良妾,助着打理家事。将来的事,再慢慢说。”   宁老夫人言外之意,却是甄玉多病,若是送到庙里,没有人好好看顾,必熬不了多久。候着她一死,王正卿自可以再择好妻室,不必动用休妻这一招。   王揎不语,若这样做,到底对不住好友。   宁老夫人却是暗下决心,不管王揎同意不同意这样做,她都要找机会这样做,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甄玉拖累。   甄玉这几日却是安心休养着,不希望重蹈前世的覆辙,只想把自己养得肥肥壮壮,健健康康。   胡嬷嬷见她安份,自是欣慰,又和她禀报王正卿的行踪,低声道:“三爷这几日早出晚归,一旦回来,却在外书房中和章飞白商议要事,很晚时分才回内书房安歇,周姨娘和夏姨娘,是见他不着的。”   王家府中,却也养了几个仕途不顺,又自认有才华的门客。胡嬷嬷嘴里的章飞白,便是王正卿养着的门客之一。   甄玉一听章飞白这名字,忆起前世之事,不由皱眉。前世时,这章飞白虽是王正卿的门客,却有心转投别人门下。当时自己无意间得知他的行径,有心要提醒王正卿,因着种种原因,却又没有提醒。后来此人果然出卖王正卿,狠狠绊了王正卿一个绊子。也正因此,王正卿在一个阶段内,才没有压过自己成为九江王最得力的臂助。   如今自己重生为王正卿的妻室,夫妻同荣同辱,这章飞白的行径,总得找机会告诉王正卿才好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好茶赠佳人     甄玉病了几日,颇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,再一想现下已是女儿身,对着美人只能意淫,再不能人道时,不由痛心疾首,一时便有些恹恹的,略略消沉。   胡嬷嬷见得她这般,以为她又是为着王正卿之故,便百般要逗她开怀,又说起以往她最爱的消遣之事,一时又道:“可惜我不会下棋,若不然,倒要陪三夫人来几局。”   甄玉一听笑了,试探几句,得知原主琴棋书画皆通,棋艺更是不凡,画画也曾师从名家,一时暗松口气,若这样,自己不慎露出才艺时,也不致被人怀疑了!   胡嬷嬷见她有谈兴,便道:“三夫人先前喜画画,又爱摆棋,自从嫁到京城,少和人来往,这些喜好倒是渐渐搁开了。如今有闲情,再拣起来也是好的。”她说着,去寻出甄玉娘原先的画作,摊到甄玉跟前道:“看看,先前这幅画,是连老太爷也赞的。说道画风活泼大胆,自成一家。”   甄玉看了看画,有些吃惊,原主这画风,跟她前世的画风,倒有几分相似之处。看来,自己重生到她身上,也是因为各种有缘了。她因临摩一遍原主的画,又临摩一下她的字贴,倒是觉得,自己画的和写的,已得了原主的精神气,且比原主画得好写得好,更上一个层次了。   嗯,现下么,就是原主的爹娘来了,见了这字这画,怕也分辨不出真假了。   胡嬷嬷虽不懂画,见甄玉坐在院子里临风作画,却也觉得甚风雅,一时便由得甄玉在院子里多坐了一会。   不想甄玉这一坐,至晚间头又痛了起来。这一回,又躺了两天,方才好些。待得好了,没来由的,便百事觉得厌烦,整个人有些懒懒的。   胡嬷嬷见她如此,不由心焦,无奈只得去找侍书,让侍书见着王正卿时,请王正卿过来瞧一瞧甄玉。   王正卿听闻甄玉又病了,颇为不耐烦,待要不去见她,又怕她闹得合府不宁,到时传出去,有损家风,因到了晚间,耐着性子进了甄玉的房。   胡嬷嬷见王正卿来了,忙领着丫头们退了下去。   王正卿见甄玉斜靠在榻上看书,看着并无大碍,倒是略略松口气,问道:“听说又病了,可好些了?”   甄玉懒懒答道:“好多了,劳你记挂。”   王正卿见她比上回安静一些,恶感稍消,一时眼睛从她脸上移到她手边的书,一眼见得书页上《小石游记》四个字,又皱了眉。   《小石游记》是一位姓石的人游历天下时所写的杂记。作者口味很重,每至一个地方,喜写那个地方不同寻常的风俗之处,更喜描写那地方发生的种种不伦之事。比方叔嫂通奸,公公媳妇偷情,一妻多夫,寡嫂和小姑子轮着扮为男子行夫妻之事等等。   因这本游记文风活泼有趣,间中也记有一些山川地理之事,王正卿自然看过。他这会见甄玉也弄了这样一本书在看,却是差点抚额。好端端一个良家女子,看这样的书,不移了性情才怪?像她上回搂了周姨娘翻滚,怕不是看了这样的书,有样学样?   “既然病了,就该多养着,这些闲书少看也罢!”王正卿坐近了一些,伸手去拿甄玉手中的书,要夺了过来。   甄玉见王正卿伸手,却是一缩手,把书藏到身后,淡淡道:“你就是喜欢夺人所好,这行为不甚好。”   王正卿默了一默方道:“这游记不是你该看的。若闷了想看书,就该看些《列女传》、《贤女传》之类的,若不然,也该看些种花养草,淘治性情的书。”   甄玉摸摸下巴,这是跟老子谈心么?她寻思着,因把手里的书拿了出来,递给王正卿道:“送给你了。”   反正这本也看过了,现下不过闷了随意翻翻,他想要,就给他好了。   王正卿见甄玉听教,心情略好转,接过书道:“你若觉得闷,其实也可以到庙里上上香,吃吃斋,再不然,约了其它夫人们喝茶赏花也可。这样有事没事病一场,总是不好。”   “哦?”甄玉又摸摸下巴,其实么,现下这日子,不就是自己前世想望的退休日子么?前世想着,待得功成名就,找机会荣休,到时就种种花养养草,吃饱喝足不动脑子,只看看闲书。嗯,现下况当提前荣休了。至于王正卿提议的上上香吃吃斋,约了夫人们喝茶赏花,嗯,也可以考虑。活动一下有益身体么!   胡嬷嬷端了茶进去时,见他们夫妻似乎谈得正欢,不由喜笑颜开,一时端了茶给王正卿,笑道:“三夫人这几日恹恹的,总提不起精神劲来,亏得三爷来了,说笑一会,倒是好了许多。”   王正卿点点头,嘱胡嬷嬷道:“好生服侍着,我得空再来瞧她。”说着拿了书,起身走了。   甄玉看着王正卿的背影,若有所思。至第二日,便振作起精神,让胡嬷嬷备了果品香烛,准备到庙里上香。   胡嬷嬷见甄玉肯出去走动走动,自也欢喜,问道:“三夫人想到哪座庙上香呢?”   甄玉笑道:“到清风庙罢!那庙中种有茶树,小和尚泡得一手好茶,更兼主持一手好棋艺,谁个赢得他一局,便能得他的好茶一罐,倒要去赢一罐茶才罢!”   胡嬷嬷不疑有它,只以为清风庙诸事,是王正卿告诉甄玉的,一时自去准备。   宁老夫人听闻甄玉要去清风庙上香,倒也不说什么,只让人好生跟着。   甄玉上完香回来,却是带回来三罐好茶,一罐送到王揎和宁老夫人处,一罐送到王正卿书房中,自己留了一罐。   至晚,侍书把甄玉送的那罐茶递给王正卿看,王正卿揭开盖子一看,见盖内拓着清风庙字样,再嗅得茶叶清香,不由吃惊,“这是哪儿来的茶?倒像清风庙那老和尚珍藏的云雾茶。上回去清风庙,喝了一泡茶觉得好,想跟老和尚讨一罐,老和尚愣是不肯。不想如今这外面也有这云雾茶卖了。”   侍书嘻嘻笑道:“哪儿呀?这就是清风庙老主持那珍藏的云雾茶。”   王正卿“咦”的一声道:“爹爹上清风庙去了?不对呀,今儿又不是休沐日,哪儿得空去?”   侍书笑道:“是三夫人上清风庙去上香,和老主持下了三局棋,连赢三局,把老主持珍藏的三罐茶全赢走了。”   “老和尚好棋艺,我每回和他下棋,费半日功夫,绞尽脑汁的,也未必能赢他一局,三夫人连赢三局?”王正卿是知道甄玉娘棋艺不错的,但从没和她下过棋,心下也认为,就是棋艺强,能强过自己?因一直不以为然。现下听侍书说道她赢了清风庙老主持三局,不由吃惊。   侍书拍拍茶罐道:“三爷不信?这茶可是明证。”   王正卿一时笑了,倒也是,那老和尚油盐不进的,想拿银子跟他买茶,只怕他会翻脸,除非下棋赢了他。看来甄玉娘确实有一手好棋艺了,得空倒要和她较量一番。   那一头,王揎和宁老夫人喝了茶,也颇为吃惊。王揎心思又动摇了,和宁老夫人道:“当初看中玉娘,定了这头亲事,也是因着她才貌双全之故。若她不吵不闹的,本也配得上三郎。单是这一手棋艺,京中贵女只怕未有人及得上。”   宁老夫人却不以为然,哼道:“咱们娶的是媳妇,要的是会持家理事的,能分忧的,又不是找棋手,晓得下棋有什么用?有本事生一个孙子出来让我抱抱,我就不说她什么了。”   王揎咳一声,想让人家生孙子,也得三郎肯去她房中才行啊,说起来,白谷兰已是嫁人了,莫非三郎还转不过弯来?还在清守?   这会想起白谷兰的,不止王揎和宁老夫人,还有王正卿。   白谷兰的姑姑是宫中贵妃,论起来,她和九江王便有一点牵扯得上的亲戚关系,再加上嫁的夫婿也依附在九江王门下,这阵子,她时常去王府中拜会王妃,王妃因一个原故,却是留白谷兰在王府小住。这么着的,白谷兰便在王府中和王正卿碰了一个正着。   王正卿今日到王府中去,却有一个小丫头塞了一张小纸条给他,他展开一看,是白谷兰的笔迹,约他在园子里四角凉亭后会面。他犹豫一下,终是去了。   白谷兰一见他,粉颈低垂,却不说话。   王正卿心慌意乱的,只道:“你我已各自婚嫁,何必再见?”   白谷兰抬起头,俏脸生霞,声音却清冷,道:“从前,我赠过你荷包,你还了我罢!”   王正卿怕人看见他们私会,急急道:“荷包却没有带在身上。”   白谷兰一下委屈了,极为伤感,“原来我赠你的东西,你并不稀罕,也不带在身上。白费我当初那番心意。”   王正卿抬头看向白谷兰,见她清雅如空谷幽兰,忆及当初的情意,也有些伤感,一时脱口道:“正是因为太稀罕了,深怕丢了不见了,这才珍藏起来的。”   白谷兰一听,脸上露出笑意,偏眼中有泪水落了下来,模样可怜又可爱的。   王正卿一瞧,便失了神,好半晌问道:“你过得好吗?姚二郎待你如何?”   王正卿嘴里的姚二郎,是白谷兰现时的夫婿姚玉树。   白谷兰一听王正卿问及姚玉树,眼泪纷纷如断线的珠子,隔一会答道:“好不好的,你还能帮我去理论不成?”   王正卿一听这话,便知道姚玉树和她之间,并不甚恩爱了,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安慰。   白谷兰也不再说话,两人在凉亭后痴痴相望。   最后还是王正卿先回过神来,低声道:“明儿此时此地再见。”说完匆匆走了。   现下王正卿捧着茶罐,却是想起白谷兰最爱喝这种云雾茶,因嘱侍书道:“收好这罐茶,明儿你跟我出门时,记得带上。”   侍书忙重新把罐口密封了,一边问道:“三爷要拿来送人?”   “嗯!”王正卿用鼻音应了一声。记得最后和白谷兰私下相见,却是约在清风庙,两人假作偶遇,分别喝了小和尚泡的茶。稍后,白谷兰遣开丫头,悄悄和他私会,那时说道清风庙的云雾茶是一绝。他一时让白谷兰等他,因转身去跟老和尚下棋,想要赢一罐茶送给白谷兰,因心绪不宁,却没有下赢。出来时,白谷兰已走了。   欠她这么一罐茶,一直记在心头,如今手头有茶,却要送她,以了心愿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  嗯嗯,如果大家还想看,下午就再更一章。 ☆、讨美人欢心     王正卿这一日到王府中,度着时辰差不多,便找了借口到园子里,寻到昨日见白谷兰的地方,站在原地等。   不多久,白谷兰就来了。   王正卿见她来了,先递上那罐茶,低声道:“记得你最爱喝这种茶的,偏生外头又没得卖,如今得了一罐,你拿着。”说着又往怀中摸出白谷兰送与他的那个荷包,把荷包摊放在手掌心,眼睛看着白谷兰。   白谷兰按了那罐茶,一时便有些百感交集,再一见王正卿手掌的荷包,颜色亮丽如昔,繐子处却有些毛毛的,一时便知道,王正卿爱惜这荷包,并不佩带,却又忍不住常拿出来瞧,看时手指绕在繐子上,才把繐子弄得毛毛的。   王正卿见白谷兰良久不拿荷包,便又一握掌,握住了荷包,指腹摩一遍荷包,又缓缓松开手掌,把手伸到白谷兰跟前。   白谷兰低着头,手指搭上王正卿的掌沿,捏了荷包的繐子,提起荷包,倒退半步,把荷包纳入怀中,抱着那罐茶,转身朝来路走了。   王正卿痴痴看着白谷兰的身影,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,这才收回视线。   白谷兰一路浑浑噩噩回到房中,放了茶罐,见遣开的两个丫头还没有回来,便又松口气,只去揭镜子照了照,一张俏脸却是带了泪痕,偏生腮边又起了两朵红云,一时暗惊,忙忙补妆盖了泪痕,这才坐在窗边,托腮想着心事。   她先前结识王正卿,书信往来,芳心暗许,自以为待王正卿高中,自然会使人来提亲,到时便是佳话。没想到王正卿高中后,娶的却是甄玉娘。为着这件事,她病了一段时间,怨恨了一段时间,更耽搁了自己的婚事,直拖到去年才定亲,今年才成亲。虽嫁的是京城世家大族的子弟姚玉树,但这姚玉树又如何能跟王正卿相比?   姚家也是京城望族,姚玉树本已定亲,后来退了亲,婚事有些不顺。而白谷兰这儿,对外说道是因病弱而误了婚事,至去年满了十八岁还未定亲。两人虽各有阻误,又各有心病,但等媒人上门,稍作介绍,却又觉着门当户对,是一门好亲事,遂结了亲。   白谷兰嫁进姚家后,却是发现,姚玉树虽然相貌不俗,也颇有才华,脾气却极坏,在外犹可,一旦回家对着她,言语稍不合,便摔帘子掷杯子的甩脸色。她见姚玉树如此,只暗悔嫁错了人,无人处垂泪而已。再有一个,却暗恨王正卿误了她,致使她如今所嫁非良人。   她这一回到王府小住,却是因为姚家太爷一个妾侍重病,恰好她生肖和那妾侍相冲,怕落了话柄,思想回娘家小住。只她娘家最近又多事,一时无策。因那日拜会九江王妃时说起这件事,九江王妃便笑道:“既这样,不若在王府小住几日,只说我最近闷了,要留你说说话。”   这九江王妃论起来,却是白谷兰的远房表姐,平素最是谈得来的,因才有这一建议。   白谷兰稍一犹豫,便笑着应了,又道了谢。   这么一住,她便碰见王正卿好几回,免不了勾起旧情,心中惆怅。今日讨回荷包,非但没有松一口气,反更惹了愁烦。心中不自觉拿姚玉树跟王正卿相比,比来比去,不由长长叹息一声。   王正卿还了荷包,心中也是惆怅。这一日心绪有些不宁,回家便早了一些。   胡嬷嬷打听得王正卿回府了,便去跟甄玉禀报,建议道:“今儿是十五,且天气晴朗,晚上月亮出来,定然是一番美景。三夫人何不在园子里置了酒菜,邀请三爷品酒赏月?”   甄玉正闷着,一听胡嬷嬷的建议,立时眼睛一亮,笑道:“好主意,这便叫人准备酒菜罢!对了,我最爱园子里东边那处瓜棚,酒菜就摆在瓜棚那处好了,到时酒兴上来了,还可以画一幅瓜棚行乐图。”   胡嬷嬷见甄玉来了兴致,马上兴冲冲去吩咐厨房备酒菜,又催着甄玉早早沐浴,待她晾干头发,又忙忙帮她挽起头发,另找出一套新做的衣裳来,要帮她换上。   甄玉对着镜子左照右照,却是喟然长叹,好半晌捂了脸道:“梳个简单的发髻便好,衣裳么,不要这些女里女气的,找一套男式的罢!”   棠国开国皇帝唐习武以武得天下,善骑射,当时争天下时,其夫人白氏男装胡服,常随在一侧。待得了天下,唐习武封白氏为皇后,母仪天下。随后,京中女子也以男装胡服为时髦,每年秋季,常着了男装出行,招摇过市,以至女子男装渐成风气。   甄玉娘自也备有几套男装行头的。因此胡嬷嬷一听她要穿男装,便去柜中翻找,一时找出一套今年新做的男装,却是一件翻领小袖长衣,条纹长裤。待服侍甄玉换上,系了腰带,穿了锦靴,一时退后几步看了看,笑道:“三夫人好架势,这么阔步挺首的,若不细看,还只道是谁家俊俏儿郎呢,倒分辨不出是女子了。”   甄玉撸起袖口,把腕上玉镯褪下,深觉清爽了许多,回首一笑道:“嬷嬷细瞧瞧,是不是觉得我像男子呢?”   再怎么瞧,也是男装丽人一个。胡嬷嬷心下这般想,却不愿扫甄玉的兴,附和道:“是啊,瞧着太像男子了。这一走出去,还不迷倒别人家的小娘子?”   甄玉一时摸摸下巴,想当年啊,只醉心功名,不知道负了多少美人的芳心啊?如今想要让美人倾心,奈何自身成了女娇娥,兴不得波,作不得浪,只能意淫了。   胡嬷嬷瞧着甄玉装扮停当,便要去请王正卿,不想被甄玉唤住,不由愕然道:“莫非三夫人要自己品酒赏花,不与三爷一处?”   甄玉笑嘻嘻道:“什么三爷,谁稀罕他?品酒赏花这等雅事,须得有美相伴,或作诗,或弹琴,或作画,或下棋,谈笑无忌,才能畅怀。”   胡嬷嬷怔怔道:“倒底要如何?”   甄玉道:“去请周姨娘和夏姨娘这两个美人啊!”   胡嬷嬷稍一愣神,马上又应了。她出了门口,先去请王正卿,准备转头再去请周含巧和夏初柳。   王正卿和章飞白在外书房商议完要事,进了内书房,听得胡嬷嬷来了,便请了进去,问道:“可是玉娘又病了?”   胡嬷嬷笑道:“病却是好了,只有些懒懒的。是我见今晚月色清朗,想逗三夫人开怀,建议她在园子里品酒赏花。三夫人因起了兴致,一时让我过来问问三爷可得空,若得空了,便往园子里一聚。”   “哦!”王正卿因今儿偷会白谷兰,深心里还是略惭愧的,倒有心要补偿甄玉一番,一听这话,便道:“且让她先去,我过会儿就来。”   胡嬷嬷一听大喜,又笑道:“三夫人还请了周姨娘和夏姨娘,打算一家子团聚的,三爷可是快些过去。”   王正卿一听甄玉请了夏初柳和周含巧,心中打个突,再一想,甄玉不过看了闲书移了性情,上回也是凑巧嗅了不该嗅的东西,平素未必就那样荒唐了,自己却是多虑了,一时摇头,自去唤侍书进去服侍。   周含巧听得甄玉相邀,正要彻词婉拒,再一听王正卿也会出现,一时却又喜出望外,忙忙就应了。   候着胡嬷嬷走了,周含巧悲喜交加的,自打三爷娶了三夫人进来,自己何曾沾过三爷一片衣角?更别说相聚一处品酒赏花了。如今得了机会,总要想法勾起三爷的注意,至于三夫人那里,自然要百般顺从她的意思,才有出头之日。   丫头春柔也代周含巧欢喜,忙忙开了柜子找衣裳,又开首饰盒拣首饰,一心要把周含巧打扮得美艳动人,压过夏初柳方罢。至于甄玉,她倒是不敢让周含巧压过的,妾侍们自己争争就好,可万不能和主母争奇斗艳。   主仆这里打扮,胡嬷嬷已到了夏初柳院子里。   夏初柳一听王正卿和甄玉要在园子里品酒赏花,着她过去相陪,哪有不答应的?   待胡嬷嬷走了,夏初柳就唤人备水,重新沐浴一回,又着小罗找衣裳和首饰。   小罗找了新衣裳,待启了首饰盒时,却有些嘀咕:“统共就只有两套头面,不是戴这套就是戴那套,还有什么可挑拣的?”   夏初柳耳尖,听得小罗的嘀咕,一时有些默然。进了王家后,主母除了见面时爱摸揉她,平素倒也不苛刻,衣食等皆按了例拨过来。但一个姨娘的例又能有多少?若是王正卿一直不过来,只怕她就要一直这么穷酸下去了。   夏初柳换上新衣裳,又唤小罗过来梳妆,一时犹豫着,这一回,要不要涂香腮儿呢?   小罗悄悄建议道:“还是涂一点点罢!若得近身与三爷说话儿,三爷嗅了,自然……”   夏初柳虽有上次的惨痛经历,可一想王正卿那俊美的样子,一时却不惧变态的甄玉了。涂就涂,就是再被变态正妻摸一把,也认了。   夏初柳款款到园子里时,便见甄玉着了男装,头发随意挽起,大刀金马的坐在瓜棚下,伪装出她就是男子的模样儿,不由暗笑,你再装,也装不出三爷的款。   甄玉见夏初柳上穿绿色衫子,下着石榴裙,身姿窈窕动人,眼波潋滟动人,款款走来时,自有一番勾人之处,一时意动,招手道:“过来坐我身边!”   夏初柳见甄玉笑得暧昧,心头却一惊,待抬眼见瓜棚下四处站着婆子和丫头,一时又暗笑自己胆小,就是甄玉想如何,难道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动手?若传了出去,说她一个主母虐待妾侍,名声只怕不好。她不顾别的,就是顾着名声,也不会这样荒唐的。因定定神,请安行礼毕,这才慢慢走过去,坐到甄玉下首。   甄玉候着她坐下,忍不住牵了她的手,十指交叉抚摸了一下,不顾众目睽睽,贴着她香腮问道:“涂的什么香,闻着醉人?”   又来了,又来了!夏初柳心内悲泣一声,又不敢挣脱,僵着身子道:“却是普通脂粉,比不上三夫人涂的香粉儿。”   “哦,我可什么粉也没涂。”甄玉移开脸,眼睛在夏初柳头上一转,见她梳了流云髻,插了玉叶金蝉簪子,耳上是同款的金蝉耳珠,整个人显得别致而风流,一时很是满意,美人盛装来赴约,令人心喜啊!   胡嬷嬷捧着一个盒子站在一边,见甄玉看过来,便走到夏初柳跟前,打开盒子,捧出其中一个首饰盒,揭开了给夏初柳看。   夏初柳见首饰盒里是一套梅花镂空赤金头面,雕工异常精巧,瞧着竟是京城最新的头面款式,一时有些不明所以,只看向甄玉。   甄玉笑道:“赏你的,收下罢!”   “啊!”夏初柳一怔,接着一喜。听闻三夫人娘家富裕,嫁妆丰厚,果然不是虚言。看这随意赏出来,就是一套赤金头面哪!就是三爷,只怕未必有这样的手笔。   王正卿虽然身为状元郎,又在户部挂职,更在王府行走,但王家并未分家,他的收入却要交公,支出却只按常例在公中支出来,想要大手笔赏赐妾侍等人,却是不可能的。   甄玉见夏初柳喜笑颜开道谢,一扫适才那生疏僵强的模样,稍稍亲昵起来,不由感叹:果然,不管身为男子还是身为女子,只要金银首饰舍得出手,一样能讨美人欢喜,得美人欢心。   夏初柳接了首饰盒,交与小罗看管着,这回倒识趣,忙坐下亲倒了酒,递到甄玉嘴边,娇娇道:“三夫人且喝了奴这一杯酒!”   这就对了嘛!甄玉心安理得,就着夏初柳手里喝了酒,又示意她挟菜。   一时周含巧也来了,一眼见得夏初柳小意殷勤服侍甄玉,不由愕然,这夏初柳,不单要勾引三爷,连三夫人也要勾引么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加更了!大家多互动啊,互动最能刺激作者码字了~ ☆、醉酒摘黄瓜     甄玉见得周含巧来了,早招手道:“无须多礼,快过来坐下。”   周含巧还是行了礼,这才袅袅婷婷走近,挨在甄玉左手边坐了。   甄玉左右各坐了一位美人,一时心头大悦,一扫这几日的恹恹之态。   夏初柳却去看周含巧的装扮,见她穿了红色衫子,下着月华裙,细腰一束,分外俏丽,一时暗暗嘀咕:平素瞧见了,灰头土脸的,今晚倒打扮得出色。哼,这是想勾引三爷呢,可惜有三夫人在,未必能如你的愿。   胡嬷嬷早捧了另一个首饰盒子过来,揭了盖子给周含巧看。   周含巧一瞧,见是一套水鸟金钗头面,款式简单,看着却是足金,一时也不明所以,抬头道:“这是?”   “三夫人赏给姨娘的,姨娘收下罢!”胡嬷嬷笑眯眯道。   周含巧吓一跳,站起身道:“这么贵重的头面,奴家怎敢要?”她先前半夜里常被唤去给甄玉按摩,何曾见过什么赏赐?如今甄玉一赏就是一套金头面,她怎不疑惑?   甄玉手里拿了一把扇子,轻轻扇着,含笑道:“赏你的,就收下,废话那么多作什么?”   夏初柳探头一瞧,见甄玉赏给周含巧这套头面不输赏赐给自己那套,一时心中嫉妒,嘟嘴道:“夫人偏心,赏给她的头面看着份量足足的,给奴家的就那么小巧。”   甄玉失笑道:“你那套是镂空的,雕工一流,哪儿不如她那一套了?再说了,你眉细唇小,插这镂空的梅花钗才空灵清新,显出你的特质。周姨娘脸圆,鼻子也圆润,倒要插那足金的水鸟金钗,看着才相得益彰。”   夏初柳一听,这才转嗔作喜,忙忙又斟酒喂给甄玉喝。其实么,三夫人除了变态些,爱摸揉奴家,别的都好呀!奴家不得三爷欢心,倒要先讨三夫人欢心了。   这当下,春柔早上前去接胡嬷嬷手中的首饰盒,一面暗使眼色给周含巧,姨娘啊,听见没有?人家夏姨娘可是得了赏,欢欢喜喜接了去的。你这里拧巴着不要赏赐,究竟是为了什么?   周含巧回过神来,稍稍红了脸,是的,一套足金头面呢,且又是主母赏赐的,为何不要?因不拦着春柔,只使眼色给她,好好收着,回头打听夏姨娘得的是什么头面?   春柔知机,微微点了头。   周含巧既然收了赏赐,便觉得不能白得这份赏,一时挪坐到甄玉背后,给她捏起肩膀来。   甄玉得了两个美人殷勤服侍,心头大畅,唤胡嬷嬷道:“你们也辛苦半日了,且去歇一歇罢,这儿有周姨娘和夏姨娘服侍便好。”   胡嬷嬷见甄玉兴浓,不忍拂她好意,便应了,只吩咐两个稳妥的婆子立在拐角处听使唤,另领了其它的婆子和丫头下去了。   小罗和春柔捧了首饰盒,也急于回院子里收藏好,眼见主子使眼色令她们回去,自也忙忙告退了。   胡嬷嬷哪儿放心甄玉?她也不走远,只候在瓜棚不远的一个四角凉亭中,一时吩咐小丫头去厨房拿糕点和茶水,准备和立夏半荷在凉亭中也赏赏月。   甄玉嫁进王家后,虽不得公婆欢心,又不受王正卿待见,但奈何她手头有钱,又舍得打赏人,更兼胡嬷嬷会做人,这些小丫头们,倒是肯奉承着胡嬷嬷。因听胡嬷嬷吩咐,忙应了,自行下去不提。   立夏也不放心甄玉和两位姨娘独处,待探头去瞧瓜棚那边,只灯色昏暗,隔着几个亭子,哪儿瞧得真切?一时道:“三夫人病好后,性子越法古怪了,嬷嬷不劝着些也罢了,如何还纵容?像今晚这样两套金头面,怎的说送就送了出去。不过两个姨娘,值当三夫人费什么心啊?”   半荷也是不满,她们天天在三夫人身边侍候,也没得过这样厚的赏赐,两位姨娘轻轻巧巧的,就各得了这样一套金头面。三夫人也真是的,纵要笼络姨娘,稍稍示好就是了,何须这样大手笔?   胡嬷嬷想法却与她们不同,认为只要甄玉开心就行。   想三夫人未出阁时,虽才貌双全,却是一个心重的,半点委屈也受不住,谁个给她一句重话,便能辗转反侧,好几晚睡不好。待嫁进王家,受三爷冷待,如何不生病?别的病犹好,这心病,哪是容易治的?这一年折腾下来,自己也有些灰心的,深怕三夫人熬不过去。哪知这一回病好了,性子虽越加古怪,晚上却睡得好些了,偶然恹恹的,很快又会回转,并不难哄。如今若是周姨娘和夏姨娘能讨得三夫人欢心,使她开颜,两套金头面算什么呢?   见胡嬷嬷不答,立夏又酸溜溜道:“三夫人如今倒把我们撇在后面了,只和两位姨娘亲近,好没道理的。”   胡嬷嬷脱口道:“谁叫你们没有两位姨娘漂亮呢?”话一出口,胡嬷嬷自己倒呆了一呆,是的,三夫人这回病好了,却是喜欢看美人,府中哪个丫头标志些,她便会多看几眼。嗯,这毛病倒有些像爷们的毛病。也罢,反正不碍事,由得她罢!只要不再晚晚睡不好,整天疑心疑事就好。   瓜棚下,甄玉又在夏初柳手里喝了一杯酒,一时来了诗兴,即兴吟了一首,吟完问夏初柳和周含巧道:“两位美人觉得我这诗怎么样?”   夏初柳也是学过琴棋书画的,对于诗词一道,也略略通晓,一听甄玉这首诗,感觉不错,决定拍马屁哄她开心,因脸上露出惊讶来,赞道:“好诗,好诗!记得先头王府设宴,那时甄榜眼还在,三爷和他即兴联诗,倒是压了别人一头,只他们两个的诗作,却是不相上下的。如今三夫人这首诗,只怕能赶上三爷和甄榜眼的诗作了。”   周含巧不懂诗词,但听着这诗韵律不错,极易上口,便也跟着赞了一句好诗。   甄玉得意,哈哈,美人是识货的!她一高兴,便把手上戴的两只指环脱了下来,拿一只去套在夏初柳手指上,另一只套在周含巧手指上,笑吟吟道:“赏你们的。”   甄玉手中这两只指环,却是镶了指甲盖大小的猫眼石的,价值不菲,不是适才那两套金头面可比。   夏初柳和周含巧纵使再不识货,却也知道镶了猫眼石的指环是何等难得了,一时都惊呆了,待回过神,又怕甄玉是喝醉了乱赏东西,过后只怕还要讨回来了,因摇着甄玉道:“夫人醉了么,怎么赏我们这个?”   甄玉笑了,一手搂过一个美人,各在她们脸上亲一口,哈哈大笑道:“两个指环值当什么?你们以后好好服侍我,自有你们的好处。”   周含巧还在怔忡,夏初柳却是瞬间下了决心,得,以后就好好服侍这位夫人了。她一边想着,一边又斟了酒,喂到甄玉嘴边,一时又忙着挟菜,殷勤服侍着。   甄玉品酒赏月,再赏美人,一时也劝两位美人喝酒。   夏初柳和周含巧平生第一次得到这样厚的赏赐,这会恍过神来,自然不愿拂面前这位金主的好意,一时端了酒怀,和她碰杯喝酒。   三人其乐融融,一间之间,居然忘记了王正卿。   一壶好酒下去,甄玉还罢了,夏初柳和周含巧却有了醉意,言语渐渐放开,不再拘束。   甄玉眼见两位美人酡红了俏脸,醉颜动人,心头意动,一时又喝了几杯酒,瓜棚下有风拂过,倒有几分醉意上来,因枕到周含巧大腿上,又去拉夏初柳,直拉着她半伏在自己身上,因伸了手探进她胸口,轻嗅着她胸口的幽香,呼吸渐粗,喷着热气道:“小乖乖,今晚从了罢!”说着准备撕她的衣裳。   夏初柳虽有醉意,被甄玉这样一拉一摸,酒却是醒了几分,一时微惊,呀,奴家胸口涂了香腮儿,是准备让三爷嗅的,这会被三夫人嗅了,可怎么是好?她着了急,伸手扳开甄玉的手,爬起来就跑。   甄玉见夏初柳跑了,只一把坐起,风一吹,醉意涌上来,一时忘记自己已是女儿身,却是思想着,这夏初柳,是九江王赏给老子的美人啊,是老子的姨娘啊,老子想要亲近一番,她跑什么?难道她看上王正卿了,想背弃老子?   夏初柳跑了几步,却是酒后腿软,坐倒在瓜棚下。   甄玉见了,心头微喜,哦,美人不是婉拒老子,这是逗老子去追她呢!一时站起来,追上前去,一把抱起夏初柳,把她放到瓜棚下的长条凳上,俯身压上去。   美人在身下呻`吟,身上幽香袭人,香唇微启,诱人采撷。甄玉春情勃动,不能自制,只觉小腹处一股热潮,一时撩起长衣,探手向下掏去。   这一掏,她掏了一个空,再掏,还是空的。   “周姨娘过来!”甄玉嘶声喊了一句,有燥火在胸间涌动。   周含巧逆来顺受惯了,听得甄玉传唤,不敢违抗,一时走上前,准备助纣为虐。   甄玉指指夏初柳道:“你按着她!”   周含巧想也不想,上前一把代甄玉按住了夏初柳。   甄玉伸足一勾,勾过一只雕空心的鼓墩,踩到鼓墩上,探手在瓜棚顶摸了摸垂挂着的黄瓜,摸到两根大黄瓜,一时心喜,摘下一根放到腹下比了比,这根够粗够大了么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下午或许,可能,还有一更! ☆、同床共甜眠   王正卿踏着月色过来时,就见他的一个妾把另一个妾按在长条凳上,而他的正妻,却手举一根粗大黄瓜比划着,一脸凶狠模样,似乎想拿黄瓜捅人。   “玉娘,你作什么?”王正卿一声断喝。   甄玉举着黄瓜的手一顿,动作稍停,眼睛迷迷蒙蒙看向王正卿,突然朝王正卿扑去,手中的黄瓜随之砸出,一声娇喝,背上早浸了冷汗,酒意却是散了。   周含巧听得王正卿的声音,酒意也吓醒了几分,一时松开夏初柳,抬头看向王正卿,正好看见甄玉朝他飞扑过去,不由惊叫出声。   王正卿在甄玉扑过来时,已是瞥见脚边有银光一闪,电光石火间,却是看清那是一条银色小蛇,一时大惊,这种蛇最是剧毒了。他一个倒退,在瓜棚角抄起一把锄头,欲待锄向那条小蛇,无奈那条小蛇飞速游动,未等他拿稳锄头,早蹿到他脚边,张口就咬。   正好甄玉手持黄瓜扑过去,只把黄瓜奋力朝小蛇一砸,瓜汁四喷,瓜肉早碎成几截,手中只剩了瓜蒂,嘴里娇喝道:“这蛇有毒,快退!”   银色小蛇被黄瓜一砸,瓜汁喷进蛇眼中,一时吐舌,嘶嘶着朝甄玉游去。   这个时候,王正卿手中锄头一锄,准确锄在小蛇脖子上,把小蛇钉死在地下,蛇腥气在夜风中拂开,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。   甄玉见王正卿钉死了银色小蛇,便上前研究一下道:“这蛇极毒,若被咬了,后果不堪设想。还得叫人在这处撒一些蛇粉,以防还有蛇出没。”   王正卿突然暴怒,喝道:“既然见着有蛇,不赶紧跑,还扑上来干什么?若被咬一口,你还有命在么?”   甄玉愕然,抬头看向王正卿道:“喂,有没有搞错?若不是我扑过来砸它一根黄瓜,没准你就被咬了呢,居然吼我?”   王正卿气得脸全绿了,吼道:“你手中那瓜又不是铁瓜,软绵绵这么一砸,不过惹怒它而已,哪儿砸坏它了?不是我手快锄死它,它还不得追过去咬你一口?这次算你幸运,下次呢?你有点脑子好不好?”   老子救你一命,还没脑子?甄玉也气坏了,突然向后一退,重新蹿上鼓墩,寻到适才另一根大黄瓜,一把摘下,跳下鼓墩,疾步朝王正卿扑过去,“扑”一声,把黄瓜砸在王正卿头上,瓜肉碎成几截,瓜汁四喷~   王正卿闷哼一声,松了手中的锄头,抬袖擦去脸上的瓜汁,跨步去追甄玉。今儿不教训教训她,只怕以后更无法无天了。   甄玉见王正卿追过来,突然醒悟,自己现在可是女娇娥,力气不及王正卿大,真要开打,肯定打不过他。三十六计,走为上。她脑中念头只一转,转身就跑。   胡嬷嬷等人在四角凉亭中聊天,突然听得这边喧哗,皆忙忙赶了过来,一眼就见王正卿追着甄玉,两人一前一后,皆跑了一个没影。  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胡嬷嬷见瓜棚一片狼狈,夏初柳和周含巧并肩坐在长条凳上,一脸惊惶,相依为命的样子,不由愕然。   听见胡嬷嬷询问,周含巧这才指指地下被钉死的银色小蛇,说了经过,惊魂未定道:“突然蹿出来一条毒蛇,奴家腿都软了,酒也吓醒了,这会却是走不动。”   夏初柳早在王正卿和甄玉争吵时,就坐了起来,这会酒也醒了几分,瞥着地下的死蛇,同样吓得腿软,吩咐胡嬷嬷道:“嬷嬷,你叫丫头来扶奴家回房,这会怕是走不动了。”   胡嬷嬷忙唤人来扶她们回去,一面使人收拾瓜棚,她自己领了人去寻甄玉和王正卿,这两人可别真打起来才好。且夫妻在闺房中嘻闹是情趣,在外间追打,传出去可不好听。   甄玉毕竟喝了酒,且身娇体软,哪儿跑得过王正卿?才跑到荷花池边,绕过曲廊,就被王正卿堵住了。   “看你还往哪儿跑?”王正卿冷笑,步步紧逼。   甄玉这才看清自己身在曲廊凉亭内,身后是荷花池,左右皆是扶拦,除了被王正卿堵住的那条路外,竟是无路可走了。   “你想怎么样?”甄玉退无可退,索性坐到亭内的石凳上,一副无赖样子。   王正卿又被气笑了,拍手道:“好一个良家妇啊,打了夫婿就跑,还敢问我想怎么样?”   甄玉恼火道:“你这是想打回来吗?要打赶紧打,打完也好回去睡觉。”   王正卿进了凉亭,扬起手掌,却没有落下,好半晌道:“玉娘,咱们有话好好说不成么?”   “成,有什么你就说吧!”甄玉瞪了王正卿一眼,见他放下手掌,似乎打算说教,便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。   说什么呢?说她不该拿黄瓜砸那蛇救自己?王正卿深吸一口气,思绪突然有些乱,没错,甄玉娘进门后是胡闹,但自己也有错,这一年太过冷落她了。任谁作为新妇,被夫婿冷落了一年,怕都受不住的。他又叹口气,这才开口道:“走吧,今晚歇在你房里。”   呵呵,这厮真是的,好像歇到老子房里,是给老子多大的恩典似的,阿呸,谁稀罕了?甄玉斜眼瞥王正卿,冷哼道:“喂,王家郎君,你想歇在我房中,可有问过我愿意否?”   “你不愿意?”王正卿愕然,先前百般装病要引我注意,又百般使手段要让我安歇在你房中,今晚机会来了,居然矫情起来了?   甄玉站了起来,想以气势压倒王正卿,无奈个子只到王正卿耳边,不若前世那般,和王正卿一般高矮,因又退后半步,瞥王正卿道:“好啦,别闹了,各自回房,该洗洗就洗洗,该睡睡就睡睡。”说着准备绕过王正卿身边出凉亭。   王正卿手一伸,拉住了甄玉,把她扯到自己跟前,压下眉毛道:“想逃?”   哪儿跟哪儿?老子这是想回房睡觉好么?甄玉也不挣扎,只有气无力道:“今晚打蛇,出了一身汗,又被你追了一路,现下全身酸痛的,哪儿有心情跟你一起安歇?还是先这样吧,各自回房罢!”   王正卿突然低笑一声,瞅瞅四下无人,拦腰一抱,把甄玉抱起,贴在她耳边道:“我抱你回房,这样行了么?”   救命!甄玉想挣扎,一晃头看见满池荷花,又不敢挣扎了,万一王正卿突然发狠,把她抛到池中,可如何是好?要知道她百般技艺在身,唯独不会水啊!   王正卿见甄玉乖巧地伏在他胸前,这下满意了,搂紧了甄玉,出了凉亭。   甄玉今晚也实在是累了,一时被王正卿抱着,居然觉得省了自己走回去的脚力,好像也不错,便任由王正卿抱着。   王正卿有些感叹,从前最是厌烦甄玉娘的,见了她只有避开的念头,这几日不知中了什么邪,倒是愿意和她在一起。这当下抱着她,温香软玉在怀,嗅得她发间的清香,居然动心了!   这荷花池离甄玉的院子也不算远,王正卿抱着她,很顺当就回了院子。正到院前,就见胡嬷嬷正着急的走来走去,一时唤了胡嬷嬷一声。   胡嬷嬷见王正卿抱着甄玉,不由惊喜,这,这,三夫人这是否极泰来了么?三爷抱着她回来,夫妻自然是和好了哪!她正要说话,见甄玉伏在王正卿怀里不动,也不说要下来,不由失笑,忙忙引了王正卿进房。   王正卿进了房,舒展手臂要放下甄玉,却见甄玉搂紧了他的手臂不愿意放开,不由喜滋滋的,还说不愿同房,这不是搂紧不放开么?他嘴角起了笑意,低头看向甄玉,这才发现,甄玉却是睡熟了,似乎当了他的手臂是枕头一般。   甄玉这一觉睡得香甜,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,一时展手臂伸个懒腰,不想手臂一伸,却被一人捉住,身侧传来王正卿的声音道:“醒了?”   甄玉一侧头,正好和王正卿的笑脸对上,一时瞪大眼,怎么回事?   王正卿躺在甄玉身侧,被子半掀开,赤着上身,只带笑道:“玉娘,你睡觉可不安份。看,扒了我的衣裳呢!”   老子酒后无德了?甄玉大惊,问道:“只扒了衣裳?裤子有没有给你留着?”   大早上的,美人活色生香,又问出这样的荤话,王正卿忍不住把被子全掀开了,柔声道:“你自己瞧瞧!”   昨晚抱了一晚,只亲了亲头发,见你睡得香,什么也没干,就这样硬生生忍了一晚。现下么,嘿嘿!   甄玉见王正卿笑得诡异,只觉头皮发麻,一时想也不想,直接开口喊道:“来人啊!”   “怎么了?”胡嬷嬷一早就过来了,只守在门外,听得甄玉高声唤人,以为出了什么事,也不顾得许多,推门就进去了。   听得门响,王正卿只得又盖好被子,有些郁闷道:“玉娘,咱们还没起来,你唤人进来作什么?”   胡嬷嬷一进门,见他们夫妻还没起来,忙又退了出去。   王正卿一瞧天也不早了,只得息了心思,忙忙起床穿衣,略洗漱一下,便往前头去了。   胡嬷嬷这里收拾床铺,依然没有找到白罗帕,一时只得又问甄玉。   甄玉懒懒道:“嬷嬷,我早说了,王正卿怕是不行。你看,睡了一晚,什么事也没发生。”   胡嬷嬷惊呆了,不敢置信道:“不可能的。三夫人嫁进来时,三爷可是有几个通房的。虽则被三夫人卖了几个,不是还剩下周姨娘么?周姨娘一看就不是处子了。”   “哪?是不是王正卿最近才不行的呢?”甄玉猜测着。   胡嬷嬷悲壮道:“不管如何,这虎鞭鹿鞭驴鞭得炖起来了,早晚给三爷喝上一盅,不信他还不行?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加更了!看完记得留下足迹哟! ☆、旧情难尽忘     王正卿歇在甄玉房里的事,迅速传到宁老夫人耳中。   宁老夫人微一沉吟道:“家和万事兴。玉娘如果肯安安份份的,不再闹事,对三郎当然是好事。目下他们夫妻和睦,倒要烧高香了。”因暂时息了要寻甄玉错处,把她送到庙里清修的念头。   接下来数天,王正卿却忙碌,顾不上甄玉。倒是胡嬷嬷寻了虎鞭,只等王正卿得空到甄玉房中,便要炖了给他喝。因左等右等不见王正卿得空,倒有些嘀咕。   甄玉计算了一下日期,倒是忆起一事,这期间好像是王府失了一份机密信函,因怀疑有内奸,几位谋士设圈套寻内奸,终是寻了出来。记得那时节,如何布局,如何引内奸出现等,全是自己一手谋划。如今么,应该是王正卿着手谋划了。自己亡了,王正卿接手自己的事,这内奸事件,便是考量他智谋的第一件事,他自然得亲力亲为,想个周全法子寻出内奸。这件事办好了,他便能全然上位,成为九江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。现下么,应该是最忙的时候。   甄玉想的没错,王正卿这几日确然忙着寻王府内奸。   王正卿这人,在面对后宅妻妾时,智谋和普通男人无异,但在策动大事和帮助九江王谋事时,却极有大才。   甄玉有时候想,当年王正卿却是被后宅妻妾所累,没有一个贤内助,这才没有压过自己成为九江王身边最得力的谋士。记得那时候,隐约听闻,王正卿的妻子多病,好几次寻死,闹得家宅不宁。当时自己助九江王出风头,得封太子时,王正卿虽也出了大力,终是因为妻室突然亡故,不得不回府处理后事,这才失了太子府一席最重要的位置。若不然,到九江王登位时,这最年轻的内阁首辅之位,九江王或者要在自己和王正卿之间犹豫着,不知道要选谁才好了。   不过呢,反正最后自己是绞尽脑汁亡了,内阁首辅之位,定然是王正卿囊中之物了。   又过了几日,王正卿容光焕发出现在甄玉房中时,甄玉便猜测,他这是寻出内奸,得了九江王嘉奖了。   “这几日还好吗?”王正卿见甄玉歪在榻上看书,似乎有些闷闷的,便上前问了一句。   甄玉横他一眼道:“不好!”天天闷在后宅,能好到哪儿去?   王正卿见她态度不好,也不跟她计较,只笑道:“后儿王府设宴,可以带女眷赴席,且王妃也想见见你,你可是准备准备,到时跟着我过去一趟。”   王正卿这回立了功,九江王赏赐他之余,自然交代王妃要笼络一下王正卿的内眷。王妃知机,便借了宴席之事,说要见见甄玉。   甄玉一听去王府赴宴,眼睛却是一亮。重生这一遭,她最放不下的,不单有兄嫂侄儿侄女等人,还有王府诸人。王府诸人中,最最放不下的,一个是九江王的堂妹唐妙丹郡主,另一个自然是九江王了。   唐妙丹的父亲镇北王是当今皇帝唐习武的弟弟,论起来,便是九江王的叔父。当年镇北王在一处战役中战死,王妃也病死了。镇北王无子,只有一女唐妙丹。九江王怜这位堂妹年幼,便禀了皇帝,接了她进府抚养,待如亲妹。   甄玉在王府当谋士时,唐妙丹曾师从他学画学棋,两人便比别人熟悉些。那时节,甄玉二十三岁,唐妙丹是十八岁。两人皆才貌双全,人物出色,彼此相处时,难免暗生一点情愫。   按理来说,唐妙丹年已十八岁,应该找婆家才对,但奇怪的是,每次九江王和王妃提及婚事,唐妙丹必发脾气,似乎不想嫁人。为了这个,九江王略略发愁,还向甄玉讨过计谋。甄玉也分析不出所以然。最后九江王道:“玉郎啊,若异日成了大事,你还未娶亲,便把妙丹许配给你如何?”   甄玉听了,虽不敢十分把九江王这话当真,究竟存了心思,倒把唐妙丹放到心底珍惜着。直至他病亡,唐妙丹年已二十,依然未有婚配。   想及九江王,甄玉难忘那知遇之恩,想及唐妙丹,甄玉又难忘前世那份情意。   待得王正卿走了,甄玉便翻箱倒柜的,想找一套合意的衣裳,准备赴王府宴席,直翻找了半天,才萎然软坐在榻上,今时不同往日,自己早变了样,不管九江王也好,唐妙丹也好,只会把自己认作甄氏,而不是前世的甄玉。装扮成什么样都好,要顾及的,是王正卿的脸面,而不是别的。   胡嬷嬷见甄玉先是兴冲冲翻找衣裳,很快又默然坐到榻上,便问道:“可是衣裳不合意?若要现做也是来不及了。好在今年做了两套还没穿过的,挑一套穿了赴宴便是。说起来,也是三夫人一向病着,极少赴宴,才没有像别家府中的夫人那般,时不时备着赴宴的时新衣裳。”   甄玉“嗯”了一声道:“衣裳和首饰等,嬷嬷你帮我安排便好,不必太出挑,务求简单稳重便是。王妃那个人,不喜别人太过花俏。”   胡嬷嬷应了,一时回过神,笑问道:“三夫人怎么知道王妃不喜别人花俏?”   甄玉随口应道:“三爷告诉我的。”   “三爷告诉的,那自然无假了。”胡嬷嬷忙去开首饰盒子,想先挑了头面,再配要穿的衣裳。   主仆正忙着,却见王正卿换了衣裳,又转了进来。   胡嬷嬷见了,忙退了下去,由得他们夫妻自在说话。   之前因甄玉娘不是病就是闹,王正卿极少带她赴宴席,这回要带她赴王府之宴,也怕她失礼,便过来提点几句。   甄玉有心要问王府诸人的情况,便假作怕到时礼数不周得罪人,只一一的请教。   王正卿便一一为她解说,“王妃姓申,出身名门望族,并不难相处。你见到她,也不必拘束,按着礼数行事便成。倒是有一人,见到她时,能避开则避开,不能避开时,她说什么,都听着便是,过后再论。”   “谁?”甄玉诧异,王府有这样讨人厌的女眷么?   王正卿低声道:“是唐妙丹郡主。”   “怎么会?不是听说唐妙丹郡主活泼可人,最好相处的么?”甄玉记得前世时,唐妙丹在自己跟前,是很好相处的,且那时也觉得,唐妙丹是一个活泼可人的少女,若嫁了人,也必然是一个贤惠的主妇。怎么这会在王正卿嘴里说出来,唐妙丹似乎是另一个人似的。   王正卿垂眼道:“唐妙丹郡主么,只在九江王跟前,和几个有才的谋士跟前,才活泼可人的。对着其它人,却未必。”   甄玉愕然,接着又恼怒,好你个王正卿,这就抵毁起唐妙丹郡主了,哼!   说着话,胡嬷嬷却是立在帘外问王正卿道:“三爷今晚可要安歇在这儿?”   王正卿看向甄玉道:“你留不留我?留我,我便留下。”   胡嬷嬷耳尖,听见王正卿的话,怕甄玉出言不逊,却是代为回答道:“三夫人只等着三爷过来呢,怎会不留?且厨下已炖了汤,是为三爷备的,待会就能喝了。”   “什么汤?”王正卿随口问了一句,眼睛看着甄玉。   甄玉脱口道:“是虎鞭汤,嬷嬷亲看着火,炖了一天了,你不喝却可惜。”她只想为胡嬷嬷请功,一时却忘记她说出这话的后果。   王正卿一听,眼神瞬间幽深下去,似笑非笑道:“哦,是虎鞭汤啊!那不喝定然不成的。”   甄玉见着王正卿的神情,想也不想,一手抓起枕头就扔过去,白眼道:“你什么心思?喝汤而已,别想歪了。”   “哪有想歪?想歪的是扔枕头的人。”王正卿一手抓住扔过来的枕头,轻轻抛向榻上,一撩袍子,坐到榻边,俯到甄玉身侧,耳语道:“其实,就是不喝虎鞭汤,我也怕你受不住,若是喝了虎鞭汤,只怕你明儿起不了床。”   王正卿的鼻息拂在腮边颈间,甄玉浑身起了鸡皮,不由伸手一推,推开王正卿,正要说话,就听见外间有丫头嚷道:“三爷,三爷,老夫人烫伤了手……”   王正卿一听,慌得立起身,下了榻就走。   这里胡嬷嬷揭帘进来,忙忙给甄玉换衣道:“说是老夫人喝茶,不小心打翻了茶杯,烫伤了手。三夫人快些过去瞧瞧。若不然,过后又要说你这个媳妇不孝翁姑了。”   甄玉到宁老夫人处时,已有丫头帮宁老夫人涂了药膏,包了手。   王正卿犹自不放心,已让人去请大夫进府。   宁老夫人这里忙乱,一眼见甄玉杵着,也不知道要过去服侍,便有些恼火,喝斥道:“又不是大夫,都杵在这儿作什么?回头病了,又说是过来尽孝,不慎吹了风所致,我倒成了罪人。”   甄玉也不与宁老夫人计较,看着大夫来了,诊了脉说没有大碍,又看了药方,嘱丫头好好煎药,这才领着丫头等人回房。   才一回房,胡嬷嬷就端了虎鞭汤进来,眼见王正卿没有过来,不由道:“炖了一天的汤呢,怎能浪费?”意思却是要让甄玉着人去请王正卿过来,无论如何,得喝了这汤。   “不会浪费的。”甄玉一手接过虎鞭汤,摸了摸盅子底部,见不烫手,便吹了吹,一口喝了。   胡嬷嬷拦阻不及,不由跌足,瞪眼道:“这是壮阳之物,三夫人怎么就喝了?”   “最近浑身软绵绵,不得劲,正需壮阳呢!”甄玉笑着答。   胡嬷嬷气急,却又无可奈何。   宁老夫人这般,王正卿自然没有心情到甄玉房中,连着两晚,只在书房安歇。   这一天早起,便令人去告诉甄玉,午饭后便得装扮好,申时之前赴王府之宴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  谢谢大家收看和留言,下午还有一章! ☆、赴王府之宴     王府宴席,自是花团锦簇,热闹非凡。   宾客进得王府,因未正式开席,自有人领了女眷上楼阁处观景听戏喝茶,至于男宾客,却是聚集在练武场射箭,或是三三两两在园子里观景。   户部侍郎韦同甫和主事钱进益早早先到了王府,见过九江王后,便信步至园子里观景,走到僻静处,少不得说些时局之事。   韦同甫妻子却是钱进益的妹妹,两人既是同僚,又是郎舅,说话自是无所顾忌。   钱进益叹息道:“王爷少了一个甄榜眼,总似失了一条左臂,如今虽有王状元顶住大局,到底有些不如前。”   韦同甫想及甄玉,也道:“先头么,甄榜眼和王状元虽爱斗嘴,看似不和,实则却是同心协力,才在短短时日,就助王爷得了京城掌兵之权。王爷有了这掌兵之权,太子之位指日可待。”   钱进益点头道:“论才能,甄榜眼也不一定能胜王状元多少,但他胜在无家累,不必费心后宅女眷之事,只一心一意助着王爷谋大事,这样的人,还去哪儿找?”   韦同甫倒是想起一事,瞅着四下无人,便道:“先前传闻,王爷许过诺,说道将来事成,要将妙丹郡主配给甄榜眼,这才留着妙丹郡主在府中,迟迟不给她找夫婿。不想甄榜眼未待事成抱得美人归,竟至一病而亡。”   两人说一番王府之事,免不了又八卦一番当今皇帝的最新动态。   当今皇帝唐习武以武得天下,结束了前朝□,当年以三十八岁之龄登上大宝,当了棠国开国皇帝。初登大宝时,他自有一股雄心壮志,想当天下明主,因整整二十年,励精图治,朝局开明,天下共赞。不想他六十岁生辰后,却笃信起道教,开始修道炼丹,不理朝政,甚至听信道人之话,杀了宫中许多生肖和他相冲的宫妃,一时之间,朝臣有生肖和他相冲的,不免惶惶不可终日。三年下来,朝政混乱。   唐习武共有八个儿子,分封在外为王的共有五个,留在京城的有三个。朝臣忖度,这三个留在京城的,便是唐习武属意的太子人选,因暗暗拉帮结派,想要博一把,以待日后位极人臣。   今年初,唐习武却把三个留在京城的儿子召进宫嘱话,说他要到城外新建的道观中清修,令他们联手监国。   待唐习武一走,他三个儿子虽然说是联手监国,却各自为政,甚至在王府中办理政事,针锋相对。这三个儿子中,其中一个便是九江王。   九江王年方二十五岁,母亲是唐习武最得宠的妃子旁氏。   以一部分朝臣看来,留在京城的三位王爷中,三王爷年长,且是皇后白氏所出,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了。另一部分却认为,四王爷相貌作风最肖当今皇帝唐习武,且母亲本是唐习武表妹,外戚有力,太子之位非他莫属。   王正卿等人却是认为,若要选明主,必须选九王爷,也就是九江王唐晋风。   九江王少时有才,长大后有贤明之风,且擅于网罗有才之士为他所用,王府人才济济。至今年三月,他得了京城掌兵之权,一时之间,便最被看好。明眼之人皆认为,皇帝既然让九江王掌兵,自然是要把这京城,这天下交给他了。   九江王却不敢放松,皇帝这几年越法难以捉摸,这会把掌兵之权交给他,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收回去了。且三王爷唐晋明和四王爷唐晋山同在京城,谋了这些时候,岂肯这样拱手相让江山,定然还有后着的。   王妃申氏知道九江王因着甄玉突然亡故,失了臂助,且怕一个疏漏,会着了唐晋明和唐晋山的道,这回倒要加紧笼络谋士,让谋士死心塌地为他所用。因此这次王府宴席,自要宾主尽欢,而她这个王妃,也要放低身段去笼络谋士们的内眷。   一时听得王正卿携夫人到了,申氏忙示意心腹申嬷嬷亲去相迎。   申嬷嬷是申氏的陪嫁嬷嬷,助着申氏掌管王府内宅,地位举足轻重,让她去相迎甄玉娘,是给足了王正卿面子。   很快的,申嬷嬷就领着甄玉进了二门,来到申氏的正房中。   申氏的房中,却已坐了一些女眷,一时见甄玉来了,自是笑道:“状元夫人好金贵,一向不肯出来见人,这会倒肯出来了?”   甄玉早笑着上前拜见申氏,又按着品级大小,一一见过各位夫人。   申氏先前是听过传闻,说道王正卿这位夫人多病又多疑,且难相处,不讨翁姑欢喜云云。这会见了,却略惊讶,这位状元夫人窈窕身段,细条眉,秋水眼,笑容可掬,单看相貌,却不是尖酸刻薄之人,却不知道先前的传闻因何而来?   申氏观甄玉的言行,心内颇为喜欢,认为传言不属实,一时就招手让甄玉坐在她身侧,问些府内之事。   甄玉前世在王府三年,深知申氏的性格,这会应对起来,自是得体,说话也合申氏脾性。申氏一时倒是嘱道:“得空便过来王府坐一坐,别整天闷在自己家中。听闻你多病,只怕是闷出来的。夫人们没事出来走动一番,说笑一番,倒比什么都强。”   说着话,早有人泡上茶来。   甄玉端茶一尝,不是先前在王府喝惯的碧螺春,却是清风庙那难得的云雾茶,不由笑道:“清风庙那几株茶树是难得的,一年只采摘得十罐云雾茶,老主持藏着捂着,就是不肯相赠别人。没想王妃这儿倒得了这茶。”   娘的,上次明明赢了老和尚四局,本该得四罐茶的,老和尚哭丧着一张脸,死活说只剩下三罐茶了,愣是拿不出第四罐,没想这第四罐,是送进王府了。回头找老和尚算账去。   申氏一听甄玉的话,却是笑道:“这茶却不是我得的,而是兰娘得的。因我喝着好,兰娘便整罐拿了过来。却是想着夫人们素日什么喝不到,倒要让你们尝尝这爷们交口称赞的云雾茶。”   “却不知道是哪位兰娘?竟能赢得清风庙老主持的茶?”甄玉笑道:“那老主持现下一碰人讨茶,就要和人下棋,下不赢他的,休想得到一罐茶。”   白谷兰和王正卿那桩□,却是藏得深,除了几位至亲,并无人知晓。申氏自然也不知道这段公案,因得了白谷兰的茶,随口问了一句,得知是一位旧友相赠,也不再追问,这会听得甄玉询问,便笑着令人去请白谷兰出来和各位夫人相见。   一时又和众位夫人道:“因近日府中事多,每至午间却胸闷,倒是我这位表妹兰娘善几道治胸闷的药膳,因留她小住几日,待教晓厨娘做出药膳,才能放她回府。不想她住了这几日,我越法不舍得她走了,又强留着再住几日。”   说着话,白谷兰便进来了。   申氏一一为她介绍众位夫人。有些是她见过认识的,自是笑着点头说几句话,有些不认识的,便问了名讳,互通夫婿的职位。   待介绍到甄玉时,白谷兰脸色僵了僵,倒是下死力看了甄玉一眼,嘴里道:“听闻状元夫人才貌双全,今日得见,果然不虚。”   甄玉何等聪慧之人,一眼瞥见白谷兰看她的眼神,再联想她得来的那罐云雾茶,就有些诧异:咦咦,莫非这位是王正卿传说中的心上人?   这些天,她也打听过王正卿迟迟不和原主圆房的原因。从胡嬷嬷嘴里,她得知原主怀疑王正卿另有心上人,又因王正卿喜爱兰花,原主又怀疑他那心上人闺名极可能带一个“兰”字,只难以确定是谁罢了!原主一时心结难解,更添了病愁,才致后来重病。   娘的,老子辛辛苦苦赢棋,得了三罐茶,忍痛给了王正卿这厮一罐,他居然随随便便送给别的女人了。如果是送给自己府中的女人,那叫作自己人,是没问题的,可你送给一个有夫之妇,这不是惹祸么?且这女人看老子的眼神,像瞥见一条毒蛇,又怨又恨的,叫什么事儿啊?   甄玉暗地里猜测着白谷兰的行为,就听见帘响,唐妙丹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,一时精神一振,只去看帘外,郡主,你一向可好?自我亡了,你可有伤心过?   唐妙丹进了房,先见过申氏,再和众位夫人略一点头,便落了座,只和白谷兰道:“姐姐得了云雾茶,怎么不给我送一罐?倒不是多稀罕这茶,而是清风庙老和尚太可恶,上回去清风庙时,喝了一泡觉得好,让人跟他要一罐,他居然不肯给。我得拿着这茶,当着老和尚的面,泡来洗手,如此才能解气。”   户部侍郎韦同甫的妻子钱氏闻言,笑道:“这云雾茶,也不是茶中唯一极品,之所以得爷们赞叹,应该是因着老和尚这般作为,爷们轻易得不到这茶,才越加赞叹的。郡主若拿来泡了洗手,只怕爷们知道了要瞪眼。”   白谷兰一听唐妙丹的话,却道:“这茶却是一位旧友相赠,只有一罐,如今给了王妃,便没了。郡主想要拿它泡了洗手,还得下回了。”她思想着,王正卿棋艺不凡,想来这茶是他赢来的,若遇着他,让他再赢一罐又何妨?   甄玉自打唐妙丹进来,注意力便多在她身上,此时道:“我那儿还有一罐云雾茶,回头给郡主送来,郡主只管拿去泡了洗手,不必等下回。”   她话音一落,众人倒齐刷刷看向她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加更了! ☆、棋艺压群芳     唐妙丹进来片刻,除了申氏,何曾正眼看过别的夫人们?这会听得甄玉的话,才把视线投在她身上,含笑道:“不是说这云雾茶难得么?兰姐姐轻轻易易就有旧友相赠一罐,状元夫人轻轻易易就能拿出一罐来给我泡了洗手?”   甄玉对上唐妙丹的视线,眼见佳人含笑作嗔,一时浑忘自己已是女儿身,却思想着在佳人跟前卖弄才情,让佳人记得她,把她刻在心底,因道:“却是前几日到清风庙上香,和老主持下棋,赢了四局,得了三罐茶。倒是送了一罐到老夫人房中,另一罐给了三郎,自己房中留下一罐。只这几天肠胃不好,不敢喝茶,因一直未有启罐。郡主若要,自然要送与郡主。”   众人一听,面面相觑,白谷兰更是险些冷笑出声。   赢了老主持四局,得了三罐茶?这里坐着的是什么人,你也好意思吹这个牛皮?不怕吹破了惹人笑话?怪不得王正卿平素不敢带她出来赴宴,原来真是这样怠笑大方的妇人。   清风庙的老主持未出家时,是棠国闻名的棋艺高手,曾入宫当过几位皇子的棋艺老师,这也是为什么他现下当了清风庙的主持,达官贵人也要尊称一声老师博的原因。也因此,凡有人能赢得他一局棋,便能到处夸耀。至于那云雾茶,虽则是好的,但更多的是下棋的彩头,借此夸耀的物事。如今甄玉红唇一启,便说赢了老主持四局棋,众人如何不险些失笑?   唐妙丹有心戏弄甄玉,又含笑道:“如此说来,状元夫人棋艺却是超群了?连老主持也输了四局,只怕举国上下的棋手,想要赢你一局的,很难找了。不愧是才貌双全的状元夫人啊!”   白谷兰见唐妙丹戏弄甄玉,心下解气,也插嘴道:“能叫状元郎倾心,特意到江南下聘,千里迢迢迎回京的,自是各样不凡,更别说这棋艺了。咱们京城的,只怕还真比不得江南的人。”   申氏待要拦阻唐妙丹和白谷兰说话,却拦阻不及,一时去看甄玉,适才那股好感便打了折扣,心下暗道:莫非真是一个爱夸口的草包?只是当着这许多夫人的面,你也别夸得太过才是。不过也不怪她,她是江南来的人,不知道京城水深,更不会知道清风庙老主持的来历,才敢如此夸口。只是今儿出了这道门,只怕她要成为京里的笑柄了。   申氏有些发愁,今儿本是为着笼络谋士们内眷才设宴的,若是甄玉娘成了笑柄,到时王正卿恼了,如何跟王爷交代?   甄玉话一说完,见得众夫人脸色各异,白谷兰更是语含讽刺,这才回过神来。唉,怎么忘记今时不同往日了?前世那会,自己是不屑在棋艺上太过花功夫的,饶是如此,想赢老和尚几局,还不是简单的事?因一直把赢棋当成理所当然,并不觉得赢老和尚有多么了不得。现下这般,倒惹得别人侧目了。   白谷兰犹自不肯放过甄玉,笑道:“状元夫人棋艺既然这般出众,我却想讨教一二,不知道状元夫人肯赐教否?”   甄玉哪儿耐烦应付白谷兰,眼睛只定在唐妙丹身上,笑道:“听闻郡主棋艺却是不错,若能够,倒想和郡主下一局。”从前,教导她棋艺时,她言笑款款,虽没有耳鬓厮磨,到底气息相闻,那时节那情景,如何能忘?若得重温一次,不枉过来王府一趟。   申氏一听这话,又寻思着,先前是听说这甄玉娘才貌双全的,或者棋艺能拿出手也未定。若她今儿能赢妙丹一局,总也扳回一两分先头说大话失却的面子。因道:“既如此,就着人摆下棋局,你们切磋一回罢!”   众夫人是知道唐妙丹棋艺曾师从甄玉,虽赢不了清风庙老和尚,但各府里擅棋的夫人和小娘子,多是她手下败将,这状元夫人能赢得她?因一时存了看笑话的心思,纷纷道:“下吧,下吧,叫我们开开眼。”   丫头们很快摆了棋台出来,甄玉和唐妙丹对面而坐,一人执了黑子,一人执了白子,开始下棋。   佳人执棋时,凝神细思,模样可亲又可爱,一如往昔。甄玉心神略略不属,若不是众位夫人围绕在侧,真想只看着佳人,不看棋盘。   唐妙丹落了子,一抬眼见甄玉痴痴看她,不由皱眉道:“到你了!”   甄玉随便下了一子,这回不敢再盯着唐妙丹看,却转而瞪着她的玉手。那手纤纤,白嫩细滑,教人心痒。从前视如不见,只道有的是机会见她,如今却……。想起来都是泪啊!   众人见甄玉随便落子,不由愕然,这也叫会下棋?   唐妙丹更是微恼,这般的棋艺,如何好意思叫我跟你下?赢了你这样的,有什么意思?她待要推棋而走,一侧头见申氏朝她使个眼色,究竟忍了下来,好歹要给王正卿一个面子,陪他这个夫人下完一局棋。   棋子落了三分之一,众人看着棋局,皆认为输赢已定,一时叹息,王正卿好好一个状元郎,怎的娶了这样的夫人?初看是一个不错的,不想说话行事这般不靠谱。   白谷兰心里翻腾起来,又苦又酸。王正卿就为了这样的女人,舍了我们那段情?   唐妙丹看着甄玉又随便落了一子,终是生气了,喝斥道:“你会不会下棋的?若不会,趁早说,莫误了我的功夫。”   甄玉一愣,收回神思,把眼睛盯在棋盘上,幽幽道:“倒是恍了神,不想下了半局了。看着要赢郡主却是不易,只能打个平手了。”   众人这回皆失声而笑,毫不掩饰那股笑意了。   申氏也摇头叹息,只着人去看前头,度着时辰差不多,便要喊开席了。   这里甄玉倒是凝神下起棋来,十个子落下,棋局稍变,不再一团糟。   唐妙丹察觉棋局有变,微微愕然,这手回转棋,怎么有些像甄榜眼的手路呢?不对不对,这女人怎能跟甄榜眼相比?   众人见唐妙丹神色突然凝重起来,颇有些奇怪,又围了上来,这一看倒是吓一跳,咦,还真的会下棋啊!居然有些棋路了,看样子还不差。那先头随便乱下,是为了什么?欲扬先仰?好叫我们吃一惊?   唐妙丹越下越慢,眉头皱起,很是疑惑,这状元夫人的棋艺,似乎不输甄榜眼呢!从前遇到这样必败的棋,也只有甄榜眼,才能在这个时刻反败为胜,反客为主了。   一局终,和棋。  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。还是户部侍郎的夫人钱氏先开口,笑道:“这么看来,状元夫人确实赢了老主持四局了?”   甄玉笑应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   钱氏又道:“状元夫人这般的好棋艺,从前怎不见显露?”   甄玉道:“初嫁到京城,却是水土不服,病了多时,因极少出门,纵有棋艺,怎有机会显露?”   钱氏见她说话直爽,似乎是一个直爽性子的人,便收起先前那股观感,笑道:“以后可得多些出来显露显露。”   申氏见甄玉赢了唐妙丹,众位夫人收起轻视的神情,一时暗松一口气,看来王正卿确实是一个有才的,不输从前的甄榜眼呢!看他把他的夫人□成这样,便可知一斑了。唉,若甄榜眼还在,和王正卿一起协助王爷,何愁大事不成?如今失了甄榜眼这样的人才,倒得好好笼络王正卿,万不能再有失了。   白谷兰本要看甄玉的笑话,不想甄玉居然赢了唐妙丹,一时疑心唐妙丹别有用心,故意输棋给甄玉,因道:“状元夫人好棋艺,不知道我能否讨教呢?”   “嗯!”甄玉应了一声,心内暗道:看来不杀你一个落花流水,就不死心是不是?   棋局重新摆好时,甄玉和白谷兰对面坐下了。   甄玉对白谷兰没有好感,看也不看她,只看着棋盘,才下了三分之一,便战得白谷兰无招架之力。   白谷兰暗吃惊,这是国手的棋艺啊!她,她怎的这般厉害?   唐妙丹在旁边观棋,终是明白,适才下棋,甄玉是让着自己的,若不然,定然也败得很惨。她到底忍不住,不顾甄玉还在下棋,开口问道:“状元夫人,你这手棋艺,师出何人?”   甄玉听得唐妙丹温声相问,心口一热,不由自主就报了前世棋艺师傅的名字。   唐妙丹一听,“咦”的一声道:“状元夫人师从张大家?这可是甄榜眼的师傅呢!从前怎没有听甄榜眼提过他还有一个师妹?”   甄玉道:“想是甄榜眼心思不在这些事上,自然无瑕提起。”   唐妙丹一想也是,甄榜眼那人,除了谋大事,其它一应琐事,哪儿入得他的心?   甄玉寻思,反正棋艺师博两年前已没了,也不怕唐妙丹等人去追查这个。且这等事,想来她们也不会特意去追查的。因不再放在心上。   一局终,白谷兰大败,面无人色。   甄玉暗爽,心内嘿嘿笑,跟老子斗,你还嫩些。   申氏却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,笑道:“快开席了,大家都出去罢!”说着,伸手亲热的挽住甄玉的手臂,和和气气道:“你是第一次过来,只怕不熟悉这儿的路,还是由我领着你走罢!”   申氏今年二十三岁,虽不算绝色,但从小精养大的,自有一股出众的气度风华,不同寻常妇人。她这么一挽甄玉,甄玉整个人一酥,几乎站不稳。   申氏见她站不稳,却以为是适才下棋坐得久了,腿麻而已,一时用力架住,打趣笑道:“状元夫人这般身娇体软的,倒叫我生出豪情,想当一回男子,抱了你出去呢!”   众夫人听了,皆笑了起来,一时过来,扶的扶,架的架,拥族着申氏和甄玉出房。   唐妙丹跟在后面,研究似的看着甄玉的背影。   白谷兰也看着甄玉的背影,脸色悻悻,心内极不是滋味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  最近几天,如无特别说明,便是早上九点一更,下午三点半第二更。 ☆、瓜棚邀私奔     王府设宴,虽男女不同席,却同厅,中间也只随意搁了二十四扇屏风。男子的说话声,女子的娇笑声,互相可闻。   甄玉坐在申氏下首,却侧耳分辨着屏风那头旧主九江王的声音,心下难舍难离,恨不能重活回去,再站到九江王身边当他的谋士。   申氏见她神思不属,似乎侧耳听那一边的声音,不由打趣笑道:“怎么,这才多会儿不见,就思想夫婿了?只管竖耳听他的声音啦!”   这会儿,屏风那边却是一片笑声,有人起哄让王正卿即兴作诗一首,王正卿果然作了出来。众人念了一遍,笑道:“如今甄榜眼不在,王状元便是一支独秀了。”话音一落,那头便静了一静,杂有叹息声。   申氏也听住了,微微皱眉,这么一个时刻,提及甄榜眼,不是扫兴么?   白谷兰听得王正卿的声音,却是竖耳听着,眼角又去瞥甄玉。   甄玉却只管偷看唐妙丹,眼见唐妙丹吃得极少,不由自主劝道:“这碟凤尾酥味儿却不错,郡主试一试。”说着挟了一只凤尾酥放到唐妙丹碗中。   唐妙丹看甄玉一眼,晒然一笑。不知道多少的夫人想巴结本郡主,只本郡主是那么眼浅的人么?是你们想巴结就能巴结上的人么?挟一只凤尾酥就想本郡主高看你一眼?她想着,早抬手招过一个小丫头,指指碗内的凤尾酥道:“赏给你的,快吃了!”   小丫头忙道谢,端了碗下去了,另给唐妙丹换了一只碗上来。   甄玉愕然,你从前和我下完棋时,不是最喜欢吩咐人做这凤尾酥端上来共吃么?莫非因为我亡了,你睹物思情,连这凤尾酥也不吃了?   甄玉想到此处,心内酸楚,暗暗发愿,若能常来王府走动,定要设法给唐妙丹谋一位好夫婿,以报答她前世对自己的情意。   宴席过半,有些夫人微有酒意,却要上更衣室,甄玉也找借口离席,一时出了宴客厅,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到了更衣室,只让丫头先去松散,说道自己待会自行回席便可。   丫头乐得清闲,自然应了,往一边去了。   在更衣室净了手,整理完衣裳,甄玉慢慢踱出去,听得不远处有笑闹声传来,因负手看着那处的灯火点点,突然生了沧桑之感。   她沿着长廊走,过了长廊,却不往前头去,只看看四周,见无人注意,便拐过一边,沿着阴暗处往园子里东北角走。   甄玉前世被九江王接进王府后,因他并无居定住所,本是住在客栈的,九江王便安排他住在王府中,拨了一所院子给他居住,待他如手足。及后,他虽有能力置办宅院,却迟迟没有置办,只想着待助得九江王成大事,那时功成名就,再行娶妻置宅。九江王得知他怀念家乡的瓜棚时,更在园子里东北角建了一处瓜棚,让他闲时在瓜棚内下棋作画。   月色极清浅,风拽树枝,地下有斑驳树影。甄玉慢慢地走,走到瓜棚外才停下脚步,看着吊在瓜棚外一只白灯笼,一时百感交集,只凭吊着前世的自己。   风中突然传来说话声。甄玉回转头一看,却有人持了红灯笼走来,他一时瞧了瞧左近,闪身到瓜棚后,立在阴影处。   持了灯笼走过来的,是九江王并一位名唤任达良的谋士。两人走到瓜棚外,望着在风中摇摆的白灯笼,齐齐叹了口气。   任达良手里提着一个食盒,早已揭开,取出一壶酒并三个酒杯,在石桌上摆好了,又倒了酒,递一杯给九江王,自己端了一杯,叹气道:“甄榜眼,今儿可是你生忌,我和王爷特意来陪你喝一杯的。”   甄玉听得声音,倒是记得,当年这任达良也是好才华,深得九江王赏识,但因有自己和王正卿在,他却不能上位。后来因一事和自己起争执,他愤而出走,从此不见踪影。现下自己重生,前世之事却有变化,就是这原本要出走的谋士,倒还在王爷身边。只这人虽有才具,奈何心胸窄小,只盼王爷莫要轻信他才好。   九江王接过任达良手中的酒杯,一饮而尽,这才端起石桌上另一杯酒,洒在地下道:“甄榜眼,这可是你以前最爱喝的曲酿液,多喝几杯。”说着又倒酒。   甄玉透过瓜棚处的缝隙,看着九江王清瘦的脸宠,不由湿了眼眶。一个谋士亡后,旧主这样记着,还有何憾?   九江王喝了几杯酒,这才开口问任达良道:“查了这些时候,还没查出是谁毒害甄榜眼的么?”   甄玉一惊,自己不是病死的么?怎的九江王说自己是被毒害的?却听任达良道:“王爷,王府人多眼杂,只怕打草惊蛇,倒不好太过着意追查,现只有一点儿线索。说到底,甄榜眼死了,于谁最有益处,那人嫌疑便最大。”   九江王一时失声道:“你是说王正卿?”   藏在瓜棚后的甄玉心口一跳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  任达良却笑道:“王爷,王正卿虽和甄榜眼不和,但他行事光明磊落,倒不一定是他。”话虽这样说,但任达良知道,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种植在九江王心底了。   甄玉听着九江王和任达良讨论,这才知晓,他死了之后,任达良帮着整理他的遗物,发现他常年服用的参茶有怪味,便拿去让王府供奉大夫看了。大夫检查后,却是禀报上来,说道参茶被下了慢性毒药,长年服用这参茶,身子会渐渐发虚发寒,再至劳累,便易重病不起。   任达良不敢声张,只悄悄把事情禀告了九江王。九江王又悲又怒,马上令任达良彻查此事。任达良查了这些时候,却还是毫无头绪。   甄玉在瓜棚后听着他们说话,也是又悲又怒,原来自己不是病死的,却是被人害的。若不掀出这害死自己的人,枉自己重生一次。   九江王又站了一会,想及前头还有宾客在,不好失踪太久,便持了灯笼,和任达良走了。   甄玉站得太久,却是腿麻,一时揉着腿,想等九江王走远了,她再走。不想九江王所持的灯笼才消失在远处,另一边却又有人持了灯笼过来了。   这一回过来的,是王正卿。   王正卿走到石桌前,从怀里掏出一块香饼子,拿火折子燃点了,喃喃道:“甄榜眼,今儿是你生忌,我可没忘记。这香饼么,是你最爱的南园香饼,来闻一闻罢!”说着倒退几步,仰头去看挂在上头的白灯笼,问道:“喂,你自己一人寂寞不?今晚宾客众多,各府大人携眷前来赴席,可是见着好多美人儿呢,可惜你看不见了。”   前世时,甄玉一心要等功成名就再娶妻生子,可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,见着漂亮女子免不了多看几眼。他这么一个爱好,落在王正卿眼中,便被王正卿私下拿来取笑了几回,说他太过压仰自己,小心压仰出病来,将来娶妻后,反不能人道云云。甄玉这个爱好既然被王正卿看破,在他跟前,便不再藏着掖着,间中也和他讨论一番谁家的小娘子漂亮云云。   甄玉听王正卿嗉叨了一会,对于适才任达良说的话,却又生了怀疑。王正卿出身名门,且是烫手可热的状元郎,在户部挂着职,若不是九江王再三再四想法邀他进府相助,他未必肯来。他何必为了一个第一谋士之位,下毒谋害自己呢?且以他对王正卿的了解,王正卿绝不是这等人。那么,任达良说这话引九江王怀疑,是想除掉王正卿么?   甄玉分析了一会,深觉有些头痛,只得停了分析,暗暗叹息:自己这么一亡,被有心人一搅,只怕王府的水要浑了,九江王未必能如前世那样,顺利登上大宝。   王正卿又对着白灯笼说了几句话,一时欲待抬步走人,却见前头有人持了灯笼款款而来,便停了脚步分辨着来人。   这回来的,是白谷兰。   王正卿见是她,不由微怔,开口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白谷兰站在王正卿跟前,低低道:“席间不见了你的身影,我猜着你是过来凭吊旧人,便寻了过来。”   王正卿一笑道:“都传闻我和甄榜眼不和,唯有你知道,我却是敬重他,他死了,我确实伤感。”   白谷兰劝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你也莫太过伤心了。现下前头人多,只怕寻你呢,还是回去罢!”   原主怀疑的果然不错啊!王正卿的心上人果然是这位白谷兰。看来她得的那罐茶,就是王正卿送给她的。王正卿这厮居然拿老子的茶送心上人!甄玉用手掐着瓜棚垂挂着的一只小黄瓜,指甲深入黄瓜肉中,很想跳出去大吼一声,吓一吓这对野鸳鸯。   王正卿可不知道甄玉正立在瓜棚后,只和白谷兰道:“你先回去罢,小心被人看见了,可是不好听。”   白谷兰“嗯”了一声,却不走,酸溜溜道:“今儿见着你娘子了,倒是标致,怪道你当年弃了我,硬要娶她呢!”   王正卿应道:“当年的事,是我的错。但现下我们已各自成家,便莫再记着从前了。”   白谷兰咬着唇道:“我倒是想忘记,但想忘记时,未必能忘记。”   王正卿一听这话缠绵悱恻,心底的弦便被拨动了一下,一时道:“兰娘,我何尝能忘记你?但若不肯忘记,于你却有害。”   白谷兰一下哽咽了起来,带泪道:“能得你这句话,我也无憾了。异日我亡了,只希望你也能凭吊我一番,抚我在天之灵。”   王正卿大惊,问道:“这是怎么说?”   白谷兰但哭不语,抽抽噎噎的,万分可怜。   甄玉一只脚抬了半步,又缩了回来。还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。若被人知晓适才藏在此处听了九江王和任达良的话,只怕要糟。   王正卿见白谷兰哭个不停,终于心软,搁了手中灯笼,左手抚上她的肩膀,右手去帮她擦泪,一边劝道:“莫哭了!”   “三郎!”白谷兰抛下手中的灯笼,扑进王正卿怀中,紧紧搂了他的腰道:“你带我走得远远的,到没人认识的地方,只过我们的日子,好么?”   甄玉在瓜棚后托着快要掉到地下的下巴,哦,他们这是要私奔的节奏么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祝大家重阳节快乐!   重阳节码字加更,求怜爱求安慰! ☆、旧院遇旧主     王正卿被白谷兰一搂,一股热血涌上头,反手搂住她,正要说话,突然听得白谷兰那句走得远远的话,一下似被泼了一盆冷水,渐渐冷静下来,因轻轻扳开白谷兰的手,拉她站好,柔声道:“兰娘,我父亲母亲年事已高,两位哥哥又外放为官,并不在京中,我如何忍心为一已私欲弃了高堂呢?这可是不忠不孝不义,千古大罪名了。”   白谷兰话一出口,也知不可能,只希望王正卿给她一个许诺,给她一个希望而已,这会听得王正卿的话,眼泪又下来了,哭道:“我就知道,我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。想当初,你就为了父母之命,硬弃了我们的情份,娶了甄玉娘,如今前途无量,又焉肯为了我,弃了如锦前程呢?”说着拣起灯笼,掩面跑了。   王正卿看着白谷兰的身影,喟然长叹,看向白灯笼道:“甄榜眼,若是你,你会如何选择?当年京中情形不明,朋党林立,一个站错队,便有抄家灭族的隐祸。兰娘的姑姑是宫中贵妃,她家又是地位微妙的外戚,彼此纵有情意,我又怎敢为着情意,不顾家族安危呢?男子生于世间,却是为着兴家立业,护卫父母家小而活的,情意虽令人昏沉,到底不能十分深陷其中。”   甄玉见王正卿对着白灯笼倾诉心事,倒想起往事。那时节他们为同僚,虽是常常斗嘴,明面上寸步不让对方,暗地里却是互相欣赏的。有些不能对后宅妇人说的话,偶然也会互相说一说。至于男人最爱谈论的话题,比方哪家红楼来了漂亮红阿姑,哪家府中小娘子别样标致等等,于无人处,当然也会论一论,说笑一番。只王正卿今晚对着白灯笼,像面对挚友般说话,倒是第一遭。   王正卿说完,整个人似是轻松了许多,整整衣裳,提着灯笼走了。   甄玉从瓜棚后转出来,站到王正卿适才站的地方,看着白灯笼道:“喂,你今晚听了这许多话,够本了罢?赶明儿该叫王爷摘了你下来,省得别人全当了你是我,有事没事走来喷嘴沫子。”   她说着,却是感觉脚下似有一物闪着光,一时俯身去瞧,倒是从脚边拣起一个荷包。她对着清浅的月色细看荷包,虽瞧不清楚荷包所绣花样,但凭感觉,也知道这是一个精美的荷包,一时忖度着,适才站在这个位置的,只有王正卿,那么这个荷包,便是王正卿的。王正卿这厮也真是的,跑来此处还要落下迹象,若是被任达良拣到荷包,再在九江王面前挑拨几句,只怕事情更不妙。   甄玉寻思了一下,又四下看了看,再三确认位置,荷包绝不是九江王和任达良掉的,只可能是王正卿掉的,便把荷包纳入怀中,小心放好,分辨方向,朝着以前住过的院子方向走去,抄近路走上一条鹅卵石小道。   九江王当时为了甄玉在所住的院子和瓜棚间方便来回,甚至令人在这两处修了一条近路,路上铺了鹅卵石。甄玉每次从院子到瓜棚的路上,便脱了鞋子,在鹅卵石上走动,按摩脚底。王府中供奉大夫也说过,甄玉长年劳碌,恐气血不继,若得空儿,宜多在鹅卵石上走动。   现他亡了,这鹅卵石小路,极少人走动,便有了青苔,走着甚滑溜。   毕竟是走惯的小道,甄玉虽摸黑走去,倒也没有闪失,顺当到了所住的院子里。   前头热闹,笑语喧哗,这处却幽静,庭前挂着的白灯笼并未摘下,显得凄清寂寥。   甄玉拾裙角,轻悄上了大门台阶,欲待推门而进,转念一想,又缩回手,绕到另一边,伸手推窗向里看。借着一点点月色,却见房里桌椅床铺依然摆放在原先的位置,桌面上一只水晶纸镇在?抵猩辽练⒘痢?   当时甄玉喜房间阔亮,窗子便做得特别大,因此窗沿低矮。她这会撩裙子度了度,度着自己应该能爬进窗内,便攀住窗栓,奋力一跃,屁股先坐上窗沿,这才慢慢转身,伸足进窗内,攀着窗栓滑下去。   房里是收拾过了,先前心爱的书籍等物已被搬走,倒是衣柜里还留着以前穿过的几件长袍。   甄玉抚着长袍,有些哽咽,再回不去了。   她这里沉侵在过往中,却不防大门被推开,有脚步声传了进来。   甄玉一惊,迅速藏进衣柜中,拉好柜门,屏息听着动静。   进来的,是两个女人。   走在前面,身段玲珑有致,性感迷人的,是九江王的姬妾苏冰香,挎着篮子,提着灯笼走在侧边的,是她的贴身丫头巧儿。   苏冰香领着巧儿走到房里,挂了灯笼,另在篮子里拿出香蜡等物,点燃了,又摆上酒菜,这才坐到案前,倒了两杯酒,自己喝一杯,幽幽道:“甄榜眼,你这样的人,怎会这样轻易就死了呢?真叫人想不透。欠你的恩情,还没报呢,你怎能突然就死了?”说着滚下泪来,哽咽难言。   巧儿寻了帕子给苏冰香擦泪,低声相劝道:“孺人,人死不能复生,您心意到了便成。甄榜眼在天之灵,定然知晓孺人这番心意。”   按例,棠国王爷除了正妃之外,还能置有品级的孺人两位,滕十位。九江王除了正妃申氏外,底下有品级的姬妾,只有三位。苏冰香便是有品级的孺人之一。   当时苏冰香进王府时,只是一位普通侍妾,因她貌美,却是受到其它姬妾的排挤,被百般欺凌。那一次重病,小丫头巧儿去请府中供奉大夫,却没有请到,回来时一路哭着,一心以为主子必不能活了。   那时节甄玉从府外归来,见得巧儿蹲在地下哭得差点昏倒,一时停了脚步,问了几句。   巧儿一抬头,见是甄玉,犹如见了救星,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,哭着求甄玉救救苏冰香。   甄玉稍一沉吟便道:“既然请不到府中的供奉,便到府外请一个大夫便是,何必哭?”   巧儿低低道:“我们主子没有银子,而且,我也出不去大门外。”   甄玉让巧儿起来,笑着唤过一位小厮,吩咐两句,让他去请大夫,又交代巧儿在二门外等着,见大夫来了,就迎进去。至于诊费什么的,由他来出便可。   巧儿大喜过望,千恩万谢去了。   因大夫来得及时,苏冰香的命便保住了。   苏冰香病好后,却是寻着机会见甄玉,亲自道谢。   甄玉见她可怜,免不了好人做到底,指点她道:“今儿申时三刻,王爷会在梅林踏雪赏梅,想要画一幅梅花寒雪图。据我想,那梅花寒雪图上头,若能添一个手持梅花的红衣美人,定然更佳。”   苏冰香本也聪慧,一听这话如何不明白?一时差点跪下道谢。   甄玉却是虚扶,只让她快去准备。   下午时分,九江王在梅林作画,一个红衣美人突然出现在梅林内,因攀折梅花跌在他跟前,可怜又可爱。   稍迟些,九江王的画作里面,便添了一位美人。过得几日,苏冰香便封了孺人,一跃成为有品级的侍妾,虽比不得其它两位有品级的侍妾,到底已是吐气扬眉,再不必受人欺负了。   一朝登上高位,苏冰香却不敢忘记甄玉相助之恩,闲时曾和巧儿说过,若是将来能生下儿子,再得了势,定然要想法报答甄玉这份恩情。不想未等她得势,甄玉便病亡了。   巧儿见苏冰香哭得伤心,又劝了几句道:“孺人若能好好的,也不负甄榜眼当时那番提携之恩。”   苏冰香终是擦了泪,点头道:“待甄榜眼兄嫂来了,倒要见他们一面,安抚一番。”   甄玉病亡时,因是夏季,九江王怕尸体腐坏,便令王正卿助着料理后事,先行下葬。至于他兄嫂那头,虽着人去通知,料着他们到京城时,只怕也要两个月后了。   巧儿见苏冰香止了哭,便从篮子里拿出一对鞋子,对着案上香烛道:“甄榜眼,这对鞋子是孺人给你做的,先前一直不敢送过来,只怕惹来是非。如今么……,待过些时候,却要烧了给您穿。”   主仆说着话,正要收拾东西,却突然听得门响,有人走了进来,一时走避不及,不由暗惊。   进来的是九江王。他今晚听了任达良的话,不由心事重重。从前每有烦心事,便信步走到甄玉院子里,待和甄玉一番谈论下来,从甄玉院子里出去时,脚步便轻松许多。这么一刻,他却是忍不住又朝甄玉院子里来了。待进了院子,见得甄玉房中有光亮,深心里竟是一喜,似乎甄玉还活着,正在等着他。   待进了房,见是走避不及的苏冰香和巧儿,不由沉下脸问道:“你们为何在这儿?”   苏冰香心知不妙,稍一忖度,便跪了下去,把甄玉的恩情一五一十说了。   九江王听完,脸色松动,道:“原来还有这番原故,这也是你有情有义之处了,且起来说话。”   苏冰香悲喜交加,看来以后,九江王每怀念甄玉,必会更宠爱她了。   “好了,你们走罢!”九江王朝苏冰香摆摆手,“本王想独自站一会儿。”   苏冰香和巧儿忙告退走了。   房里安静了下来,九江王踱着步,半晌似是自语,似是询问,低声道:“玉郎,你说,是谁害死你的?”   我也想知道哪!甄玉叹息,一时恨不得拉开柜门去和九江王相认,只理智告诉她,若是说出实情,只怕会被当妖孽烧死。谁不知道九江王最厌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呢?若事儿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,有别人来告诉自己这种事,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。   “玉郎啊玉郎,王正卿虽大才,到底是世家出来的,只怕不若你全心全意。只是不用他,又去用哪一个?任达良虽也好,到底不如他哪!”   九江王说着,一侧头瞥见衣柜门似乎动了动,眉峰不由一蹙,猛的走过去,一手拉开衣柜门。   甄玉抱膝坐在衣柜内,猛然抬眼,正好对上九江王的视线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秋波那一转     眼见衣柜内坐着一位美貌娘子,九江王倒是一怔,接着微怒。这定然是新进府的美人,打探得他要来甄榜眼这处,提前埋伏在这儿等着勾他呢!只是这美人也不想想,今儿是甄榜眼的生忌,这儿又是甄榜眼的院子,他怎有心情受勾引?   苏冰香那一桩,是特例,若人人学了苏冰香,这府中还不乱了?   甄玉见得九江王,心绪微乱,一时之间,却失了语。   烛火下,美人如花,身姿娇弱,颤着嘴唇想说话,偏生又说不出来的样子,更是勾人。九江王虽有怒火,到底心软,只冷眼看着她,想看她要如何。   甄玉乍然见得九江王,对上九江王的视线,却有些痴痴的。前世他纵有才,若没有九江王这个明主,他的才华又如何显得出来?若不是九江王知遇之恩,他只怕一直就是默默无闹的小人物。现他亡故这些时候,对九江王已毫无利用价值,九江王却有情有义,犹自念着他,这晚更是真情流露。可知先前待他种种,确然是真心。他甄玉,一生能遇得此等明主,纵是为他绞尽脑汁而亡,也不枉了。目下重生,纵不能亲助着他再次登位,却要借助王正卿之手,助着他登位!   九江王见甄玉眼神痴痴,乍喜乍嗔,明明是倾心于他的模样,更是发不出火来,因道:“还不出来?”   甄玉见九江王伸手拉衣柜门,一时浑然忘记自己的身份,着急道:“王爷怀疑柜子里有人,就该喊人进来,或者一脚踏开柜门,马上后退才是,怎的用手来拉柜门?万一这柜子里藏着刺客,王爷用手这么一拉,胸前大露,不是便宜刺客得手么?王爷千金之躯,凡事当先保重自身为是,怎能这般大意?”   九江王听得美貌小娘子一顿话“啪啪”声的,声调语气居然像极了甄榜眼,稍一愣神,突然大怒,怒声道:“你是谁?半夜里跑来甄榜眼房中,藏在衣柜中是想做什么勾当?还有,谁教导你学着甄榜眼说话的?还有脸教导本王该如何如何,吃了豹子胆了?”   甄玉话一说完,其实也已觉得不对了,她现下已不是甄榜眼了,而是王正卿的妻室甄玉娘哪!半夜三更藏在这处,说出这番话,不要说九江王了,就是别人,也会觉得诡异。   甄玉深吸一口气,又吁一口气,这才解释道:“我是王正卿的妻子甄氏,今晚略喝了几杯酒,却有醉意,出来散酒时走错了路,进了这处院子。一时昏乎,以为这是自家的院子,就进来了。待得进来,看着景观不对,才要退出去,就听得有人来了。因怕来人误会,只得藏进衣柜中,想等来人走了,我再走。后来的事,王爷就知道了。”   九江王见她自报名号,口齿清楚,有条有理,理由也充分,虽还是觉得诡异,到底指不出错来,且他现下正想重用王正卿,今晚设宴,也是为了笼络谋士们这些内眷的,倒不好再指责她,一时道:“这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快走罢!今晚有听到什么,也一并忘了,若是记得,只会给你招祸。”   甄玉应了,忙忙爬出衣柜,整整衣裳,揉揉发麻的腿脚,又抬头深深看一眼九江王,这才准备出去。   九江王被她这么深深看一眼,胸口居然悸了悸,总觉得这眼神特别熟悉,一时迷茫,唤住甄玉道:“小娘子以前见过本王么?”   甄玉答非所问道:“王爷英姿,谁不想见一下呢?”   这话大有深意啊!九江王心头有微妙感觉,继而略不屑眼前这女子。她可是王正卿的妻室哪,居然偷偷爱慕本王?   只要是男人,被美貌女子爱慕着,总是自得的。九江王虽觉不屑,又代王正卿可惜,但深心里,又隐隐有诡异莫名的喜悦感。深更半夜里,一个有夫之妇的美貌女子,探了他的行踪,潜藏在衣柜中,只为了见他一面,深看他一眼,这份痴情,总是教人心头发颤的。   九江王压下莫名的燥动,心里告诫自己:本王是要成大事的人,万不能为美色所迷,对谋士的妻室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。就是对方那点心思,也得掐灭,免得王正卿察觉了,生了反心,将来招祸。   九江王想到此处,便严肃道:“小娘子既然是王正卿的妻室,行为倒该检点,深更半夜的出来,也得叫人陪着。这一回就算了,只当没有见过你,若有下回,决不轻饶。”   甄玉一听,心内为九江王骄傲,不愧是正人君子啊,不愧是明主啊,深夜里见着美貌女子,如此端正肃容,不假辞色的,也只有九江王一个了。如此磊落的人,他不成大事谁成大事?有识之士不助他登大位,还要助谁登大位?   甄玉满心景仰,走到门边,忍不住回首,视线和九江王再次碰个正着,略有依恋不舍,终是推门走了。   在九江王看来,甄玉这临去秋波一转间,却是销魂蚀骨,在他心中荡起阵阵涟漪。   九江王候着甄玉一走,伸手去关衣柜门,一低头,却见衣柜底有一物闪着光泽,因拣起一看,却是一个荷包,一时度着是甄氏落下的,神使鬼差的,便把荷包笼进袖内。   且说甄玉推门出去,却惊动两个正寻来的谋士。今晚不见了九江王,他们这些谋士自是急得到处找,虽探知王爷没有出府,只在府内,但也不能放任着王爷落单哪!现下甄榜眼新亡,府中诸事不及之前井井有条,若被三王爷和四王爷的人潜进府中,欲对九江王不利,岂不是大祸?   他们才寻到这处院子里,眼见房内有烛火,倒是略略松口气,原来王爷是来凭吊甄榜眼了。他们这一口气才一松,就见门一响,借着房内映出的一点烛火看得清清楚楚,里面走出来的,却是一位美貌女子。难道王爷是和美人幽会来了?   他们正想着,就见房里灭了灯,九江王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,朝另一个方向去了。   这两位谋士一位名唤钟三友,一位名唤丁学义。他们关系颇好,因一处来寻九江王,这会面面相觑。钟三友眼尖,更是认出甄玉来,脸上不由变色,拉了丁学义藏到暗处,再不敢作声。   好一歇,钟三友才道:“那美貌娘子却是王状元的夫人,我见过一次,不会认错的。”   丁学义一听,脸色也变了,他们这是撞上王爷和王状元之妻幽会了?这事儿太大了,传出去不得了。   两人一时心中惶惶,待要当作没有这件事,到底不安着。   钟三友叹息,知道现下甄榜眼新亡,九江王正重用王正卿的时候,是不能出差错的。若九江王出了差错,他们这些人,一样不得好下场。一时和丁学义道:“王爷先前有个什么差错,总是甄榜眼相劝着,这会出了差错,本该知会王状元,让王状元相劝,但跟王爷幽会的女子,偏生是王状元的妻室,这事儿就作难了。”   丁学义道:“现王府中,除了王状元,劝得王爷的,也就是任达良了。没奈何,倒得把这事儿告诉他,让他想个法子断了王爷和王状元之妻的□,以免出了大祸。”   两人商议得一回,果然去寻任达良,悄悄说了这件事。   另一厢,却有一个丫头心惊胆颤在廊下阴暗处走着。   这丫头名唤胭脂,是王妃申氏身边一个三等丫头。申氏因见甄玉久不归席,怕她有个闪失,令胭脂出去寻找。胭脂四处寻,却是寻不见甄玉的身影,后来在拐角处见着苏冰香主仆提着篮子,似乎是从甄榜眼院落中出来,便有些好奇,想了想,抬足进了甄榜眼的院落中。   她才进了院落的半月门,就见一个窈窕身影从甄榜眼房里出来,往一边走了,看模样是甄玉娘,正要喊住,忽然又掩了嘴,只四处看了看,心下疑惑着,这儿是甄榜眼的院落,状元夫人来这处作什么?   她还没疑惑完,就见房门再次一响,九江王从房里出来,施施然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,她忙忙退走,避到无人处。   待九江王走远了,胭脂左思右想,越想越害怕,越想越心惊,这会颤着脚步往前头过去,一时竟觉腿软。   甄玉却是熟悉府中道路,早抄近路到了宴客厅中,见有人问,只说自己出去散酒,一时迷了路,又贪看景色,因绕了好一会才绕回来。   申氏见她回来了,笑着问了几句,推一把道:“去了半日不见影子,可得再罚几杯。”   宴席其实已收拾过了,另摆了瓜果等物,厅的另一头搭好的戏棚已有戏子在开唱,正唱到热闹处,好些夫人听住了,也不来计较甄玉迟回之事。   甄玉和申氏说笑几句,在她下首处坐了,一道听戏。   胭脂回到宴客厅时,见着甄玉已在厅内,一时不敢过去,只招手喊一个小丫头,俯耳说了几句。   那小丫头点头,趁着端茶上去,便跟站在申氏身后的申嬷嬷悄声说了一句话。   申嬷嬷听了,脸上不动声色,隔一会才悄然退出去。   胭脂早在更衣室中候着,见申嬷嬷来了,就俯耳过去,把看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加更了! ☆、相看九江王     “你看真切了么?”申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脸上一片震惊。   胭脂道:“状元夫人梳个玲珑的环髻,头上是金丝蝴蝶钗,身上红色长裙,这样亮眼的装扮,虽月色清浅,也不可能认错的。”   申嬷嬷乍惊乍疑,半晌道:“这状元夫人却是第一次来王府赴宴,没准是走错了路,进错了房间,碰巧遇到王爷呢?”   胭脂一听这话,惊惶了半晚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,点头道:“没准是这样。”   申嬷嬷嘱胭脂道:“今晚的事且烂在肚子里,只当没有这回事,千万不能漏了口,知道么?”   胭脂吁口气道:“嬷嬷放心,这等事怎敢去跟别人说?只盼如嬷嬷所说,今晚只是碰巧。”   申嬷嬷又吩咐胭脂几句,见她吓得不轻,怕她在申氏跟前露出端倪来,引申氏疑心,便又道:“宴席也堪堪要散了,你且先下去安歇着,明早再到王妃处侍候。”   胭脂应了,吁了口气转身下去。   胡嬷嬷想了想,转头出去唤了一个心腹婆子,让她调查甄玉这一晚所有的行动。待吩咐完,转头进了宴客厅,站到申氏身后时,只下足眼力看了看甄玉。   这女人柳条眉,眼波流转时,潋滟生辉,勾人魂魄,确实有几分姿色,不输王府众位美人的。但她是状元夫人,何必勾引王爷呢?且王正卿才貌出众,先前也是京中女子梦想的如意郎君,她嫁了这样的,还有什么不足?再说了,王爷想和别的女人混闹,何必挑甄榜眼那院子?   申嬷嬷寻思着,越寻思越觉得甄玉和九江王同处一室这件事,肯定别有内情。一时息了要告诉申氏的心思,想着再观察一番,若没有真凭实据,便先按下此事,只当没有发生,省得申氏闹心。   她这里忖度着,又去细看甄玉的装扮,这一看却又变了脸色。   甄玉发髻处不若别的夫人齐整,有些毛燥,就是大红衣裳的下摆,也有几道不显眼的褶皱,再看绣花鞋,鞋尖却是沾了灰尘,怎么看怎么像和人滚过一回了。   甄玉不知道申嬷嬷在察看她,她虽装着看戏,眼角却去觑唐妙丹,只悲叹自己重生为女人,和唐妙丹再无缘分了。   唐妙丹察觉到甄玉的视线,抬头看过来,一时又转开了,极是烦腻,这状元夫人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,有事没事尽瞪着我看?   甄玉见唐妙丹转开头,一时惊觉,知道自己唐突了,忙收回视线,专心看戏。只她眼睛虽看着戏,心时却转着百样心思。一瞬间,却又想起一事,不由着急,记得景泰四年七月底,唐妙丹赏荷时,不慎落水,捞起来时受惊过度,且喝了几口水,却是足足病了三个月才好。如今自己记起这事,怎能眼睁睁再看着她落水呢?只是落水究竟是二十七日还是二十八日呢,却是想不起来了。   “王妃,我先前在江南时,略学过相面之术,今晚观妙丹郡主,却是觉着她印堂发黑,只怕这几天会有小病小灾。她这个属相的,七月却忌水。这个月万不能近了荷花池锦鲤池之类的,小心落水。待过了这个月便好了。”甄玉斟酌言词,终是跟申氏说了这番话。   申氏一听极惊讶,笑道:“状元夫人居然晓得相术?且先帮我观一观,看看我以后如何?”   甄玉前世是才子,熟读五经,相术自然也学过,但这相术不若治世之术,却没有花时间深究,不过呢,说几句哄哄王妃,倒是能够的。因笑道:“王妃双眼有神,准头丰隆,唇红齿白,正是贵人之相。以后自更有大福缘。”这后面一句,却是意味深长。   申氏一听,正中了心事,心内暗喜,不由笑道:“将来若是还有大福缘,到时再谢你今日吉言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如此,就先谢过王妃将来的赏赐了。”两人说着,齐齐笑了起来。   申氏这么一笑,心中微动,有心想多问甄玉几句,一时抬头见台上是一出热闹的折子戏,便吩咐唐妙丹帮着待客,她自己扯扯甄玉衣袖,借口更衣,两人一起出了宴客厅。   两人来到小偏厅,先令人上了茶,才说起闲话。申氏想多问甄玉几句,其实也有些病急乱投医。因当今皇帝信道,这几年京城僧道横行,满口玄术,开口便断人命理,说人前途,哄骗了许多钱财。九江王监国后,下令捉拿过一批故弄玄乎的僧道,为着以身作则,更是从不请这些僧道测命理说八字的。   申氏却是信这些的,只认为虽有哄人的僧道,肯定也有真本事的僧道,不能一杆子打倒一船人。但九江王下了令,她却也不能私下去请人看面相测八字。现下听得甄玉之言,却想请甄玉帮九江王看一看。   “状元夫人这相术,师从何人?”申氏笑着问道。   甄玉见申氏问她这个,心中另有计较,倒想借着相术之事,提点申氏,到时转而提点九江王,使他避过一些祸事。因笑道:“我祖父略晓相术,倒有心得,因闲时和我们说道,便学了一些。”   甄玉却是从胡嬷嬷嘴里得知原主的祖父晓得相术之事的,这会信口说来,毫无破绽。   申氏一听,倒是放了心,既然是家传的,便不比外头那些江湖术士,满口胡侃之言。因低声道:“不瞒你说,王府最近事多,王爷夜不能安,更有诸事烦心,只恐接下来更为不顺。倒要请你相看王爷一番,看他有否转机?”   甄玉忙谦虚道:“我学的不过皮毛,若相得不准,王妃到时不要怪我。”   “不怪你不怪你!”申氏笑着摆手,又劝甄玉喝茶。   “胡嬷嬷,去请王爷到书房一趟。”申氏扬声喊进胡嬷嬷,笑道:“状元夫人是自己人,却没有见过王爷,倒得引见引见,别在外面见了不认识,到时大水冲了龙王庙,自家人不识自家人。”   胡嬷嬷听得申氏的话,不由看甄玉一眼,也好,且让他们见一面,看看他们有什么异状。若露出一丝儿不对来,便得提前妨着,到时务要想法掐断他们的牵扯。   九江王听说甄玉要拜见他,不由讶异万分,适才偷偷见过,这会又要明目张胆再见一次?   胡嬷嬷却是转述了申氏的话,笑道:“王爷重用王状元,王妃自然不敢怠慢状元夫人。现下状元夫人想见见王爷,王爷倒要给几分面子,见一见她才好。”   “嗯!”九江王应了一声,交代道:“就在宴客厅左侧那间小书房见一见罢!”   胡嬷嬷听了,自去跟申氏禀报。   申氏便拉了甄玉来到小书房中,才一坐下,九江王便来了。   胡嬷嬷立在旁边,冷眼看着甄玉的情状,见九江王一进来,她眼睛便一亮,整个人活神起来,心中不由一沉,莫非王爷和她之间,真的有不可告人的事?   九江王见着甄玉,想着适才独处那一幕,虽装着严肃,到底是看了甄玉一眼。   甄玉当着申氏和胡嬷嬷的面,自然是按礼数拜见了九江王。   一时申氏示意胡嬷嬷下去,胡嬷嬷不情不愿的下去了。   因九江王先前严打江湖术士,扬言不让人观相,这会申氏倒不敢说要让甄玉帮他看相,只介绍甄玉给九江王认识,一面暗示甄玉,让她细看九江王一番。   甄玉见申氏连连使眼色,只得抬头看向九江王。   九江王当着申氏的面,只作第一次见甄玉,待察觉甄玉偷看他,不由微怒又微甜。这女子真太大胆了,居然当着王妃的面偷看本王!这样的女人,只怕会成为祸根,还得想法令她死心。   申氏见九江王瞥一眼甄玉,神情似是不快,倒代甄玉捏了一把汗,王爷一向威严,府中妇人少有敢直视他的,现状元夫人这样直视他,只怕王爷觉得被冒犯,要恼火的。   九江王又略说两句话,抵不住甄玉那眼神的攻势,站起来走了。   待九江王一走,申氏便问甄玉看相心得。   甄玉自有一番话说,说得申氏直点头。   外间白谷兰却是问得申氏在小书房内,因揭帘进去,一眼见得甄玉也在,一时又要退出去。   申氏抬头瞥见白谷兰眼睛红肿,不由问道:“这是怎么啦?”   白谷兰强笑道:“适才出去,被灰迷了眼,揉了一揉,便成这样子了,我且去敷一下眼。”说着走了。   甄玉看着白谷兰落荒而逃,想到她邀王正卿私奔而不得,不由摇摇头。   却说九江王一路出去,脚步却有些飘忽,回味甄玉的眼神,心潮小翻腾着,一时又奇怪自己的反应,又不是没见过痴心一片的女人,因何被这甄氏一瞧,总觉得心里酥酥的?他来到僻静处,袖子一甩,一个荷包掉在地下,一时拣起,这回对着光线细看了看,见荷包绣着吉祥如意纹,分明是男式荷包,一时心头又起了小波浪,这荷包定是她绣了要送给本王,特意遗落在衣柜内,让本王拣到的。他寻思着,忙把荷包重新笼进袖中。   九江王这一番举动,却是落在不远处的任达良眼中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今天很早就起来码字,现在眼睛有点发蒙,求撒花怜惜啊! ☆、有萧声悠扬   任达良本是来找九江王的,一时却缩回身子,往来路走了。   钟三友和丁学义候在一处四角凉宁中,坐立不安,一时见钟达良回转了,便问道:“可见着王爷,王爷怎么说?是那女人一厢情愿勾引王爷罢?”   任达良阴着脸,站在亭前四处看了看,见这处凉亭颇高,若有人过来,一眼便可见到,这会四围无人,静悄悄的,因放了心,坐到石凳上道:“未必是一厢情愿。王爷一向威严,若他不喜,那女子如何敢近前?”因把看到九江王藏起一个荷包的事说了,沉吟着道:“虽则不敢肯定荷包便是那女子所赠,但瞧着王爷的行径,总是不妥当了。”   钟三友急了,“任兄,王爷好容易得了京城掌兵之权,大事将成,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坏了大事。”   丁学义也道:“偏那女子是王正卿的妻室,一个闹不好,王正卿反水,再要得罪了王氏家族,便是大祸。到时三王爷和四王爷还不趁机落井下石?”   任达良眼神微闪,终是俯耳和钟三友和丁学义说了一番话,未了道:“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只能如此了,且不过一个女子,将来王爷成就大业,哪儿还会记得她?”   钟三友和丁学义点头同意任达良的话,使人暗地里毒杀了甄氏,绝了王爷的念想,仰止丑闻发生,未雨绸缪,却是比闹出事来再处理要强得多。只是王正卿方面么……   任达良心下冷笑,甄氏之死,肯定要设法造成是王正卿毒杀的模样,到那时,王爷哪里还敢重用王正卿?如此,我就能晋位成第一谋士。待得王爷大事一成,我自然是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了。   三人又商议一番,这才散了。   王府宴席散时,王正卿因喝了酒,下人劝着不让他骑马,他只得上了甄玉的马车,和甄玉一起窝在车厢内。   马车一路向前,王正卿感觉到甄玉比平素乖巧,不由心痒痒,伸手去握她的柔荑。   今晚见着许多熟人,听着许多熟悉的话语,甄玉难免沉侵在过往中,被王正卿握住手时,一时倒没有甩开,却回味着一众美貌夫人和小娘子,嘴里道:“今儿见到好几位美人,王府的唐妙丹郡主自不待说,一等一的人材。就是王妃的远房表妹,姓白名谷兰的,也是才貌过人,站在众位夫人中间,宛如一朵白莲花。”   听得甄玉提起白谷兰,王正卿心中一跳,莫非玉娘知道了什么?从前她就爱猜疑不休,只拿不着证据,今晚这番话,是试探之语?   甄玉见王正卿表情纠结,心下暗爽,道:“白谷兰献了一罐清风庙云雾茶给王妃,说道那茶是一位旧友赠她的。三爷,你可认识白谷兰这位旧友?”   王正卿脸色一变,很快又恢复正常,一罐茶而已,何必自乱马脚?因道:“玉娘,你这么问,莫非怀疑我就是白谷兰那位旧友?快别多疑了,若我真是她的旧友,她怎会当着你的面拿出这罐茶?”   甄玉差点失笑,若不是亲眼见着他们想要约了私奔,现听着王正卿这番诚恳的话,还真会被他迷惑呢!也罢,男人么,三妻四妾的,再私会一个心上人什么的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只可怜原主傻气,居然因为这个气死了。   甄玉也曾为男子,倒是认为王正卿这种行为,并没有多过份,但王正卿这行为既然为原主不喜,她也不能纵容。   车厢内挂着一盏角灯,灯光昏黄微弱,映在甄玉脸上和红唇上,倒衬得她别样柔美。王正卿瞧着她的表情,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来,瞧着瞧着却是看呆了眼。   甄玉懒得再理王正卿,只闭上眼养神,不想才闭了眼,就有热热的气息拂在脸颊,不由一惊,一时睁眼,就见王正卿俯头过来,意图不轨,一时避开,挥拳头作凶恶打架状。   王正卿见甄玉还是拧巴着,只得作罢,一时缩回头。   马车到府门口时,一众人早迎了出来,把他们接进去。   侍书扶了王正卿往书房去,胡嬷嬷忙扶了甄玉往正房去。   甄玉今晚喝了酒,先头又见过心上人唐妙丹郡主,更兼和旧主九江王短时间相处了一下,忆及往昔,却没了睡意,和胡嬷嬷道:“王府盛宴,却只顾着说话,没吃多少东西,这会饿了。嬷嬷去厨房让人备一些酒菜过来。”   厨房的人很快送了酒菜过来,甄玉又觉得独酌没意思,吩咐立夏和半荷道:“你们去请周姨娘和夏姨娘过来陪酒。”   胡嬷嬷拦着道:“三夫人,三爷也赴宴归来,这会怕也饿了,不若请了三爷过来一处用膳?至于两位姨娘么,只怕是歇下了,倒不好扰她们。”   甄玉前世时,一心谋取功名,待谋得功名,又思想着助九江王谋大事,在女色上头便极力压仰自己,至油尽灯枯时,却是悔了,早知道该及早娶妻生子,延继后代才是。待得重生,发现身为女子,胸间时时有不平不尽之意,难以畅怀。表现在言行上,便有一股急色的模样出来,虽知不妥,究竟把控不住。这会听着胡嬷嬷的话,突然失了意兴,摆手道:“算了,我自己独酌就好。”   胡嬷嬷挥退了丫头,坐到甄玉下首,一面给她斟酒,一面道:“难得三爷肯带三夫人出席宴会,在人前露脸,三夫人要拿捏姿势,也别拿捏得太过。现下三爷有心和好,三夫人也该软和一些。三夫人进门也一年了,再不圆房,传出去像什么话?”   甄玉不置可否,伸懒腰道:“困了,安歇啦!”说着准备漱口洗脸。   胡嬷嬷见此,知道她听不进自己的话,无奈摇头,暗暗叹息。   第二日一早,甄玉就忙忙寻了那罐云雾茶出来,亲嘱胡嬷嬷几句,让她送到王府给唐妙丹郡主。   胡嬷嬷问了一个来龙去脉,却道:“多少人想得这茶而不能够,三夫人却巴巴送去给郡主泡来洗手,传出去不好听罢!”   甄玉道:“昨儿开口说了要送给她,怎么好反悔?且一罐茶而已,能讨得她开心,有何不可?”   胡嬷嬷不由对着甄玉左看右看,疑惑道:“不知道的,还以为三夫人是一位钟情于郡主的男子了。”   甄玉清咳一声道:“虽昨儿才见了郡主一面,却是谈得投机,相见恨晚,因此思想讨她欢心,有什么奇怪?”   胡嬷嬷一听这话,倒是突然伤感了,“三夫人进了王家一整年,极少赴宴席,更少出门,三病六灾的,致使一个闺蜜也无,平素也没个夫人来说说闲话,谈谈世情,这回见了郡主等人热心,才会抛尽自己一片心罢?只盼郡主能领三夫人之情,异日多走动走动,也不负三夫人这片心。”   甄玉摸下巴,嗯嗯,异日多走动走动什么的,正是求之不得啊!因催胡嬷嬷道:“嬷嬷快出门罢,待会儿日头出来了,可是晒得紧,小心晒伤了。”   这里胡嬷嬷出门了,甄玉便有些心神不宁,只盼着唐妙丹接受了她的好意,果然同她走动起来。   不过一个多时辰,胡嬷嬷就回来了,一回来脸色却不好,只接了立夏递过来的帕子擦汗,且不答甄玉的话。   甄玉见她是空着手回来的,知道那罐茶送出去了,一时奇道:“嬷嬷这是怎么了?莫非王府看门的给你甩脸色了?”   胡嬷嬷气得不轻,只当着丫头的面,不好说唐妙丹的坏话,待看着立夏领人下去了,这才道:“因是坐咱们府里的马车过去的,王府看门的一看马车的标志,早通报了进去,哪会给我甩脸色?只进去后,却没见着郡主,只见了郡主身边一个三等丫头。那丫头接了茶,转身就进去了,寒喧话也没有一句。隔一会儿,就见那丫头捧着茶罐又出来了,当着我的面,把茶递给一位粗使婆子,说不知道多少人摸过的茶,郡主怕脏了手,就赏给她们几个守夜的婆子喝了。”   在甄玉印象中,唐妙丹一直是一个知书识礼的,何曾有过这样一面?一时待要不信,但这话是胡嬷嬷说的,胡嬷嬷哄谁都好,绝不可能哄她,因怔住了,心中也不是滋味,半晌道:“许是郡主今儿心情不佳,便失礼了罢?”   说起这个,胡嬷嬷又生气了,“巴巴给她送茶过去,连杯茶也不叫人给我倒,让我坐冷板凳呢!”说着唤小丫头道:“进来,给嬷嬷倒一碗茶来,快渴死了,嗓子都冒烟了。”   甄玉见胡嬷嬷恼了,忙过去给她捏肩,哄道:“嬷嬷莫恼,我代郡主给嬷嬷陪不是。”   胡嬷嬷本来喝着茶,一听甄玉这话,突然掼下茶杯站了起来,退后两步道:“三夫人,这个亲疏远近你得分清楚。虽则我是奴婢,不能和郡主比肩,但郡主是你什么人,我是你什么人,不是明明白白的么?哪有你代郡主给我陪不是的?不知道的,还以为郡主才是你亲近的人,我倒是那外人了。”   重生这些时候,胡嬷嬷一直细心服侍,纵她再荒唐,也从没发过这样的脾气,这会突然怒斥,倒让甄玉愣住了。   是的,她已重生了,不再是以前的甄榜眼,而是现在的甄玉娘了。同她亲近的,不是唐妙丹,而是胡嬷嬷哪!   “嬷嬷,我说错话了!”甄玉低头去端起那杯茶,递到胡嬷嬷跟前道:“嬷嬷喝茶,过往不究。”   胡嬷嬷又怎能真跟甄玉生气呢?闻言不过看甄玉一眼,叹息一句,就接过了茶。   虽出了这样的事,甄玉还是放不下唐妙丹,悄悄打探她的动态,只怕她会如期落水。提心吊胆了数天,没有唐妙丹落水的消息,一时又是吁口气,不管如何吧,只希望她过得好。   这些天,王正卿却是又领了一份差事出城去了。至他回来这一天,又有事和门客章飞白商议,这么一商议,便到了半夜,因歇在书房中,并不打扰妻妾们。   第二日是休沐日,王正卿来了兴致,至晚请了几位旧友在府中小宴,丝竹之声绵绵,就是后宅中,也隐约听到萧声。   甄玉本也擅萧,听得萧声悠扬,便听住了,又让立夏去打听,是谁在吹萧?   立夏打听了回来,和甄玉道:“三夫人,三爷在前头宴客,请了摘月楼的田绾绾过府吹萧。”   摘月楼是官造的歌馆之地,专门培养歌姬,长成后送给达官贵人。歌馆自然也有营业赚钱,但歌姬们只卖艺不卖身。各府里每有小宴,也能递个帖子,到摘月楼请了歌姬弹奏助兴。   甄玉前世就听过这位田绾绾的弹奏,当时还深叹如此绝色,不知道以后会落在何人之手。后来这位田绾绾却是被王正卿纳入府中为妾。自此后,便隐约听闻,王正卿妻妾不和,常有争风吃醋之事发生。就是王正卿正妻甄氏病亡,也好像跟这位田绾绾略有关系。   甄玉算算日期,努力回忆,嗯,王正卿纳这位田绾绾,应该是几个月后。这位田绾绾虽美貌娇媚,但她既然是气死原主的女人之一,就不能让她进府来。   甄玉想了一想,决定去前头悄悄瞧一瞧情形,看看田绾绾和王正卿勾搭上没有?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加更了! ☆、歌姬田绾绾     立夏禀报完,见甄玉沉默不语,不由有些担忧,低声劝解道:“三夫人,不过一名歌姬,济不得什么事,犯不着因此生三爷的气。”   甄玉一时有些困惑,哦哦,爷们召歌姬,后院的妇人应该要视如不见?料着原主是做不到这点,才被王正卿厌弃的。   立夏倒了一杯茶给甄玉,又低劝道:“从前为着这些事,三夫人便跟三爷闹,结果也没闹出一个好来。如今好容易三爷回转些,三夫人该当笼了三爷的心,到时生下一儿半女,有了依傍,比什么都强。”   这是劝她赶紧跟王正卿生一个孩子,别的不要多管?甄玉搁了茶杯,站起来推窗,一时负手叹息,闹腾了这些时间,确实也该清醒了,回不去便是回不去了,这一回,她不再是甄榜眼,而是一个妇人。   “立夏,找一套你的衣裳出来给我换上,我充个丫头往前头看看。”甄玉笑着吩咐立夏,又顺手在抽屉内摸了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放进荷包中。   立夏听得甄玉的话,待要再劝,见她瞪眼,一时止了话,三夫人自打上次病好后,性情虽好了许多,容易说话些,但每碰她要做什么,却又比原先更难劝转,且她只一瞪眼,那眼神儿,令人无法违抗,更不敢再劝说了。   在甄玉的想像和认识中,身为妇人,便只能安份守已,生儿育女,依傍夫婿和儿女过活。如今自己成了一介妇人,不想认命,那么,能如何呢?跟王正卿和离明显不切实际,且莫说一个和离的女子无法面对父母,就是后半生,也定然坎坷流离,不若如今的境况。若说依了自己前世的见识,做出什么功业来,更是笑话,自己曾身为男子,深知道,这世道,是男子的世道,女子向来只是依附,若太过出头,没有男子容得。   思来想去,却也只能和王正卿好好过日子了。正因要和王正卿好好过日子,才不能让他纳田绾绾进来。须知道,田绾绾就是红颜祸水,败家的根本。   田绾绾今年十六岁,她六岁时,其父犯了事被流放,家产充公,她便被送入摘月楼中。摘月楼的老板娘见她细肤大眼,且又识字,十指纤纤,知道是一个好苗子,便令人精养着,教育琴棋书画,只等长成后送进宫中或者王府中。   田绾绾十五岁及笄后,却悄悄积攒私已,自有打算,只寻思要傍个如意郎君,待得见了王正卿一面,一颗芳心便系在王正卿身上,百般设法引王正卿注意,只希望王正卿能纳她进府为妾。   只王正卿似有意似无意的,田绾绾拿不准他的心思,便找门路托了章飞白,求章飞白帮一帮她的忙。   章飞白先前未投靠在王家当门客时,一度穷愁潦倒,那时节跟随友人到摘月楼,田绾绾听得他的口音,却是故乡之音,虽见他没钱,也没有白眼于他,反私下接济了一些。因着这个情份,章飞白自然要帮她一把。   今儿王正卿宴客,章飞白帮着待客,便提议喊田绾绾来吹萧。众人自然赞成。   田绾绾不愧是摘月楼的红牌,一曲萧音下来,众人皆有些沉醉,亏得章飞白暗示,知晓田绾绾心属王正卿,众人这才禁了要调笑她的心思。   虽则摘月楼的歌姬卖艺不卖身,但一些不过格的行为和调笑,哪能幸免?田绾绾也深知这点,急于傍得好郎君,而举目少年俊杰中,除了已故的甄榜眼,还有谁及得上王正卿?   今晚,须得破釜沉舟,博得郎君宠幸,下半世有靠。   田绾绾见调动了众人的情绪,因再吹一曲,这次却是对着王正卿吹,一边吹,眼角一边飞出媚意来,情思尽在其中。   王正卿见田绾绾小嘴凑在萧管上,上上下下的,引人无限瑕思,倒略略有些意动,一时又定了心神,转开头去端茶喝。   田绾绾见王正卿转开头,她倒是生了喜意,若不动心,何必掩饰转头?   章飞白冷眼旁观,一时也看出门道来,状元爷,这是有些意思了呢!若如此,事情自然更顺了。   田绾绾一曲吹奏完,起身端茶时,却是不慎碰翻了茶杯,被茶水污了裙子,一时央告道:“且容奴家去更衣,更完再来吹奏一曲。”   众人岂有不容她更衣之理?王正卿便随意指了一个婆子,让婆子领田绾绾去更衣。   田绾绾领着两个小丫头告退时,眼角瞥一下章飞白,见章飞白微点头,一时松了口气,能不能成事,只看今晚了。   王正卿待得田绾绾告退时,倒是多看她一眼。本来一个歌姬,他也不放在心上,更不会为美人乱了分寸。但谁叫这歌姬相貌有几分像白谷兰呢?   上次在王府见了白谷兰几次,倒勾起旧情,但如今各自婚嫁,再行纠缠下去,若被人发觉,则是祸事。只一时之间,又何尝能忘记当年初相遇,两心相许的时候?待见着这田绾绾,见她相貌有几分当年初相遇白谷兰时的娇喜可人,免不了略略留意。   但田绾绾既然是摘月楼的红牌,摘月楼自不会轻易放人。且这摘月楼背后的主子,甚至连九江王也要忌惮几分的,他可不想为了区区一个歌姬,动用九江王的情面去讨人。   章飞白自是明白王正卿的心思,美人若是唾手可得,便笑纳了,若要费老劲才能得到,则免了。只田绾绾请托了他,他总得费神给田绾绾铺路。只要王正卿沾了田绾绾,以王正卿的为人,定然会负责,到时不费老劲也要费老劲,想法把田绾绾纳入府中了。   再说了,摘月楼每年都要送数位歌姬进王府或是达官贵人府中,这些歌姬或者就有造化得了王爷或是达官贵人的宠爱,在府中立稳脚跟的。田绾绾是摘月楼的红牌,她也有私交颇好的歌姬。到时田绾绾成了王正卿的妾侍,想要探知其它府中的消息,只须通过原先那些歌姬们就能探知了。虽则这样一来,王正卿这边的消息,或也会不小心露些出去。但凡事有得有失,只要得大于失,便是可行之道。   章飞白这两年,却是十分忠心王正卿,百般为王正卿谋划的。他认为,现甄榜眼亡了,王正卿晋为九江王身边第一谋士,前途无量。若是王正卿得志,他这个门客,自然也水涨船高。因一心要帮王正卿更上一层楼。   且说甄玉扮作丫头模样到了前头,隔着屏风瞧了瞧,见厅内坐了王正卿几位旧友,却不见田绾绾的影子,一时回转身,唤了一个丫头问话。   那丫头一抬头见是甄玉,虽奇怪自家夫人作了丫头打扮,却不敢多看多问,只是答道:“田姑娘被茶水污了裙子,到后头换衣裳去了。”   “哪儿的后头?宴客厅这处不是有更衣室么?”甄玉问道。   丫头道:“说是男客在座,不便在这左近换衣裳,央着嬷嬷领了到内院的更衣室换衣裳呢!”   “哦!”甄玉意会过来,嗯,看来这田绾绾是收买了婆子和府中某人,这才让她进到内院的。   美人,你进了内院,便是我的,不可能是王正卿的了。甄玉轻笑一声,抬步就走。   被问过话的丫头怔怔看着甄玉仰首阔步而行,三夫人这么大甩步走路,若不是穿了女装,倒像个爷们。   宴客厅内,章飞白和王正卿谈说,却是一脚绊在桌椅上,手里的茶水倾了王正卿一身,一时失声道:“可烫着三爷了?快,火烫膏呢?”   王正卿抖了抖衣裳道:“茶水已冷了,却没有烫着,只是须得去换套衣裳。”   章飞白便自嘲笑道:“却是今晚的酒水好,多喝了几杯,这就醉了,持个茶杯也持不稳,倒倾了三爷一身茶,该死!”   王正卿倒不疑有它,笑着让众人自便,自进了宴客厅左近一间更衣室中,吩咐人找一套衣裳来给他换上。   在更衣室侍候的丫头却是低声道:“三爷,因今儿天气好,原本放在这处的几套衣裳却是拿去洗了,是一并收进内院的,想烫了再搁到这处,这会要衣裳,还得到内院找。烦三爷等一等罢!”   王正卿喜洁,现下身上粘湿,便不耐烦,摆手道:“罢了,我自己进内院换。”说着抬足走了。   却说田绾绾随着婆子进了内院一处更衣室,早命身边的丫头添香厚赏婆子。   这婆子姓章,因和章飞白同姓,早被章飞白收买了,安放在内院中看门,时不时探听王正卿一些内院之事。婆子这会接了添香的荷包,捏着沉沉的,似乎里面装了银子,一时大喜,不想今晚有这等造化,平白得一注横材。   田绾绾笑道:“因身上沾沾的,却有些不舒服,倒想泡一下澡,再换一套衣裳的。不知道嬷嬷可否帮着提两桶热水过来?”   “这有何难?”章婆子一口应了,很快去厨下提了两桶热水过来给田绾绾。   待婆子退下了,田绾绾令两个丫头在门外把风,她一件一件脱了衣裳,把衣裳整齐折了放到一边,这才跨进浴桶中,坐了下去。   这当下,在门外把风的两个丫头却瞧见一个丫头端着两杯茶过来,不由微怔,不是说这处近着状元爷的书房,平素不许丫头过来的么?   名唤添香的丫头看着端茶的丫头走近,借着廊下灯光一瞧,不由暗吃一惊,这王家,连一个端茶的丫头也漂亮成这样了?   甄玉端着两杯茶走到更衣室这头,见里面隐有烛光,门外杵着两个丫头,便上前道:“章嬷嬷到了那头,却是记起两位姐姐今晚滴水未沾,只怕渴坏了,令我送两杯茶过来给两位姐姐解渴呢!”   添香确实渴了,一时寻思,可能是那婆子到了外头,解了荷包一瞧,见打赏丰厚,一时高兴,倒又想着她们滴水未沾的事了,因打发丫头来送茶,以表谢意?   “姐姐快喝吧,喝完我还得回去交差呢!”甄玉端起一杯茶递到添香手中,又端了一杯递在另一个丫头手中。   添香忙笑着道谢,和另一个丫头喝了茶。   甄玉看着两位丫头接过茶喝了,便把托盘伸到两位丫头的跟前,示意她们把茶杯放回托盘内。一时在心内默数一二三。待她数到三时,果然见那两个丫头腿一软,软倒在地下。   甄玉默默:老子这几日闲来无事,调配了一瓶子昏乎粉,不想倒派上用场了。现下放倒了两个丫头,里面的美人是一并放倒了拖着扔出去,还是直接以王正卿夫人的身份令她知难而退呢?咳,见到美人不能怜惜,却要打击,实在不是老子的作风!   田绾绾坐在浴桶内,伸手拨下头上珠钗,把珠钗拿在手中,轻轻旋转那颗珠子,珠子却是空心的。她旋出珠子,把珠子内一点黄色粉未倾倒在水中,这才重新旋好珠子,把珠钗插回发髻。   黄色粉未很快散于水中。田绾绾伸手泼着水,腕间两只手镯相撞,发出丁当响。渐渐的,她被水泼过的肌肤,散发出一股淡淡幽香,嗅之令人心神半醉。田绾绾满意的吁口气,这神仙粉就是神仙嗅了,也要销魂的,不怕王正卿嗅了不动心。   她这里正泼水,突然听得门响,不由略诧异,不是说好见到王正卿来了,添香进来禀报,她这里再发出尖叫,引王正卿进来的么?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?她虽诧异,却还是依照先前设计好的,装作受惊,扶着浴桶半站起来,露出胸前浑圆诱人春光。一时见进来的是一位漂亮丫头,又怔住了,这是?   甄玉进得更衣室内,鼻端嗅得一股幽香,不由揉了揉胸口,再瞧向浴桶内的美人,差点流了鼻血,好香艳的一幕!   “田姑娘,章嬷嬷怕你自己一人洗不干净,特意令我来帮姑娘洗洗。”甄玉一揉胸口,揉到一团软肉,马上意识到自己现下是女儿身了,又略清醒,一时走到浴桶边,真个伸手要帮田绾绾洗澡。   田绾绾见这丫头古里古怪的,她识人颇多,这会却知不妙,待得甄玉伸手过来,不由自主就尖叫了一声,喊道:“添香!”   添香没有进来,闻声进来的,是王正卿。   甄玉一眼瞅到王正卿的身影,不由大惊,不好,美人要被看光光了。   她想也不想,两只手掌一拱,猛地伸过去,罩在田绾绾胸前两只大白兔上,遮住了一片春光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从今天开始,只有早上一更了。等入V后,再努力双更。明天见! ☆、纤手柔无骨   尖叫声响起,是田绾绾发出来的。惊叫声响起,是王正卿发出来的。闷叫声响起,是田绾绾赏甄玉一巴掌,甄玉发出来的。   “玉娘,你在干什么?”王正卿喝了一声,一眼见田绾绾未着寸缕,一个转身,早就退了出去。   甄玉捂着被扇得通红的脸颊退后两步,一时醒悟过来,她以前不打女人,但现在她也是女人了,被女人所打,何妨回手呢?罢,摸了人家一把,就不回打了。她思想着,觉得光摸一把不够本,便多看田绾绾两眼,赞道:“好圆好白!”   田绾绾慌慌又喊一句添香,不见丫头进来,已是自行跨出浴桶,伸手去拿衣裳穿,一时恨得气痒痒。   “你是谁?”田绾绾恨及这个破坏她好事的丫头,咬牙切齿道:“冲撞了我,小心我叫你主子打死你。”   甄玉抱手臂看着田绾绾匆匆套衣裳,至这会重审视她眉眼,不由讶异,原来长得有几分像白谷兰啊,怪道王正卿上心呢!   王正卿在外间候着,用足尖去踏两个软倒在地下的丫头,早气得脸发白,好你个玉娘,居然迷倒人家丫头,跑进去摸她们的主子!像什么话了?上回摸两位姨娘的事还没跟你计较,这回居然摸起外间的女人来了。是可忍执不可忍!   “玉娘,出来!”王正卿扬声喊了一句,怒火在胸间奔涌。   甄玉见田绾绾也穿好衣裳,没什么可看了,且这会只觉更衣室内有些气闷,俏脸发了烫,心肝儿跳得呼呼响,略有不对似的,听得王正卿呼喊,就走了出去。   王正卿见她出来,一把扭住她手臂,气道:“不在后院待着,跑来这处折腾什么?且她是摘月楼的人,将来要侍候贵人的,你搞她作什么?”说着一眼见得她脸颊一个手掌印,分明是被扇了一巴掌,更是生气了,“怎么被打了?”   甄玉出来被风一吹,连身子也发烫了,一时嗅得王正卿身上清爽的味道,不由往他胸口蹭了蹭,马上又知道不对劲,只挣扎着道:“快放开我,我好像是嗅了媚药似的,很是不妥呢!”   王正卿一怔,松开甄玉,审视她一眼,果然见她俏脸通红,眼波如水,春情荡漾的模样,心中突然“咯当”一声,问道:“在哪儿嗅着媚药的?”   甄玉指指更衣室内道:“想来是这女人想迷倒你,不巧我想作弄一下她,比你先进去一步,就嗅着媚药了。”   王正卿脸色一变,眼神阴沉起来,不错,田绾绾长得俏丽,有几分像白谷兰,他也颇上心,但这不代表她就能来计算他。且是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。当他王正卿什么人了?   “玉娘,你先回去,让胡嬷嬷熬一点清凉定心的汤给你喝,再泡一泡澡,上床先安歇着,待会儿我处理完这边的事,再来看你。”王正卿难得柔情,摸了摸甄玉的头,若不是玉娘先进更衣室一步,我岂不是要中了田绾绾的计,闹出不好的事来。   甄玉一听忙点头,转身走了。再待下去,只怕老子把控不住,把王正卿当了美人,搂进怀中怜爱哪!   甄玉才走,田绾绾便套好鞋子走了出来,她一眼见得两个丫头倒在地下,王正卿负着手着在一边,不由委曲万分,先去探两个丫头的鼻息,知道无碍,这才上前行了一个礼道:“状元爷,你府里那丫头无礼!”   “她怎么无礼了?”王正卿心内冷哼,打了我家娘子,还敢告状?   田绾绾听着王正卿这语气,不由猜测,莫非那美貌丫头是他心爱的人?一时便不敢十分抵毁甄玉,只照实道:“奴家在里面沐浴,她突然冲进去,对奴家无礼。且奴家这两个丫头倒在地下,只怕是她搞的鬼。奴家虽不是贵客,过门总是客,那丫头这般待奴家,状元爷不是该为奴家讨个公道,让她来赔礼么?”   王正卿冷着脸道:“她不是丫头,她是我的妻子甄玉娘。”   “啊?”田绾绾脸色全变了,天啊,她在更衣室沐浴要勾引王正卿,被他的夫人给抓个现行?还打了夫人一巴掌!   王正卿转开脸道:“好了,你喊醒丫头,赶紧走吧!”   “状元爷,奴家,奴家是得罪夫人了么?”田绾绾不死心,低声道:“待奴家给夫人赔个礼再走罢!”   王正卿道:“不用,你先走吧!”   田绾绾一听,知道事情已是不可挽回了,不由沮丧,只咬唇告诫自己不要急,以后还有机会。一时去掐两位丫头的人中,掐醒了她们,不待她们多问,便道:“走!”   目送田绾绾走远了,王正卿稍一寻思,便想起章飞白的异常,一时前厅也不去了,直接到了书房中,转头唤了侍书,让他去请章飞白。   田绾绾能进内院,且想着用这手段勾引他,离不开章飞白的帮忙。章飞白这般擅作主张,他得敲一记警钟,让他收好自己的爪子,不要越界。门客始终是门客,只能代主子分忧,而不能代主子作决定。   章飞白一看田绾绾忙忙告退,已知事情不妙,至侍书请他进去,心下只暗暗叫苦,寻思着要如何解释这件事。   待章飞白进来了,王正卿也不多话,只道:“你到庄上住一段时间罢,连夜就走,不必等明天。”   “三爷!”章飞白吓一跳,不敢相信王正卿就这样弃了他,急急道:“现九江王那儿重用三爷,若我不在三爷身边,谁来帮三爷记着一些杂事?”   王正卿冷然道:“飞白啊,我并不是离了你就不行的,你须得记好这一点。”   章飞白再待再解释,一见王正卿转开脸,一时也气闷上来,在你身边两年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不过为着今晚这点小事儿,就要撵了我走,这样的主子真叫人寒心。   王正卿听得身后没有动静,到底是叹了口气道:“飞白啊,你想明白了,再回来罢!”   章飞白本来气闷着,一听这话才活过神来,低声道:“若不然,我就帮三爷收了庄上的租子,立了秋再回来?”   “嗯!”王正卿应了,转头道:“一些交不上租子的,就免了。现下却要收笼人心。这件事办好了,便将功抵罪罢!”   章飞白眼睛一亮,这么说,还是会重用他的?   王正卿淡淡的,对章飞白这样的门客,还得恩威并施。   另一头,甄玉在房中沐浴,一边把水泼到侍候她沐浴的立夏身上,看着立夏湿了衣裳,显出胸前的浑圆时,又差点直了眼。没错,田绾绾胸前那绵软的手感,记忆犹新啊,立夏这个也不差,但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,她又怎么能对立夏下手呢?   立夏见甄玉眼神不对,有些害怕,只她从小侍候甄玉,对主子却是忠心,只硬着头皮继续帮甄玉洗起来。   甄玉闭了眼,额头轻叩桶沿,喃喃道:“静心,静心,不要乱想!”   立夏忙拿巾子垫在桶沿上,用手去扶甄玉的头,问道:“三夫人不舒服吗?”   “岂止不舒服,简直太难受了!”甄玉突然抬头,正好立夏俯下身,这一下,她有脸就卡在立夏胸前,一时呼吸不畅,忙忙把头仰后,闭着眼道:“立夏,你出去,让胡嬷嬷进来侍候。”   立夏见甄玉粉脸赤红,喘着粗气,不禁也惊惶了,忙出了房门去喊胡嬷嬷。   胡嬷嬷却是捧了一碗药进去,看着甄玉喝下了,又唤人再提一桶热水来给甄玉泡着。   甄玉喝了药,出一些汗,又再泡了热水,再出了汗,这才定了神,不再浑身发烫了。   看着甄玉上了床,胡嬷嬷才去坐在床边,问及事情的经过。   甄玉简略说了,至于自己捂住田绾绾大白兔,被打了一巴掌的事,自然省略了,好在脸上手掌印已消褪了。   胡嬷嬷听完,又气又恼,骂道:“好个贱妇,这便上门勾引爷们了?当这府中的主母是瞎眼的么?”说着又骂甄玉,“都是三夫人对三爷不上心,才叫人有机可乘。若是夫妻恩爱,那起贱妇怎么敢打这样的主意?”   甄玉待胡嬷嬷骂完,这才道:“日防夜防,家贼难防。待到了明儿,且把今晚与了田绾绾方便的丫头和婆子,全撵出去。后宅也该整顿一番了。”   胡嬷嬷脸色稍缓,道:“三夫人想通了,知道要立威严了?本来就是,这府中除去老夫人,你便是主母了,哪有什么事都不管的?”   甄玉说着话,有了困意,只闭上眼,不一会儿,却是睡着了。   王正卿过来时,便见甄玉睡得正香,脸上红肿已消尽了,他心头郁气也略消,因挥退了胡嬷嬷,除了外衣,在甄玉身边躺了下去。   甄玉睡得迷迷糊糊的,感觉有人搂了她的腰,只一侧身,用手肘拐开那人的身子,接着翻身,举手就是一拳。   王正卿前几次被打,这回却有防备,一手捉住甄玉的拳头,一个翻身,压坐到甄玉身上,带着笑意道:“不是嗅了媚药么?难道不须我给你解药?”   甄玉深感得和王正卿摊牌了,因严肃脸道:“三爷且下来,咱们谈一谈!”   “什么?”王正卿愕然。   “就是说,我现下还不能和你圆房。”甄玉痛痛快快说了心理话。   王正卿再次愕然,待回过神来,突然大怒,翻身下地,冷冷道:“你不要后悔才好。”说着准备走人。   甄玉想起后院还有两位姨娘,深怕她们被王正卿弄去下火,忙扬声道:“上回可是说了,只要守身如玉,那本《律法释义》就是你的。”   还不许我沾别的女人?这是逼着爷当和尚,还是要逼着爷去喜欢男子?王正卿回身怒视甄玉,“什么你的我的?你的不就是我的?玉娘,你别太过份?”   甄玉也怒目,“这么说,那本书你不要了?不要拉倒,我拿来烧掉。”   “别别,有话好好说!”王正卿吓一跳,那可是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孤本啊,真被烧掉了,只怕要悔一辈子。   甄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,示意王正卿坐在案前,她自己下床,趿了鞋子,也坐到案前,提了茶壶倒了两杯茶,一杯递给王正卿,自己端了一杯,喝了一口才道:“三爷,我先前病了一场,想通了许多事,那时重病,深怕熬不过去,在佛前发了一个誓,说道若是病好,便半年不和你圆房。所以,你看……”   半年时间,应该能学会如何做一个女人,学会如何从王正卿夫人角度看问题,学会如何应对以后生儿育女的问题了罢?甄玉忖度着,半年时间下来,如果还是无法接受王正卿,无法适合这样后宅妇人的生活,到时再设法好了。   王正卿恍然大悟,怪不得这几次想亲近,她推推托托的,原来是这样。只是半年时间啊,她又不许我碰小妾,却要怎么熬过去?   甄玉见王正卿那副样子,一时又忘却自己是女子,只像个挚友那样,举起手掌,五只手指拢了拢道:“用这个解决吧!”   “呃!”王正卿愕然,接着红了耳朵,再接着突然吼道:“你一个妇人,从哪儿知道这些道道的?好的不打听,专门打听这些坏的。”   “这些是坏的?”甄玉猛然发现自己忘形了,忙忙就要掩饰,“我只是见你蹭着桌子,度着是身上痒了,想让你用手抓抓,你生气什么呢?”   王正卿:“……”,这是淫者见淫,我误会她了?不过她十指纤纤,虽不能圆房,若她肯用这十指……,也未尝不能接受。   甄玉见王正卿瞪着她手指看,也低头看自己的手指,嗯,柔若无骨,又白又嫩,很合适……。吼,当然不行,这现下可是自己的手指,怎么能乱用?   王正卿寻思着,玉娘还是处子,什么也不懂,还得找机会引导她,让她自动自觉,到时虽不能圆房,将就将就,半年也就过去了。   甄玉寻思着,王正卿这厮一向不缺女人,要他守半年,有些难。还是找机会引导引导他,其实一心扑在功业上,偶然熬不得了,自给自足,一眨眼的,半年也就过去了。   王正卿心里烦躁,一口喝完茶,再去倒时,发现茶壶空了,一时也不想唤人,见甄玉还剩下半杯茶,就端了她的茶杯,把嘴唇凑在她沾过的地方,眼睛看着她,轻轻呷茶。嗯,女人,懂不,这个叫调情?   嗯,男人,这个很懂!但是……,甄玉心里纠结着,要不要拦下他,让他不要再舔茶杯沿了,这样下去,这杯子还怎么用?   看来是不解风情啊,枉我快把杯子亲破了,她还一脸无波,半点不脸红。王正卿心内叹气,也罢,慢慢来罢,今晚就到此为止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笑眯眯更新了!   会好好码字,不负大家的厚爱! ☆、盼红袖添香   见王正卿只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,胡嬷嬷不由大急,掀帘子进房,问甄玉道:“三夫人倒底想如何?不跟三爷好好相处,难道真想一辈子就这样过?”   甄玉知道再糊弄下去,胡嬷嬷这里也不好说话了,因道:“嬷嬷,你坐过来些,我说一件事给你听。”   胡嬷嬷闻言,只得坐到床沿,顺便帮甄玉掖了掖被子。   甄玉这才低声道:“上回我到清风庙赢了三罐茶,送了一罐到书房给三爷。三爷把那罐茶送给另一个女人。没错,那个女人就是三爷的心上人白谷兰。三爷如此对我,我焉能与他交心,焉能这会俯就于他?”说着略去一些细节和不便说与胡嬷嬷听的经过,简略说了王府赴宴过程,重点描叙亲眼看到王正卿和白谷兰搂在一起的情景。   胡嬷嬷一听还有这段公案,不由气白了脸,喘着气道:“这白妖精,这是要害了三爷,要害了王家啊!两人皆是有家室的,这等丑事传出去,还有脸待在京城么?三爷还有前途么?”   甄玉拍拍胡嬷嬷的手道:“为此,我不能姑息他们,须得想法子令他们断了念想。这么一个时候,却也不愿与三爷同房,委屈了自己。”   胡嬷嬷一听,知道劝不转甄玉,只得作罢!   第二日却是七月二十八日时,一大早的,甄玉就心神不宁,因亲去王府求见申氏,不料申氏不在府中,她只得求见申嬷嬷。   申嬷嬷因上回的事,对甄玉心存警惕,见她趁着申氏不在府中摸上门来,很是鄙视,只对方是状元夫人,又不得不接待。   甄玉和申嬷嬷打了几句机峰,这才问及唐妙丹,听得这几日安好,这才松口气,因道:“待王妃回了,嬷嬷只说,上回赴宴时我说过的话,请王妃务必记在心头。”   申嬷嬷敷衍了事应了。   甄玉交代完,便准备告辞出府,不想今日九江王却在府中,听闻甄玉来了,心下“咯当”一响,前思后想了一回,待要不见,因心中有鬼,又觉得若是不见,反露了形迹,倒不如见一见,一时就令人来传唤甄玉。   申嬷嬷一听九江王传唤,不由倒抽一口冷气,心中只害怕申氏不在府中,甄玉会和九江王做出一些事来,因借口送甄玉过去,不离左近。   九江王见甄玉进来了,心下感叹:不过几日功夫,她竟然瘦了,可怜哪!   甄玉知晓九江王不信相术之事,这会当然也不会说,只说是偶然闲了,来拜见王妃的。不想王妃不在府中,她也不便打扰王爷,倒要告辞了。   九江王也不虚留,只令胡嬷嬷亲送她出去,一时默默:这小娘子委实太痴情,为了见本王一面,聊解相思之苦,竟趁着王妃不在摸上门来,唉!   甄玉才要走,突然想起唐妙丹落水前后,九江王嘴角是生了一个大泡,同样闹得人仰马翻的,一时回头道:“现下秋燥,王爷宜多喝些润肺下火之物。”说着方去了。   这里九江王怔怔的,略有小感动,又略有所思。   却说宁老夫人听了一点儿王正卿和甄玉闹别扭的动静,一时大急,两人一直这样闹,我老人家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?   这一日起来,闻得甄玉出府了,只是皱眉,待甄玉回来,就着人请她过去说话。   甄玉来到宁老夫人正房时,自有了心理准备,准备听老人家数落一顿。宁老夫人待她请了安,正待说话,就见管家娘子满脸喜色奔进来道:“老夫人,夫人,瑶娘子和郎子来了!”   原来是宁老夫人的小女儿王正瑶揩同夫婿曾少阳来了。   宁老夫人这个小女儿今年十六岁,却是年初才嫁到曾家的,所嫁的曾少阳,也是才貌出众的少年英杰。   听得小女儿来了,宁老夫人顾不上教训甄玉,忙忙就喊人去迎王正瑶。   甄玉身为嫂子,自然站了起来,和管家娘子一同出去相迎王正瑶。   王正瑶未出嫁时,和甄玉娘这个嫂子相处并不愉快,这会见甄玉迎出来,脸上却淡淡的,开口道:“有劳嫂子了!”   甄玉见王正瑶高佻身段,肤白如玉,也是一个美人儿,一见自然生了好感,且不顾她态度冷淡,只热情引了她们夫妇进去。   到了厅中,又是行礼又是奉茶的,热闹了一番,各人才落座。   甄玉见她们母女有话要说,便借口去厨下安排膳食,告退下去。这里也自有人领了曾少阳去书房说话。   待得丫头们也下去了,宁老夫人这才携了王正瑶坐在身边,问道:“不年不节的,怎么突然就来了?事前也没有让人来说一声?”   王正瑶这才说了实话,“少阳的父亲下个月五十岁生辰,只他一直寻不着合适的寿礼,一时就急了,想过来问问三哥,可藏着好的字画,想求一幅当寿礼呢!”   宁老夫人倒是知道,曾少阳父亲喜好收藏字画,若是能寻得一幅好字画当寿礼,确是比什么都能讨他欢心,一时道:“待你三哥回来了,你自己问他。”   王正瑶又悄声道:“若有甄榜眼生前的字画更佳。想那甄榜眼,本是棋画双绝的。那回父亲得了他一幅画,如得了宝一样。可惜甄榜眼不肯费时间画画,传出来的,只有那么几幅。三哥先前跟他同僚,想必手里有他一幅两幅字画的。”   宁老夫人听得一叹道:“甄榜眼活着时,倒没人这般到处求他的画,至他一死,他的画作倒成了稀罕物?”   王正瑶笑道:“阿娘有所不知,甄榜眼死后,他的画流出外面,人家千两银子一幅也肯买呢!”   “这么贵?”宁老夫人吓一跳。   王正瑶点头道:“可不是么?说起来,这个还要怪三王爷了。就是三王爷在外抬价,把甄榜眼画作的价钱抬了起来。”   原来三王爷唐晋明偶然得了甄玉生前画的一幅《仙姑摘桃图》,到城外道观中拜见唐习武时,便随手把画献给唐习武,不想唐习武一见那幅画,却是喜欢上了,当场令人挂了上去,又问是在哪儿得的,可还有别的画作云云。   唐晋明不意一幅画讨了唐习武的欢心,回城后自是到处搜集甄玉生前的画作,不管多少银子,他都愿意买下。就这样,甄玉的画作瞬间有市无价。消息传出去后,各府里喜好风雅的老爷子们,也四处搜寻甄玉的画,以得到甄玉的画为荣。   母女说完话,早有婆子来请示在哪儿摆饭?宁老夫人道:“自然是摆在正厅中。”   小姑子来了,待客诸事,甄玉自然要出面,她虽不惯这些家务事,好在有胡嬷嬷提点着,倒没有出差错。待得摆好饭菜,才去请宁老夫人和王正瑶夫妇。   棠国规矩却是比前朝宽散,一家子亲戚吃饭,倒没有说一定要分个男女席,因曾少阳也和女眷们坐了一席。   甄玉却是认得曾少阳的,前世那会,曾少阳随着王正卿到王府赴宴,还曾一道喝过酒谈过时事的。只她这会并不留意曾少阳,只留意曾少阳身后一个丫头。   那丫头眉如新月,眼波如水,却有几分像唐妙丹郡主。甄玉见了,一时动了心思,只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跟王正瑶讨要这个丫头。   至饭毕回房,甄玉便有些坐立不安,一时喊胡嬷道:“嬷嬷去打听一下,看看瑶娘这次突然回来,是个什么原故?”   胡嬷嬷应了,自拿了一点零嘴,吩咐两个丫头拿了去给王正瑶带来的小丫头吃,再行打听几句。   两个丫头打听回来禀报,只说王正瑶是为了寻一份寿礼过来的。   甄玉听完,转开了心思,曾家富裕,要什么寿礼买不到,非得到王家来问?   至晚,她倒是听闻了,原来王正瑶想寻一幅她前世的画。   这会儿,曾少阳正和王正卿在书房中说话。王正卿手头自然有一幅甄玉生前的画作,只他不愿意拿出来,便哄曾少阳道:“郎子也知道,我之前和甄榜眼不和,他哪儿肯赠画给我?郎子不若到任达良处问问看,没准他那儿倒有一两幅也未定。”   曾少阳苦笑道:“任达良纵有,哪儿肯让给我?”   待得曾少阳出了书房时,却在廊下碰着一位俏丽的丫头。   丫头传话道:“三夫人说她有一幅甄榜眼生前的画,若是郎子想要,拿一个人跟她换就行了。”   曾少阳一听大喜,心里埋怨王正卿道:还说没有画,嫂子不是藏着一幅么?一时问丫头:“三夫人让我拿什么人跟她换?”   丫头道:“三夫人说了,就要今儿午间吃饭时,站在郎子身后服侍那丫头。”   “哦,是红袖啊!”曾少阳虽有些不舍得红袖,但一想那幅画,只得咬牙道:“去告诉三夫人,什么时候拿了画过来,就什么时候领走红袖。”   这位红袖,却是自小服侍他的丫头,虽未收房,究竟看待的比别人不同些,不想甄玉会看中这个丫头。只是,王家什么丫头不能得,非要红袖?   曾少阳回到客房,把这个问题说与王正瑶听时,王正瑶也是不解,她倒不憋着,直接就去找甄玉问究竟。   甄玉道:“因这位丫头像我在江南一位旧友,一见生了亲近之心,所以想讨了她在身边服侍。”   王正瑶一听,虽不大信,到底不再相问,只道:“既这样,把画交给我,我转头让红袖过来。”   甄玉笑一笑道:“且待我临摩一幅出来,再行把画送到你们房中。”说着想一想,悄嘱王正瑶道:“此事先不要跟你三哥提起。”   王正瑶也怕节外生枝,闻言道:“这是嫂子私藏的画,三哥不知道?”   甄玉点点头笑道:“他若知道了,没准只让我把画送给你们,却不许我要你们的丫头呢!”   王正瑶捂嘴笑了,这会看甄玉,却是顺眼很多,若是从前说话也这般爽快,大家倒至于闹不欢?   一时闲聊,王正瑶又提起一事,笑道:“听闻上回你在王府显了身手,下棋赢了白娘子和妙丹郡主?”   这事儿早已在各府夫人中传开了,也没什么可隐瞒的。甄玉便笑着说了经过。   王正瑶听得甄玉下棋还赢了清风庙老和尚,一时失声道:“老主持可是国手,京城里下棋和他有输有赢的,真没多少人,更不要说连赢四局了。嫂子既有此棋艺,从前为何不显?若肯显了,闲时和三哥下一盘,关系也就缓和了。”   甄玉但笑不语,从前常和王正卿下棋,彼此熟悉棋路,现下可不敢和他下,一个不好,被他看出端倪,却要如何解释?   王正卿却不知道甄玉准备拿画跟王正瑶换丫头的事,这一晚想了想,便至甄玉房中来。妹妹和郎子来府做客,总要打听府中诸事,自己和玉娘不和,一直不同房的事,被他们知道总归不好。若自己安歇在玉娘房中,也可堵了众人之嘴,止了谣言。   甄玉昨晚那般,还以为王正卿这半年定然绝迹她房中了,不想他又来了,一时惊讶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  “怎么,我不能来?”王正卿有轻微不满,见我来了,不是该惊喜么?   甄玉摸摸下巴,马上又放下手了,以前的习惯动作要弃掉,免得被王正卿疑心,一时又扬声吩咐立夏道:“上茶,我用那只荷花杯,给三爷用昨晚那只玉青杯子。”   立夏摸不着头脑,却还是依言寻出杯子,倒了茶端进去。   王正卿见甄玉自己端了一只荷花杯,把一只玉青的杯子递给他,也有些摸不着头脑,“这杯子不是一套一套的么?都只剩下一只了?”   甄玉笑道:“不是呀!昨晚看你挺喜欢这只玉青杯子,亲了又亲,就特意吩咐了,小心收好这只杯,每碰你来了,就用这只杯子上茶。”   王正卿:“……”   那里王正瑶听闻王正卿到了甄玉房中,倒怕拿画换人的事黄了,一时着人去请王正卿,只说是曾少阳有请。   王正卿自然不会拂了妹夫的面子,忙忙就去了。   稍迟些,就传来消息,说道王正卿和景少阳论起学问,且喝了酒,待会要安歇在书房,就不过来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  刚接到编辑通知,本文10月19日(明天)入V。入V当天三更,大概是一万字出头。   因为贡茶现在是宅在家里码字,如果码字能补贴一点生活费用,就会坚持下去,所以希望大家看得下去的,能够订阅支持,万分感谢!   这是贡茶的专栏,点进去收藏,开新文第一时间知道呢!   PS:转载的,恳请延后三个小时再转,深深拜谢! ☆、25质问甄玉娘 甄玉却是连夜作画,其中一幅便以前世的笔触来画,另一幅以甄氏临摩的笔触来画,直折腾到天亮时,才画好了两幅,只是一时怕人看出端倪,也不叫人进去服侍,只隔着门吩咐胡嬷嬷道:“昨晚作画,一晚没睡,今早却要补眠,你们别吵我,让我睡一会再起。” 府中有客人,主妇怎好睡得太晚呢?胡嬷嬷劝道:“瑶娘和郎子在府中作客,三夫人不好高卧的,且熬一熬,待他们走了再补眠罢!” 甄玉看着墨迹未干的画,回应胡嬷嬷道:“若有人来问,就说我还在临摩甄榜眼生前的画,不禁别人相吵,且再等上一两个时辰便好了。”说着插紧门,压好两幅画,自上床去补眠。 王正瑶果然等不及,一大早就过来询问甄玉临摩好没有,想取走那幅画。 胡嬷嬷便照甄玉交代的说了,又赔笑道:“毕竟是甄榜眼的画,其中精妙处岂是能随意临摩得来的,自要费功夫。这不,三夫人临摩了一晚,至今早还没有完。只是又怕您着急,加紧着临摩呢!且再等上一两个时辰,料着也差不多了,到时再亲送过去您那儿。” 王正瑶见胡嬷嬷恭谨,便有些满意,一时倒不急着走,只在小偏厅和胡嬷嬷闲话。 “嬷嬷,三嫂由何处淘来的画作呢?”王正瑶笑道:“昨儿听三哥提起,可是说三嫂先前多病,不多出门,想看闲书了,便是派嬷嬷出门去淘的,指不定这画,也是嬷嬷淘来的罢?” 胡嬷嬷不由汗颜,“瑶娘子抬举了,我虽识得几个字,淘几本话本还行,怎有眼力淘到这等画?” “这么说,是三嫂自己淘来的?”王正瑶打定主意,要问问甄玉是在何处淘来的画作,得空也去碰碰运气。 胡嬷嬷却说不出所以然。 因见问不出什么来,王正瑶转而道:“也不知道红袖什么地方入了三嫂的眼,竟指名要换她?” 胡嬷嬷脱口道:“红袖身段好,看着好生养。” “哦!”王正瑶一下明白了,看来是三嫂生不出孩子,两个妾侍也没动静,她着急了,想为三哥张罗一个通房罢了!这也是红袖的造化,倒不好说什么了。 又闲聊几句,王正瑶见甄玉房中还是没有动静,便起身走了。 这里胡嬷嬷度着时辰差不多,便去拍门,喊道:“三夫人,天也不早了,若是画不好,待会儿再画也成。” 甄玉听得声音,从床上爬起来,下地去看画,见墨迹干了,便开了门,吩咐丫头提水进来服侍她洗漱。 王正瑶那边一直打听着甄玉的消息,听闻房门开了,忙忙就领着红袖过来,只让红袖去叩见甄玉,又急不可待要看画。 甄玉取了画交给王正瑶,一手去拉红袖,细细看了一遍,心下喜悦,只要眉毛画长一些,嘴唇这儿润一润,不要梳双丫髻,而是梳一个同心髻,料着更像唐妙丹呢! 王正瑶展开画看了看,眉开眼笑道:“谢谢三嫂了。转头我再让人把红袖的身契拿来给三嫂。”说着忙忙走了。 曾少阳等在书房中,眼见王正瑶果然取了画过来,不由大喜过望,忙忙展画去看,一看画作果然是甄榜眼的笔风,不由道:“早便听闻甄榜眼偶然画得一幅《钓仙鲤》,画风细腻传神,是不可多得之作,只外间遍寻不着这一幅,没料到居然是三嫂得了。” 王正瑶见画没装裱,却是嘀咕道:“三嫂也真是的,这样的画居然白放着,也不令人装裱一番。” 曾少阳笑道:“咱们拿出去,赶紧找人装裱罢!有了这幅画,这回寿宴上,料着能讨得阿爹开怀了!”说着突然“咦”的一声,凑近去看画的落款,见虽有署名,却没有印鉴,不由大起疑惑之心,看向王正瑶道:“该不会你三嫂拿了临摩之作给咱们,自己留了真品罢?” 王正瑶也起了疑惑,只她知道甄玉的脾气,若不能证实这幅就是临摩之作,这样回转头去问,定然被喷,因道:“着人去看看三哥出门没有,若没有,倒要请三哥品鉴品鉴。三哥自能判别真假。” 曾少阳点头,忙喊长随去请王正卿。 王正卿很快来了,一看画作,却是大吃一惊。记得那会王府新修好锦鲤池,众谋士在池边小酌,甄榜眼微醉之下画了一幅《钓仙鲤》,自己趁机索要了画作,至今珍藏在书房,轻易不拿出来。如今怎么又多出一幅《钓仙鲤》了?不对不对,这幅画风虽和那幅相以,画中的仙姑和仙鲤却略有不同,就是画中的景观,也不是夏季,而是秋季了。莫非,甄榜眼后来又画了一幅? 曾少阳见王正卿脸色不对,一时大感不妙,问道:“是临摩之作么?” “看着是真品。”王正卿答道。 曾少阳一喜,又指着署名处道:“就是没有印鉴,颇令人奇怪。” 王正卿道:“甄榜眼画作,却有几幅是没有印鉴的,盖因当时画完,未及拿出私章来盖印,旁边的人早把他的画作抽走了,死也不归还。”说起这个,他嘴角倒是浮了一缕笑意。 稍迟些,王正卿便到了甄玉房中,遣开所有丫头和婆子,沉下脸道:“玉娘,你跟甄榜眼究竟有什么关系?” 甄玉一惊,抬眼看着王正卿,心思百转,只一会道:“我和他是师兄妹,只我知道他,他并不知道我。” 王正卿脸上看不出表情,只示意甄玉继续说。 甄玉却是从胡嬷嬷嘴里得知,原主也曾拜过李大家为师,学习画画。 这个李大家,年事已高,画画却精妙,布局与众不同的。 她前世也曾跟李大家稍学过一年的画,虽则后来自己的画已超出李大家,却一直尊敬于他,年节必要上门拜见行礼。 论起来,她前世和甄氏之间虽没有见过面,却确实是师兄妹。 只那回自己高中,托人回乡报信,报信的人另传来一个消息,却说道李大家亡了。李大家一亡,曾拜在他底下当弟子,且没有见过面的,自也不会在人前到处宣扬是师兄妹云云。所以,自己前世确实不知道甄氏是自己的师妹。 甄玉整理一番思绪,便说出李大家的名号,又道:“因着男女有别,且甄榜眼当时已是王府红人,等闲人攀不上,我自掩了这事,认为不必到处说。但至他一死,我总有些难过,偶然见得他的画作流落在外,总要费银子买下来方能心安。” 甄玉心里有些虚,解释完之后去瞥王正卿,却见他似在沉思,一时松口气,这样说没问题罢? 王正卿虽还有疑惑,又寻不出破绽,隔一会道:“以后再有甄榜眼的物事,万不能随意拿了换东西。” 甄玉“嗯”了一声,心里有些烫贴。没想到自己死了,王正卿却念念不忘啊! 他们这里说话,早有人报了消息进来,说道唐妙丹郡主今日早起赏荷,不慎落水,九江王和王妃已请了太医去瞧,现王府一团乱,让王正卿进府理事。 甄玉一听,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下,这要发生的事,竟是没法避过么?明明叮嘱过王妃,让她留意着,她也答应得好好的,为何还让郡主落了水?这一番落水,病了几个月,后来虽好转了,到底气色差些,谁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呢? 王正卿忙忙去了,甄玉坐立不安,又不好跟着去王府,怕人家认为她添乱,到底是按下了。至晚传来消息,说道唐妙丹郡主受惊过度,怕是要养一段日子了。 甄玉叹口气,负手在窗前想心事,只一会却感头痛,一时忙抛却杂念,喊了红袖进来侍候。 红袖新换了主子,有些不安,略略拘束。 甄玉见她低眉垂眼,极是温顺,倒是生了怜惜,唤立夏进来道:“我看不惯她这个双丫髻,你帮她拆了,重梳一个同心髻。” 立夏忙应了,拉了红袖,帮她重梳了头。 甄玉又让半荷找出一套自己以前的衣裳,让红袖换上,一时左看右看,执眉笔给红袖画眉,再点了红唇,打扮的鲜亮,有五六分神似唐妙丹郡主了,这才满意的退后两步观赏着。 众人见经了甄玉这番打扮,红袖似是换了一个人,化身为贵女,不由赞叹道:“三夫人真是妙手。这要带了红袖出去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谁家高门贵女呢!” 看着红袖的模样,甄玉到底心里痒痒的,一时让红袖奉茶捶背,又让她磨墨添香,却不要立夏等人侍候了。 甄玉新收了一位漂亮丫头的事,很快传到周含巧和夏初柳耳中。 周含巧让春柔去打听,得知这个丫头是甄玉拿一副画跟曾少阳换的,不由嘀咕:什么丫头这么金贵,值得拿一幅甄榜眼生前的画去换? 春柔倒又是打听了另一个消息,悄悄和周含巧道:“夏姨娘那边的丫头说,上回三夫人和三爷在书房争执,三爷答应三夫人,这三个月却要守着身子,不碰后宅妾侍呢!” “为何?”周含巧咬着牙,三夫人自己不让三爷碰,也不让三爷碰她们,究竟想什么呢? 春柔给她分析道:“三夫人进府一年了,一直和三爷闹着,关系并不好。现下三爷似乎回转了一些,渐也到三夫人房中了。值着这个时候,三夫人自然不能让三爷到姨娘房中,以免姨娘先怀了身子。” 周含巧一想也是,三夫人自然是想着能先行生下嫡子的,被姨娘占了先,总是不甘心。她又问道:“三夫人凭什么让三爷答应她呢?” 春柔凑过去道:“听说三夫人得了一本前朝孤本,说道拿去装裱了,若三爷这几个月不碰女人,三夫人这本书便是三爷的。” 周含巧沉思一下,觉得这几个月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,重点讨好甄玉为佳。 夏初柳方面,却是上回在书房亲耳听着甄玉和王正卿说的话,深知王正卿在得到那本书之前,是不会碰她们这些妾侍的,一时也绝了心思,再加上得了甄玉赏的头面,倒是想着,如今先讨了甄玉的欢心,在府中有些人脉,收买一两个心腹,慢慢立稳脚跟再论。只她一听甄玉收了漂亮丫头,却也吃惊,莫非三夫人不放心她们,想笼了漂亮丫头,到时让漂亮丫头助着笼三爷的心? 小罗帮着打听了消息回来,说了红袖的事后,又低声禀道:“胡嬷嬷领着人,撵了章婆子并两个看门的婆子,另两个在更衣室收拾衣裳的丫头也撵了。这会人心惶惶,都怕惹祸上身,竟是没打听到三夫人因何要拿画换一个丫头。” 夏初柳一惊,这是要整顿后院么?若这样,倒不能轻举妄动,以免触了霉头。因嘱小罗道:“也别打听了,得空且过去侍候三夫人是正经。”讨好主母了,有主母罩着,别的便是等闲事了。 候了两日,却风平浪静的,再没有听到后院有别的风波,夏初柳放下心来,提了点心去甄玉处。 周含巧因甄玉这阵子不喊她去按摩,似乎忘记了她,一时喜忧参半的,只思来想去,也去厨下做了点心,让小丫头端了,过来找甄玉。 周含巧和夏初柳进门和甄玉请了安,一时去看红袖,见红袖满头珠翠,穿着新衣,虽不是姨娘,打扮得比她们这两个姨娘还要娇美,不由嫉妒起来。 甄玉贪新不忘旧,见两位姨娘来了,正好翻柜子找东西,找出两副金镯子,就分别赏了周含巧和夏初柳。 周含巧和夏初柳得了赏,这才平衡了一些,一时抢着上前服侍甄玉,端茶的端茶,捏肩的捏肩,极其殷勤小心,倒把立夏等服侍的丫头挤到一边了。 房里珠围翠绕,美人体贴温柔,红袖添香,实在是人事一大乐事。甄玉到底是畅怀了许多。 结果王正卿过来时,在门外一窥,就见甄玉在案上抄抄写写,他的一个妾给她捏肩,一个妾递茶倒水,另一个美人正在红袖添香。 还是站在门侧的立夏先听得动静,掀帘子一看,见是王正卿,忙忙请安。 周含巧和夏初柳见得王正卿来了,眼睛一亮,不由自主就想迎上去,脚步一抬,马上知道不对,又缩了回去。三爷是来找三夫人的,她们还是暂时安份一些,且看看形势再论。因只福一福请安,并不迎上去。 甄玉见王正卿来了,也没有相迎,只等着他自己走上前,坐到她对面,方问道:“用过晚饭了么?” “嗯!”王正卿看一眼红袖,抬抬下巴道:“这就是那位用画换来的丫头?”听说是因为身材好,一副好生养的模样,因此用画换了,先放在房中?嗯,虽则以后也是我的人,但用一幅画来换,还是不值嘛! 甄玉见王正卿询问,早让红袖上前请安。红袖卖身契是捏在甄玉身中,且现下度不准形势,自然一心依附着甄玉,虽见王正卿风流俊俏,却硬是不敢起心思,只规规矩矩行礼,行完礼又退回甄玉身边,殷勤侍候。 房里难得静了一静,还是甄玉唤红袖再往香炉子搁一块香饼,又笑道:“红袖添香,果然不错。” 众人看了看红袖,见她穿了红衣,这会挽起袖子添香,一举手一投足,确实赏心悦耳,一时又打趣起来,房里再次恢复了笑语。 王正卿见两个妾一个通房只围绕着甄玉转,言笑款款,甄玉也眉眼含笑对她们,其乐融融的样子,倒显得他像是多余的,不由略郁闷,一时道:“都下去罢,我和玉娘有话要说。” 听得王正卿这般说,三位美人自然一一告退。 看看房中静下来了,王正卿心头舒爽了许多,喝完手里的茶,杯子一搁,站起来也准备走人。 “不是有话要说?”甄玉见王正卿抬脚,已走到门边,不禁出声询问。 王正卿回首,严肃道:“却是要和你说,没事儿不要和妾侍们混一堆,早点洗洗睡吧!” 作者有话要说:第一更。看完留个足印再到达下章哇~ 26蝴蝶扇翅膀 过几日,却有户部侍郎韦同甫的夫人钱氏着人递了帖子过来,请甄玉赴五天后的赏花会。 钱氏每年都会举办赏花会,今年本没打算请甄玉的,还是上回王府赴宴,见甄玉性子不像传说中难缠,反有几分直爽,且棋艺出众,人物风流,便生了喜爱之心,更兼王妃明显高看甄玉一眼,她便也想笼一下甄玉,指不准,甄玉以后就成王妃身边的红人了呢! 胡嬷嬷看到帖子时,喜出望外,甄玉嫁进王家一年,除去上回王正卿带她赴王府之宴外,赴过的宴席屈指可数,各府的夫人办宴席,也几乎忘记给甄玉递帖子了。再加上宁老夫人不喜甄玉,王正卿又不进她房中,看看很不是一回事了。没想这回户部侍郎夫人会递了帖子过来,因一心劝甄玉赴宴。 甄玉倒是知道,九江王以后谋得大事,也少不得户部侍郎韦同甫的支持。他的夫人钱氏,在各府女眷中风评也极好,是一个值得结交的。现下钱氏递了帖子过来,她自然要赴宴。 胡嬷嬷见她打算赴宴,就建议出府去选布料做新衣,再打造几件时新首饰。 甄玉倒是知道原主嫁妆丰厚,花费一些并没什么。因要出门,顺便就领着周含巧和夏初柳一道出去。 周含巧激动得双眼发光,身为一个姨娘,平素哪有机会随便出府?更别提逛什么铺子了。而且她隐约觉得,三夫人比三爷更喜欢她。有主母疼爱着,在府中就没有人敢欺负她,这一辈子如果再育有一儿半女的,基本就圆满了。 夏初柳也极是兴奋,难得出门一趟么!她这几日好好理了思路,寻思着,先前想望的,不过是衣食无忧,终身有靠这两条。现下到了王家,虽则不得三爷的喜爱,但三夫人宠着,要什么给什么,好像也没什么不好。那么,她想太多作什么呢?好好侍候三夫人不就得了?至于三爷的疼爱么,能争取当然要争取,争取不来也就算了。反正三夫人不倒,她的日子自然也舒舒服服的。 甄玉对逛首饰铺子这种事情,兴趣并不是特别高,结果每到一间铺子中,就是她坐在一边看着,周含巧和夏初柳吱吱喳喳商议哪种料子好?待她们看中了,她就付银子。 一圈下来,甄玉只随意买了两种料子,周含巧和夏初柳却收获不少。至于几家铺子的掌柜,却暗暗嘀咕:今儿来的夫人,作派实在与众不同,一副爷们领宠妾出门购衣裳的样子。 又逛了一会,甄玉略有些撑不住,女人买点东西要比较成这样的呀?明明绸缎料子的花纹差不多,却能说出很多道道来。 胡嬷嬷见她透出一点不耐,便道:“若不然,让姨娘们自己逛着,我陪夫人上茶楼坐坐,待会儿会合了再回去?” 甄玉这才活泛了一些,点头称许。 于是兵分两路,两位姨娘继续逛铺子,胡嬷嬷陪甄玉到左近的茶楼喝茶。 到了茶楼,见这会人并不算多,因在二楼包厢处靠近窗口处坐下了,一壶茶下来,又吃了茶楼出名的点心,甄玉这才觉得没有白出来一趟。瞧这点心,还是如前那般地道,还是熟悉的口味。记得前世时,他是常来这家茶楼喝茶的,当时常伴他一道来的,还有史铁手。 忆起史铁手,甄玉手里挟着的包子差点掉在碟子上,一时搁了筷子,转向窗边,向下看去,恰好就看见近着这处茶楼一家客栈,伙计扔出一个破包袱并一堆灰灰黑黑破棉衣来,一个衣裳褴褛的汉子走出来拣起包袱,转身向伙计说着什么,伙计双手抱胸,貌似在拒绝。 甄玉眼睛定在那个衣裳褴褛的汉子身上,讶异得不得了。这可不正是史铁手吗? 前世时,他也是值这个时候路过下面的客栈,想往茶楼这边来,却被伙伴抛出来的破包袱误砸了脚,伙计见误砸了人,忙出来赔礼。那会,史铁手也走了出来,俯身去拣包袱,又向伙计说情,道是容他父子俩人再住一晚,明儿一准把住客栈的银子给付了。 伙计自然不肯,只是一顿喝骂,说白吃白喝两天了,再让他住下去,天理难容! 甄玉当时听得史铁手一口江南口音,衣裳虽褴褛,相貌却威武,破衣处露出精壮的手臂,心下只诧异,这样的汉子,看着是一个会武的,不拘哪儿也能混口饭吃,为何混成这个样子? 那伙计骂着,见甄玉不忙着走,却在围观,一时不知道转了什么脑筋,一指甄玉对史铁手道:“你求我,不如求这位贵人。贵人手缝里漏了一星半点的,就够你生活一辈子了。” 甄玉听到这里,喝一声伙计道:“够了!”说着扔给伙计一块碎银子道:“他的房钱,我结了。” 史铁手愣一下,看看甄玉,忙上前道谢,一时自报姓名籍贯,说道容他寻得亲友,定然会还这笔钱。 甄玉观他言行,却不像普通粗汉,且听着籍贯,又是同乡,一时起了相助之心,便道:“这处有茶楼,何不上茶楼说话?阿郎要寻什么亲友?这京城中我还识得几个人,不定能助阿郎寻得人。” 两人上了茶楼,史铁手说了景况。 原来他父亲生了一种怪病,在江南到处求医,却是医不好,因有人指点,说道要医这种病,只怕得上京城求医。他思想得一番,就把家里房子典了出去,凑了钱,带了老父上京城。到了京城中,果然寻得一位名医,开了药服下,他老父病情开始好转,只是这个时刻,他们的银子却花完了,因拖欠了客栈房钱未还,客栈伙计便要赶他们走,还是看着他老父病着,没有拖出去,只扔了他们包袱出来。 据史铁手说,他却想寻一位同宗同乡,名唤史文田的,好跟对方借银子应急,只是先头得知这位同宗在王府中当护院,究竟哪个王府却不得而知。 甄玉一听笑了,这位史文田可不是九江王府中一位护院么? 史铁手听得史文思的消息,一时大喜,站起向甄玉道谢。 甄玉却道:“文思这几日却不在王府中,你是寻他不着的。” 史铁手现下已是窘境,一听不由着了急。 甄玉因掏了银子借给史铁手,又让他治好老父的病后,到王府寻他,若想在京城安置下来,他或可助一臂之力。 史铁手不意有这等机遇,自然对甄玉感激涕零。待得他老父的病治好了,便领了老父去投靠甄玉和史文田。甄玉身边正缺人,见得史铁手一身好武艺,就让他当了贴身侍卫,安排他老父看门。 那么几年功夫,也有人欲对甄玉不利,亏得有史铁手几次三番护卫,才没有出事。 胡嬷嬷见甄玉朝着窗口看,她也往下看了一眼,这一看却吓一跳道:“那不是史家郎君么?怎的来了京城?” “你识得他?”甄玉极讶异。 胡嬷嬷见甄玉不记得史铁手了,便道:“论起来,他跟咱们老爷还沾点亲戚呢,只他家穷了下去,这些年便没走动了。” 甄玉听得此话,便道:“看他样子是遇到困难了,既然是亲戚,倒不能视如不见,且下去瞧瞧!” 两人下了楼,来到客栈门外,正好听得史铁手还在求情,说道老父病着,容他们再住一晚,明儿定当寻了银子来交房钱。 甄玉看一眼胡嬷嬷,小声吩咐她拿银子过去给伙计,帮史铁手结了房钱。 史铁手一时过来道谢,一样如当年那般报上名号等,说道定然要还这笔钱,只见甄玉是漂亮小娘子,不敢唐突,转而问胡嬷嬷姓名。 胡嬷嬷便通了姓名,笑道:“小郎认不得我了?我可是甄家娘子的奶娘,先前在江南时,也见过几面的。”说着指指甄玉,说了甄玉的名字。 史铁手一听,居然是甄家娘子,若是以前见了,甚至能称兄道妹的,只如今……。他思想着,忙上前向甄玉道谢。 甄玉便问了几句,听得他要寻史文思,一时笑道:“听着这名字,倒像是九江王府中一位护院。那一回三爷醉酒,王爷使护院送了三爷回府,临着听下人提起,似乎便是这个名字呢!” 史铁手一听,大喜过望,只说待寻着史文思,有了着落,再上王家道谢。 甄玉却知史文思这几天不在王府中,史铁手注定找不到他的人,因笑嘱胡嬷嬷再封了两锭银子给史铁手应急,看看这处不是说话地方,便道:“待医好你阿爹的病,寻着同宗也好,寻不着也好,且来找胡嬷嬷说一声,到时或能助得你。”说着领了胡嬷嬷走了。 胡嬷嬷见甄玉肯相助落难之人,也颇为高兴,暗道三夫人可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了。 甄玉看着天还早,度着两位姨娘还没逛完的,也不想白等着,领着胡嬷嬷拐进一家书斋中,随手去翻看一些话本。因见这家书斋其中一本话本颇有新意,便看住了。 胡嬷嬷怕人冲撞了甄玉,只护在她身边,一时见又有人进来,抬头一看,不禁一愣,来的不正是便装的九江王和自家三爷么?怎么,他们也来淘书? 王正卿一眼就见着甄玉和胡嬷嬷了,眼见胡嬷嬷要抢步上前行礼,便摆摆手,指指身上的便服。胡嬷嬷乖觉,便没有喊出来,只矮身行个礼。 甄玉察觉到胡嬷嬷的动静,略一回头,眼神突然收缩,举着手里一本书就朝九江王扑过去,喊道:“快闪开!” 电光石火间,九江王已是瞥见书斋角落有几点寒芒向他袭来,这么一个时间,竟有些闪避不及的感觉。 王正卿本来站在九江王身边,猛然听得甄玉的喊声,他反应也快,一把拉开九江王,正好甄玉扑过来,奋尽全力用手里的书挥飞了两点寒芒,其中一点寒芒被书角一扫,余力未尽,已朝她小腹处袭去,瞬那功夫,王正卿已是挡到甄玉身前,代她受了那点寒芒。 “来人,抓刺客!”九江王声音刚落,书斋内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已疾冲出去,转眼没了影。 这是一场随机的暗杀,可惜功败垂成。 向九江王袭去的三点寒芒,却是三枚小小飞镖。王正卿生受了一枚小飞镖,虽不至于致命,却也软坐在地下,痛得脸色苍白。 事后,据侍卫说,那书生力道不足,却是初初练镖的人,甄玉才能用一本书挥开两枚飞镖。又说,若是那飞镖侵了毒药,王正卿就没命了,或是那飞镖袭去的方向再偏一些,王正卿就没有后代了。 那枚袭向王正卿的飞镖,堪堪插在他大 。 事情一发生,已有侍卫冲进来保护九江王,有侍卫去追刺客,另有人去喊大夫来给王正卿诊治。 胡嬷嬷吓得说不出话来,只颤着嘴唇去摸甄玉,深怕她什么地方受了伤。 甄玉至这会,小心肝才乱跳起来,极是后怕。只她顾不上安抚胡嬷嬷,先蹲到地下看王正卿,只急声问道:“伤着哪儿了,要紧么?” 王正卿先安抚甄玉,“别怕,没事的!”若不是 见机快,只怕九江王难逃这飞镖。若是九江王有个闪失,自己也好,王氏一族也好,只怕皆得不了好。 甄玉见王正卿这会犹自安抚她,再一想他适才挡在自己身前,护着自己,心头难免感动起来,第一次觉得,王正卿这厮,却比九江王还俊些。 九江王看着侍卫搜查书斋,心下却回忆适才的情景,越想越感动, 为了我,甚至愿意舍了自己的命。若是王妃在这儿,她只会害怕尖叫,一定不晓得要过来相救的。 但,王正卿又愿意为 舍了命,为她挡下飞镖,此事究竟……。 大夫很快来了,给王正卿拨出大 处的飞镖,包扎完毕,又开了药,嘱甄玉道:“这药分内服外敷,内服的每日三帖,外敷的每晚临睡一换。其间伤口不得沾水,只能擦浴,万不能沐浴。” 九江王忙唤人送王正卿和甄玉回府,令好生护养,待伤好再到王府办公。 回到王家,王揎和宁老夫人听闻事情经过,惊得脸色发白,待见王正卿无碍,这才稍松口气,一时对甄玉倒是有点改观,今儿若不是她,确实大祸。 甄玉倒是记得两位姨娘还在外头,因嘱人去接她们回来。 周含巧和夏初柳一回府,得知王正卿受伤,差点吓掉了魂,忙忙去探视,又争着要服侍王正卿。 王正卿却不耐烦她们了,看着甄玉道:“ 服侍我便好。” 甄玉为了报答王正卿今日相护之恩,决定这几日亲自帮他护理伤口,不假手于人,因吩咐下人把王正卿抬到她房中。 王正卿闭着眼,任甄玉安排,心下只寻思着今日刺客之事,看这刺客的身手,倒不像是三王爷和四王爷派来的人,更像是临时起意要毒杀贵人解恨的普通人。别的还罢了,就怕这回的刺客事件,会提前掀起京城的腥风血雨。 甄玉却在回忆前世,这飞镖事件,却是没有发生过的。也是说,自己重生了,一些事情依然会发生,比如唐妙丹落水,比如遇见史铁手;但有一些事情却发生了变化,比如九江王这一日不是待在府中,而是和王正卿出来逛书斋。 王正卿服了药,沉沉睡去,一觉醒来,发现天已黑了,房里掌着灯,甄玉坐在灯下看书,样子分外娴静。 见王正卿醒了,甄玉忙上前扶他起来,把他搀下地,架着到了屏风后小解。 不知因何,王正卿当着甄玉的面,却不好意思起来,自己伸手扶住屏风,只让甄玉出去等着,待他小解完再来扶。 甄玉转出屏风后,王正卿突然觉得房中太安静,小解不出来,不由唤了甄玉一声道:“ ,唱一首小曲吧!” 甄玉愕然,小曲?她问得原因,差点笑跌,一时朗声吟起一首诗。 待王正卿小解完,甄玉扶他躺 ,给他擦了脸和手,便令人端饭过来。 王正卿虽没有胃口,眼见甄玉拿勺子来喂他,盛情难却,只得用了半碗粥,半碗汤。 用完饭,收拾停当,众人退了下去,甄玉便开始褪王正卿的衬裤。 王正卿受伤的又不是手,但他自己就是不动手,只看着甄玉纤纤十指在他 移动。 衬裤褪了下去,露出伤口,甄玉小心解开绷带,给王正卿换药,期间,她不小心碰到大 一物事,那物事本来焉焉的,突然就肿了起来,挡住了伤口。 王正卿极尴尬,脸上却云淡风轻,仿佛这事儿再正常不过。 甄玉瞥那物事一眼,随手拿一条手帕子遮住它,缚了打个蝴蝶结,令它美观些,这才把它拨到一边,继续上药。 终于上好了药。王正卿脸上正经严肃,耳朵却红透了,手心发着烫。 甄玉莫名的,便觉得房里有些热,俏脸早染了两朵红霞,她要给王正卿套上衬裤时,就有些犹豫,不知道要不要拿掉帕子,给那物事解缚。 王正卿低头一瞧,自己伸手拿掉帕子,任那物事“呼”一声肿得更大,待见甄玉惊奇看着那处,神使鬼差的,便问道:“观之如何?” 甄玉一愣,脱口评了三个字。 作者有话要说:第二更,求花花! 甄玉评了哪三个字,各位自己猜,反正我是不知道的 27刺激白谷兰 王正卿听得甄玉三字评语,一张俊脸“轰”地烧了起来,又是自豪又是诧异。自豪者,男人嘛,谁个不想得妻室这样的评语?诧异者, 怎的如此直接粗鲁?这些话是女人家能说的么? 甄玉也发现自己出言不妥了,一时转开脸,恨不得咬破舌头,说这三个字作什么?没准王正卿由此就怀疑自己呢! 王正卿倒没有怀疑,只在心里代甄玉开解, 心直口快,且又是在自家夫君跟前,说话随便一些,也是情有可原的。 这么一晚,两人第一次同房而眠,王正卿是服了药,那药有安神成份,倒很快入睡了。甄玉却是累得狠了,虽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有些碍事,但一想要不是这个人,现下受伤的就是自己了,因也定下心来,很快入了睡。 第二日一早,九江王就亲来探望,问了病情,又安抚几句,同时赏赐许多补品等物,就连王家府中的女眷们,也皆有赏赐。赏赐给宁老夫人的,是一串十八子念珠。赏赐给甄玉的,是几匹江南新贡的绸缎料子。府中小妾们,也有一人一盒时新珠花。 候着九江王一走,众人倒是知道,王正卿这回,定然更得九江王的心。不过话说回来,拼命护主的臣子,谁不重视? 至下午,九江王府数位同僚也来探望王正卿,其中便有任达良,钟三友和丁学义。 任达良问得王正卿伤势并不是很严重,便亲昵道:“三郎,你且安心养伤,王爷那儿,还有我呢!” 王正卿点点头,问道:“可追拿到刺客了?” 任达良道:“未曾。因那刺客是在书斋出没的,度着是一个读书人,却是……” 王正卿一听,便道:“若如此,不如按下此事,悄悄着人追查就好,不要再大张旗鼓的查了。” 棠国皇帝以武得天下,立了国之后,却知道治国光会武不行,须得文武结合,因稍稍器重读书人。如今因着三王监国,各自网罗人才,更是四处寻找有治国安邦才能的读书人。现下出了刺客事件,若是大力追查,其中再有人混水摸鱼,借此捣乱生事,只怕会得罪了真正的读书人,失了他们的心。 任达良也同意王正卿的话,和王正卿又计议一会,这才告退出去。 回到王府,任达良先见了九江王,出来时心中另有了计较。因着王正卿这回以身挡飞镖,拼死相护,王爷对他最后一点疑虑却是消了,纵是自己再挑拨,也不济事了。 至于王爷私会甄氏之事,这些时间暗地里调查,竟是发现甄氏和九江王之间,实在没有相恋相爱的契机。那么,因何甄氏第一次到王府,就敢和王爷私会呢?莫非并不是幽会,而是有秘事密告?至于那个荷包,莫非不是定情信物,而是装了密信? 任达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更接近事实,一时惊出一头冷汗。王爷在江南也有一些心腹,之前更听了甄榜眼的意思,在一些紧要的府第中,安排了女探子。这甄氏不过江南小官儿的女儿,因何能嫁进京城高门大户的王家,且对方还是红透半边天的状元爷?莫非,甄家其实是王爷的人,这甄氏,是王爷摆放在王正卿身边的女人?也唯有如此,王爷才敢放心大胆任用王正卿罢? 任达良把疑虑跟钟三友和丁学义说了,钟三友和丁学义面面相觑,回忆起那晚所见的情景,脸色也变了。是的,若是幽会,何必挑着甄榜眼生前的房间,且又是甄榜眼生忌的日子。且那回王爷到了前头,神色虽如常,到底眼眶有些发红,分明是伤心过一阵的样子。若是幽会,怎会伤心? 钟三友叹息一声道:“原来我们都想差了。那甄氏和甄榜眼同乡同姓,且连名字都一样。据说棋艺也师从同一个师傅。若说她跟甄榜眼没有关连,谁个相信?” 丁学义也道:“如此说来,她便是甄榜眼生前手中握着的一枚重要棋子了,是搁在王正卿身边的棋子?为的,是掌握王正卿的动态,好让他一心一意扶助王爷成就大事?” 钟三友这回真正佩服甄榜眼了,“人死了,还能为王爷安排下如此重要的一个人,以此牵制王正卿,确实高招。” 钟达良到底也服了甄玉,又嘱钟三友和丁学义道:“既如此,咱们便动不得甄氏,且前次之事,只作不知,万不能露出端倪来。” 且说甄玉侍候了王正卿几天,明显感觉自己瘦了,能不瘦么,每天爬上爬下,又是擦身又是换药,全是体力活,而且,明明秋天了,每回给王正卿这厮换药,总会热出一头汗。一流汗,人更容易瘦啊! 王正卿也感觉自己瘦了,在床上养伤,本来胃口就不好,吃得少,且又挂心九江王追拿刺客的结果,再有, 每回换药动作也太粗鲁了,每次换完,总感觉受了一回折腾,数天下来,能不瘦么? 王正卿养伤这几日,九江王日日派人来看视,瞧着恩宠更胜往日。众人看在眼中,如何不来凑热闹?一时王家人来人往,车马喧闹,借口来探病,实则是拉关系。 钱氏原是办了赏花会的,因甄玉要服侍王正卿不能过去,还特意送了几盆花过来给甄玉,说道不能过去,送来给她赏一赏也是一样。 甄玉便知道,她已在贵夫人中间,占了一席地位了,以后不愁没人宴请她。 此期间,史铁手果然来找了胡嬷嬷,说道他父亲服了几天的药,病情已稳定了,只是他寻不着史文思,现下还谋不得事情做,筹不到银子还甄玉,还请宽一些时候。 胡嬷嬷禀与甄玉知道时,甄玉嘱道:“嬷嬷去人静的茶楼定个位置,我要约铁手见见面。” 胡嬷嬷不明所以,劝道:“三夫人若有话要跟史郎君说,使我传了话便是,何必亲自见他?若被人瞧见了,传出什么闲话便不好。” 甄玉想了想,俯在胡嬷嬷耳边道:“史文思是王府的护院,将来史铁手寻着他,他自会设法代史铁手谋一谋,也弄进王府当个护院啥的。现下我有恩于史铁手,再安抚一番,示好一番,不怕他不寻思着报恩。他要报恩,我也不要别的,只要他留意王府一些不利三爷的人和事,得空告诉我一声,让我有个防备,也好筹谋应对。” 胡嬷嬷前几日是亲眼见着甄玉突然敏捷起来,救了九江王一命的,这会听得她的话,也深思有理。王府中有个眼线,指不定以后就能助得三爷一臂之力呢!且又不是让史铁手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料着他也不会拒绝。 甄玉却寻思,史铁手虽是学武的,心思却还算细腻,是一个有勇有谋的,若得他相助,没准能查出是谁在参茶下慢性毒药害了自己的。 第二日,甄玉借着出府为王正卿买药膏,领着胡嬷嬷悄悄到了一处人少的茶楼。 史铁手早已候在二楼包厢内,见得甄玉来了,忙站起来相迎,口称见过三夫人。 甄玉在他对面坐下,示意胡嬷嬷守着门口,这才笑道:“你还是喊我 罢!论起来,咱们也沾着亲,却要喊你一声史大哥。” 史铁手今年二十五岁,两个姐姐远嫁,家中唯有他一个男丁,本来定了亲的,不想五年前他未婚妻一病而亡,却是误了婚事。及后,又因老父生了怪病,为了医治老父的病,倾家荡产,家中无积余,自然娶不得妻子。这些年来,家境略好的亲戚渐渐都疏远了,更别说什么小娘子对他一笑了。如今甄玉又是相助他银子,又是喊了史大哥。他心头不由热乎乎的。只寻思要用什么法子报这份恩情。 甄玉便把对胡嬷嬷说的话跟他说了,未了道:“我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强求,且这样做,有背主的嫌疑,将来一旦闹出来,于你不好。可我嫁进王家后,并不得志,再助不得三爷,只怕……” 史铁手一听甄玉的话,本也有些为难,若进了王府,便是王府的人,自要忠于主子,哪能把王府的事告诉外人呢?但一见甄玉红了眼眶,楚楚无依,一时心头一热,竟是硬着头发应了下来。 不过是听见有不利状元爷的事,稍留意一下,告诉她一声,又不是叫我害人,料着也无碍的。 见史铁手应了,甄玉便站起来深深一福道谢。 史铁手忙虚扶,让她无须多礼。 甄玉想了想,又道:“王府中有一位名唤任达良的谋士,是九江王身边的红人,三爷和他不大对付。若可能,且帮着留意他一番。” 史铁手一想,得,反正是不利状元爷的人,也要留意了。不过呢,他现下进王府之事,八字还没一撇,就答应这答应那的,会不会为时太早? 甄玉看出他的忧虑,笑道:“若还是寻不着史文思,进不得王府,我自会求一求三爷,让他帮你在王府谋一个护院之职。”若能不惊动王正卿,自然更好。 史铁手一听,略略有些明白,其实甄玉帮他,是有目的的。这是要让他进王府当她的眼线啊!因心内稍稍抵触,很快又想通了。没有甄玉,只怕他父亲这会已病死了。现甄玉是救命恩人,为恩人做点事,何必计较太多? 见过史铁手,回府路上,甄 步便轻松了许多。重生这些时候,其实已隐约觉出来,自己思维的周密度和敏捷度,已是打了折扣,不复前世那般智珠在握,筹谋千里。就是性子方面,也改变了许多,竟不能若前世那般自控,倒靠拢了胡嬷嬷所描述的,原主的性格。也正因此,这么一段时间下来,胡嬷嬷才没有怀疑她。 王正卿这几天和甄玉相处惯了,一时不见了甄玉,居然有些不习惯,一再向站在旁边的立夏道:“去瞧瞧三夫人回来没有?” 立夏有些无奈,三爷阿喂,三夫人不过走开这一会,您已经问了七八遍了。她寻思着,却不敢违王正卿,已是掀帘子出去廊下瞧了瞧,又唤一个小丫头往二门外去瞧。 没一会儿,小丫头就跑来道:“三夫人回来了!” 啊,太好了!立夏松了口气。 王正卿听得甄玉回来了,却又生气,我受着伤,你居然抛下我去这么久? 甄玉进房时,见王正卿黑着脸,不由问道:“怎么啦?是丫头们服侍得不好?” 王正卿不理她,还别开脸,冷哼一声。 甄玉有些摸不着头脑,转头问立夏道:“你们是怎么服侍的,惹三爷生气了?” 王正卿听着甄玉要责罚立夏的样子,便道:“不关她们的事。” 甄玉一听,便挥手让立夏下去了,亲倒了茶给王正卿喝,又道:“你的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了,不若搬回书房住罢?” 王正卿接了甄玉的茶,脸色才稍缓,闻得这话,脸色又黑了,我的伤口还没全好,她就赶人了!真真岂有此理?走就走,谁怕谁?只你以后不要求我进你的房才好。 两夫妻各怀心事,外间却有丫头进来禀道:“三爷,三夫人,姚家郎君携了夫人来探病。” “哪个姚家?”王正卿问了一句,待丫头报了名号,一时倒一愣,再一想也释然,平素和这姚玉树虽没有往来,但毕竟同在王府为王爷办事,这回自己因着王爷之故受伤,他来探望,也是理所当然之事。 甄玉一听是姚玉树携夫人来探望,不由瞥王正卿一眼,咦,这姚玉树的夫人,不是白谷兰么? 白谷兰还是第一次到王家,进了王家庭院,见布局精巧,不由微微喟叹,差一点,她就能成为这儿的女主人,可惜造化弄人,致如今只成了客人。 甄玉迎了出来,着人引姚玉树进去见王正卿,她这里便迎了白谷兰到厅中用茶,说些闲话。 白谷兰含笑问些甄玉家务之事,未了话峰一转道:“夫人进王家也一年出头了,竟没一个动静么?我倒是识得一位妇料圣手,若夫人不嫌弃,何防悄悄引他来给夫人诊一诊。” 甄玉一愣,马上意会,哦,这是说她至今未怀上,是不是身体有问题?一时之间,她也含笑回应道:“倒是请人诊过,说道不能太频密,若是太频密,也一样不易怀上。现三郎受了伤,正好养养,我也能趁机养养。”后面这句话,尾音娇柔,拖出丝丝缕缕余韵,叫人瑕思。 白谷兰一听,脑中便出现一幅旑旎景象,其中男依女偎,恩爱无限,一时之间,竟有些不能接受。在她心中,王正卿该对她念念不忘,为此冷落妻室的,没想到……。王正卿,你好,你很好,当年哄得我的心,害我为你误了婚期,不得不嫁了姚玉树,只你却和娇妻恩爱,再不顾念旧人半点,如今又叫她以言语刺激于我,这仇恨,异日有机会定然双倍奉还。 送走白谷兰夫妇,甄玉进去服侍王正卿,一边说了白谷兰的情状,一边道:“这位白娘子好奇怪,一副恨我的样子呢!” 王正卿吓一跳,伸手去握甄玉的手道:“又来了,你以前就是这样疑心疑事,才不招人爱的。” 甄玉诧异,哦,做女人不能疑心疑事?要大方坐视奸.情发展? 作者有话要说:第三更,花花呢? 28郎情与妾意  隔日,王正卿便搬回书房,因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,倒不须再包扎,只晚间自己涂点药膏便行了。   这么一天,胡嬷嬷却是和甄玉道:“三夫人,老夫人寿辰在即,这寿礼总得准备下来。”   甄玉试探道:“不若像去年一样,送同样的东西?”   胡嬷嬷笑道:“去年倒是亲手绣了东西给老夫人贺寿,只今年事多,至这会也不见三夫人拿针线,还说什么送同样的东西呢?赶早到外面寻趁一件半件稀罕物事来献上是正经。”   一听胡嬷嬷提起针线,甄玉这才暗道不妙,身为女人,不会针线可怎么办?且原主针线就算不甚出色,定然也过关的。日子一长,自己不会针线这件事,一定瞒不过去。罢,既身为女人,且把针线学起来好了。   稍迟些,甄玉便唤了立夏和红袖进房,令她们在她眼皮底下做针线,她自己看着书,却时不时瞥一眼她们是如何做针线的,偷偷学艺中。   嗯,绣花么,就是先描个图样,照着图样不紧不慢绣啊绣,半天下来,就能绣出一方小帕子了。甄玉看着觉得不是很难,心下生了信心,老子以前谋大事都举重若轻,绣个花还会难住不成?   至晚,遣了丫头婆子,甄玉坐在床帐内,手拿绣花架子和针线,戳戳,再戳戳,不行,线都纠成一团了。她换一块白帕子,重新开始,还是不行,有些地方紧,有些地方松,看着一堆乱草似的。她再换一块帕子,更是不行。   绣花这东西,要求耐心,当某人耐心用尽时,身边废了十几块白帕子。   甄玉眼睛都发酸了,手指头更被戳了好几针,滴了好几滴血珠,一时看着床边一堆白帕子,有些发愣,原来女人们每日绣花,也是很辛苦的,不比男人谋大事轻松。   第二日,立夏收拾房间时,发现余下十几方上等白帕子全不见了,不由吃惊,问甄玉道:“三夫人可有见着那一盒子白帕子?原是一打十二条的,也没怎么用,盒子居然空了。”   甄玉悄悄拍拍枕头,那堆废帕子,她可是藏在枕头底下,打算待会儿出去,悄悄扔掉的,这会听得立夏询问,就道:“被我送人了。”   立夏心下嘀咕,明明昨儿还见着的,今儿想寻两条出来绣花样子,好给您平素揣着用用,一晚过去,居然送人了?大半夜的,送给谁啊?   她心下疑惑,可不敢问出口来,一时收拾了房间便下去了。   甄玉沉思着,这事儿能瞒过别人,只怕瞒不过胡嬷嬷,还得想个法子圆了谎。   待得午休完毕,胡嬷嬷进来服侍,甄玉就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堆废帕子来给胡嬷嬷看。   胡嬷嬷吃惊,“这是?”   “这是我昨晚偷偷练绣花,练废的帕子。”甄玉见胡嬷嬷一脸不明所以,便接着道:“自打上回大病一场醒来,嬷嬷没觉着我有什么不同么?”   胡嬷嬷点头,接着又摇头,拉了甄玉,唤回先前有昵称,“娘子,你不过是不顺心,这才变了性格儿的。”   甄玉叹口气道:“非但性格儿变了,我是发现,我居然忘记怎么绣花了,昨晚拣起来想要绣一绣,却是绣成这样子了。”   “啊!”胡嬷嬷大惊,这才仔细审视起帕子来,就是第一次拿针线的,也不能绣得这样乱啊!   “三夫人忘记绣花这件事,千万不能说出去。”胡嬷嬷是带大甄玉的奶娘,且一直跟着她,怎么也不相信甄玉变了一个人,但这会听着这话,再回忆这阵子的事,却又心惊,好一歇道:“只怕是中了邪,咱们悄悄到庙里捐捐香油钱,请和尚念几卷经罢!”   甄玉见胡嬷嬷并没有疑心,一时松了一口气,因挑了日子,和胡嬷嬷到庙里走了一趟,捐了香油钱。待得求护身符时,胡嬷嬷低声道:“三夫人为自己一个,还得为三爷求一个才是。三爷上回受了伤,本就该来为他祈福,求个平安符的。”   甄玉一听胡嬷嬷这样说,暗暗记下一笔,嗯,身为女人,要时不时到庙里上上香,为夫婿求求平安符,把一腔关怀附在平安符身上,送到夫婿手中,让他揣在怀里,日夜感受着。   回到府里,胡嬷嬷又提示甄玉,应该把平安符亲送到王正卿手中,让他感动一下。   侍候几天不感动,送个平安符会感动?甄玉有些疑惑,但还是照胡嬷嬷说的那样,寻到书房这边来。   王正卿伤口已经好了,只是有些发痒,这会正想喊侍书寻药膏给他涂一涂,突然听得侍书在外请安,口称见过三夫人,不由抬起头看向书房外,莫名的,有些暗暗期待,期待什么又说不上来。   甄玉进了书房,见过王正卿,问了伤口的情况,听说晚间会发痒,便道:“王爷不是赏了薄荷膏么?你痒时,拿来涂一涂也就是了。”   “你帮我涂!”王正卿看看侍书识趣,守在外头不进来,不由凑过去低声道:“自己涂,经常被遮住看不清。”   一听这话,甄玉“呃”一声,险险骂一声流氓,莫名的,俏脸却是烫了烫,一时白王正卿一眼道:“让侍书帮你涂!”   “侍书粗手粗脚的,哪及得上你?”王正卿算一算,自己已经一个月没碰女人了好么?不能吃肉,难道喝点汤也不给?会憋死的好么?   甄玉正要硬气的一口拒绝,突然想起胡嬷嬷苦口婆心的教导,决定无视就好,因笑着掏出护身符,递到王正卿手里,柔情款款道:“特意到庙里帮你求的,保平安哦!”   王正卿脸上果然透出喜色来,忙忙把护身符笼到怀里,收藏妥当了,拍了拍,确认不会掉出来,这才笑道:“夫人辛苦了!”   “为了你的平安,再辛苦也值得。”甄玉虽然觉得说这些话酸倒牙,但她有一个法子,不看王正卿的眼睛,只遥想王正卿是一个美人儿,再说这番话,居然顺利多了,且还有一点儿 的兴奋劲。   王正卿见甄玉不敢和他对视,只羞人答答说话,竟比那几晚她帮他换药时,更让他心头一悸,一时伸出手去甄玉,想把她搂了抱到膝上。   甄玉被他一拉,马上明白他的意图,奋力一挣,回身跑到门边,喊道:“侍书,帮三爷涂药膏。”眼见侍书应声进来,她一溜烟就跑了。   这里王正卿心痒痒的,又无可奈何。待见侍书寻了药膏,果然要来帮他涂,不由一脚轻踹过去道:“滚,爷自己涂。”   侍书一缩身子,并没有被踹着,却是悄悄道:“若不然,喊一个俊丫头来帮三爷涂?”   “以为你家三爷是饥不择食的人么?出的什么坏主意?”王正卿笑骂侍书几句,撵了他出去,自己褪了裤子,揭了瓶子涂药膏,一时回想甄玉纤手帮他换药的情景,不由笼了笼五只手指。   甄玉回到房里,莫名的,觉得自己有些儿不对劲,因仔细想了一下,这才发觉,自己今儿在王正卿跟前,居然作了一副女儿娇态。这是,这是快要适应王正卿夫人身份的节奏?不管如何,这是一个可喜可贺,自然而然进化的过程。古书有云:物兑天择,适者生存,不适者被淘汰。既然成为女人,为了不被淘汰,自然要努力适应。   接下来,甄玉便悄悄跟着胡嬷嬷学针线,她学得认真,胡嬷嬷教得耐心,堪堪半个月,到底能持针了,也不会一个劲的戳着手,虽不能绣出什么漂亮图案,给手帕子锁锁边却是能够了。   因近着宁老夫人寿辰,要给她绣什么东西当寿礼的想法,是不切实际了。胡嬷嬷到底让甄玉在外头买了寿礼,放着准备到时献上。只这寿礼一看就是买的,到底不算诚心,她又绞尽脑汁想着,要让甄玉显一□手,讨宁老夫人的欢心。   “三夫人,到得寿宴那天,就如上回那般,做十二式点心献上去好了。”胡嬷嬷想来想去,上回甄 做的点心倒博了赞赏,再做一回也保险。   甄玉一听,俯耳到胡嬷嬷耳边道:“嬷嬷,怎么做点心,我也忘记了。”   胡嬷嬷愕然,好一会道:“这个,却是让厨娘揉面,和了料,差不多成了,三夫人意思意思跟着做几个就行了。”   “这样啊!”甄玉一听,来了兴趣,跟胡嬷嬷道:“走,到厨房实习一下。”   对于做点心,甄玉却是表现出了难得的天份。短短五天,她就学会揉面和料,做出来的点心皮薄馅足,个头差不多大小,一碟子端出来,令众人眼睛一亮。   晚间,甄玉做的点心,就令人端了一碟子到宁老夫人桌上,另一碟,端到了王正卿书房内。   王正卿举筷子挟起一个尝了尝,见是最爱的枣泥馅,不由大为赞叹,“厨娘近来做的点心倒好,甜而不腻。”   侍书在旁边笑道:“是三夫人房中的立夏送过来的,说是三夫人打听了三爷的口味,亲手做的。”   王正卿伤好后,却是如常上朝,如常到王府办公,这些时候回府,倒见府里各处井井有条,甄 也不再三天两头生病,且也不见闹腾了,似是安份了许多,一时倒是点头称许。这回听得她亲手做了点心,一时意动,虽不同房,到底要到她房里坐一坐,给她一个面子。   这会儿,甄玉遣了房中丫头们,只留红袖在房中服侍,拉着她道:“待会儿你就要想像自己是那可怜的郡主,把背熟的台词念出来,知道不?”   红袖点头,笑嘻嘻道:“三夫人,奴家晓得了。”   因近着宁老夫人寿辰,甄玉跟管家娘子商议过,决定要请京里出名的戏班子来热闹一番,一时打听戏班子最近演的剧目,却发现全是听过的,没一出新鲜,一时生了主意,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写一个剧本,到时交给戏班子排练一下,若来得及,便在宁老夫人寿辰那天上演,若是来不及,就让他们先不演,候着年底再来王家开演第一场。   甄玉说干就干,只用了三晚,便写好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剧本。   剧本大概内容便是:某个朝代某年月,王府里一位郡主和画师偷偷相恋,待郡主被许了人,画师得了相思病,一病而亡。画师死后重生到一位贫寒子弟身上,身份依然是配不上郡主。只他听闻郡主在他死那天开始生病,至今未痊愈时,便百般找机会想见见郡主,告诉她,自己还活着。告诉她,让她好好活下去,好好嫁人生子。告诉她,只要她活得好,他便知足了。画师终于见了郡主一面。郡主得知他是画师时,悲喜交加。结局便是,郡主和画师各自婚嫁,彼此只把对方放在心头珍惜着。   看完剧本时,红袖也为郡主和画师的爱情感动着,百般求甄玉让他们在一起。   甄玉不为所动,淡淡道:“他们身份不同,是不可能在一起了。”   “可这是你编的,你让他们在一起,他们便能在一起了。”红袖红着鼻子道:“求求三夫人了,若让他们在一起,我宁愿不要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了。”   “没用的。你就是一辈子不要月例银子,我也没法让他们在一起。”甄玉有些忧伤,若自己重生为男子,纵身为贫寒子弟,也有法子再进王府当谋士,再博唐妙丹郡主的青眼。可是如今……真的没法子了。   甄玉写好剧本,到底意难平,便让红袖换了衣裳,扮作郡主的模样,自己穿了男装扮作那个画师,两人试演一回。   一开始时,红袖并不入戏,总忍不住笑,到了画师一心要见郡主,让她好好活下去时,眼眶渐渐发红,至见了画师那一幕,竟无法控制情绪,扑进画师怀里哭了起来。   甄玉搂住红袖,心头也一阵一阵酸意。   这个时候,王正卿正好到了房外,一听里面有哭声,不由一惊,推门而进,一时就见红袖扑在一位男子怀里哭泣着,那男子低声哄着,只房里不见了甄玉的身影,不由喝道:“作什么?”   红袖和甄玉听得声音,齐齐回头,这才转过神来。   王正卿跨前两步,正想掀开那男子,待男子一抬头,居然是甄玉,一时哭笑不得,喝斥道:“像个什么样子了?大半夜又玩什么呢?”   红袖泪水未干,颇为尴尬,一时忙擦干了,行了礼,退了下去。   甄玉犹自有些伤感,指指剧本道:“写了一个剧本,和红袖试演了一回呢!把红袖演哭了。”   王正卿坐到案前,拿起剧本翻看,两刻钟过去,他不由郑重起来,剧本文笔优美,词藻华丽,剧情曲折奇诡,偏情感真实,竟十分吸引人。   王正卿看完剧本,抬头道:“ ,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女子,却有此等文笔和妙思,倒教我吃惊了。”   甄玉笑一笑道:“可惜我不是男子,若不然,不定能和你一争长短了。”   王正卿有些沉默,隔一会道:“论起来,你棋艺出色,画画也自成风格,更兼这样好文笔,却是和一个人相似,若他活着,……”说着却止了话。   甄玉知道王正卿说的是前世的自己,不由垂了头,嘴里却问道:“和谁相似呢?”   “甄榜眼。”王正卿吐出这三个字,有些难受,叹气道:“我如今替了甄榜眼的位置,助王爷谋事,方才发现,从前甄榜眼确实有高见,每想起他,总要婉惜。”   甄玉低声道:“不是传闻,你们不和么?”   王正卿答道:“虽表面上不和,到底是互相欣赏的。失去了这样一个竞争对手,略寂寞啊!”   “三郎,你还有我!”甄玉脱口道:“你要愿意,可以把我当成甄榜眼看待。”   “说什么傻话呢?”王正卿伸手 甄玉的头发,见她皱鼻子,表情生动活泼,不由“哈哈”笑道:“从前就爱哭爱闹,如今却爱搞怪,也不知道哪个是你本性了?”   甄玉发现自己作着女儿动作,先是一愣,接着暗喜,哦,整天和红袖她们混在一堆,竟是不知不觉学了她们一些动作了。料着再过一段时间,应该能适应女人身份了。   王正卿又看一遍剧本,突然来了兴趣,看向甄玉道:“不若,咱们试演一遍,你演那个郡主,我演画师?”   “呃!”甄玉可不愿意演郡主,因道:“我还是演画师,你反串演郡主如何?”   “好像也挺有趣的。”王正卿毕竟少年心性,这会在闺房中,便生了闺趣,一时笑道:“拿条头巾来给我包一包,这样更像小娘子了。”   甄玉笑着拿了头巾,亲给王正卿包上,包完退后一步审视他,摇头道:“你额头太宽,眼睛太亮,不像女娘哪!”   王正卿闻言,把头巾拉下一些半遮住额角,又半眯着眼,敛去眼睛的神采,问道:“这样像了罢?”   “这样子又显得贼眉贼眼的,更不像了。”甄 示,“你得哀怨起来,眼睛闪一点泪光,样子虚弱一些,走路小碎步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照甄玉描述的样子 了一下,一时差点失笑,只问甄玉道:“这样呢?”   “还差一点。”甄玉看看王正卿,想了想,从案上拿了胭脂,在王正卿腮上点了点,点出一颗美人痣,左看右看,这才满意了,唐妙丹郡主耳下有一颗小红痣,就让这颗小红痣移长在王正卿腮上好了。   她略略失神,很快回过神来,笑道:“见过郡主。”   “免了。”王正卿马上入戏,作出一副郡主状。   甄玉先和红袖演了一回,且剧本又是她写的,自然驾轻就熟,照剧情往下演。   王正卿也认真演着,待演到画师重生后见郡主那一幕,他也像红袖那样,直接扑进甄玉怀里,半弯着腰,把头埋在她胸口作大哭状,一边用哭声喊道:“玉郎!”   “郡主!”甄玉入了戏,这会听得玉郎这个称呼,伸手托起王正卿的下巴,见他楚楚可怜的,神情动作居然有几分肖了妙丹郡主,一时略恍惚,不由自主就俯下头去。   王正卿极乖顺地闭上眼睛,期待着。   甄玉堪堪触到王正卿的唇,突然醒觉,手一伸,提住王正卿的领子,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,居然把他提溜到门边,只一推,就推出门外,“咣”一声关上门。   王正卿怕闹出动静惹丫头笑话,只在门外小声喊了两句,眼见甄玉再不开门,他也不好再站在这儿,只得扯下头巾,转身走了。   只这晚到了书房,居然辗转反侧不能入睡,到底在黑暗中举起五只手指,想像那是甄玉的手指,放到嘴边亲了亲,一时惊觉,又暗骂自己:有病!   甄玉这里,直至躺到床上,依然有些心跳。王正卿那一声玉郎,直唤到她心底去了,那么一刻,她确实动了心。可是,那是王正卿的声音啊,她怎么会动心呢?   作者有话要说:更新来了! 29窗外窥佳人   夏初柳听闻王正卿只去甄 中坐了坐,并不安歇在她房中,依然回了书房,颇有些心痒痒的,一时想如上次那般,到王正卿书房中 ,只是想着王正卿和甄玉的约定,只怕为了那本什么书,会给她冷脸,因忍了下来,只交代小罗多些打探王正卿的动静。   这么一些时候,夏初柳才发现,小罗居然有些功夫在身,打听八卦也极有技巧,打听来的全是有用的东西,一时更是倚重小罗,差不多的事,都和小罗商议起来。   小罗倒是打听了一些甄玉的前事,和夏初柳道:“听侍书的娘说,三夫人先前爱闹爱吵的,就是老夫人也厌了她,平素不待见的,打那次病好后,却转了一个性子,讨喜起来了。只和三爷之间,究竟有心结,不是容易解得开的。”   夏初柳忖度一番道:“照你看,是讨好三爷紧要,还是讨好三夫人紧要呢?”   小罗道:“目下倒还得讨好三夫人。待三夫人引了姨娘为心腹,肯把姨娘当自己人了,那时自然会让姨娘服侍三爷,如此,姨娘两边都能讨好了。”   “说的也是。”夏初柳到底息了心思,只想着讨好甄玉为先。   另一头,胡嬷嬷却是禀报了甄玉,说道史铁手之父病情已稳定了,且他已寻着史文思,果然在史文思帮助下,进了王府当护院,其父也在王府当了看门人。   甄玉听得消息,松下一口气,有了史铁手这个眼线,再加上一些不曾消忘的回忆,或能查出是谁毒害自己的。那人既然毒害了自己,一定还会对九江王不利,对王正卿不利。且得及早掀出这个人,才能安寝。   胡嬷嬷说完史铁手的事,又跟甄玉道:“三夫人,这阵子夏姨娘的丫头小罗,却有些小动静,颇不安份呢!”   “哦,怎么说?”甄玉对小罗印象并不深,回想起来,只知道是一个眉眼还算精致的丫头,看着颇机灵,但姿色方面,跟夏初柳是没得比的。   胡嬷嬷俯耳道:“她虽没有凑到三爷跟前去,可是弯绕着巴结侍书,打探三爷的下落呢!再有,没事儿爱在园子里转悠,和人说八卦。”   甄玉道:“她是代夏姨娘谋算?”   胡嬷嬷道:“看着更像是代她自己谋算。”   甄玉一时倒笑了,“两位姨娘三爷且不沾,哪儿会注意一个丫头?”说着不再理论。   胡嬷嬷也深觉一个丫头不足为虑,一时也丢开了。   宁老夫人处,却是接到一个喜讯,原来王正卿的二哥王正冠,新近又添了一位千金,现下已有两儿一女了。   宁老夫人厚赏了报讯的人,笑和王揎道:“二郎又添了丁,却要给祖宗上香,禀告一下。”   王揎也笑道:“终是有儿有女了,也了了心事。只这几年在外为官,只怕不知收敛,回信时,还得提醒一番。”   宁老夫人笑道:“三个儿子中,也就二郎资质平凡些,但到底为一方父母官,且儿女双全了,你也别每封信只训他,到底也夸一两句。”   两夫妻说着,一时想起王正卿还没有一儿半女的,突然就沉默了。   宁老夫人隔一会道:“三郎一妻两妾一个通房,全没动静,到底要到庙里为他祈祷一番。”   王揎也摇了头,终又有些小悔,早知道三郎不喜 ,当初确实不该逼他。   因着王正卿这阵子水涨船高,到了宁老夫人寿辰这一天,来贺的宾客便比往年还要多,王家府门口人来人往,车马喧闹,竟是占了半条街。   王家还没有分家,且之前甄 病弱,虽助着理事,到底凡事还得禀了宁老夫人才能定夺,并未扛过大旗独当一面。这一回宁老夫人生辰,甄玉作为媳妇,却是须得出来打理一切了。   一场寿辰办下来,宁老夫人倒是对甄玉改观了,平素行事虽惹人厌,办起大事来,倒是不含糊,应付各府夫人女眷们,也是进退有度,不算失礼。   待得宾客散了,宁老夫人难得和颜悦色,把甄玉喊到跟前夸了一句。   王正卿见宁老夫人对甄玉改观,趁机道:“ 还特意写了剧本,本想让戏班子排练了,今晚出演给阿娘贺寿,博阿娘一笑的,可惜时间太短,戏班子排练不及。”   “写了剧本?”宁老夫人最爱看戏了,京城里戏班子演的剧目,出名的皆看过了,今日寿辰,戏班子演的,也不过是几出常见的热闹戏,现下一听甄玉写了剧本,倒生了兴趣,笑道:“既然写了,明儿且拿来我瞧瞧。”   甄玉应了,看着天也不早了,忙领了丫头回房。   宁老夫人今晚心情好,眼见王正卿准备往书房去,便道:“ 也辛苦了,你今晚该到她房中一趟的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章飞白托人送了信过来,送信的人还在偏厅候着,我倒得过去见见人,再问几句话。”   上回因甄玉要撵走章妈妈并几个丫头,过去禀了宁老夫人,宁老夫人一问,方知道了田绾绾进内院之事,一时对章飞白的行为也颇不赞同,只章飞白这阵子在庄上,却是极为能干,得了许多赞叹,且王正卿身边少了他,确是忙乱一些,因道:“飞白既然帮得你的忙,也别让他在庄上待着了,赶紧唤回来罢!”   王正卿“嗯”了一声,转头见王揎也没什么要吩咐他的,便往书房去了。   第二日,甄玉便送了剧本到宁老夫人处。宁老夫人看了半天,见剧本写得曲折动人,便留下细看。   宁老夫人这里看剧本,却有寿王妃的儿媳季氏过来拜访,一时未及收起剧本,却是被季氏拿了过去细看,笑道:“这是状元爷写的新剧本?前年他写了一个,好容易戏班子求了去演,演的火爆。这两年什么人求他,都不肯再写,这会居然肯写了?”   宁老夫人笑道:“三郎又不是闲着没事干,专门帮戏班子写这个?那次写了一个,还被他老子骂了几晚,说他不务正业呢!你手头这一本,却是 写的。”   “看不出 好文采啊!”季氏吃惊道:“瞧这词藻,就是不懂行,也觉着好呢!”   宁老夫人倒是奇怪,昨晚寿宴上,季氏才过来了,今早又跑来,莫非有什么事?因出口询问。   寿王是当今皇帝的弟弟,他这个儿媳妇季氏,论起来,却和宁老夫人有亲戚关系,因常来走动。这回过来,却是因寿王妃夜咳,请遍大夫也治不好,她想起宁老夫人有次夜咳,却是治好了,便过来探听,是请了什么大夫治好的。   听完季氏的话,宁老夫人笑道:“你也真是的,巴巴亲自过来问这个,唤个丫头过来不就得了?且昨晚见了,就该问的,又拖到今日。”   季氏笑道:“我的好婶子,哪不是因为你寿辰么,怎能说什么寻医问药的事?可是犯忌。”   宁老夫人见她忙乱,也不留她,笑道:“快去请大夫罢,别磨牙了。”   季氏才要走,又不舍得手里的剧本,攥在手中道:“这个我且拿回去瞧瞧,瞧完再送回来。”说着不待宁老夫人答应,却是唤丫头来揣走了。   宁老夫人知晓季氏最是一个爱看戏的,那儿出了新戏,那个戏班唱功好,最是门儿清。现下一看有新剧本,如何肯放过?一时笑骂几句,便由得她拿走了。   过得几天,季氏又过来拜访,却是谢了宁老夫人上回推荐的老大夫,说道那老大夫熬的秋梨膏,见效快,寿王妃吃了这个,这几晚果然不怎么咳了。   宁老夫人听得寿王妃好转,自然代为高兴,又托季氏代为问候。   季氏笑着应了,一时想起另一事,赔笑道:“上次拿回去那剧本,却叫安慧公主瞧见了,要了去呢!今早又叫人告诉我,说道那剧本她要了,已请了公主府的戏班子排演,待排完,便请这些人过去看戏。我同她说,这剧本是 写的,须得 同意了,您同意了,才能排演,她哪儿听我的?为这,我须得过来赔个罪,若不是上回拿走了剧本,便不至……”   宁老夫人一愣,接着苦笑道:“既然是她要了,自然只能等着看戏了。”   安慧公主是皇后白氏所出的女儿,今年二十二岁,最是骄横,就是现下驻在京城三位王爷,也不敢惹她的,更不要说季氏了。   季氏还是赔了礼,为难道:“ 方面,还盼老夫人代为说项,莫要因此恼了我。”说着准备去跟甄玉道谦。   宁老夫人倒不拦着,命一位丫头引了季氏去见甄玉。   甄玉一见季氏,听她说明事情经过,也愣了愣,只剧本既然是安慧公主要了去,凭是谁,只怕要不回来了,因道:“这也是公主赏识,倒不能怪别人。”   季氏见甄玉不追究,也松了口气,一时又告罪一回,方才走了。   甄玉送走季氏,思绪有些纷乱。前世,金殿取士后,皇帝在御花园设宴款待诸士,自己和王正卿皆是少年俊杰,自是众人瞩目所在,只王正卿当时已定了亲,将要娶亲,众位家有女儿的郎将自是放弃了想法,转而将眼光看向自己,待一打听自己却是江南人,在京城无依傍的,便又减了热情。只有一人,自始至终含笑看自己。   那人,正是安慧公主。   安慧公主十八岁成亲,建了公主府,待得二十岁,驸马却一病而亡。那两年,她却是守寡中。因见甄玉才貌出众,风流潇洒,自是动了心,想要招他为驸马。只甄玉一心扑在仕途上,想要成就一番功业,对于攀公主裙带,并不热衷。公主虽几番相邀过府,他皆找借口婉推了。之后仕途不顺,也有怀疑过是否安慧公主作了手脚,待喝醉酒得罪权贵那时刻,也闪过念头,是否上公主府求助,方能免祸?亏得九江王出现,他才避了祸。   待进了九江王的府中为谋士,公主依然未死心,再次着人请他到公主府作客,他却是知道,公主守寡那两年,每有少年郎进得公主府,半数成了入幂之宾,因并不敢赴约,只请九江王代为推托。   九江王却是跟安慧公主言道,甄玉和唐妙丹郎情妾意,度着功名成了,便要成亲的。安慧公主一听,唐妙丹是孤女,又是自己堂妹,若跟她抢男人,只怕牵扯太多,到时没准也得不了好,因息了心思。虽如此,她到底找机会绊了甄玉好些绊子。   在九江王未登上大宝之前,甄玉在安慧公主手里,是吃了好些排头的。   甄玉如今回想起安慧公主的手段,依然有些后怕。只是,九江王若没有安慧公主的支持,只怕争不赢三王爷唐晋明和四王爷唐晋山。   当今皇后白氏生了两个女儿,一个早亡,只剩了一个,便是安慧公主。因她无子,便从白氏家族中又选了一位白氏女进宫为妃,那白氏女便是白谷兰的姑姑白初柔。   白初柔有倾城色,一进宫便得了皇帝唐习武宠爱,人人侧目,谁知数年下来,她也未有孕。皇后眼见如此,只得撤回对她的关注,转而培养自己的女儿安慧公主。   安慧公主虽骄横,却聪慧又有手段,且在白氏培养下,很快掌了内务府,皇帝和皇后的私房,基本掌握在她手中。   京城最出名的歌馆摘月楼,背后的主子,便是安慧公主。摘月楼非但是一个极其赚钱的销金窝,且培养的歌姬们,还多背负一个使命,为安慧公主打探各府动静。那时九江王能得封太子,还多亏了安慧公主安插在几家王府的歌姬时不时传消息出来,使他及时掌握了三王爷和四王爷的动静,最后一击得中,争得先机。   九江王登上大宝后,封白氏为皇太后,又大力赏赐安慧公主,让她继续掌着内务府。那时节,安慧公主权倾朝野,奔走在她门下的人不计其数。甄玉虽知安慧公主是隐祸,须得设法除之,可那时已油尽灯枯,无力再为九江王谋事,只把此事转托了王正卿。当时正王卿却是郑重应承下来的。   忆及往事,甄玉长长叹息,如今她重生到两年前,虽有些事依然如旧,但有些事却不同了,且九江王少了自己的臂助,能否如前一样登上皇位呢?   胡嬷嬷端茶进去时,见甄玉在发呆,以为她不舍得那剧本,便劝道:“既是公主要了去,如何好讨回来?只能安心等着看戏罢了!再说了,三夫人能写出受人赏识的剧本,待戏上演了,也能涨涨脸扬扬名,不致默默无闻于后宅中。”   棠国女子多张扬,上至皇后白氏和安慧公主,下至权贵女娘和平民女娘,也多有法子为自己扬名的,只要风头不压过各自的夫婿,夫婿们甚至大力捧场,让她们出尽风头。   现甄玉要是能凭着一份剧本扬名,在贵妇中,定然也能受到一定的吹捧,这倒是胡嬷嬷乐见其成的。   说着话,胡嬷嬷便服侍甄玉午休,安置好了,方才悄然退下去。   王正卿听闻甄玉所写的剧本被安慧公主强夺了,深怕甄玉心里不痛快,这日回了府,未及回书房,且先到甄玉这边来。   他到了廊下,见两位小丫头在廊下玩耍,见他来了要行礼,便挥手止住了,让她们下去。   两位小丫头会意,福了福便下去了。   这里王正卿听着甄 中静悄悄的,怕她午睡未醒,一时进去反吵了她,便在窗外立住了,见窗子半开着,便凑近往窗内瞧了瞧,这一瞧却有些脸红心跳。   只见甄玉手持一卷画正在欣赏,她背对着窗口,那卷画又举得高,王正卿在窗口处便瞧得分明,那画中一男一女交叠,分明是一副 图。   大白天的, 好重口,居然欣赏起 图来了!王正卿感叹,俊脸有些发烫,待要抬步进去,却又忍住了,且继续看甄玉的动静。   甄玉欣赏着 图,一边欣赏一边伸手向下,在裙内揉了揉,抓了抓,一时不满足地叹口气,正要卷起 图,突然察觉窗边有动静,她一转头,正好和窗外的王正卿面面相觑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更新了。 30月下巧邂逅   椅子磨地“吱”一响,甄玉猛地蹿向窗边,“啪”一声关上窗子,亲眼看着窗扇打在王正卿脸颊上,犹自不解气,叫你偷看,叫你偷看?   王正卿眼眶边一痛,捂着脸喊了一声,转身冲进门,气道:“ ,你这是想弄瞎我眼睛么?”   甄玉正忙忙卷起 图,听得王正卿声音不对,朝他一看,左边眼眶乌青一片,肿起老高,不由也吓一跳,他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,待会宁老夫人问起要如何解释?   王正卿去妆台前一照镜子,倒吸一口冷气道:“不过偷看你一眼,你何至这样下狠手?”   “没瞎吧?”甄玉见王正卿这会一只眼睛大,一只眼睛小,样子滑稽,又有些想笑,忙喊立夏进来,吩咐道:“三爷不小心撞了眼眶,肿了,你赶紧去厨房要两个熟鸡蛋来给他敷一下。”   王正卿敷了鸡蛋,虽好些了,到底没完全消下肿去,只甄 中人多,待要埋怨她几句,终是忍住了,悻悻回了书房。   甄玉见王正卿放了她一马,也暗松一口气。胡嬷嬷却是看出不对来,拉住甄玉问详情,甄玉笑道:“他突然来了,站在窗外 ,我被吓了一跳,走过去关窗子,关得猛了,窗扇打了他的眼眶,没料打得乌青了。”   “打都打了,只能想法安抚他了。打了一棒子,就给一颗枣吧!”胡嬷嬷出主意道:“三夫人这阵子练针线,别的还罢了,这绣的荷包却还能看一眼,就绣一只荷包送给三爷罢!”男人家粗糙,只要有荷包用,却不理论针脚不针脚的,料着能糊弄过去的。   甄玉听胡嬷嬷说起荷包,突然想起自己在王府瓜棚下拣到王正卿的荷包,本是揣在怀里的,后来又不知道落那儿去了?说起来,那荷包倒是精致,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绣给王正卿的?这么丢了倒有些可惜。一时试探胡嬷嬷道:“三爷还怕没有荷包呀?用得着我绣?”   胡嬷嬷戳一下甄玉的额角道:“也别尽跟三爷置气了,你嫁进来这些时候,只闹着,何曾给三爷绣过什么东西?这会三爷有心,你再奉上一只荷包,保准他就消了气。”   甄玉闻言,一时愕然,这么说,王正卿掉落的那只荷包,不是原主绣的?哪是谁绣的?莫非是白谷兰绣的?   甄玉猜测着,微微歪歪鼻子,这对奸.夫.淫.妇哪!   隔得几天,甄玉便绣好一只荷包,亲揣在怀里,到书房见王正卿。   王正卿见她来了,犹自记恨被她用窗扇打肿眼眶的事,哼一声不理她。   甄玉陪笑道:“让我瞧瞧,眼眶消肿了没有?”   王正卿一下转过脸让甄玉瞧个清楚,一边道:“这头,这脸,这身子,没少让你打过,不知道现下什么世道,女娘都是这般狠心的么?”   甄玉随口道:“除了我,还有谁对你狠心了?”   王正卿哼一哼道:“又疑心了是吧?但凡说一句话,总要疑心别的意思,也太没意思了。”   甄玉待要说什么,想起自己是来安抚他的,便笑一笑,从怀里掏出荷包递过去道:“送给你的。”   王正卿待她掏出荷包递过来,不由一喜,成亲一年多了,倒知道要绣荷包了?待见得荷包式样和针脚,不由拿来跟白谷兰所绣的那只相比,一时脱口就道:“这么丑的荷包你也好意思出手?”   “哪儿丑了?这可是花了我三晚功夫绣的。”甄玉微恼,这只荷包虽然大半是胡嬷嬷绣的,可还有小半是自己动针的呢,一番苦功下来,没有夸赞,居然批评了?   王正卿举着荷包,到底摇头道:“怪不得之前不敢送我荷包呢,原来针线这么差。你实话实说,那会呈给阿娘的鞋子什么的,是不是让胡嬷嬷代做的?若不然,凭这样的手艺,真的太怠笑大方了。”   “不要还我!”甄玉终于体会到姑娘家送荷包给男人,又被男人嫌弃的恼恨心态了,一时就要去夺荷包,只王正卿虽嫌丑,却没打算还她,只把荷包举得很高高的,引着甄玉来夺,待她一扑过来,手臂向后仰,胸口却向前挺,等着甄玉投怀送抱。   甄玉没夺到荷包,却撞上王正卿的胸口,一时后退一步,不再去夺,摇头道:“这么喜欢就收着呗,还故意嫌丑?”说着走了。   王正卿这里倒是愣了一愣,犹在回味适才撞在胸口处那团 。 看着瘦巴巴,该大的地方还是不小嘛,而且弹性也实在太好了,如果能 就美妙了,可惜她发了誓,半年内又不好动她。   他们夫妻各怀心思期间,安慧公主倒是送了帖子过来,请他们过府看戏。   甄玉一听戏已经排好了,也急着想看看演得怎么样,因到了日子,便和王正卿一起出了门,往公主府而去。   到了公主府大门外,马车停了下来,另有公主府的小轴青车候在一边,准备接了他们进去。   王正卿却是骑马随在甄玉马车后的,一下马,见着那头来了两拨人,却是三王爷唐晋明和四王爷唐晋山,他忙过去拜见。   唐晋明且不下马,居高临下笑道:“状元爷,听皇妹说,这回戏剧子的剧本,却是你家夫人写的。你可是娶了一个才女哪!这不,我们都沾光了,皇妹难得请我们喝酒看戏的。”   王正卿自是代甄玉谦虚几句,一时又问候四王爷唐晋山。   唐晋山一跃下了马,抬抬下巴道:“爱卿,什么时候过来本王的府中当谋士哪?别跟老九混了,跟老九没个油腥的,清淡得很。”说着自行笑了。   王正卿淡笑道:“王爷开玩笑了。”说着拱拱手,这才退下去。   甄玉在马车内听得说话声,悄悄掀起轿帘往外瞧了瞧,正好瞧见唐晋明和唐晋山说话,一时微皱眉,前世这个时候,他们却是在自己安排下,起了纷争,开始明争暗斗,已是不和。这一世,他们却还未起纷争,且似乎要联手对付九江王的样子,这事儿……   王正卿也在沉思,三王爷和四王爷一起出现在公主府,瞧着有说有笑,莫非已联手?   安慧公主正和季氏说话,听闻王正卿和甄玉来了,就笑道:“这 有些意思,写的剧本极好文采,快赶上甄榜眼的风格了。就是名字吧,居然也和甄榜眼一样,听说还是师兄妹,凑巧极了。”   季氏凑趣道:“模样儿也不错,只出身差些。”   安慧公主抿唇一笑道:“京城还少了贵女么?正是她们这些小家碧玉的,有时清新一些,惹人怜爱一些。”   “哦,公主莫非转了口味,爱上女子了?”季氏不由失笑,打趣安慧公主一句。   谁知安慧公主突然叹息一声道:“自打甄榜眼死了,还真个觉得男子索然无味,这两个月,还真觉得女子中聪慧的,也不错呢!”   季氏吓一跳道:“公主说真的?”   “放心,反正不会瞧中你。”安慧公主哈哈笑了,瞟季氏一眼道:“你不是本公主的口味。”   季氏拍胸口作定惊状,倒引得安慧公主 不止。   甄玉和王正卿进了公主府,自有人引了他们归座,男眷却是引到花厅里,女眷坐在楼阁内。戏棚子搭得大,花厅和楼阁里的人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戏。   毕竟是自己写的,甄玉有些按捺不住,要了剧目看,看到最后结局时,不由愣怔,这是改动了么?因喊戏班子的人过来询问,戏班子的人一听剧本原是她写的,自然不隐瞒,笑道:“结局呢,便是郡主和画师双双跳江自尽,化身鸳鸯,在水底 而眠,传诵千古。”   “都死了?”甄玉不由大悲,没要他们死啊!而且唐妙丹郡主也好,自己也好,不是还活着么?   正问着话,那头安慧公主已和季氏上了楼阁,众人一一上去拜见。   甄玉只得也上去拜见,顺便提了一句道:“公主殿下,那剧本的结局,还是不改的好。”   “本公主觉得改的才好。”安慧公主哪儿听甄玉的?只笑道:“这样改,才更赚人热泪,也更突出他们的爱情。像你原先那样的结局,太过温吞水,并不引人。只有死了,才轰动人心啊!”   甄玉一听,倒有那么几分道理,可是?   安慧公主见了她纠结的神情,突然心神微动,伸手去托她下巴,细看道:“瞧你这神情儿,倒像一位故人。”   甄玉一听,忙装出 害羞样子,低声道:“莫非公主要说我像了甄榜眼?我家三郎也曾如此说过呢!”   “哦,原来状元爷也发现了。”安慧公主看定甄玉,微动了心意。   一时唐妙丹郡主和白谷兰也来了,皆上前见过安慧公主。   唐妙丹上回落水受了惊,养了一段时间才稍稍好转,因听得安慧公主府中排了新戏,自要过来瞧一瞧。   甄玉见得唐妙丹容颜虽略憔悴,却还算精神,不若前世落水后,病了那么久才好,一时暗松口气。看来之前提醒之言,还是有一点效果的。   安慧公主拉了唐妙丹道:“妙丹,今儿排的戏,里面女主角可也是一位郡主,更奇的是, 对那位郡主的描写,极像是照了你的样子和性格儿来描写的,当然,描写得倾国倾城,性格时而温婉,时而刚烈,却是比你出色多了。”   唐妙丹一听这个话,不由暗恼,拿什么戏子来跟我比?她一时用眼睛去寻甄玉,正好甄玉看过来,不由给了甄玉一个冷眼,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。   甄玉本要上去问候的,见得她如此,只得退后半步,待她过去了,这才福一福,坐回自己的座位。   安慧公主见唐妙丹不喜甄玉,不由道:“想来是睹名想人了,这甄 和甄榜眼同名,只怕妙丹每见她一次,便要想起故人一次了。”说着深深叹息。   季氏陪笑道:“那甄榜眼先前不识趣,不卖公主的账,倒没想公主还记挂着他。”   安慧公主幽幽道:“满京城的才俊中,除了先头的驸马,也就甄榜眼和王正卿有资格当本公主的驸马了。可惜一个早亡,一个已娶妻。”她说着话,眼里却闪过寒芒,有狠厉在眼底一闪而没。   下面却有人高声禀报道:“九江王和苏孺人到!”   九江王却是因王妃申氏微恙,只嘱她好生休息,因转而带了孺人苏冰香来赴席看戏。   安慧公主一听九江王到了,却亲下去相迎,引了九江王到花厅中,另领了苏冰香上了阁楼。   一时众人又纷纷见过,这才各各落座。   苏冰香倒是坐在甄玉邻座,甄玉对她有好感,自是问候了几句。   苏冰香见甄玉这个状元夫人亲切,自是笑着应对。两人说了几句话,很快熟沾起来。   一时酒菜瓜果皆摆了上来,只一小碟一小碟的,搁在众人面前的案几上,让众人边吃边谈边看戏。   戏很快开演了,因唱作念皆佳,且故事曲折离奇,众人却是听得入神,忘记举筷。   甄玉听得忘记吃菜,却是斟了酒,一杯接一杯的饮了,一时有了几分醉意,这才惊觉,停了杯,心下却充了柔情,不时偷眼去看唐妙丹。   待见唐妙丹也看得入神,戏到动情处,她还拿帕子印了印眼角,不由感慨万端:郡主,这出剧却是为你所写,只你却丝毫不知。   戏中场休息时,唐妙丹领着丫头离了席位,往阁楼下走去,看样子却是去散筋骨和净手的。   甄玉看看无人留意她,便悄悄下了阁楼,尾随在唐妙丹身后。   九江王却是半途离席,只在附近散步,因站在暗处看景,突然见得甄玉朝着一个方向走,神使鬼差的,他便跟上了。   苏冰香这会也喊了丫头巧儿扶她下去散散,走的方向,正好尾随了九江王。   甄玉看着唐妙丹进了更衣室,她便候在外头,待唐妙丹出来了,方才迎上去,喊道:“郡主!”这一声有余韵,有想念。   唐妙丹见是甄玉,不由略不耐烦,淡淡道:“是状元夫人啊!”   甄玉见唐妙丹说完话,甩袖要走,满腹的想念突然奔涌而出,不顾一切拉住她的袖角,扯紧了道:“郡主!”   “放肆!”唐妙丹大怒,用力扯回袖子,一时扯不回来,反被甄玉拉得一个趄趑,不由一侧身,一扬手,狠狠一巴掌扇向甄玉脸上。   只听“啪”一声脆响,甄玉脸上结结实实着了一记,她一时怔住了。   唐妙丹也怔住了。对方毕竟是状元夫人,她就是再无礼,自己这么一巴掌扇过去,还是……   掌声响起时,尾随过来的九江王也怔住了,不由脱口去阻止道:“妙丹,休得无礼!”   唐妙丹一听九江王的声音,转头一瞧,委屈道:“王兄,她无礼在先。”   甄玉却去瞧九江王左近,见无人跟随,不由急了,轻声嚷道:“王爷千金之驱,身边怎能一个人也没有?虽则这是公主府,但也……”她说着,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,忙止了话。   九江王这会却顺着她的话意,点头道:“状元夫人说得对,却是本王大意了。想上回在书斋,要是没有状元爷和状元夫人相救,只怕大祸。一直要寻机会正式向状元夫人道一声谢呢!”   唐妙丹因掌掴甄玉被九江王抓个现行,就怕他责罚,这会见他和甄玉聊了起来,一时悄悄退后半步,拉了丫头的手,飞也似的走了。   甄玉见九江王肯听劝,一时微喜,道:“王爷身份摆在这儿,进出自要小心。”   九江王今晚看了那缠绵悱恻的戏剧,心下也有柔情,这会见甄玉关怀,免不了得意,又免不了代她心酸,这份深情,本王却是无以为报啊!   苏冰香尾随过来,远远地,见九江王和甄玉站在一处说话,状极亲昵,一时停了脚步,惊得脸色发白。一位是王爷,一位是状元夫人,他们……   巧儿扶着苏冰香的手一紧,俯到苏冰香耳边道:“孺人,此地不宜久留,咱们赶紧走罢!”   苏冰香心惊之余,却是担忧,九江王和甄 幽会,不知道挑一处更隐秘的所在,只挑在更衣室外头,一个不防,却要被人看见。不行,不能这样走掉,须得提醒他们一下。她想着,转头四瞧,在地下拣起一颗小石子,奋力一掷,朝甄玉和九江王掷去,一掷完,就拉了巧儿避到暗处。   “哒”一声,小石子落在甄 边,她微吓一跳,身子一个趄趑,滑了一下。   九江王眼明手快,伸手一扶,正好扶在她腰间。两人的视线在月色下相遇,盈盈月光映在彼此眼中。   只一瞬间,甄玉已站稳身子,退后半步,低声道:“多谢王爷援手。”   九江王这才略略回过神,知道自己唐突了,因掩饰着道:“状元夫人脸上掌印未消,倒得沾些冷水敷一敷,稍后再往前头去,以免被人看见要问个明白。”   甄玉点头,看看这处僻静,且适才不知道谁扔了一颗小石子过来,实在不宜久待,便福一福,准备告退。   王正卿于席间不见了九江王,却是怕他落单,这会儿寻了过来,远远地,便见九江王和一个女子在月色下说话,那女子,分明是自己的妻子甄 。他稍稍慢下步子,眼中浮出疑虑。 31赏赐下美人   苏冰香听得动静,在暗处一瞧,见是王正卿来了,一时暗暗叫苦,若在公主府闹起来,这还是小事,主要九江王现下正重用王正卿,万一他恼了,投了三王爷或是四王爷,这事儿如何收拾?若是甄榜眼还在便好了,不致出这样的事。   巧儿怕苏冰香惹祸上身,只紧紧扯着她,着急万分,孺人,这会可千万不能出声,更不能轻举妄动。这种事儿,本就该远远避开的,偏你还扔小石子,又避在这处看热闹。   王正卿疑虑间,却见那一头甄玉已告退走了,剩下九江王对着月色发呆,他一时竟是暗松一口气,或者,只是凑巧遇着,并无其它罢?   甄玉前世却是随九江王来过公主府数次,且那时认为安慧公主始终是隐祸,倒使了暗探查探公主府一些事,又得了公主府的府第图样,于公主府布局等,胸有成竹的。她且不走到明处喊丫头,只在暗处绕了绕,过了假山,来到一处僻静处,坐在花丛下想心事,一边等着脸上的指印消下去。   候了一会儿,听得前头隐隐传来锣鼓声,度着是戏又开演了,一时准备站起来往前头去,突然有脚步声传来,她复又坐到花丛下,一动不动。   脚步声很快停在不远处,却是一男一女的声音。   那对男女互相搂抱着挨擦,男的发出粗喘,女的把双足盘到男的腰上,两人隔着衣裳动来动去,却是不赤乐乎。   这不是隔靴 么?甄玉诧异,这么样搞来搞去,有什么意思?亏得他们还兴致勃勃。   好一歇,那对男女稍停了动作,男的开口道:“好裳儿,待得了机会,定要让你爽个够,今儿却只能先憋着了。”   女的嘤咛一声,娇柔万分道:“只盼着王爷异日成成就大事后,能记得对裳儿的承诺。”   男的自是一番安抚,接着又是一番动作。   甄玉听着声音,暗吃一惊,男的却是四王爷唐晋山,女的分辩声音,却是安慧公主身边一个名唤绿裳的大丫头。   唐晋山 绿裳一番,见她软绵绵的,便又抱住了,让她靠在自己怀中,低声道:“皇妹这阵子似乎郁郁,却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   绿裳又往唐晋山怀里钻了钻,仰脸贴着他下巴蹭了蹭,方才道:“奴家偷偷听得公主跟谋士说话,却是因那个甄榜眼死了,公主心情不好呢!”   甄玉听得提到她的名字,心中一跳,安慧公主不是一再给自己排头吃么?自己死了,她不是解气了,为何郁郁?   唐晋山也有些疑问,笑道:“那甄榜眼不识趣,皇妹不是恨不得弄死他,他死了不是正合意,郁什么呢?”   绿裳低声道:“问题就是,那甄榜眼本是公主叫人弄死的,只他死了,公主又觉得不能收服他,反叫他这样死了,太过没趣,因此不甘心,这阵子为此懊恼了许多回。”   唐晋山大吃一惊,差点失声,一时道:“甄榜眼不是病死的,居然是皇妹叫人弄死的?皇妹好手段,这事儿风雨不透的。”   绿裳道:“公主令人在九江王的府中安了眼线,那眼线有手段,在甄榜眼常喝的参茶下了慢 ,甄榜眼那段子熬夜,常喝参茶,毒性渐渐入了血中,常觉劳累,其它并无不妥。大夫把脉,也只以为是劳累所致,只劝他静养。不过数日,甄榜眼瞧瞧却是劳累过度,一病而亡。”   甄玉在花丛下听着这番话,身子僵硬,脑子却是“轰轰”作响,想通了好几件事。   前世自己死时,是安平二年,九江王登上皇位第二年,那时节自己想除掉安慧公主,安慧公主何尝不想除掉他?因先下手为强,令眼线放了慢性毒药,药死了自己,却造成自己是绞尽脑汁,油尽灯枯而死的。只那眼线在王府中潜伏三年,自己竟一无所知,确实是大意了。   至于这一世,安慧公主却是提前行动,令眼线药死自己,造成自己因熬夜得病,一病而亡的假像。亏得任达良看出端倪,查出参茶有问题,只未查出是谁下毒的。如今知道是安慧公主令人所为,自然有了着手点。   两世,都死在安慧公主手中,这一回,如何还能忍?此仇不报,枉重生一回。   花丛前那对男女又亲热一番,这才各自走了。   甄玉  的腿,从花丛下缓缓出来,绕过假山后,往前头去了。   待她一走,唐晋山和绿裳却从另一头钻了出来,一起看着甄玉离去的方向。   绿裳没忍住疑惑,问道:“王爷为何要借奴家之口,故意把公主毒杀甄榜眼的事说给甄氏听?”   “甄氏是甄榜眼的师妹,听了这番话,肯定受到惊吓,少不得原话学给王正卿听。王正卿知道了此事,焉能坐视?自要调查真相。到那时,他便得罪皇妹了。他得罪皇妹,便是九弟得罪皇妹。皇妹被得罪了,自要疏了九弟,投向本王这一边。有了皇妹相助,本王要成就大事,自然事半功倍。”唐晋山难得耐心解释着,又吩咐绿裳道:“皇妹这边一旦有什么动静,尽快着人通知本王。”   绿裳应了,一时怕安慧公主要找人,忙和唐晋山告别,匆匆往前头去了。   唐晋山看着绿裳离去的身影,嘴角起了笑,心内却冷哼:不过一个丫头,居然妄想攀高枝,想将来当主子?若得事成,先要除掉的,便是你这知道得太多的丫头了。   甄玉果然如唐晋山所料那样,从公主府回到王家,就跟着王正卿进书房,遣了周围的人,把自己在花丛下听见的事一五一十说了。   如今自己身为女子,又近不得九江王,若要报仇,只能借王正卿之手了。   王正卿听得此事,大吃一惊,隔好一会,却道:“如今王爷大事未成,若因甄榜眼之事与安慧公主反目,再失臂助,只怕不妥。此事还得先掩下,待大事成了再查。况且,甄榜眼再重要,也不过一个谋士,安慧公主却是九江王的妹妹,九江王是要做大事的人,焉能为了一个死去的谋士,不惜得罪自己妹妹呢?”   所谓关心则乱,事涉自己,甄玉一时便失了理智,这会听得王正卿分折,方才冷静下来,是的,九江王现下需要安慧公主相助,若因着一个谋士之死,和安慧公主反目,则愚不可及。   虽如此,到底如何甘心?甄玉深吸一口气,低声道:“虽不能和公主反目,到底要掀出那位眼线,以免眼线再害别人。”   王正卿点头道:“这是自然,只是不能打草惊蛇,还得不动声色地查。”   说着话,见天也不早了,甄玉便出了书房,往自己房中去了。   这里王正卿去翻出甄玉前世那副《钓仙鲤》,对着画作道:“甄榜眼,你死得枉啊!只你放心,不管要费多少年,都一定为你报仇,绝不让害你的人逍遥活着。”   因着此事,甄玉连着数日,却有些闷闷的,精神颇为不佳。不想这一日早起,就有太监来颁旨,说道皇帝得知三王监国辛苦,得力的臣子也辛苦了,因各赏美人一名,令她们进府服侍各位有功之臣。   因王揎和王正卿不在府中,宁老夫人便领着甄玉接了旨,看着太监把美人唤了进来。   美人款款而进,跪在地下给宁老夫人叩了头,又膝行到甄玉跟前叩头,口称见过三夫人。   美人纵是跪着,也是声音 ,姿态万千,令人怜惜。   要是以前,甄玉自然也就怜惜起来了,可今儿却有些发愣。   皇帝赏赐下来的美人,却是田绾绾。   原来摘月楼日前献了一批歌姬进宫,皇帝不在宫中,皇后白氏便令人到道观中禀了一声,要了旨意,借旨把美人封赏到各府中。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其它原因,居然把田绾绾赏赐给王正卿为妾了。   甄玉有些抚额,有些事情居然没法改变么?该是王正卿的妾,最后还是到王正卿手中了。可惜啊,田绾绾这回遇着的,不是原主,而是自己。   甄玉右手扶田绾绾起来,左手在她头上压了压,有老子在,一定要压得她死死的,丝毫不能作怪。   王正卿回到府中时,听得宫中赏赐了美人一位,却是田绾绾,一时也愣住了。   倒是宁老夫人喊他他去嘱话,道:“既然是宫中赏赐的,倒要给面子。这身份,自也不能低于夏姨娘。”   “嗯!”王正卿应了。   宁老夫人又道:“ 如今也贤惠好说话,倒没什么嫉妒之举,已令人收拾下院子安排田姨娘住进去了。你今晚且去安歇在田姨娘处,给她涨涨脸罢!”   王正卿又“嗯”一声,这才告退出来。他先到书房中,唤了一个人进去,吩咐道:“传信过去,让章飞白回府。”   来人应了,退了下去。   王正卿思忖了片刻,却是先往甄玉这边过来,推门而进,见甄玉在看书,看不出喜怒,便去坐在她身边,看看她脸色道:“是宫中赏赐的,并不是我求来的,你也别恼!”   话音未落,帘外便有丫头的声音道:“三爷,田姨娘听得您回府了,请您过去呢!”   甄玉闻言,举起手中的书拍在王正卿头上道:“别忘记那本《律法释义》。”   王正卿见她不似恼火的样子,便笑道:“我过去坐一坐,便回书房。”   甄玉笑眯眯道:“我跟你一道过去罢了,算是给美人双倍面子了。” 32唐晋明之计 “姨娘,这样妥当么?”添香见田绾绾命小丫头去请王正卿,便有些不安,这才进门,太过出格只怕惹三爷厌烦啊!   田绾绾到宫中转一圈,转头便成了御赐的美人,身份高了一个档次,心下窃喜着,且又得了那人的保证,自恃有依仗,胆子自是分外粗壮,闻言道:“怕什么?我只请我的,三爷来不来,是三爷的事。”   她想像着甄玉在房中和王正卿对坐,王正卿却要往她房中来,甄玉因而又气又妒的模样,突然觉得很爽。   添香一直跟在田绾绾身边,这回更是跟着她被赐到王家,心下只希望田绾绾从此得所,她也跟着安稳下来的。因见田绾绾这样,便小声劝道:“还要和三爷长久呢,就是三夫人,也不能太过得罪啊!虽是宫中赏赐下来的,三夫人不能随意打骂发卖了,但真要计较起来,也怕姨娘吃暗亏。”   田绾绾看看四下无人,这才跟添香说了实话。   “你道这次为何能进宫,又为何这么巧就赏赐到王家来了?没错,是有人作了手脚,帮了我一把。自然,他是有条件的。”田绾绾俯在添香耳边道:“你只管跟着我,照我的意思办事便成。”   添香听得她这样说,似是胸有成竹,且这般行事,是刻意为之,并不是无谋算的样子,一时放了一半的心,只到底又问道:“帮姨娘的人,难道比三爷还要厉害?”   田绾绾笑而不答,推添香一把道:“好啦,快帮我换衣梳头,装扮得好好看看的,迎接三爷。”   添香笑着应了,自去开妆匣,找出搭配裙子的首饰来。   田绾绾心情愉悦,把事情重想了一遍,依然觉得自己这回走了好运,得了贵人扶助。   自打上回进王家,被甄 摸了一把,再被王正卿喝斥了,她回到摘月楼,便气闷了数日,差点病了。那一日,三王爷唐晋明却到摘月楼来了,指名要听她吹萧。   她虽恹恹的,一听是三王爷,自然振作起精神吹了一曲。   唐晋明听完一曲,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走人,而是掀帘子进内,在榻前坐下,挥退左右,朝田绾绾道:“听闻你想让王正卿纳你为妾?”   田绾绾见唐晋明进内,早已是起来行礼,这会直起身来,听得他这般询问,却是一怔,转而一想,自己这几回在席间对王正卿抛媚眼的事,料着早被有心人看在眼内,唐晋明知道此事也不出奇。只他堂堂王爷,关心她一个歌姬的事作什么?   唐晋明却是示意田绾绾坐下,笑道:“你若想跟了王正卿,本王倒有妥当法子帮你,只是有条件。”   “王爷请说!”田绾绾眼睛亮了起来,看向唐晋明道:“只要办得到,定然为王爷效力。”   “倒是会说话。”唐晋明笑一笑,这才道:“你进了王家后,想法 甄 发脾气,离间他们夫妻感情,使王正卿后宅不宁,吵闹不休。”   田绾绾一听道:“奴家若是进了王家,不过一个妾侍,哪敢跟主母叫板?要是主母生了恶心,想要整治奴家,奴家只怕逃不过去。”   唐晋明瞟她一眼道:“放心,自能为你讨一个身份,使甄氏不敢随意对你下手。且那甄氏不过小官儿的女儿,出身不高,偏生气量极小,身体又病弱,最不堪刺激的。若吵闹得数回,自也病倒了。到那时请医问药的,再刺激一番,自然归西了。她一亡,你便是府中副主母了,岂不美哉?”   唐晋明打的主意,却是想让王正卿后宅不宁,拖他后腿,使他不能全心全意为九江王谋事。田绾绾正是使后宅不宁的一枚好棋子。但要田绾绾好好办事,自然要给甜头和许诺。   田绾绾听着唐晋明这番话,自然意动,只她也不是傻子,自是笑道:“亡了这个主母,自然会再迎新主母进门,到时来一个厉害的,奴家一样不好过。且闹出事来,状元爷不定就厌了奴家,使奴家两头空呢!”   唐晋明道:“你若能闹得王正卿后宅不宁,气病甄氏,本王便许诺,到时想法为你讨个诰命夫人。有了诰命在身,就是新主母进门,一样不敢给你甩脸子。至于状元爷,他是男人不是?只要他是男人,你自有法子讨他欢心是不是?”   本朝有制,若是官员府中无主母,或是主母亡了,妾侍主持内宅有功,却是可以讨要诰命的。田绾绾听着这条许诺,彻底心动了,一口就应承了唐晋明。   唐晋明见她应承了,便设了法子,在几日后送进宫的歌姬名单上添了她的名字,待得皇后赏赐歌姬到各府时,赏赐给王正卿的歌姬名单中,便是田绾绾的名字。   这会添香帮田绾绾装扮好,端详一回道:“若我是三爷,见着姨娘这般姿色,定然软倒的。”   田绾绾戳添香额角道:“可惜你不是三爷哪!”   两人说笑着,就听得小丫头在外禀道:“姨娘,三爷和三夫人来了!”   “三夫人也来了?”添香惊讶,和田绾绾对视一眼,忙忙扶了田绾绾迎出去。   王正卿和甄玉一道过来,一眼见田绾绾打扮得绝色,更和白谷兰相似了几分,一时略略失神,马上又回过神来,偷看甄玉一眼,怕她看出端倪来。   甄玉对着田绾绾左看右看,笑道:“田姨娘上回光着身子,只顾看你那细白的皮肤,顾不上看脸,这会瞧了,倒觉得眼熟呢!”   田绾绾一听她提及先前的事,手掌不由握成团,紧了紧,很快又松开了,脸上笑意犹在。   甄玉紧接着道:“像极了一个女人,那女人姓白,名……”   王正卿轻咳一声道:“好了,进去再说罢!”说着率先进了房。   田绾绾候着王正卿不在跟前,便笑向甄玉道:“三夫人真有闲情,连三爷过来妾侍处,也要陪着过来,可知外间传言不虚。”   甄玉见田绾绾一见面就敢这样说话,不由笑道:“仗了谁的胆子呢,就这样对主母说话了?”   田绾绾见甄玉不恼,反利索回击,不由一怔,三王爷不是说甄氏是一个闷性子,一言半语的,便能置气数日的么?这性子瞧着不像啊!就像上回见了那次,瞧着也不像闷性子的,只那会告诉了三王爷,三王爷又说王家有眼线,对甄氏的性格了解得清楚,她看到的,只是片面和假像,未必是真。哪三夫人现下这反应是?   见田绾绾似是噎了一下,甄玉笑着上前,一把搂住她肩膀,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道:“好个 ,只可惜啊,要独守空房了。”   田绾绾被甄玉一搂,想起她上回罩住自己胸前的举动,浑身忽然起了鸡皮,僵了僵身子,脱口就道:“三夫人且自重一些。”   “哈哈!”甄玉不由大笑起来,笑完搂着田绾绾的手却是 下,在她胸前摸了一把,这才心满意足进了房。   田绾绾站在门外,气得浑身 ,这什么人啊?   “田姨娘,还不进来侍候?”甄玉和王正卿各据一张大交椅,敲着桌面道:“人来了这些时候,茶也没有?我还罢了,三爷可是在外奔波了一天的,正渴着呢!”   添香等人适才见得甄玉 田绾绾,都有些回不过神来,这会听得喊端茶,忙忙去准备,一面互相看一看,不知道的,还以为三夫人也是一位爷们呢?瞧瞧那架势,不差三爷半点。   田绾绾听得喊声,只得进去,一时见得甄玉坐了自己的位置,待要喊丫头再搬张椅子来,却听甄玉道:“听闻姨娘双手素日持萧,善于按拿之术,恰好我这几日低头做针线,肩膀常酸痛,倒要劳烦姨娘给按按了。”   双手持萧,善按拿之术,那不是给人按肩膀的好不好?田绾绾心下大恼,一时便用水汪汪大眼去看王正卿,想让王正卿帮她说话。   甄玉瞧着田绾绾向王正卿势媚眼,又“咦”一声道:“田姨娘这眼风,真的像一个人。”   王正卿有些头痛,不等甄玉说下去,朝田绾绾道:“还不给三夫人按一按,愣着作什么?”   “呃!”田绾绾委屈得不行,却不敢违了王正卿,只是磨蹭着上前,给甄玉捏起肩膀来。   一时茶来了,甄玉又让田绾绾端茶喂她喝,笑道:“在美人手中喝茶,那茶便分外甘香。”   田绾绾无奈,只得去端茶喂甄玉喝。   倒是王正卿正襟危坐,目不斜视,正正经经喝了茶,一点不指使人。   甄玉喝完茶,又指使田绾绾道:“再给捶捶腿罢,这腿有些麻。”   田绾绾暗恨,咬着唇就要说话,突然想起唐晋明的吩咐,又静下心来,自己是来气甄玉的,来搅乱后宅的,倒不能反让甄玉气着了,且三爷在这儿,自己越委屈,他定然越怜惜的,过后少不得会安慰自己,因定定神,半跪坐到地下,给甄玉捶起腿来。   这里甄玉朝王正卿感叹道:“家里有妾侍真不错啊!特别是温柔解意的美貌妾侍。”   王正卿面无表情道:“你喜欢就好!”   “喜欢!”甄玉大力点头道:“田姨娘原是歌姬,比夏姨娘和周姨娘又更解意一些,最合我心意了。”   田绾绾默默:奴家这是进门来当三爷的妾侍,还是来当三夫人的妾侍哪? 33一曲动心声   甄玉听见田绾绾身边那丫头喊添香,一时又心痒,招手叫过添香,看了看道:“也是一个不错。”因低头和田绾绾道:“田姨娘,我那儿有一位红 袖,要是加了添香,就真正是红袖添香了……” 田绾绾听着这话,居然是想讨了添香意思,不由大急,打断甄玉话道:“夫人,添香自小跟奴家身边,奴家实离她不得,还请夫人……” “好了好了,不过开个玩笑,何必着急?”甄玉笑道:“这丫头虽好,毕竟是歌馆出来,见得东西多,其实也不适合到我房中服侍。”言外之意, 便是田绾绾和添香这种,只有王正卿消受得起,她甄玉是消受不起。 王正卿一听,脸色微变,有些微恼,到底又不好发作,只低头喝茶。 甄玉损了田绾绾几句,又折腾了她一番,自觉代原主出了气,倒是有些笑意,一时又道:“田姨娘,别捶了,且拿了萧管来吹一曲。抬了你进门, 就等着晚晚吹萧呢!”她说着,意味难明瞥一眼王正卿。 王正卿先前确然有点小心思,这会听得甄玉话,俊脸莫名一红,轻咳一声道:“这么晚了,下回再吹罢!” 甄玉却坚持道:“今晚月色不错,院子里摆几碟瓜果,听姨娘吹一曲,是消乏。三爷这是心疼姨娘,却不知道姨娘只鼓着劲,就想吹一曲给 三爷听听呢!田姨娘,你说是不是?” 田绾绾正愁甄玉,不好向王正卿诉情思,这会一听,自然道:“三爷和三夫人赏脸,自然要吹一曲。” 听得妻妾一个要听萧,一个要吹萧,王正卿也就不再反对。 一时丫头们安排妥当,众人便挪到院子里。 田绾绾一萧手,借萧传情,却是边吹边觑王正卿,红唇凑萧管之间,玉手轻移,自有一股魅惑之处。 一曲下来,王正卿轻鼓掌道:“竟是比上回还进步了,情愫隐隐,动人心弦。” 甄玉也承认田绾绾吹奏得妙,一时起兴,吩咐立夏道:“去,跟胡嬷嬷说,把前些日得那支萧管,送来这边。” 田绾绾一听,这是要赏赐她节奏啊!只是,谁稀罕什么萧管,把三爷留下是正经。 王正卿暗喜,妻妾和睦,后宅安宁,这才是好事。 很,立夏就取了萧管过来,递给甄玉。 甄玉接过,掀开盒子拿出萧管来,笑道:“这一支萧管呢,却是名师所雕,流落民间,上次偶然见了,只花费一点儿银子就购下了,倒是白占 一个便宜。” 田绾绾本来不稀罕什么萧管,一见甄玉拿出萧管,再听了听来历,这才郑重起来,啊,是管大家亲手雕萧管啊!先前一直寻,却没寻着。那会还 有贵家公子送了一支,却是仿品,哪儿及得上真品呢?不想三夫人好运道,竟得了一支。如今这一支呢,可能就要落奴家手中了。为了这支箫管,今 晚且给三夫人一个面子,不跟她抢三爷了。 田绾绾瞪着那支萧管,只等甄玉开口赏赐给她,马上就要上前道谢,不想甄玉却是一笑,把盒子递给立夏,自己持了萧管站到院子中间,笑向王 正卿道:“三郎应该没听过我吹萧吧?” “玉娘还会吹萧?”王正卿极是意外,“从前为何没听你吹过?” “从前纵是我吹,三爷会听吗?”甄玉笑吟吟道:“应是田姨娘这般相貌吹一吹,三爷才会听。” 王正卿被噎了一下,心下无奈,玉娘啊,你这醋,要吃到什么时候呢? 甄玉说着,心下有淡淡忧伤,为着原主。原主先前便是这般被王正卿厌弃,这般被田绾绾欺负,才会气死罢?可怜原主啊! 见甄玉要吹萧,田绾绾不由瞪大眼,笑话了,奴家摘月楼学了十几年,还是有天份,才吹出这样曲子来。你也要吹一曲?吹吧吹吧,吹破了才 好。 甄玉一萧手,忆起当年,千万种情绪突然涌上心头,半闭了眼睛,吹了起来。 萧声月色下悠扬,高山流水,往事如尘,忆念旧主,功名未就身已死,再回首百年身,重睁眼女儿闺中细数英豪…… 王正卿越听越惊奇,这曲子不同田绾绾吹那般儿女私情,柔音绕耳,而是心怀大志,偏生不能得舒之曲。 甄玉一曲终了,王正卿并不鼓掌,只道:“这曲子是从哪儿学来?太过悲壮,并不好。” 甄玉一笑,并不答他,反是道:“好久未吹了,却是生疏,不及先前。”说着把萧管递给立夏,令她收好。 田绾绾这会倒没了话说,虽说甄玉吹和她风格不同,到底功底摆那儿,只有比她好,绝不会比她差。这个甄氏,还真不愧是才女。怪不得三 爷当年弃了京城许多贵女爱慕,硬是到江南迎了她为妻。 立夏却是呆一边,三夫人虽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,可那时学乐器,却是嫌萧管不雅,学了一半便弃了,转而学弹筝。这会怎么突然能吹这样好听 萧曲呢?罢了,不多想,反正三夫人能压下田姨娘,引三爷注意,便是好事。 看看天也不早了,甄玉终于站起身准备走了,王正卿也跟着站了起来,却是一副要和甄玉一起走模样。 田绾绾不由大急,百折千转喊道:“三爷~” 王正卿瞥她一眼道:“天也不早了,安歇着罢,得空再来瞧你。”说罢负着手,先行出了门。 甄玉回头看一下田绾绾,用手指指她发髻道:“歪了!”说着也负手走了。 田绾绾怔片刻,突然蹲到地下,狠不得捶地大哭。 还是添香机敏,赶紧去扶起她,劝道:“还得送送三爷和三夫人,不落话柄。” 田绾绾咬牙切齿,终是站了起来,扶添香手臂上,走出去恭送王正卿和甄玉。 目送王正卿和甄玉走远了,田绾绾一回身,摔了甄玉喝过茶杯子,狠狠道:“这贱妇,这般折腾我,将来总要叫她吃我苦头。” 添香见小丫头不跟前了,房中只有她们两个,犹自怕田绾绾骂得太大声让人听了去,只去捂她嘴,小声道:“姨娘且小声些,现还不得三爷 喜欢,不是说嘴时候。” 田绾绾发了一会儿脾气,这才感觉好点了,问添香道:“进来这些时候,三爷可有瞧过我?” 添香也知道田绾绾忙着服侍甄玉,却是没空向王正卿抛媚眼,只她也存了心眼,递茶端水,自然小心观察着,这会听得询问,答道:“三爷眼睛 姨娘身上沾了好一会呢!若不是三夫人,三爷一定会留下来。” 田绾绾脸色这才好点了,她摘月楼是红牌,不知道多少权贵公子想纳她进府为妾,都被她所拒,只不信王正卿瞧不上她。 添香说着话,又悄悄道:“我打听了一下,章公子却不府内,似乎是让三爷派到了庄上办事去了。听闻秋后会回来。” 田绾绾并不知道章飞白是因着上回帮她,被王正卿撵到庄上事,这会听得章飞白不府中,寻思了一回,倒认为现下不宜太过嚣张,待章飞白回 了府,寻他问个计,央他再帮忙一回,不定就得了王正卿心,气着了甄玉呢! 那一头,王正卿满腹疑虑,却不忙回书房,只跟着甄玉到房中,两人坐下说话。 甄玉见王正卿欲言又止,便问道:“三郎有什么要问?” 王正卿叹息道:“玉娘,你到底还有多少才艺是我不知道?” 甄玉和王正卿对视,正色道:“三郎,假如我身为男子,绝不比你差,你信不信?” “信!”王正卿点头道:“从前只觉你爱吵爱闹,太过无理,这会想起,你这样,若安份待后宅,只作着寻常妇人,反不正常了。” 甄玉寻思着,以后要对付安慧分主,要帮助九江王,皆不是容易事,一介后宅妇人,是插不上嘴,就是说什么作什么,也不定能让王正卿认可 ,只有这会表现出不同来,表现出才华来,以后说话,才能得王正卿重视。 但这表现,又不能太急,须得一步一步展现。且,也得让胡嬷嬷和立夏等人适应,适应她们主子原是一个聪明绝顶,只要学过,现下拣起来 ,便能胜人一筹。 据胡嬷嬷说,原主本也是一个极聪慧,只是太过心重,才会多疑多病。 王正卿终是道:“曲为心声,你身为女子,却心有志向,这般,如何能够畅怀?玉娘啊,只怕你是投错了女胎。” 甄玉垂首,隔一会道:“三郎,让我当你谋士可好?相信我不会比章飞白差。” 王正卿不置可否,却是伸手摸摸甄玉头,良久才道:“不好!”我娶是妻子,可不是谋士。 甄玉一听急了,拍开王正卿手,哼道:“你要是不答应,我就天天折腾你心爱妾侍们。” “你现下不是天天折腾她们?”王正卿笑得奸滑,“你越折腾,她们反倒越娇艳,偶然见了,个个人比花娇,可不是怪了!” 甄玉一想也是,自己不舍得她们吃苦,天天好肉好菜供养着,好衣裳穿着,好首饰送过去,她们可不是活得滋润极了?不对不对,这些妾侍们,虽 然说是王家,也算是自己这一房人,但到底还是王正卿妾侍,自己帮他娇养着侍妾,所为何来? 王正卿见甄玉不说话了,又有些不忍心,道:“我书房那儿有许多不常见孤本,若闷了,何防过去拿几本看一看。” 书房重地,向来不许妻妾随便进出,但玉娘么,让她进出倒无防。王正卿隐隐觉得,自己这位妻子才艺,可能还不止于此。一时感叹:甄榜眼 啊,你家师妹可不输你半分啊! 说着话,因见天晚了,甄玉便赶王正卿道:“还不回书房?我被你家妾侍闹了半晚,也困了,熬不住了呢!” 究竟是谁闹谁啊?王正卿轻笑,现下倒不觉得甄玉无理取闹,反觉得她这样说话,另有一份可爱之处,一时执了她手,放嘴边一亲,接着放下 ,迅速转身走了。走时难得还心跳了一下,俊脸红了一红。 甄玉被他一亲,待反应过来,却是迅速进了帐内,揉着胸口深呼吸,有些心乱。 另一头,添香却是天天打探章飞白消息,这一天便来禀报田绾绾道:“姨娘,章公子回府了,外书房中呢!” 田绾绾大喜,令添香再拿银角子赏通风报信看门婆子,一面嘱道:“你寻个机会溜出去,见着章飞白时,递个话,只说我现府中,三爷却一直 安歇书房,他听着自然会寻机来见我一面。” 添香有些犹豫,小声道:“姨娘现下不是歌姬了,而是三爷姬妾,再见章公子会不会不妥?” 田绾绾叹口气道:“虽则只进王家几天,却似度日如年,再不想法笼住三爷心,让他进房,我王家,只怕再无立足之地,不要说……” 添香一听田绾绾话,忙应了下来。 田绾绾又打探王正卿行踪,问得已回府,正书房中,便有些坐不住,再三寻思后,终是狠下心,不对自己狠点,怎能引三爷留意,怎能气着那 贱妇?因吩咐添香道:“走,到三夫人房中请安!” “这么晚去请安?”添香不解。 田绾绾也不与她解释,已是重对镜整妆,准备出门去了。 甄玉这会正歪床上看书,一边问立夏道:“三位姨娘都安份么?” 立夏答道:“夏姨娘这几日忙着学画画,又外间淘了几本书,抄抄写写,忙得很,看着却是想学三夫人写剧本。”说着忍不住笑了。 甄玉也笑了,忙着学习呀,这个好。 立夏又说周含巧道:“至于周姨娘,却是忙着学双面绣,起因是上次老夫人生辰时,有人送了双面绣屏风,老夫人喜欢,令人收着,一时想起周姨 娘擅长针线,喊她过去观摩了一遍双面绣,让她学着点。周姨娘一听,不敢怠慢,这些时候就一直跟绣娘讨论着这些针法,也是不得空。” 甄玉点头,这两个算是比较贴心和省心了,现下只剩下那个刺头田绾绾了,若也收服了,这府中也就安宁了,不会拖王正卿后腿。 说起田绾绾,立夏立即不屑了,俯甄玉耳边道:“镇日拿乔,指使这个指使那个,要吃这个要吃那个,又让丫头进进出出,和守门婆子嘀嘀 咕咕,不知道要搞什么?” 甄玉一笑道:“自是打听三爷行踪,这个也理解。”说着微微侧脸,避开立夏凑近嘴唇……唉,这丫头就是不知道避嫌,每次说话凑这么近。 甄玉有些小无奈,正要暗示立夏几句,却听外间半荷声音道:“大半夜,姨娘来请安?稀奇了!” “咦,是田姨娘来了!”立夏站直身子,听了听声音,回头朝甄玉道:“三夫人,要不要赶她走?” “美人有心,怎能拂她好意?放她进来!”甄玉乐了,正闷着呢,有人来解闷岂不是好? 田绾绾领着添香进了房,向甄玉行礼问安,又细声道:“却是做了一些点心,特意拿来孝敬夫人。”说着令添香提了食盒,揭开给甄玉瞧。 甄玉略瞧一下,见是厨房平素做那些点心,知晓她不过到厨房顺手要,并不是亲手做,一时也不揭破,只笑着喊她坐下,又让立夏去倒茶。 田绾绾忙拦立夏道:“不敢劳动姐姐姐,奴家自己去倒就是。” “怎么,姨娘怕我茶中下毒么?”立夏看不惯田绾绾,有些没好气。 田绾绾忙道:“姐姐误会了。”说着便不再相栏。 立夏出了房门,跟半荷道:“要是有泻药话,真想放点给那田姨娘尝尝。” 半荷知道立夏是气不过,说气话,一时道:“三夫人都不理论,你气什么呢?” 立夏又哼一声道:“倒茶给她喝,她也配?”说着叫过一个小丫头,“去,把你们往日喝粗茶,倒一碗过来!” 小丫头仰脸道:“立夏姐姐要改喝粗茶了?” “让你倒就倒,废话什么?”立夏喝斥小丫头。 小丫头一溜烟去了,很端来一碗又浊又浓茶,递到立夏手中道:“泡了半日,味道可浓了。” “这个好,宜那个田姨娘喝。”立夏接了碗,转身进了房,却见田绾绾半坐床边,正给甄玉捶腿,一时不由一愣,好嘛,这就上床了? 田绾绾见立夏端了一碗茶进来,也是一愣,这是给我倒? 一时却听门外又有请安声,是王正卿来了。 田绾绾猛地坐正身子,伸出右手,往自己左脸颊上狠狠一扇,接着足尖一踮地,整个人下了地,软坐地下,尖叫道:“夫人因何打奴家?奴家 好歹是宫中赏赐下来,这样说打就打,传出去可是有碍三爷官声。” 王正卿还没踏进房门,就听得一声掌掴声,接着是田绾绾尖叫声,不由一把掀开帘子,喝道:“玉娘,怎么又动手了?”打夫婿也罢了,现下又 打妾侍,成何体统? 添香本来候一边,这时早冲上去扶田绾绾,一边也哭道:“姨娘,姨娘你没事么?”一时又朝王正卿道:“三爷,姨娘先前摘月楼中,是从没 挨过一个指头儿,不想进了王家,成了三爷人,却要遭这样罪。三爷可得为我们姨娘作主啊!” 田绾绾捂脸哭道:“三夫人,奴家知道因上次之事,您记心中,可那时奴家并不知道您是夫人,且又……。现下夫人巴掌也赏了,可解了恨?只 盼夫人再不要记着那事。” 田绾绾这番话,落王正卿耳中,便是甄玉记恨上回被田绾绾打了一巴掌之事,今日是报复来着。 王正卿一听,略有不,玉娘啊,事过境迁,且田姨娘现下总归是我人了,你这样说打就打,委实不像话。 立夏旁边瞧得真切,早把茶放到了案上,气得直发颤,代甄玉分辩道:“三爷,是田姨娘自己打自己,三夫人并没有动手。” 田绾绾一听又哭了,“立夏姐姐这话好没道理,我自己打自己?我图什么呢?” “是啊,你图什么呢?”甄玉却不生气,笑着唤添香道:“过来!” 添香扶起田绾绾,看看王正卿,再看看甄玉,作出胆怯不敢违抗样子,站到甄玉跟前去。 甄玉示意她坐到床边,添香不解,却依言坐下。 甄玉待她坐定了,这才突然伸出右手,她左脸颊上狠狠一扇,直把她扇得一个趄赼,滑了一下,摔地下,发出尖叫,这才吁了口气,甩着手道 :“打人也手酸哪!” “玉娘,你……”王正卿目睹这一幕,不由大怒,正要说话,就被甄玉先扬声拦住道:“三爷且先看看田姨娘脸上红手印,再看看添香脸上红 手印,自然知道适才是谁打了田姨娘。” 王正卿闻言,方止了声,上前看了田绾绾和添香一番,这一看,脸色不由变了,冷冷一哼道:“田姨娘,你大半夜闹这么一出,所为何来?” 田绾绾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,犹自哭道:“三爷~” 立夏却是凑近看了看田绾绾和添香,这会失笑道:“田姨娘,你手中戴了两枚玉介子,一时狠扇自己一巴掌,脸上红印可也印上了玉介子印呢!我 家夫人近不爱戴东西,手指上干干爽爽,扇了添香一巴掌,添香脸上可只有红印,没有玉介子印。你再噱下去,我都代你觉得丢脸了。” 田绾绾千谋万算,没有算着这个,一时半边没有红肿脸也羞红了,倒是止了哭。 添香也吓傻了,这,这要怎么收场?诬陷主母当场被揭破,三爷这回肯定不会原谅姨娘了。 “蠢货!”王正卿突然为自己受田绾绾相貌所迷惑,差点帮她开口说话而羞耻。 甄玉懒懒道:“三爷,这位田姨娘行事太过离奇,进门几天就敢诬陷主母,你看要如何处理?” “这后宅之事,本就是你事,你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罢!”王正卿压下羞恼,看也不看田绾绾一眼,从前当歌姬时还有几分小聪明,尚有几分 入眼处,进了府之后,竟变成这样蠢女人,实教人扼腕长叹。 甄玉马上吩咐立夏道:“赏田姨娘右脸颊一巴掌,那碗粗茶也让她喝了,再送了她出去,没有我吩咐,不许她随便出来。” 田绾绾无力萎地下,心下知道再说什么也枉然,只暗恨,原来这贱妇就设着这个局,等着我跳进来呢!我竟不知道,傻傻就跳了,这会三爷厌了 我,只怕短时间内再无法有所谋算了。 立夏当着王正卿面,倒不想太过收拾田绾绾,以免王正卿过后心疼起来,又会怨到甄玉身上,因喊了人进来扶了田绾绾主仆,亲押着送回她们所 住院了,再院子里,当着几位丫头面,痛淋漓扇了田绾绾一巴掌,那碗茶也不要她喝,只一倒,倒她头上,这才冷然道:“记着,主母不是 你能随便诬陷。今儿这样,是主母心慈,便宜了你。再有以后,只怕你连葬身之地也难寻。”说着扬长而去。 田绾绾又气又羞又恼,这会再撑不住,晕倒地下。 院子里一片忙乱,好一歇,才恢复了安静。 甄玉那头,王正卿却是又坐了一会,这才回转书房。 此后,若是得了空儿,王正卿便会到甄玉房中坐一坐,以此向后宅女人宣告,甄玉才是他正妻,让妾侍们不要妄动心思搞事。 他们夫妻这儿多相处了一些时间,谈诗论文,倒发现志趣相投,彼此也默契了许多。 王正卿近几日渐有感慨,从前为何觉得白谷兰才貌双全,任谁也比不上呢?明明玉娘就比她美貌,比她有才,自己因何为着白谷兰,就冷落了玉娘 一年多呢? 就是田绾绾再肖似白谷兰,也不过一个歌姬,自己却为她动了心思,差点蒙了眼睛,冤枉了玉娘,实色迷心窍了。 胡嬷嬷和立夏等人见他们夫妻和睦,自是暗暗欢喜,待见他们虽言笑款款,偏生又不圆房,私下又着急起来,恨不得给他们下药。 这么一天,王正卿从王府回来,却是告诉甄玉一个消息道:“甄榜眼兄嫂带同侄儿侄女,一家子全上京来了,王爷令人接待了,安顿王府厢房 中住着。他们倒想扶了甄榜眼灵柩回乡,偏生甄榜眼生前有遗言,愿葬京城郊外,眼望京城。” 甄玉知道,自己临死那会,是遗言要葬京城,死后也要等着看见九江王成就大事。只后面那半句话,却只对九江王说过,九江王自不会对别人 提起。 听见兄嫂来了,甄玉难免激动,一时跟王正卿道:“三郎,我想见见甄榜眼兄嫂,你帮着安排一下罢!” “也好,他们哀伤悲泣,本就要一个妇人劝慰几句。且你是甄榜眼师妹,有些话儿由你去说也恰当。”王正卿点头道:“明儿便去见见他们。” 因思量着要见兄嫂,甄玉颇有些近乡情怯,这一晚思绪纷乱,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睡。 胡嬷嬷听得动静,进房来服侍,轻声道:“三夫人又睡不好了?”自打那回病好后,睡不着毛病本已好转了,不想今晚又这样,莫不是有心事? “三夫人,要不要唤周姨娘过来按摩一下?”胡嬷嬷想了想,想起甄玉这阵子倒是没怎么唤周含巧过来了,不若唤了过来服侍。 甄玉还没答,就听得帘子响,王正卿含笑声音道:“待我来服侍夫人罢!” 作者有话要说:肥章啊,求花花! 34.夜半诉衷情 胡嬷嬷一听见王正卿声音,忙忙请安,不待他多说,“嗖”一声就蹿出帘外,连带两个候门边丫头,也被她唤走了。 王正卿见胡嬷嬷蹿得,不由笑道:“想不到胡嬷嬷动作倒敏捷,这么一闪,就闪不见了。” 甄玉早坐了起来,闻言笑道:“背后编排老嬷嬷,这可不是你作风。” 王正卿见甄玉坐了起来,便挪步上前道:“躺下罢,要按哪儿,跟我说,我来按。” 甄玉搂着被子又躺下了,嘴里却道:“怎么,怕我扰了周姨娘,拦着不让人请她来呀?也是,她是自小服侍你,情份不同,你护着也是正常。” 话说完,她自己诧异,这是怎么?浓浓一股醋意呀!实不像自己作风。 王正卿听她这样抱怨,却不像以前那样听不惯,反有些心痒痒,低笑道:“我服侍你难道不好?非得周姨娘服侍?” “周姨娘纤纤玉手,按着可舒服了,你行不行?”甄玉突然有些心跳,她被自己心口“咚咚”地响声吓一跳,忙止了话。 王正卿就着梅花灯灯光瞧了瞧甄玉,见甄玉青丝散枕上,眉不画而黛,脸颊微微霞红,分外娇媚,不由看呆了眼,喉咙略略发了干。 甄玉一侧头,见王正卿瞪着她看,神情不对劲,不由警惕,嘴里却问道:“这么晚了,三郎过来是有事吧?” 王正卿这才回过神,答道:“却是前思后想,想着甄榜眼生前不易,也没挣下什么东西,如今他兄嫂来了,倒想帮一把。只好帮忙,莫过于帮 着安置他兄嫂,给他侄儿一个前途了。今儿见了他侄儿,年纪虽小,眉眼清秀,谈吐清楚,宛然又是一个甄榜眼,只江南地,怕访不得明师, 误了学业。却要来跟你商量一下,帮着劝劝他兄嫂,让他们留京中。居京虽不易,于学业却有利。” 甄玉突然鼻酸,自己亡了这么些时候,王正卿却还记着,且还想着帮自己兄嫂,这份情,异日总要报答他才是。她心下寻思着,嘴里道:“三郎 ,你对甄榜眼倒有心,若他地下有灵,定然承你情。” 王正卿叹口气道:“从前不觉得他如何,待他亡了,每每想起,却是可叹天妒英才。他这般人,本是相才,若他,王爷定然省心不少。” 甄玉试探道:“他,你不是只能屈居第二位么?” 王正卿摇头道:“第一谁不想当?但若想当第一,便不许英杰同存,却是气量窄小之辈了。且男儿做大事,成大业,岂能凭一已之力?自要群策群 力。再说了,有才之士居上,本是应该。甄榜眼若,我便甘心当第二又如何?” 甄玉一听,拟心自问,前世那会,若是王正卿压过他,成为第一谋士,自己会否甘心?答案是否。这么说,是自己气量不够?不对不对,自己全心 全力为九江王谋划,本就比王正卿付出多,自然应该当第一。 甄玉又想,若是王正卿亡了,自己会否像他这样怀念对方呢?答案是肯定。这么说,他们前世时,其实惺惺相惜,只是各自隐心底,不摆面 上罢了? 王正卿说着,已是坐床边,半挽起衣袖,笑道:“不是要按摩吗?” 甄玉心下正翻腾着,闻言便翻个身,搂着被子趴枕上,闷声道:“按按肩膀便成。这几日低头做针线,脖子肩窝都难受。” 王正卿伸手半掀开甄玉被子,露出她白生生脖颈来,轻轻抚上去,揉了揉,问道:“好点了么?” 甄玉被他一揉,只觉浑身起鸡皮,忙又腾手去扯被子,盖到脖颈上,一个翻身躺回正面,摆手道:“不用按了。” 王正卿已是缩回手,心底却有异样感觉,一时也不敢唐突,怕甄玉恼了,只低笑道:“还没按着呢!” 甄玉半缩着脖子道:“困了,要睡了,你没事儿先走吧!” 王正卿有些不舍得走,又扯话道:“玉娘,你说,如何安置甄榜眼兄嫂呢?” 甄玉脱口道:“按他们进府罢,随便安他们一份闲差,再帮着送小子到族学去,大些再择了名师,也就全了这份同僚之情了。” 甄玉说着,心底却欢喜,让兄嫂进王家当差,自己便也可以看顾些,且侄儿甄元嘉今年才六岁,正是可塑之材,帮着送进族学,将来培养得有出息 了,也了了心事。 甄玉心思急转,又想着,真要名正言顺看顾兄嫂和侄儿,只怕还得有个名份和牵扯,若不然,到时太过热切,倒有些外人多事嫌疑。什么名份对 兄嫂好呢? 亲家?没错,就是亲家。只有和兄嫂作了亲家,才能名正言顺看顾他们,也能名正言顺看顾侄儿。既然这样,还得赶紧让王正卿和妾侍生下女儿来 ,到时把妾侍生女儿抱到自己跟前养着,再把女儿许配给侄儿,不就两全其美了么?虽则到时定然要费许多周章,但老子是什么人?这点周章自是不 话下。 她想着这些,却没有考虑过自己也可以生一个女儿。生儿育女这些事,虽然是女人事,但跟她没有关系。 王正卿却不知道只这么一瞬间,甄玉已转过无数念头,闻言却是道:“此计甚好,就这样办了。只甄榜眼兄嫂看着虽老实,却认死理,未必肯听我 安排,你到时劝劝。” 甄玉笑道:“包我身上,定然劝服他们。谁不想为儿子谋个好前途呢?” 王正卿见甄玉笑颜如花,有些心痒,放床边手悄悄移动,五只手指爬行着,一小步一小步,爬近了甄玉肩膀旁边,朝着她肩膀继续爬上去,一 边俯身道:“玉娘,真不要再按按么?” 甄玉感觉到王正卿鼻息喷她脸上,莫名便有些心跳,却强作镇定,安安静静道:“不用按了,你走罢!” 王正卿哪儿肯走?半个身子倾甄玉身上,只不敢压上去,犹自试探道:“被子好像有些薄了,要不要给你换一床厚?” 这是丫头嬷嬷事好不?操什么心呢?甄玉也曾为男人,这会自是知道王正卿心思,一时可怜起他来,应该是好久没碰女人了,有些耐不下去。 她又想起自己要和兄嫂结亲大计,忙拍开王正卿手,向里挪了挪,避开他气息,笑道:“要是耐不住,就去安歇姨娘房中罢!那本《律法 释义》,我到时照样奉上。” 王正卿本来满腔柔情,被她这话一说,犹如泼了一桶冷水,一时坐正身子,声音冷下来道:“怎么,这会又要把我让给姨娘了?我是招之即来,挥 之即去人了?是,从前是我对不住你,但你也别太过份了。” 又怎么了?让他去睡姨娘,不是应该高兴么?生什么气?甄玉诧异,“状元爷,你大半夜过来,就是为了跟我置气?” 王正卿突然来火,掀住床角溜金蚊帐钩,狠然一摔,待得蚊帐钩摔到床柱上,发出一声响,他还不解气,冷声道:“看错你了!”说着站起来就 走。 胡嬷嬷听得动静过来时,王正卿已走了一个没影,她不由诧异道:“三爷进来时还好好,怎么发脾气走了?” 甄玉也摸不着头脑,皱眉道:“本来说得好好,突然就生气了,倒是看不透他了。” 胡嬷嬷忙问端,甄玉便一一告诉了她。 胡嬷嬷听完,张着嘴道:“三夫人啊,三爷这是意您了,听着你让他去姨娘处,分明是不意他,心内生气了。还是赶紧过去哄一哄,让他消了 气罢!” 甄玉一听胡嬷嬷话,有些失笑,本待不听,又想起明儿还要和王正卿到王府见兄嫂,若是他真个生气了,明儿不理自己,也不喊自己过去,岂不 是见不着兄嫂么?这么一想,她便起床,忙忙穿衣,也不及梳头,只拿头巾随意一包,领了胡嬷嬷就赶往王正卿书房中。 王正卿到了书房,却是越想越气,见侍书上来侍候,一时嫌洗脸水热,一时又嫌侍书手脚慢,骂了侍书一个狗血淋头。 侍书感觉很无辜,暗暗猜测:这是上火了么? 王正卿见侍书一副呆样,又待发火,却听外面一个声音娇脆喊道:“三郎,睡了么?” 侍书一听是甄玉声音,如蒙大赦,忙忙去开门,笑道:“三爷还没睡呢!” 王正卿听得门响,侍书溜了出去,甄玉却进了门,一时冷哼一声,别开脸不看甄玉。 甄玉有些好笑,上前道:“三郎,先前说错话了,你别放心上。” “你哪儿错了?”王正卿还是生着闷气。 甄玉坐到王正卿身边,伸出手搁他肩膀上,见他没有反抗,便试探着捏了捏,依然没有反抗,便继续捏下去,一边道:“好点了吗?” 这还差不多!王正卿脸色大缓,指示道:“再往下捏一捏。” 甄玉只得把手移向下,王正卿背上按了按。 王正卿突然一个转身,结结实实把甄玉搂进怀中,俯身就要亲下去。 甄玉想也不想,一拳出手,挥王正卿鼻梁处,只听王正卿一声闷哼,松了手,她这里一溜烟就跑了。 稍迟些,侍书进房侍候王正卿,被结结实实踹了两脚,一时哭丧着脸,深感流年不利。 作者有话要说:侍书:“俺招谁惹谁了啊?大半夜被踹了两脚,痛死了!求各位看书姐姐怜惜一下!” 35 第二日,甄玉很早起来,打扮得素净,只等着和王正卿出门。   王正卿却是先行出门上朝,让丫头告诉她,待他下了早朝,再转过来接她一道过去王府。   甄玉倒是知道,现下三王监国,虽各自为政,甚至把朝中事搬到府中办理,但毕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,早朝还是要上的,且皇帝不在宫中,不是还有皇后在么?真有三王争持不下,各不自让的政事时,禀了皇后,差不多也能给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令三王接受。   又候了两个时辰,王正卿便回府了,让甄玉到府门口,坐了马车跟他到王府去。   一路上,甄玉悄悄掀车帘偷看王正卿,见他在马背上坐得笔直,不由暗嘀咕:还在生气呢?话说,昨晚那一拳过去,砸在他鼻梁时,却是在一瞬间收了力回来的,料着最多淤青,应该不会很严重的呀!   王正卿因鼻梁淤青,今日和同僚相见,免不了解释,说是昨晚看书,撞在书架角上云云。倒有同僚认真看他一番,笑着说道不像撞的,倒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云云。待得下早朝,又被几位王爷取笑一番,心下颇不是滋味。 啊,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动不动打人的毛病呢?   到了王府门前,王正卿下了马,再来扶甄玉下马车,这才和甄玉打个照面。   甄玉见他鼻梁果然淤青一片,看着颇狰狞,一时也发怔,老子这么狠心,把他打成这样了?   王正卿见甄玉愣神,有些切齿,低声道:“看看你,动不动打夫婿,传出去叫夫婿如何做人?”   甄玉“噗”地笑了,飞快点了点王正卿的额角,低声道:“待回府了,亲给你上药如何?”   “我难道是那等记吃不记打的人?”王正卿哼哼着,见王府有青轴小车出来,便和甄玉上了小车,吩咐往甄石所住的厢房去。   甄玉的兄长甄石这会正站在厢房前的院子中发呆,真到妻子乔氏喊了他几声,他这才听见应了。   乔氏走过去给甄石披了一件外衣,嗔道:“入秋了,早起有风,你也注意多穿一件啊!这样站在风口里吹着,要是有个什么事,叫我们娘几个如何是好?”   甄石一听,忙退回厢房内,嘴里道:“我壮着呢,怕什么?”   乔氏突然就红了眼眶,半晌无语。   甄石回头一瞧,也知道她这是想起甄玉了。他们接到甄玉的死讯时,只不敢相信,好半日才缓过劲。因商议上京,又放不下两个孩子,想把孩子托在亲戚处,乔氏又不肯,深心里突然就怕了,怕他们不在跟前,孩子突然就像甄玉一样,出了什么事没了。   甄石一咬牙,得,一家人反正在一处就行了,别的也不要多想了,因收拾了收拾,合家上了京。   他们到了王府,王爷倒是令人好好接待了,更有甄玉先前的同僚,也慰问了几句,只一条,却不让他们扶了灵柩回乡,说道甄玉有遗言,要葬在京郊。   甄石只说哪有客死他乡的道理,一意要扶了甄玉的灵柩回乡,现正发愁如何和王府的人说道。   一时有小厮进来,笑向甄石和乔氏行礼,禀道:“状元爷和状元夫人来瞧两位了,已到了门外。”   甄石一听是王正卿来了,忙和乔氏迎出去。   甄玉远远的,见得一位二十□岁的汉子和一位打扮朴素的女子迎了出来,正是兄嫂两人,突然鼻子就酸了,一别经年,此时此刻相见,人面已非。   一行人进了厢房,相见毕,各各归座。早有小丫头捧了茶上来,乔氏亲端过去给王正卿和甄玉,又不好意思笑道:“初来乍到,也没备下什么东西招待贵客,却是简慢了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嫂子不必客气,甄榜眼若在,同我们也是这样随意的。”   乔氏有些吃惊,颇为不敢当这一声嫂子,一时待要说话,却又听甄玉道:“嫂子,侄儿和侄女呢,且喊出来相见。”   乔氏听着甄玉这一声喊,似乎极熟惯,微微诧异,很快又丢开,忙去喊两个孩子出来见客。   这里甄石终是忍不住,问了一声道:“昨儿见状元爷时还好好的,为何今儿鼻梁处却淤青一片呢?”   王正卿自又解释一番撞了书架云云。   甄石便道:“玉郎生前也是爱书成痴之人,一旦看书入神,额角撞破了大包也毫不自知。瞧着状元爷也是这类的人了。”   王正卿见甄石夫妇待人行事落落大方,却有好感,这会提起甄榜眼,免不了和他一起感叹几句。   甄玉听着他们说话,却极少插嘴,深怕自己会真情流露,让他们起了疑心。亏得只一会儿,乔氏就领了两个孩子出来,倒引开她的注意力。   甄玉一见侄儿甄元嘉和侄女甄元芳,原还怕兄嫂看出端倪,因极力保持着的一点儿矜持,一下就消失不见了,弯□来一捞,把小小人儿甄元芳捞到膝上,抱着坐好,问道:“多少岁啦,读书不曾?”   甄元芳今年虚岁五岁,说话奶声奶气的,倒不怕生人,见甄玉询问,便扳着胖胖小手指道:“五岁呢!虽然不读书,可我识字,阿爹教晓的。”   甄玉见甄元芳聪慧,不由大为安慰,转头再看站在旁边的甄元嘉,见他小小年纪,站得笔直,煞有介事的样子,不由失笑,一时跟王正卿道:“瞧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呢!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眉眼灵动,我就说,活脱脱另一个甄榜眼呢!”   甄石也道:“这孩子确是像玉郎,不单相貌像,就是这性子,也像了好几分。”说着长长叹息,又问甄玉生前一些事。   王正卿跟甄石说了一会儿话,因当时是他主持甄玉丧事的,如何病的,如何死的,如何请医问药,下葬看点等,一一说了。   甄石听着,眼眶又发了红,最后道:“玉郎自来聪慧,只一心要成就功业,不料功业未成却身死,死后连一个举孝的也没有,孤伶伶的,实在……当初若肯听我的劝,先行娶妻生子,慢慢谋功业,就是如何,也有一个后,不致如此荒凉。”   王正卿便劝了几句,道:“甄榜眼生前遗愿,却是要葬在京郊,且已入土为安,扶了灵柩回乡之事,你看?”   “我只有这一个弟弟,怎舍得他客死异乡,连个扫墓的也没有?”甄石摇头。   候着王正卿相劝甄石,甄玉便放下甄元芳,朝乔氏招招手,两人进了侧次间。   两人身份摆在那儿,一进侧间,乔氏又要行礼,却被甄玉扶住,笑道:“嫂子请坐,不须多礼。”   乔氏见甄玉亲切,且有江南口音,一时便问道:“夫人也是江南人么?”   甄玉点头,说了原主的来历,笑道:“论起来,我便是甄榜眼的师妹,关系非浅。嫂子对着我,只管自在说话。”   乔氏一听,原来还有这等缘分在,一时倒不再拘束,闲话了起来。   甄玉和乔氏说了几句,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在乔氏手中道:“这是甄榜眼临死写下的信,你们且拆开看了,到时是去是留,再作决定。”   乔氏忙接了信,有些惊疑地看看甄玉。   甄玉低声道:“嫂子和甄大哥看了信,要有人问,只说是有人暗中给你们的,却别招出我来。”   乔氏虽不解,但见甄玉诚恳,且他们也没什么可让人谋的,一时便点头应了。   待送走王正卿和甄玉,乔氏候着无人,拉了甄石进房,悄悄儿把信递给他,把甄玉的话说了。   甄石也有些疑惑,一时见信是用火漆封了,并没有被人拆开的迹象,便小心拆了信, 信纸来看。这一看点头道:“确实是玉郎亲笔写的信。”   甄石看完信,这才递给乔氏,一时默然不语。甄玉信中所写,却是说功业未成,却身染重病,恐熬不过秋天,因放心不下兄嫂,特遗信一封。交代甄石夫妇,异日接到自己死讯,上京奔丧时,且不必扶自己灵柩回乡,就让自己葬在京郊。若不想自己年年节节无人扫墓,则兄嫂在京城安住下来,谋一份营生,再为侄儿元嘉寻一位明师,好生读书上进,则他在泉下有灵,必感安慰云云。至于京中可靠之人,则有王正卿夫妇等人。其中师妹甄氏,曾得他多方帮助,必然要报恩,难事或是不解之事等,尽可以放心找她,她必不会推托,定然全心谋划。信尾,又交代了一些琐事。   乔氏看完信,这才恍然大悟,怪不得状元夫人这般亲切呢,原来受过玉郎大恩呀!她看完,思量一回,便跟甄石道:“玉郎在信中所说,也有道理。元嘉聪慧,若得明师,自也有前途。若咱们回乡,虽也耕给自足,到底不比京城。”   甄石道:“在京城中,咱们便得有所投靠,要依仗他人,到底不自由。且我们不比玉郎,在贵人眼中,不过小民,想熬出头来,想让元嘉到时像玉郎那般,也是不容易。再有一个,玉郎一向也有学武强身,这回只熬夜谋计,怎的就病亡了?此中,只怕有蹊跷之处。”   乔氏听着,细想一回,也有些害怕,问道:“哪该如何?”   甄石皱眉沉思片刻道:“玉郎一向深谋远虑,他留这么一封信给我们,必有深意。既然这样,且先在京城住下来,过后再作打算。只咱们今儿才执着一词,要扶玉郎灵柩回乡,突然改口也不妥。再拖一段时日看看,这段时日中,也拜访一番三郎提过的几个人。京城繁华处,也带着孩子瞧瞧。”   且说王正卿和甄玉回府后,先到宁老夫人处请安,这才打算退出去。   宁老夫人见王正卿鼻梁处淤青一片,早心疼得不行,再三道:“晚间早些安歇,别尽顾着看书。若是撞塌了鼻梁,可是好玩的?”说着又责备甄玉,“也该多些看顾三郎一些,好好一个夫婿,你不心疼他,谁来心疼?撞成这样也不知道体贴着。还不带了去上药?”   甄玉不敢多说,只低头应了,待和王正卿出了宁老夫人处,这才暗暗松口气。   甄玉到底是随王正卿到了书房中,帮着他涂了药膏,服侍他躺下才罢!王正卿这回倒规矩,并不妄动。   甄玉却是知道,他因适才见过甄石夫妇,陪着悲伤了一会儿,这会还过不去,倒没心情来纠缠她的。一时之间,她却看王正卿极为顺眼,趁着端茶上前,伸手拍了拍他肩膀,意示安慰。   王正卿待要握住甄玉的手,一时又忍住了,现下鼻梁还淤青着,要是再添淤青,明儿如何见人?   恰好有章飞白求见,甄玉便告退回房了。   过得几日,甄玉独自去见了乔氏一次,试探口风。乔氏倒拿甄玉当了自己人,略略透出或者会在京城安置下来的打算。甄玉一听暗喜,如此说来,便能就近看顾兄嫂了?她斟酌半晌,便对甄氏道:“我当初嫁到京城时,却有嫁妆银子购下的商铺几间,一向用着一位老账房。近日那老账房要回乡,暂时还没找到新的账房先生。你跟甄大哥说说,若想在京城中安置,是否愿意到我的商铺中当个账房先生?账房先生份例银子并不高,但养家糊口却足够了。再有元嘉访名师这个费用,便由我来出。甄榜眼先前于我有大恩,这个你们不必推辞。推辞了,我却要吃坐不安的。”   乔氏听着甄玉所言,和小叔子信中所说,却是一样的,一时也不疑心,笑着点头道:“我会和石郎说一说。”   见完乔氏,甄玉回府时,心情便愉快了许多。待见了王正卿,便把自己劝乔氏那几句话,并许诺让甄石管理铺子的事跟王正卿说了。   王正卿一听,虽有些怪她事先不跟自己商量,就许诺了乔氏,到底没有多说,只道:“这也是一个好法子。” 在京城无依仗,想寻人管理铺子,再培养几个得用的心腹人,这甄大郎和乔氏,确实也是好人选。   甄玉见王正卿没有反对,方放了心,自行回房。   这一晚见月色颇好,她便在院子里摆了瓜果茶酒,请了周含巧和夏初柳过去喝酒赏月。   上回田绾绾之事,周含巧和夏初柳自然知道了,一时后怕,原来夫人这般厉害的,只一出手,就治得田绾绾不能出门,她们这样的,夫人想要治一治,还不是手到擒来?因一时之间,更是安份了许多。   胡嬷嬷见甄玉心情好,自也凑趣,在院子里设了炉子,代她温酒。一时周含巧和夏初柳来了,倒是极为热闹。   酒过一半,王正卿也来了,一进院子略有些不快,当他什么了?妻妾喝酒赏月,居然撇开他?   甄玉见王正卿来了,心眼一亮,忙请王正卿坐到身边,却是尽力灌酒,又笑向周含巧和夏初柳道:“三爷来了,你们也别呆瓜似的,倒是敬敬酒呀!”   周含巧和夏初柳摸不清甄玉的意图,却不敢违她的话,一时忙端了酒杯上去敬酒。   甄玉一边敬酒一边品度周含巧和夏初柳,嗯,看来看去,周含巧更老实些, 也更大些,似乎更好生养一些。今晚就让她服侍三郎罢!若能一举得女,生下来了也好赶紧的许配给元嘉。话说,女婿元嘉都六岁了,我家女儿还没生出来,可是令人发愁。   王正卿却注意到甄玉眼睛在夏初柳和周含巧身上转,只不多看他一眼,不由有些郁闷,因又喝多几杯,半醉道:“ ,难道我不好看?”   “你?”甄玉这才看王正卿一眼,问夏初柳和周含巧道:“三爷不好看么?”   周含巧和夏初柳含羞道:“三爷不好看,谁还好看了?”   王正卿不理两位妾侍,只问到甄玉脸上道:“你觉得我好不好看?”   甄玉只得答道:“好看极了!再喝一杯罢!”喝醉了赶紧和姨娘睡觉去,赶紧给我生一个女儿出来。   稍晚些,王正卿果然喝醉了。   甄玉也已半醉,却不忘心事,唤周含巧道:“周姨娘,把三爷扶到你房中安歇罢!” ☆、36首发章     36首发章   周含巧一听,先是一喜,接着一惊,竟不敢伸手去扶王正卿,只喃喃道:“夫人,奴家,奴家今日身上不便,不能服侍三爷呢!”   这么巧?甄玉疑惑地看一眼周含巧,转头看向夏初柳,温声道:“夏姨娘,周姨娘不便,三爷便交给你了,扶他回你房,好好服侍!”   夏初柳先听得甄玉吩咐周含巧,本又嫉又恨,不想周含巧居然拒绝了,一时心念急转,有些恍然,这是夫人考验我们呢?待一听甄玉这会唤她,如何敢接受?一时也带点为难道:“夫人,奴家,奴家也是身上不便。”   “呃!”甄玉审视一眼夏初柳,隔一会收回视线,摆手道:“不便话,还喝这么多酒?”   夏初柳赔笑道:“夫人有兴致,自然要陪酒,何敢扫兴?”才不要步田绾绾下场呢!使劲奉承总没问题。   甄玉这下真扫兴了,喝道:“都不便,还杵着干什么?还不回去安歇?”   周含巧和夏初柳互看一眼,都捏了一把汗,幸好没有出错,夫人果然嫌我们碍事,想赶我们走呢!她们忙忙告退,领着丫头跑得飞。   见两位姨娘走了,甄玉马上喊道:“红袖出来!”   红袖怯怯走到她身前,福一福道:“夫人有什么吩咐?”   “把三爷扶去书房,你今晚好好侍候他。”甄玉有些肉痛,她红袖啊,就要这样便宜王正卿了!不过算了,为了孩子,只能牺牲红袖了。   红袖眼见着两位姨娘拒绝这样差事,跑得飞,她虽不明所以,也认为不宜接下这个差事,一时待要找个理由,偏生一急,却是想不出好理由来,只得拾人牙慧,也弱弱道:“奴家,奴家身上也不便。”   甄玉一下拍起额角,待要喝斥红袖,一眼瞥得她俏生生站着,不知因何,又不忍心喝斥了,只叹气道:“下去罢!”一时另吩咐两个婆子道:“把三爷架回书房,令侍书好好服侍。”   婆子忙应了,上前扶起王正卿,把他送回书房门外,唤了侍书来接手,这才退下去了。   侍书扶了王正卿进书房,帮他脱了靴子和外衣,扶着上床,又拧了热巾子给王正卿擦脸,一面自语道:“三爷平时好酒量,今晚怎这么容易醉了?   侍书说着话时,王正卿已是睁开眼睛,眼神清亮,哪儿有半分醉意?   侍书见他睁眼,便忙忙扶他起来,另端上醒酒茶过来喂他喝,一边道:“我就说,三爷只去了一会儿,哪会醉倒?原来是装。”   王正卿就着侍书手喝了醒酒茶,又漱了口,这才道:“转头去打听一下,看看三夫人那边还有什么动静?”   侍书应了,端了洗脸水退下。   王正卿低头半晌,忽然又冷笑一声,自语道:“进门一年闹闹腾腾,特意惹我讨厌,使我不进她房。又说什么佛前发誓,半年内不能圆房。如今好,这么急切要推了我去睡姨娘。她,究竟安什么心?她是甘心嫁与我为妻么?”   另一头,周含巧和夏初柳却是难得凑一处说话。   小罗已院子里燃起茶炉,提了滚水泡茶,亲泡了两杯给两位姨娘送进去。   周含巧一尝茶,赞道:“小罗手艺不错,这茶真是色香味俱全了。”   夏初柳也不谦虚,笑道:“小罗别还罢了,这一手泡茶技艺,却是拿得出手。”   周含巧点头道:“王府里出来人,自是不同些。”说着又好奇道:“小罗听着像是姓氏,却不像丫头名字呢!”   小罗旁边笑答道:“奴本姓罗,那时却不得机缘侍候正经主子,只花草房撷花,花草房嬷嬷也懒得给奴家起名,随口就唤了小罗。跟了我们姨娘后,姨娘说各府丫头多是命名花花草草,如意吉祥,反不若小罗易记好认,且又是原姓氏,也不必改了,就这样叫着呢!”   周含巧对夏初柳主仆,原来抱着深深敌意,今晚一接触,发现这两个人也是妙人儿,突然就不敌视了,大家都是姨娘,都是三爷和三夫人手里讨生活可怜人,就不作对了,还是抱团吧!   夏初柳和小罗毕竟进王家没多久,对王家诸人诸事不算特别熟悉,这会见周含巧愿意和她们来往,自是殷勤应对。双方既然各有心,自是越谈越投机。   待两个丫头下去了,周含巧又和夏初柳道:“夫人初进门时,厉害,闹腾得三爷怕了她。就是老夫人,见着她也头疼万分。现下转了性,虽则比以前好相处,可究竟难以捉摸,还是小心些为上。”   夏初柳有些后怕,小声道:“亏得你机灵,没有扶三爷回房,若不然,后果不堪设想,一个不好,就是田姨娘下场了。”   周含巧道:“可不是么?”说着又压低声音道:“不过呢,只要跟三爷保持着距离,三夫人还是大方,这阵子还赏了我许多物事呢!”   “可咱们不能一辈子这样守着啊?”夏初柳略为忧心。   周含巧笑一笑道:“要不要守着,主要还是看三爷了。三爷日渐高升,以后威严日盛,自然就……”自然就能压服夫人,也自然想睡那一个妾就睡那一个妾,夫人也无可奈何。但现下么,还是安份吧!   夏初柳本也有心思,不过试探周含巧而已,听得她这样说,是安下心来,如此,近还是不要跟三夫人抢三爷了。待三爷助了王爷成大事后,那时三爷要如何,三夫人还拦得下吗?这么一段时间,她还是好好学才艺,将来和三爷相对时,也能谈诗论文,琴瑟和鸣呢!   一时小罗再端茶进来,两位姨娘便相视一笑,默契不言中。   王正卿这一晚,自是睡得不好,至第二日一早,顶着黑眼眶去上早朝,免不了又被同僚打趣一番。到了王府,任达良见了他,细看一眼道:“状元夫人果然是一个厉害,不是令状元爷脸上划两道伤,就是令状元爷鼻梁淤青,今个又令状元爷黑了眼眶,哈哈!”   王正卿打哈哈道:“任郎中却知这些闺中秘事,倒像亲眼去瞧了一般。”   任达良笑道:“原来真是状元夫人手段呀,我就说,她不一般……”后面那半句话,却急急吞了。   王正卿一听留了心,笑问道:“怎么不一般法?”   任达良随口答道:“一个妇道人家,下棋赢了清风庙老主持,书斋碰见王爷遇刺客,身手敏捷挥走两枚飞镖,随便写一个剧本,文采风流胜你我。她能一般?”   王正卿听着这番话,脸上笑着,心里却一沉,任达良分明话里有话,是个什么意思呢?而且细思起来,玉娘言行确实不像养深闺弱质少女,其见识和才艺确实不输男子了。   接下来数天,王正卿倒着意观察甄玉,又令人暗查甄玉行踪。他本是九江王谋士,手底自也养着数名得力暗探。那暗探很来报道:“夫人这几日频频约了乔氏见面,谈些琐事,极是兴头。另外,她见了王府护院史铁手一面。”   “史铁手?”王正卿倒知道这人是近进王府当护院,来历也可靠,但玉娘见他作什么?   暗探道:“史铁手带父上京医病,碰见夫人,是夫人出手助他医治其父。夫人和史铁手,略有亲戚关系。”   王正卿沉着脸道:“这几日好生跟着,她到哪儿,见了什么人,说了什么话,事无巨细,都不能放过。”   暗探应了,这才退下去。   又过得几天,王正卿收到飞鸽传信,信中说道甄玉娘闺名,是江南一处寺庙和尚所起,甄榜眼名字,同样是那个和尚所起。而这个和尚,本就是九江王安置江南一个重要眼线。   “呵,原来两人早就认识了,连名字也是同一人所起呢!”王正卿把信投入火炉中烧掉,闭眼好一会,睁眼时,犹自觉得炉火太旺,映得眼睛生疼。   拣着一天休沐日,王正卿独自上了清风庙,找到老主持下了一局棋,打了一个平手,未了道:“听闻老主持上回连输四局,可是真?”   老主持老脸一红,少不得答道:“那位赢老衲,不是你家夫人么?茶也喝了,脸面也挣了,还特意来取笑?”   王正卿默一下道:“玉娘从前才艺不显,我并不知道她有此棋艺。因说道赢了你,却有些不信。”   老主持没好气道:“老衲输了就输了,还有什么话说?”   王正卿摆手道:“此来,却是想问问,老主持可有觉得玉娘棋路像了甄榜眼?”   老主持一听,倒是点了头,笑道:“两人下棋,确实有相似之手法。你家夫人棋路不凡,度着其人也不凡,胸中自有谋略,且行一步思三步,若是男子,定然是深谋远虑之人。可惜生为女子了,若不然可当得谋士一职。”   王正卿从清风庙下山时,只觉风吹脸上,猎猎生疼。   待他回到府中,暗探再来禀报。待暗探下去时,王正卿已有□分确定,甄玉娘,便是当初甄榜眼安置他身边女探子了。许多疑惑,一瞬间有了解释,他长长叹了口气,心头却越加沉重起来。   甄玉这几日却是一心要为甄石和乔氏谋一份未来,因让人领着他们京城看房子,想要为他们凭下一个小院落住着,又商量到时把甄元嘉送到王家族学中。只王家族学不好进,这事还得求着王正卿。   甄元嘉和甄元芳两个小孩子见了甄玉几次,却也喜欢上她,每次她来了,倒敢缠着要听故事。甄玉见着甄元嘉时,却常心内暗叹一句,本是老子侄儿啊,以后只能是女婿了。不管是哪一种身份,老子都定然要培养他成才。   乔氏见甄玉热心异常,越法信了小叔子定然是有大恩甄玉处,只不好细问而已。   倒是甄石见甄玉言行有些肖似自己弟弟,每接触起,又有一股熟悉感,免不了奇怪,过后想一想,又笑道自己多疑。状元夫人怎会像了弟弟呢?可知是自己太想念弟弟了,见着一个有才人,都要联想起弟弟来。   乔氏夜里和甄石道:“我瞧着状元夫人确是诚心诚意帮我们,一心望我们好,倒不能负了她一片好意。她这样,我们自是帮不上她什么。但元嘉不同,没准长大就像了玉郎,也当得大人物身边谋将。那时,自能报答这份恩情。”   甄石失笑道:“元嘉才多大,你就思量这个了?且状元夫人帮我们,也不一定就图着我们报答。”   “她不图,我们却要记着,点滴之恩,当涌泉相报。”乔氏认真答道。   甄石一时搂了她,有些感慨道:“有你这样母亲,是元嘉和元芳幸事。待咱们京城安稳下来,就再生一个罢!”后面那句话,却是低了下去。   乔氏发出一声嘤咛声,接着只有细细声息。   王正卿这会不顾夜深,却是唤了章飞白进书房议事,把甄玉异常说了,问道:“飞白,据你看,玉娘会不会是甄榜眼先前安排下女探?”自从甄玉表现出非凡才艺后,他其实一直疑心了。至上回甄玉一巴掌就断了田绾绾掌掴案,速利落,一点不像闺中弱女,他疑心盛。且上回安慧公主府中,他可是见着甄玉和九江王有所接触说话,过后他试探,甄玉却装作没有见过九江王样子,分明有鬼。   章飞白听完王正卿话,也大吃一惊,很分折道:“甄榜眼京城并无依仗,他自是一心一意助着王爷谋事,且也只能依着王爷,才有活路,因此是半点异心也不会有。而三爷不同,三爷出身世家大族,父兄皆为官,先头三王爷和四王爷又极力想挖三爷去相助。为着这些,九江王定然不放心三爷。他既要三爷相助,又怕三爷有异心,那么,三爷身边放一个眼线,自是好法子。”   王正卿推算甄榜眼进王府日子,再推算他迎娶甄玉娘日子,一时长长叹口气道:“记得甄榜眼进王府时,是献了好多计策,这女探子之计,也是其中一条,只当时涉及太多,并不作深论,以为搁下了,没想居然启用了。”   章飞白道:“哪三爷准备如何?”   “我能如何呢?”王正卿苦笑,转而想起甄玉娘对甄石和乔氏不同寻常热情来,是恍然,玉娘她,分明是爱慕甄榜眼,对于甄石和乔氏,哪是爱屋及乌罢?所以,她一直不肯和我洞房?我先前为白谷兰清守,她便为甄榜眼清守?   看她收藏着甄榜眼书,看她临摩甄榜眼画,看她棋画双绝,看她行事说话类同甄榜眼,自己早该想到。   章飞白又提醒道:“像上回书斋中遇着刺客时,听闻夫人当时奋身扑上,身手敏捷,便可知道不是普通妇人了。”   “是,她当时是准备舍身护主了。”王正卿再次苦笑,自己不如甄榜眼,岂止一点半点,看这眼线,埋自己身边一年多,愣是如今才发现不对。   章飞白踱步道:“三爷,这眼线之事,总得解决。”   王正卿思量一番道:“所谓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,王爷应该知道这个道理。只玉娘现下是我妻子,名份犹,王爷就是想撤回玉娘,也不好撤。这事,待我直接试探王爷看看。”他说着,心口却有些疼痛。玉娘既然是王爷人,迟早会离开他,怪不得不愿意和他圆房呢!   第二日下了早朝,王正卿跟着九江王进了王府,来到书房中,待落了座,说完政事,他才道:“王爷,玉娘进府一年多,倒还是女儿身,并不和我圆房,度着其中有不寻常之处,因想和玉娘和离,不知王爷可有什么想法?”   他说着,眼睛定九江王脸上,心里翻腾着,若信我,便把女探子收回去罢!   九江王一愣,接着心中起了波浪,状元爷他,这是发现玉娘爱慕本王之事了?只那么一瞬,九江王就答道:“这是状元爷后宅之事,无须问本王,自行处理便可。”玉娘和大业比,一方便是小石子,一方才是高山。执轻执重,一眼可见。小石子再晶亮,也只可把玩,不能因它之故,影响高山半点。   为了安王正卿心,九江王想了想又开口道:“以状元爷身份,当个郡马爷也使得。”   九江王这话暗示,王正卿若是忠心,或者可把唐妙丹郡主许配给他,让他成为皇亲国戚,上一层。以后大事成了,他们非但是君臣,还是亲戚。这天下,便是他们天下。   王正卿一听这话,心内百味杂陈,只脸上却没有表情,行礼道:“王爷用我,信我,便是我之所幸。至于郡马一事,倒不敢应承。”   九江王一怔,接着一笑道:“莫言之过早,且慢慢想一想罢!”   从王府出来时,王正卿步子沉重,有些不胜负荷。风拂脸上,竟是觉着疼痛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码着字,忘记看时间了。 ☆、37首发章     37首发章   连着数天,王正卿避而不见甄玉,甄玉却以为他忙碌,不得空见她,也不以为意,依然热衷帮甄石和乔氏看房子。   甄石和乔氏到底是听了甄玉意见,赁下一所小小院落,布置了起来。   甄石原本手头不宽松,还犹豫着赁院落事,却是甄玉拿了两幅画过来给他,说是甄榜眼先前所画,放她处,交代以后兄长来了,卖了赁房子用。   甄石一见画作,哪儿舍得卖?只说要留着作个纪念,至于银子事,且再想法子。   甄玉见他如此,只好再回去画了两幅,送了过来道:“甄榜眼早知道甄大哥定然不舍得卖画,特意多画了几幅。甄大哥还是留下两幅,拿两幅出去卖罢!”   甄石见此,终是忍痛卖了两幅,却是得了一千多两银子,一时才放胆赁下院落。   甄玉待他们安置下来,便准备和王正卿提及一下甄元嘉上族学事,只这几天却不见王正卿影子。   这一晚,她留意着,得知王正卿回了府,正书房中,终是赶了过去,进门道:“可逮着你了。”   “有什么事么?”王正卿神情冷淡生疏,仿似换了一个人。   甄玉见他神情不对,有些愕然,前些日子还好好,因何现下又变了态度?她想着,到底还是开口道:“却是想帮甄大哥问问,你能否族老那儿求个情,让甄元嘉进王家族学上课?”   “他家事,你倒是上心。”王正卿不冷不热,并不答可否。   甄玉略略皱眉,“行还是不行,你给个准话。”   王正卿看甄玉一眼,心头有些发堵,隔一会道:“既然是甄榜眼侄儿,我自然会力。”   甄玉一听,知道这是有着落了,一时松口气,有些不习惯王正卿冷淡,坐一坐便告退了。   王正卿见她要走,却是喊住道:“玉娘,书房重地,你以后不要来了。”   甄玉转过头,审视王正卿一眼,疑虑渐生,只慢慢走了出去。   第二日,钱氏因府中桂花开得好,再设花宴,帖子递到甄玉手中时,胡嬷嬷笑道:“上回设了花宴,恰好三爷受了伤,便没有过去,这一回她再设花宴,无论如果得赏脸过去一趟了。”   立夏也笑道:“上回做秋衣,还有两套没上身,三夫人穿了赴宴正好呢!还有打首饰也送过来了,却得试试行头。”   甄玉一怔道:“我什么时候打过首饰了?箱子里那些,也够多了,还打什么?”   胡嬷嬷眯眯笑道:“是三爷吩咐打首饰,说道夫人进门一年多,他没什么送夫人,上回路过珠宝斋,进去一瞧,略有几件时款式首饰,却是别人定下,不好买走,便另让首饰铺打了两套。我度着三爷要亲手送来给夫人,便耐下不说。不想三爷今午却着人送了过来。适才见夫人午睡,我便收了起来。”说着去寻首饰盒子,揭开给甄玉瞧,又悄悄赞叹道:“好成色呢!可知三爷真心要同夫人和好,因大手笔打了首饰。”   甄玉拣起一支两股金凤钗细看,见这支做工精细,不输自己首饰盒子里凤钗,便点头道:“这支倒是能搭各种发髻,三爷于此道上,还算有些品味。”说着又看其它首饰,就算她不喜此道,也不得不承认,好几件都是精品,王正卿是下了血本。   胡嬷嬷又耳语道:“夫人,要不要先炖上一盅牛鞭汤?”   甄玉点头道:“炖吧炖吧!”上次两位姨娘身上不便,至今已过去十天,应该是很方便了,待给王正卿喝了补汤,再让姨娘去侍候,很就能生出女儿了。   胡嬷嬷多个心眼,先去打听王正卿行踪,问得这几晚不得空,便回来笑和甄玉道:“三爷不得空呢!趁着这时候,夫人倒要先补补。”   说起补品,甄玉又记挂着甄石和乔氏,令胡嬷嬷备下补品,打算过几日去瞧乔氏时,把补品带回过去给乔氏。   甄玉也曾为男人,对于王正卿突然送她首饰这事,只认为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,且他突然冷淡,定然有问题,便留了心。   不想第二日,就打听得一事,说是上回皇帝赏赐歌姬,也赏赐了一位到姚府,送与姚玉树为妾。姚玉树连着数天都安歇歌姬房中,还纵容这位歌姬对白谷兰无礼,白谷兰气了一个半死,虽不敢回娘家哭诉,到底王妃申氏跟前哭诉了几句,嚷嚷着要和离云云。   甄玉一听白谷兰要和离,且这等话还传了出来,不由吃惊,这是真有决心要离了?若不然,断不会这样嚷出来。但是,这件事跟王正卿送她首饰有关么?莫非他们见过面了,王正卿给了许诺,白谷兰有了退路,才敢搁狠话?   甄玉心里生疑,便又留意王正卿动静,故意候着他回府时,二门内和他巧遇,笑意盈盈请安。王正卿见了她,却不像先前那样欣喜,只越法客气生疏。   甄玉心知有异,这一晚便特意备了酒菜,着胡嬷嬷去请王正卿过来喝酒赏月。胡嬷嬷去了半晌回来,喃喃道:“三爷说还要看书,不得空过来,让三夫人早些安歇。”   甄玉一听,点了点头,看来是出问题了。   隔几天,便是钱氏设宴日子,却只请了几家府中常来往女眷,并不像上回那样热闹。   甄玉到韦府时,韦府也请了戏班子,准备开演她所写剧本戏。钱氏携了她手道:“现京城戏班子演这出戏,可是演疯了,各府全指名要演这个呢!上回公主府看了一次,却是不过瘾,还想再看。你来了,正好一边看一边论道一下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不是赏花会么?怎看起戏来了?”   钱氏笑道:“赏花不过一个名目,谁家府中还没花赏?大家聚一下,看看戏,说说闲话是正经。”   两人说着话,进了花厅。甄玉扫一眼,见有几位上回王府和公主府见着夫人,其中白谷兰也豁然座。   一时众人见过,各各归座,又有人进来报,说道唐妙丹郡主来了。   钱氏一听,忙亲迎出去。她这回下帖子,自是往王府递了两张,一张给王妃申氏,一张给唐妙丹,只以她们两人都不会到,没想唐妙丹却来了。   唐妙丹本不想来,却是申氏劝她,说道:“这些时闷府中,只怕闷出病来,还是去走走罢!且侍郎夫人钱氏是一个厚道,正该多走动走动。”申氏还有另一层没有说,钱氏有一个弟弟未婚,人品极是出众,且家世也不俗。算是能配得上唐妙丹了。现下先走动着,若是钱氏有意,指不定就让唐妙丹碰着她弟弟,要是对了眼,自是喜事,不对眼,也没什么损失。   唐妙丹待要不去,又怕申氏多心,想得一想,便收拾一番,赴宴去了。   这里甄玉听得唐妙丹来了,忍不住看向门外,一时想起上回被她扇一巴掌事,又略略收回视线,心下低叹一声。待唐妙丹进来了,她到底忍不住去偷瞧唐妙丹,恰好唐妙丹一眼扫过来,见了她时,眼底有不耐和不屑,很别过头去。   甄玉收回视线,略有些不愉,倒不像前几回那样急巴巴想寻机会和唐妙丹说话了。但对于唐妙丹肯来赴宴之事,也忖度了一番,后也想起钱氏那位弟弟来。唐妙丹若是跟了钱氏这位弟弟,倒是能让人放心。只有她嫁得好,自己才能真正放下她。   白谷兰却偷看甄玉,暗暗嫉恨着,一段时日不见,为娇艳了,可知是和王正卿恩爱着呢!也是,现下人人赞叹,说什么状元夫人有才有勇,不单救过九江王,还能写剧本,是奇女子云云。王正卿得了她这样奇女子为夫人,能不疼爱?   甄玉看戏时,立夏倒是和一众夫人们带来丫头混一处,其中一位姚姓夫人丫头却是江南人,听得立夏也是江南来,免不了多说几句,互相打探家乡何处等,不一时便熟络了。那位姚姓夫人正是姚玉树堂姐,自是知道姚家一些事,偏生这位丫头也是嘴碎之人,被立夏一逗弄,便不防口,嘀咕了一些姚家事。   待甄玉看完戏,从韦府告辞出来时,立夏便扶了她上马车,跟着也上了马车,待车子走动起来时,她才说了今儿打探事,俯耳道:“夫人,那白娘子和夫婿不和睦,闹着要和离呢!姚家怕闹出来不好听,这阵子反待白娘子不错,哄得好好。”   甄玉一听,寻思着,莫非白谷兰要和离了,王正卿也想和离,好到时娶了她?   她回到府中时,却有婆子来请,说道:“三夫人,三爷园子里暖阁内,请您过去一见。”   要摊牌了么?甄玉寻思着,应了婆子一声,随她到了园子里暖阁中。   王正卿坐暖阁窗下喝酒,心绪万千,不能自己,一时听得脚步声,也不回头,只道:“来了?”   甄玉见王正卿独自坐窗下,背影有些萧索,轻轻一叹气,倒也理解他心情。自己想望唐妙丹而不得,王正卿想望白谷兰而不得,都是一样心情罢?好兄嫂现已京中,王正卿想如何都好,自己倒可以投奔了兄嫂去,他们定然不会拒绝自己。   王正卿独饮了半壶酒,心内难受,待见甄玉坐到他对面,粉脸含春,笑意盈盈,又觉有些刺眼,被她哄骗了一年多而不自知,自己枉称为谋士了。   “三郎喊我过来,是为了喝酒么?”甄玉见王正卿神情沉郁,倒也不想惹他。   王正卿举酒,半垂了眼,眼角却杯底窥着甄玉,缓缓开口道:“玉娘,你进府也一年多了,可有一丝丝喜欢过我这个人?”   甄玉微微愕然,回思和王正卿相处点点滴滴,倒有些承认,自己不再讨厌王正卿了,至于喜欢么?有没有呢?她寻思着,却不答。   王正卿等了半晌,没有听见回答,便叹气道:“明白了,你不用再说了。”   甄玉松口气,不用说好。她也斟了酒,跟王正卿喝了起来。两人皆有心事,又皆不想先开口说话。   王正卿暗暗品度甄玉:娇颜如花,才华出众,这样女子,焉是平凡?从前,是自己看漏了眼。   甄玉暗暗暗品度王正卿:才貌双全状元郎,想要娶一个心爱女人而不得,只和自己周旋,到底是耐不住了罢?   半壶酒很便喝完了,王正卿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儿清醒,终是开口道:“玉娘,咱们和离罢!”这一句话,声音沙哑,又低又沉,若不是甄玉就坐他对面,几乎要听不清。   甄玉手里杯子差点握不住,只搁到案几上,好半晌道:“随你!”   王正卿心头火气又上来了,沙着嗓子道:“你不问个为什么?”   “还用问么?”甄玉冷冷道。原主为了他,不顾尊严地闹腾,后闹死了,自己又不是原主,他要和离就和离,难道还巴着他不成?   王正卿听着甄玉话,苦笑一下道:“也是,哪儿还须再问?”问来问去,还能巴望她对自己真心?   甄玉也有火气,既然想和离另娶,又作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?现下该半死不活,难道不是自己这个就要被弃可怜女人么?   见甄玉站了起来,转身想出去,王正卿突然也站起来,一把拉住甄玉袖角,把她拥到怀中。   甄玉拳头握起,一时又松开,任凭王正卿搂着,怒火之余,居然有伤感。   王正卿嗅着甄玉发间有淡淡桂花香,一股不甘不忿翻腾着,想也不想,一俯头,却是噙住了甄玉唇。   王正卿气息喷脸上,杂着酒味,并不难闻,相反,还令人心跳。甄玉一时之间,却没有推拒,只僵着身子,有一股陌生感觉心头翻摆,似乎不讨厌王正卿这般接近。   两唇相触,柔嫩甘香,令人无法自制。王正卿不由揽紧甄玉腰,唇舌并进,呼吸又热又烫,低喃道:“玉娘,玉娘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笑眯眯了! ☆、38首发章     38首发章   王正卿低低呢喃,响甄玉耳际,她却觉嗡嗡作响,心底有根弦,也嗡嗡作响,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甄玉娘,还是前世那个甄榜眼,懵然间,却是回应着王正卿,轻轻启唇,和他纠缠一起。   王正卿得了甄玉回应,全身血奔腾着,舌头顶进甄玉嘴里,吸吮缠绵,浑忘一切。   自从查得甄玉极可能是甄榜眼安放他身边女探子时,他心底就有一股怒火一股受骗不甘,还另有一股酸意。一年多了,这个女人居然没有喜欢上他,纵是女探子,难道不该喜欢上他,为了他和盘托出秘事,再让他帮忙善后?不不,她肯定是喜欢自己,若不然,不会任自己这样亲下去。   甄玉有那么一刻不能思考,待感觉被王正卿腾空抱起,把她抵案前,全身压上来时,发丝被手腕压住吃痛时,才猛地回过神来,她干什么?   王正卿,实欺人太甚了!明明说了要跟她和离,转头又这般亲热,若是原主被这样折腾,再和离了,能活得下去?甄玉胸口一股怒火瞬间蹿上来,又瞬间压制下去,一伸腿,用腿弯顶住王正卿,不让他再寸进,同时狠狠一咬,咬破了王正卿唇,待王正卿吃痛松开她,手一扯,却已扯下王正卿披身上外衣,双手一展外衣,把王正卿上半身连手臂包住,低着声音,别有所指,又娇又骚道:“别动,让我好好侍候你!”   王正卿被甄玉一咬,虽然吃痛,却并不恼,反怕甄玉恼了他,正要开口哄,突被她用外衣包住身子,又这般说话,身子酥麻,哪儿还会乱动?   甄玉手脚,三两下,已是把王正卿推到窗前,手中外衣一卷,卷成绳子状,把王正卿缚窗栓上,低低哄道:“别动,待会定然让你爽个够。”   美人嘴里说着浪语,王正卿又处于这么一种状态,一时却没有反抗,任由甄玉把他缚得结结实实,嘴里只低声喊道:“玉娘,玉娘,我好玉娘。”若她肯了,和离之事,就算了。王爷那一头,自要为她求个情,让她脱了女探子组织,正经当个良人。至于她爱慕甄榜眼之事,唉,甄榜眼已死了,她又怎能守着一辈子?自己吃亏些,就代甄榜眼照顾她好了。想起甄榜眼,王正卿忽然又冷静了,不对,玉娘平素不是这样,且说道要和离,她又怎会……   甄玉缚好王正卿,犹自不解恨,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,一并塞王正卿嘴里,把他口口声声喊着“玉娘”塞住了,一时只觉耳根清静了许多。   王正卿嘴里一被塞住,想起甄玉往常说打就打,突然感觉有些不妙。   甄玉这时候退往案边,找到茶壶,倒了一杯茶喝了,茶到咽喉,那股唇干舌燥之感稍解了一些,这才把剩下残茶泼王正卿脸上,骂道:“才说要和离,却又想坏我清白,呸!”   王正卿被茶水一泼,醉意略消,心内叹气:自己这是不舍得她,不想跟她和离,想哄她留自己身边,可话到嘴边,却还是说着和离两个字。其实只要她稍稍有悔意,稍稍肯低头,自己又哪儿会难为她?   如果是原主,这么一个时候,要怎么样才会解恨,且不会寻死呢?甄玉寻思着,手里杯子往地下一砸,砸成碎片,她从地下拣起一块碎片,把碎片王正卿脸上比划来比划去,嗯,毁了他容貌,原主是不是会痛一点?   王正卿想叫又叫不出,待见甄玉目露凶光,碎光脸上比划着,不由大骇,玉娘这是疯了?还是因爱生恨?   甄玉比划一会儿,想着若王正卿脸上划两道,痛是痛了,可这张脸毁了,总归可惜,再说了,他毁了脸,只怕要有一段时间无心助九江王谋事,倒是不妥了。   王正卿见甄玉放下碎片,一时松口气,用眼神求甄玉:玉娘,放了我,这样可不好玩!有话好好说啊!   你也知道不好玩了?甄玉冷笑,想起王正卿数次冒犯自己,疾冲上前,双手他领口处一扯,撕拉一声,扯开他衣裳,露出他精壮胸脯来,伸手去抚弄,又摸又掐道:“看不出来你倒结实得很。”女人胸摸过不少,这男人胸么,倒是第一次摸。摸起来感觉好奇怪,并不讨厌。   王正卿被甄玉这么一抚弄,双腿绷紧了起来,心头隐隐有渴望,玉娘她这是,这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来办事,让我永远记得她?她非普通女子,这第一次,自也要办得不普通,才有滋味。   王正卿这么一想,虽被缚着,嘴巴被塞着帕子,心情居然荡漾起来,俊脸透了桃花色,眼睛含水看向甄玉,玉娘,随便你办了!   甄玉被王正卿这么一瞟一觑,且见他衣裳散弄,样子风骚,心中怒火莫名消了一半,心尖尖居然痒丝丝起来。记得那一年,王爷园子里摆了花宴,请一众谋士赏花喝酒,众人喝了一个半醉,席间,王正卿离席小解,好半晌不回。自己过去寻他,却见他醉倒花丛下,花丛遮住他发髻,只露出一张脸,却是俊美异常,令得他停足看了良久。那时已半醉,心里想,若王正卿是女子,自己定然要纳他进府中为妾,姿意宠爱。待得酒醒,却为当时想法惭愧着。禽兽不如啊,功业未成,居然连俊男子也想望起来了。   今日里,王正卿撞自己手中,且两人还是夫妻,行事名正言顺,为何不解了当年心愿?   王正卿见甄玉俏脸洇着两朵桃花,眼睛瞟他脸上和胸脯上,分明情动,不由暗喜,来吧,我不会反抗。   甄玉一伸手,拆散王正卿发髻,让他乌黑长发披散肩膀上,半遮住额角和浓黑眉毛,又撩几络散到胸前,显出几分妩媚来,这才满意了。   王正卿发丝一散下,心内也有小小骚情,一时借着酒意,抛却矜持,飞媚眼给甄玉,玉娘,这前奏也太长了,缩短一些罢?   甄玉又去喝一杯酒,春意绵绵,吟了一首艳情词,仿佛回到当年,众谋士饮酒喊歌姬风騒时刻。   王正卿听甄玉吟着这首词,却是当年甄榜眼所作,不由一愣,这一首,只男子间传唱,玉娘居然也知道了?由她檀口吟出来,添风情呢!看玉娘这模样,床第间定然醉人。他一想,双腿一紧,某处发肿发痛,有些难耐。   记得那一回自己受伤,玉娘为自己包扎伤口,看见自己某处时,评价了三个字,那三个字便是“器甚伟”,当时自己心情实……   今晚,要让玉娘知道,什么叫作伟?   甄玉酒意浓,举着酒壶走到王正卿跟前,手一伸,把王正卿整件衣裳扯下,再一抽他腰带,把他剥了一个精光,眼看着王正卿某处扬起头,突然伤心了,自己呢?好像没了呀!而他,却这样嚣张?岂有此理?   不行,要割了泡酒,免得他再祸害女人。   甄玉揭开酒壶盖子,拿起腰带穿过酒壶柄,瞧了瞧,便蹲□子,酒壶一伸,把王正卿器捏了塞进酒壶内,腰带一缚,把酒壶吊王正卿器上,这才退后端详,满意了许多。   王正卿低头一瞧,差点魂飞魄散,心内大嚷:玉娘,不能这样乱来啊!到时真会萎。   甄玉却是感觉把王正卿器装了起来,他便不能威胁到自己了,一时笑嘻嘻上前,轻抚王正卿脸和鼻子,他脸颊亲了亲道:“可惜啊,这个模样居然是男子,若不然呢,就……”   王正卿听着这等话,一下想起她素日作为,突然打个寒噤,莫非玉娘既喜欢男子,又喜欢女子?就像男人喜欢女子,间中也拿小倌儿撒撒火?   甄玉扳起王正卿下巴,想了想,终是拿走塞他嘴里帕子,不待他喊出来,俯头堵住他嘴,唇舌并进,热情进攻。   王正卿下面被吊了一个酒壶,本来难受,被甄玉这样一亲,又不舍避开,一时只顾纠缠,下面酒壶却发出闷闷“咚咚”响,犹如木棒敲打瓷器沿,仿似木桨划水声。   情到紧处,王正卿难耐难忍,腰半弯,抬腿向上,发力把酒壶荡向后,窗沿下狠狠一撞,只听“哗”一响,酒壶撞窗沿上,碎了一地,剩下酒洒地下,酒香四溢。他跨间虽犹自用腰带吊着两只酒壶柄,却是轻松了,某器嚣张起来,直逼甄玉。   甄玉听得酒壶破裂声,低头一看,又觉到了威胁,一时退后,秋水眼王正卿身上脸上巡视,闹不清自己是心动了还是心惊了。   王正卿外衣本是丝绸料子,且甄玉又缚得不是特别紧,经他们这么一折腾,那个结已是滑开。现下王正卿再一挣扎,一时就松了缚。他想也不想,跨过地下酒壶碎片,任两把酒壶柄跨下相撞,发出“丁当”脆响声,只朝甄玉扑去。   今晚,注定是一个夜,注定是一个难忘夜,他和玉娘之间战争,才刚刚开始。此后经年,定教玉娘念念不忘。   甄玉见王正卿松了缚,整个人扑过来,心头只有一句话:纵身为女人,也只有老子压他份,绝不能让他压着老子!现下力量悬殊,明显不是他对手,当然不能坐以待毙。   三十六计,走为上。甄玉转身就跑。 ☆、39首发章     姣妇   39首发章   暖阁的门闭着,甄玉费力一拉,想从门缝中溜出去。   王正卿哪容得甄玉这样跑掉?他如箭在弦,双手一伸,已先行拉住甄玉衣袖。   甄玉想也不想,双臂一缩,借着向外跑的力道,任由王正卿把她整件外衣扯脱,她却是一口气跑出暖阁外。   “玉娘,别跑!”   王正卿这会精赤着身子,自然不会追出去,只拿着手中的衣裳发怔,玉娘没了外衣,就这样穿着贴身的衣裳跑出去了,要是叫人看见了如何是好?荒唐啊!   甄玉才踏出暖阁外,手臂一冷,已是觉察到不对,这般衣裳不整回去,叫人瞧见了,定然不妥当,但是……。她不及细想,已回身往内走,一边握紧了拳头,王正卿敢强来,   就跟他拼了。   王正卿却是度着甄玉必会回转,因站在门后,候着甄玉一进来,他手一伸,已是用甄玉的外衣把她整个人包起来,接着一把抱起,背部用力一顶,把暖阁门顶严关上,咬牙道   :“看你还跑?”   甄玉才要伸拳,无奈手臂被包在衣内,一时挣扎不出来,却想伸足去踏王正卿,这么一挣,裙裾翻飞,绣鞋却是掉在地下,只踏不着王正卿,急怒之间便吼道:“放下我!”   王正卿如何肯放?搂得更紧,沙着声音道:“你脱了我衣裳,还想跑?”   甄玉一抬眼,对上王正卿幽黑深亮的眸子,那眸子中,分明闪着兽性。甄玉暗道不妙,只怕要在王正卿手底吃亏了,一急之下道:“就要和离了,你又何必硬要破我身子?”   王正卿抱着甄玉搁到案上,伸手扫开酒壶和茶杯,整个人压上去,不让甄玉动弹,一边道:“你如果不肯离,便不离。”   甄玉冷笑一声道:“哪白谷兰怎么办?”   “此事跟白谷兰有何关系?”王正卿略一怔,压着甄玉的力道松了松。   甄玉喘过气来,用力一推,只是推不开王正卿,嘴里道:“你不是要跟我和离,好另娶白谷兰么?”   “谁说的?”王正卿眼眸有星火点点,喉干舌燥,因甄玉奋力挣扎着,他便百般先忍住,不愿真个强了甄玉,只等着她半推半就时,才真正动手。   甄玉全身被王正卿压制住,挣扎得半晌,却是挣扎不开,待发现王正卿只压着她,并没有其它动作时,悄悄松口气,道:“听闻白谷兰在闹和离,难道不是准备嫁给你?”   温香软玉在怀,气息相闻,淡淡桂花香绕在鼻端,王正卿呼吸早已烫热,却抑制着自己,诧异道:“你以为和离之事,是为了白谷兰?”   “难道不是?”甄玉手掌去托王正卿的身子,不让他压得太紧,一时只喘着粗气。   王正卿一瞬间,转过几个念头,嘴里道:“我跟王爷说,想跟你和离,王爷说道这是我后宅之事,任由我自己处理,只你我夫妻这些时间,总有感情,因一直等着你,想听你   解释,只你却没有动静。”   “此事跟王爷有什么关系?”甄玉诧异起来。   王正卿听着这话,不禁疑惑,看定甄玉道:“你不知道因何要和离?”   甄玉听着这话有原因,喊道:“你放开我,好好说话。”   王正卿到底是控制住自己,猛地松开甄玉,回身去套衣裳,一边道:“是得好好谈谈!”   甄玉也疑惑起来,坐了起来,把外衣穿好,看着王正卿迅速套好衣裳,已是一脸正经,不禁愕然,这厮自控能力倒好,这个样子居然就冷静下来了?   两人各怀心思,重新整衣坐到案前。   “你先说?”王正卿气息未均,只深吸气,努力平息小腹下那股蠢蠢欲动,一边示意甄玉先说话。   甄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,直接道:“你和白谷兰的前事,我已尽知。这回听闻白谷兰闹和离,你又冷着我,今晚更是说道要和离,不是为了白谷兰,又是为什么?”   “没错,我承认,我跟白谷兰先前认识,互有点好感。但是如今男婚女嫁,早就断了念想,如何还会牵扯在一起?更不要说为了她而跟你和离了。”王正卿看定甄玉的眼睛,   一字一句道:“你,难道不是甄榜眼安置在我身边的女暗探?可怜我一直被瞒在鼓里,直到最近才发现。王爷既然要重用我,便得信任我,把你搁在我身边,算怎么回事?”   他说着,把自己着人调查甄玉的事,一一细说,说完道:“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?”   甄玉微张了嘴,自己毕竟不是原主,重生后确实有许多破绽之处,其言行足够引人猜疑,真要解释,也无从解释起。她沉默一下,就作了决定,既然无法解释,倒不如将错就   错,认了下来。   “三郎,女探之事,确然是甄榜眼安排的。只他已亡故,此事便搁置了,王爷并没有插手过。王爷他,是一意信任你的,从没有向我这个女探,打探你行踪之事。度着王爷也   想掩了此事,让我和你好好过日子的。”甄玉努力编圆了谎言,接着道:“只甄榜眼于我有恩,我却想助他达成生前心愿。”   “什么心愿?”王正卿沉声问道。   “便是助王爷谋成大事,成为天下贤主。”甄玉声音涩下去,“我是女儿身,没法亲自去助王爷,若能当了三郎的谋士,自能一展所长。”   是的,玉娘这般的女子,怎甘心困于后宅中?王正卿权衡半晌,迅速下了决定,道:“若有不决之事,或是疑惑之事,我便与你商议,至于谋士一职,终归不适合女子。且女   子本就该主持后宅,生儿育女才是正经。”   甄玉听着王正卿的话,悄悄松口气,只要王正卿信了她的话,且愿意和她商议不决之事,不管喊不喊谋士,她都实则是他的谋士了。   这一番谈话下来,两人之间神情便正经了许多。王正卿更有错觉,似乎回到当年和甄榜眼商议要事的时刻。有心细察之后,便发现,玉娘言行举止,无一处不在模仿着甄榜眼。   王正卿胸口灼热,渐渐冷却,看向甄玉的眼神,也渐渐疏淡起来,不复方才拉扯时那番情思。   甄玉见了王正卿的情状,也若有所思。   看看天也不早了,王正卿无心再谈下去,站起来想走。   甄玉这会倒是想起一事来,抬头道:“三郎,明儿送了我到金沙庵罢!我想在那儿住一段时间。”   王正卿吃了一惊,这金沙庵建在城外,香水颇盛,权贵夫人倒喜欢时不时去小住,吃个小斋。但小住么?他又坐了下来,轻叹口气道:“玉娘,你若有个什么,你家父母要如   何伤心?虽则现下这样,你若愿意,尽管继续当我的正室夫人。我总养着你便是。”   甄玉一怔,心头倒有些滋味上来,嘴里却道:“到金沙庵住着,只是便于办一些事。”   “嗯!”王正卿看向甄玉,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   甄玉整理思绪,这才道:“这金沙庵不远处,便是一处荒山林,那处地下却盛产紫砂泥。若能不动声色购下荒山,烧窖制紫砂壶,则有百倍百倍利好,此等收入,便能解九江   王一时之困。”   九江王虽掌握着京城之兵,但自家私兵的数量,也在悄悄增加中。只是养兵一事,最耗钱财,王府积余,几乎无存。现正是财务紧急的时候。王正卿这阵子也为九江王财务后   继无力之事,费尽了脑汁,只是京城能赚钱的营生,都几乎被安慧公主掌在手中,九江王竟是无法可想。   现甄玉此言一出,王正卿不由大喜。   自打皇帝唐习武搬到道观中住下,三王监国之后,不管是京城还是天下各处,突然出现很多清淡之士,这些名士一旦相聚,不是饮酒,就是品茗。品茗之余,他们又品起器具   紫砂壶。更有制壶大家出现,带动了紫砂壶市场。如若现下能采得紫砂泥,制得紫砂壶得利,确实能解一时财政之困。   王正卿看向甄玉的眼神,多了一份尊重,低声道:“玉娘好主意!”   甄玉见王正卿收起儿女情长,取之代之的,用看谋士的眼神看她,不知为何,竟没有欢喜的感觉,却有一点点不适。   待甄玉告退时,王正卿在她身后道:“玉娘,你无须处处学那甄榜眼,连这走路姿势也学了一个足,从前不觉,现下瞧着,却是碍眼。”   甄玉一怔,步子慢下来,改为小碎步,头也不回去了。   王正卿瞧着她的背影,心里又翻腾起来,一时伸拳捶在案几上,捶得案几上杯子跳了跳,发出“咣当”响,这才回神,心下总是懊恼着,却不知道究竟懊恼什么。   回到书房,他不由自主去拿出甄榜眼先前那副画作,展开细看,看完叹口气道:“玉郎啊,你虽死了,倒有红颜知已为你活着。若我死了,不知道玉娘会不会这样挂念我呢?”   这一晚,王正卿在梦里和一个女子纠缠着,那女子时而是甄玉娘的脸,时而变幻成甄榜眼的脸,时雌时雄,妩媚妖绕处,无人能及。   甄玉躺在床上,却是忍不住抚唇,王正卿那灼热的呼吸似乎还拂在颈间。好容易入睡,梦中尽是和王正卿唇舌交缠,最后一番,她却被亲得喘不过气来,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诧   异,原来自己不讨厌男子呀!      ☆、40     甄玉记得清楚,当年安慧公主手底下的人发现金沙庵不远处的荒山产紫砂泥,因报告给安慧公主知道,安慧公主便令人开采,烧窖制紫砂壶,当时还请了几名制壶大师,制出数款珍品,风行于世,赚了不少银子。   这一回,自己要赶在安慧公主手底下的人发现荒山有紫砂泥之前,先行买下那处荒山。   她这里寻思着,王正卿已是到了王府,将甄玉之事禀上,又说了荒山有紫砂泥之事。   九江王一听,若真有紫砂泥,制成名壶卖之,确能解了一时财困,不由大喜,令王正卿全权办理此事。   王正卿说完正事,便道:“玉娘虽曾为暗探,但她与我夫妻一段时间,和离终是有些不妥,只希望王爷成全。”   九江王道:“你们夫妻恩爱,正是好事,本王自然不会棒打鸳鸯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这是放甄玉一个自由身了,一时深深谢了。   却说胡嬷嬷听闻甄玉要到金沙庵小住,却是讶异极了,再三劝她只须上上香,不必去小住,以免离府期间,王正卿被小妾勾了去云云。   甄玉笑道:“嬷嬷不须担忧,此去金沙庵小住,却是得了三爷首肯的,说不定回来后,与三爷也能言笑款款了。”   胡嬷嬷知道劝服不了甄玉,只得叹气去收拾行李。   甄玉这里便去宁老夫人处请安,又道:“媳妇进王家也一年出头了,却无动静,且服侍三郎不得力,心内有愧,却想到金沙庵小住,给三郎祈福。”   宁老夫人见甄玉有话不再闷着,且这段时间看着却是不再闹腾了,外间又传闻她才貌双全,救得王爷,写得剧本等,名声在各府中渐显,她这个做婆母的,也沾得一些光采,一时对甄玉恶感消了大半。现下听她说要去金沙庵小住,问得归期,便点头道:“去住几日也好,且金沙庵主持晓得一味补气血之药膳,你在那儿多用些药膳,补补身子也行。前些时三天两头的病着,好容易现下好些,正好进补。”   甄玉见宁老夫人不像以往那样冷眼看她,倒也松口气,又说几句话,这才告退。   待甄玉一走,如意倒是笑向宁老夫人道:“听闻三夫人和三爷昨晚在暖阁内喝酒,相谈甚欢呢!”   “家和万事兴!”宁老夫人听着王正卿和甄玉关系好转,也松了口气,笑道:“玉娘这是想好好过日子了,倒知道要去金沙庵那儿小住。”   金沙庵主持一手医术,最擅医科,多少女子月事不调,到那儿小住一段时间,回去气色便好了。气色一好,怀孕一事上,自多了希望。   如意也知道金沙庵主持晓医术之事,一时笑道:“三夫人最近名声在外,多少人看着她呢!若能怀上,更是喜事一件。”   宁老夫人点点头,吩咐如意道:“去嘱了三郎,让他好好送玉娘到金沙庵去,许金沙庵主持一些好处,让玉娘调理好身子再回来。”   如意应了,自行退下不提。   甄玉突然到金沙庵去小住,却是引发一些人的猜测。甄石和乔氏听闻了,颇为不安。他们这阵子已习惯甄玉隔三差五过去说话,帮他们安置这安置那,听闻甄玉身子不好,要在金沙庵小住,这一晚,夫妇两人竟是睡不着,只小声商议要到金沙庵看望甄玉一番。   甄石叹气道:“这些日子处下来,总觉得状元夫人和玉郎有许多相似之处,就是吃食口味方面,也差不多,若然她不是女的,我都要怀疑,她就是玉郎易装的了。”   乔氏也疑惑,低声道:“说起来,状元夫人确实有许多肖似玉郎的地方,偶然一个神情和动作,像极了。”   甄石说着,想起弟弟,总归难受,半晌道:“若玉郎还在,无论如何会劝他娶妻生子的,可惜啊……”   乔氏倒另有一番心思,低声道:“石郎,我看状元夫人,只怕和玉娘关系非浅,现她这样看顾我们,就怕状元爷生起什么想法,到时反倒不妥当。”   “依你说,有什么法子不成?”甄石拨开垂在乔氏额角一络头发,轻轻道:“若状元夫人是男子,我倒真想认了她为义弟。”   乔氏抿嘴笑道:“和我想到一起去了。只她虽然不是男子,你一样可以认她为义妹呀!”   “会不会高攀了?”甄石有些犹豫。   乔氏道:“我瞧着,状元夫人在心底里,是把你当哥哥的,她每次喊你大哥,都情真意切的,你要是认她为义妹,她定然愿意,不会认为你高攀。”除去甄玉确然照顾他们,把他们当兄嫂看待之处,她身为母亲,其实也想为两个孩子谋个可靠的亲戚,不致在京城被人欺负了去。现甄玉这般待他们,他们若不愿去高攀甄玉,却是矫情了。   两夫妇商议着,第二日便带了孩子,一起到金沙庵上香,再看望甄玉。   甄玉听见兄嫂来了,自是高兴,忙迎进静室说话,又逗弄两个孩子一番,问了近况,寻思着以甄石的才能,做一个账房先生有些屈才了,倒是烧制紫砂壶这一头,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跟着,甄石却是一个好人选,一时便跟甄石道:“甄大哥,账房先生一职,你且先做着,异日还有别的事儿,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帮忙跟一跟,到时收项会好些,也能给两个孩子攒些读书的钱。”   乔氏一听大喜,暗推甄石,让他道谢。甄石却不道谢,只和甄玉道:“玉娘,不若我认下你当妹妹如何?”   甄玉一听,大喜过望,脸上却不敢太显露出来,只笑道:“这当然好,我也正有此意呢!又怕大哥推托,因一直没有提。既这样,拣日不如撞日,就让庵主持作个见证,咱们结成兄妹。”   甄石一时笑了,摇头道:“玉娘,你现下是状元夫人,要跟我结成兄妹,总要状元爷同意的,哪能随便就应了我?且这日子么,自也要挑个吉日,哪能一说就定下今儿?”   甄玉一听,倒暗怪自己心急了,因笑道:“大哥说的也是。”虽还没结拜,她却是先喊起大哥大嫂来,极是亲热。又去看甄元嘉,嗯,小女婿越来越俊了,不错不错。   一时立夏进来,禀道:“夫人,两位姨娘来了!”   这阵子甄玉不在府中,周含巧和夏初柳以为王正卿总会正视她们了,谁知送了几回点心,反让王正卿扔了出去,一见她们,居然没有一点好脸色。   这一天早上起来,她们商议了一下,决定来上香,随便探望甄玉,因跟宁老夫人禀报了一下。宁老夫人也不拦着,只令人送了她们出城,嘱道要是天晚了,就在庵中住一晚,第二日再回,不必赶时间。   乔氏见得周含巧和夏初柳进来后,一个给甄玉捶背,一个端茶倒水,像服侍大爷一样服侍甄玉,不由惊奇,一时感叹,状元夫人果然会御下,把两位姨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。   看看天也不早了,甄石和乔氏领着孩子告辞,甄玉令立夏给两个孩子包了一些吃的,又给他们包了两个荷包,荷包里装了银锞子,看着他们高高兴兴拿了,这才笑着挥手。   送走甄石夫妇,这里两位姨娘吱吱喳喳说些府中闲事,又说甄玉这几天不在府中,府中诸人想念她云云。   甄玉却知道两位姨娘是见她突然来金沙庵,有些疑惑,特意来打探消息的,一时笑道:“再住几日就回去了,你们要是舍不得我,就在这儿一同住下罢!”   “怎么好扰夫人清静呢?”两位姨娘吓一跳,金沙庵简陋,怎及得上府中舒服,才不要在这儿小住呢!   两位姨娘未及回转,庵中却来了贵客,吓得主持顾不上她们这头,只去相迎贵客。   不一时,贵客却要求见甄玉,主持忙引了贵客进来,却是九江王。   甄玉见是他,微微诧异,笑问道:“王爷怎么来了?”   九江王待周含巧和夏初柳下去了,这才笑道:“却是听状元爷说了经过,才知晓你是甄榜眼当初安置在他身边的女探,此事我却不知情。”   甄玉正发愁要如何把谎言编圆些呢,一听九江王的话,一时松口气道:“正是,此事全属甄榜眼一手安排,甄榜眼亡后,我每有意拜见王爷,说及前事,也好作个交代,就像那次在甄榜眼房中见着王爷,也是……”   九江王一听,心中暗道惭愧,却是本王自作多情了,以为她爱慕本王呢,却原来……。   甄玉又禀报紫砂泥之事,让九江王调人手过来开采。九江王点头道:“正是因着状元夫人解了本王之困,才特意过来相见的。将来么,自然不亏待状元夫人。”   他说着,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,递到甄玉手中道:“这个荷包,是你上回掉落在衣柜内的,物归原主了。”   甄玉接过一看,却是自己上回王府赴宴,在瓜棚外拣到那个荷包,度着是白谷兰绣给王正卿的,没想却落在九江王手中。   他们说话这会,窗外却有一个侍卫悄悄偷窥着,他虽听不清窗内两人说什么话,待见九江王递了一个荷包给甄玉,一下微微色变,暗道:随王爷出门那会,妙丹郡主嘱道要留意甄氏的动静,以防她对王爷不利,不想却是这情形。 ☆、41     41首发章   见甄玉接过荷包,神色并无不妥,九江王这才确信,她对自己无意,一切,确实是自己多想了,一时暗松了口气,却又有些失落。   甄玉这般和旧主论事,有些忆及从前,略略感慨,为了圆谎,便又编一些细节出来。   若甄玉娘是甄榜眼布下的暗探,论起来,便是自己下属,只她的名字,却没有在暗探名册内,倒有些奇怪了。九江王思忖着,或者,是甄榜眼特意不写她的名字,只直线接触?   九江王说了疑问,笑道:“甄榜眼,这是一直护着你,让你有一个自由身。”   甄玉见九江王自行解释这些编不圆之处,免不了又再松口气。   窗外偷窥的侍卫见他们越谈越亲昵,眉头却是越皱越紧。   今天随九江王出门的,共有十二位侍卫,站在窗外这位侍卫,名唤孟来。   孟来父亲原是唐妙丹父亲镇北王的心腹猛将,镇北王战死沙场后,九江王接了唐妙丹进王府抚养,镇北府一些忠心的家人和侍卫,也一并纳进他的王府中。   孟来小的时候常跟在唐妙丹身边,对唐妙丹这位小主子,言听计从。他进得王府后,极力上进,后来凭武力和机敏度,成为九江王身边十二位贴身侍卫之一。这些年,唐妙丹偶有吩咐他办什么事,他皆尽心尽力办了,只希望博得唐妙丹另眼相看。   从金沙庵回到王府,孟来借着机会,便到园子里一个常和唐妙丹碰头的小角亭候着,没候多久,唐妙丹便来了。   眼见唐妙丹穿得单薄,在夜风吹拂下,楚楚可怜,孟来心疼上了,一见她就道:“天凉了,郡主出来时,该多穿一件的,这样子要是冻病了,可怎么是好?”   唐妙丹淡淡一笑道:“病了便病了,又有谁来心疼了?病死了正好称一些人的心愿。”   孟来吓一跳道:“谁欺负郡主了不成?若谁真有这个胆子,便告诉王爷知道,看不剥了她的皮?”   唐妙丹觑孟来一眼道:“若是王妃欺负了我呢?”   孟来一下语塞,陪笑道:“王妃贤惠,怎会欺负郡主?”   “怎么,连你也帮着她,觉得她贤惠?”唐妙丹突然嗔怒,转过身子道:“所有人都觉得她好是吧,我不好是吧?”   “郡主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孟来急了,脱下外衣想披在唐妙丹身上,到底不敢,只撑起衣裳,帮唐妙丹挡着风,小声道:“王妃再好,那是外人,只有郡主才是我的主子哪!”   唐妙丹一听,这才转嗔回喜,接过孟来的衣裳披在身上,问道:“让你办的事呢,办得如何了?”   孟来低声道:“却是查了甄氏所有的事,她父亲是江南小官儿,她在江南时,便有才女之称。给她起名的和尚,便也是给甄榜眼起名那一位。度着她早便识得甄榜眼的,近来京城中也有传闻,说她本是甄榜眼的师妹。且这段时间,她频频接触甄榜眼的兄嫂,瞧着关系非浅。”   唐妙丹一听,心下有些惊悚。回想起来,这位甄氏的眼神和动作,却有几分像甄榜眼。就是瞧着她时那份欲言还休的热切,也像极了甄榜眼。   孟来又道:“今儿王爷到金沙庵去,见了甄氏,说话却亲昵,且又递了一个荷包给甄氏,那荷包瞧着精致,似是费了功夫所绣。”   唐妙丹一下抬起头,追问道:“什么款式的荷包,王爷送出去时,神情如何?”   孟来仔细回忆,道:“隔得远,却瞧不清那荷包是何款式,只似乎是男子所用的荷包。王爷递荷包过去时,略有些怔忡。”   唐妙丹想了一想道:“虽不知道那荷包究竟是怎么回事,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,便是王爷和甄氏之间,应该早有接触,或者还比较熟悉,要不然,不可能把荷包递来递去。”   孟来点头道:“当时瞧着,两人确实亲昵,且坐得极近。”   唐妙丹扶着柱子站着,闻言把头埋在手肘间,声音低低,“王爷随和,跟别人都亲昵,只对我不亲昵罢了。也是,他又不是我亲兄长,只是堂兄。”   孟来道:“王爷却是待郡主如亲妹的,这一点,属下没有瞧错。只是王府到底不是咱们镇北府,郡主也宜招了夫婿,回咱们镇北府住。”后面一句话,声音却是低了下去,深怕触怒了唐妙丹。   唐妙丹脸上神色颇古怪,隔一会道:“那时节甄榜眼未死,王兄便想把我许配给甄榜眼,并不问我的意见。前几天,又隐约听得,王兄有意把我许给状元爷,只状元爷推辞了。我的婚事,是握在王兄手中的,并不是我自己手中。能不能回镇北王府,也在王兄一念间,不在我一念间。”   孟来到底叹了口气,有些怅然,郡主如若喜欢上谁了,告诉王爷一声,王爷能不成全?只郡主挑三拣四,似乎天下男子皆不进她的眼,这可难办。   这会儿,申氏却是歪在榻上,跟申嬷嬷道:“你说说,妙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?说她一句话,马上甩脸子给我看了。真要论起来,她又不是王爷的亲妹妹,倒是摆着亲妹妹的款呢!就是王爷待她,也比待我这个王妃要亲近许多。”   申嬷嬷低声劝道:“待给她择了夫婿,嫁了出去,王妃自也清静了。”   说起这个,申氏就有些恼了,切齿道:“她以为自己天仙化人,身份高贵,无人能匹配的,还嫁什么呀?”   申嬷嬷却是知道,这是因为钱氏透了一句话,有意为她弟弟求娶唐妙丹。申氏便把意思透给唐妙丹知道,想问问她的意思,不想唐妙丹一听婚事,马上就甩脸,给了申氏一个难堪。   申氏冷笑道:“也不知道她要挑个什么人了?若不是看在王爷面上,我何必再为她费心。”   申嬷嬷欲言又止的,见申氏看过来,终是俯耳过去道:“老奴瞧着,郡主对王爷,却是不止像对兄长那般。”   “你说什么?”申氏惊得坐起来,一把拉住申嬷嬷道:“你再说一遍!”   申嬷嬷咬咬牙,俯耳再说了一遍。   申氏脸色变了数变,死死瞪着申嬷嬷道:“你,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?”   申嬷嬷壮着胆子说出这等话,脸色也青白了,这会道:“不过猜测,焉敢多言?”   申氏一下摊软在榻上,拿帕子盖住脸,半晌无言。   申嬷嬷不敢动弹,眼见那帕子渐渐洇出一片湿意,这才慌了,颤着嗓子喊道:“王妃!”   “是呀,我是王妃呀,我怎能坐看丑闻发生呢?”申氏揭开帕子,任泪水横流,语气却坚定,“不管她愿意不愿意,尽快给她择一位夫婿,把她嫁掉。”   申嬷嬷忙拣帕子给申氏擦泪,低声道:“长嫂如母,婚事却是要操心的。”   申氏自己接过帕子,把眼泪印干了,仰脸道:“我就不信,我斗不过她了。这夫婿,她择也得择,不择也得择。今年底,她不嫁也得嫁。”   第二日,唐妙丹的婚事再次被提起。申氏请了她进房,不容她多说,直接道:“昨晚上跟王爷商议了,你年岁也不小了,必须择一位夫婿了。”   唐妙丹低了头,半晌道:“不过多一碗饭,王嫂就容不得我了么?”   如果是昨日听到这等话,申氏又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,但今日里,她却是冷静了许多,只淡淡道:“这么说,你要一辈子留在王府了?”   唐妙丹抬头道:“王嫂不想留我,我走便是。”   申氏又被气笑了,“王爷当年接你进府抚养,便当你是亲妹妹,只让你把这儿当家,将来出嫁了,这儿便是你娘家,你说这些话,是要伤我们的心哪!”   唐妙丹咬着唇道:“王嫂何尝不在伤我的心?”   “帮你择夫婿,是在伤你的心?”申氏斟酌着道:“莫非你要当姑子,一辈子不嫁?还是说,你想和你王兄过一辈子?”后面那句话,她意有所指,语意有些锋利,带了煞气。   唐妙丹心下一惊,脸上神色却不变,终是道:“若要嫁人,除去状元爷,别的人我不嫁。”   申氏一下又恍惚起来,莫非申嬷嬷错觉了,妙丹并不是对王爷生了心思才不想嫁的,而是想嫁王正卿而不得,这才不想嫁的?不管如何,她说要嫁王正卿,便得为她想法子了,只有送走这个祸害,自己才能清静过日子。   唐妙丹见了申氏的神情,心下略略一松,垂头道:“王嫂让状元爷休了甄氏罢!我等着他上门迎娶。”   “你真个喜欢状元爷?”申氏到底是暗松一口气,只希望自己和申嬷嬷的猜测是错误的。   唐妙丹暗觑申氏的神情,不由咬唇,嘴里道:“状元爷才貌双全,纵他已娶了妻,京城里不是还有许多女子爱慕他么?我爱慕他,难道很稀奇么?”   申氏闻言一笑道:“既然你这么爱慕他,我自当求王爷成全你们。”   唐妙丹冷冷自忖,要嫁人,自然也是嫁王正卿,好过嫁甄榜眼。那甄榜眼虽才貌出众,到底不是京城人,无依无傍的,将来自己想一争长短,他又有什么能拿出来跟人争的?王正卿不同,他出身京城世家大族,父兄皆有职在身,就是王兄,也要依仗他们王家一些势力呢!嫁就嫁罢!   作者有话要说:以后早上的更新,要推迟到十一点了。 ☆、42     42   至晚,九江王回府,申氏便请他到房中说话,把唐妙丹想嫁王正卿的话说了。   九江王吃一惊道:“妙丹喜欢王正卿?从前为何不露半点端倪?”   申氏改更正他道:“是想嫁王正卿。”至于喜欢不喜欢的,实在看不出来。   九江王皱眉道:“可王正卿已有妻室,为了妙丹,要他休妻,实在说不过去。”   甄玉娘既然是暗探,从前只有甄榜眼直线接触,指不定便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机密,她在王正卿身边的话,便还是自己人,休戚与共,一旦让王正卿休了她,她要是投奔了他人,却是不妙。再说了,她有才能,单这紫砂泥开采之事,便有许多得用的建议,这般的人,如何舍得放走?就是王正卿,也未必肯休妻。   申氏也知道此事为难,只是一想申嬷嬷的话,再回想唐妙丹到小到大爱巴着九江王的行为,心头又是悚然而惊,思虑了半晌道:“王爷且问问王正卿的意思再说。且那甄氏进门一年多,一直未孕,只怕夫妻本就不睦,只要有一个切口,他们也就和离了呢!”   九江王踱着步,斟酌言词,终是道:“甄氏,却是甄榜眼先前放在王正卿身边的女暗探,知晓一些机密,一旦王正卿休妻,总得有一个安置她之处,若不然,被他人利用了她,大事不妙。”   申氏“呀”的一声,想起甄玉种种与众不同的行为,这才恍然,原来是女暗探,怪道行为与一般闺秀女子不同。只这样的人,却不能杀了,杀了非但寒了王正卿的心,也寒了谋士和暗探的心。留着么,又实在令人担忧。   九江王沉吟半晌,心中有一个法子,又怕申氏不同意,便试探道:“不若,你把甄氏收在身边,当个使唤人?”   申氏一听如何不明白?这是要收甄氏为妾的节奏了。也是,甄氏风姿楚楚,才能出众,这般的女子,放在身边红袖添香,时不时出谋划策,自是美妙之事。只是……   九江王见申氏不语,便又道:“杀不得,放不得,只有这一条法子了。”   申氏权衡得失,再权衡轻重,心底喟叹,答道:“就照王爷的意思办。”   九江王看看申氏道:“你安排就好。”   申氏知道,这是让她想法子周全了此事,使王正卿不得不休妻另娶唐妙丹,又要使甄玉不得不进府为妾了。   这一晚,夫妻两人各怀心事,却是睡得不好。   第二日一早,候着九江王上早朝,申氏便喊了申嬷嬷进内,隐去甄玉是女暗探一事,只说九江王想纳甄玉为妾。   胡嬷嬷一听大惊,看看房中无人,到底还是把胭脂当时看见九江王和甄玉幽会的事说了,又低语道:“王爷只怕早就有心了,非是现下才动心。”   幽会?甄玉一愣,马上意会,料着是女暗探向王爷禀报一些机密事的,应该不是什么幽会。但这话,倒不能向申嬷嬷说了。要是这样,更不能让甄玉投了别人,给王爷遗下后祸。   胡嬷嬷又问道:“王妃准备如何办?”   申氏昨夜其实已寻思了好多法子,今早又拿不定主意,这才唤胡嬷嬷进来商议的,这会道:“嬷嬷说,要如何才能不着迹撮合了王爷和甄氏,又让王正卿自己提出休妻,转而向妙丹提亲呢?”   申嬷嬷在胭脂看见九江王和甄玉幽会那时,虽不敢告诉申氏,却已一直在默默思虑此事了,这会听得申氏询问,便俯耳说了一个法子。   “不妥不妥。”申氏听得申嬷嬷的法子跟自己想的差不多,心中其实点头了,嘴里却道:“这般做,却委屈了苏孺人。”   申嬷嬷便劝道:“合府这些女人中,也就苏孺人最得王爷宠爱了,推了她出去,让她和甄氏结怨,将来甄氏进府,两人互相牵制,王妃也好省心一些。”   申氏低头道:“就怕王爷心疼她,过后埋怨我。”   “王妃啊,您想处处讨好,到时只会处处不落好罢了!”申嬷嬷又劝道:“趁这时候,再买通金沙寺老尼,让她在药膳中下了绝子药,一举把这两个女人的后路封了,省得将来生下儿子女儿来给王妃添堵。”   申氏嫁进王府数年,倒是育了一子一女,这两年却又没了动静,因暗暗心急,只怕九江王得宠的姬妾会生下儿子来争宠,尤其有些忌惮苏冰香,待一听申嬷嬷的话,眼睛一亮,却是点了头。   正值月底,又有宫中赏赐下各种物事,申氏便令人分派给府中姬妾,赏赐给苏冰香的,更是加厚一些。   苏冰香接到赏赐时,便如往日那般,收拾得整齐,领着丫头来正院向申氏道谢。照着往常,丫头嬷嬷虽接待着,未必马上就通报,有时也会让她在院外站一站,这才放进去的。今日却顺利,早有丫头揭了帘,让她进去了。   苏冰香一脚踏进正房,不妨蹲在榻上一只猫猛地朝她扑来,她不由惊叫一声,侧身去避,正好申嬷嬷捧着一个盒子过来,就被她撞了一下,申嬷嬷一个趑趄,却是坐倒在地下,手中的盒子摔在地下,只听“哗”一声,装在里面的东西却是摔碎了。   “申嬷嬷,你老没事罢?”苏冰香见那猫已蹿到门外去了,一时惊魂未定,忙去扶申嬷嬷。   申嬷嬷却是一手拂开她,伸手去揭开盒子,一时见盒子里面装着的玉观音碎成数片,脸色早变了,颤着手指道:“苏孺人,你把宫中赐下的玉观音撞碎了,该当何罪?”   苏冰香一看,脸色也白了,嚅嚅道:“却是那只猫……”   “怎么回事?”侧室帘子一揭,申氏走了出来,一眼见得地下情形,再听申嬷嬷说了经过,脸色也不好看了,斥两人道:“怎么这般不小心?这可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,叫皇后娘娘知道了,连我也得赔罪的。”   苏冰香忙忙跪下,心下懊恼不已,平素过来,总是小心翼翼,为何今日就让那只猫吓着了呢?   申氏审视着苏冰香,隔一会道:“既然摔碎了玉观音,便罚你到金沙寺中抄三日经。马上就走,三日后才让人去接你回来。”说着转向申嬷嬷,“玉观音在你手中摔碎了,你也得到庵中祈福,为自己赎罪。”   稍迟些,外间的婆子和丫头便知道,申嬷嬷和苏冰香摔碎了玉观音,王妃罚申嬷嬷陪苏冰香到金沙寺中抄经赎罪。   护送申嬷嬷和苏冰香到金沙庵的护院领队,却是史铁手。史铁手武艺好,心思细密,这些时候,已得了侍卫首领好感,像护送王爷爱妾这些事,便交给了史铁手。   史铁手护送申嬷嬷和苏冰香到庵堂后,作了一番安排,趁着时机,却是拐到后面静室中见甄玉。   甄玉早得了消息,知道史铁手护送苏冰香上庵堂,也有事要跟史铁手打探的,一时已令胡嬷嬷候在外间,见着史铁手便领进来的。   甄玉住的这处小院,却近着后山,极是幽静,史铁手过来,倒是神不知鬼不觉的。   甄玉见史铁手来了,让胡嬷嬷守在门口,她只问道:“上回却是跟你提过,我的师兄甄榜眼可能是被人下毒害的,这下毒之人定然还要害三爷的。这些时候,极可能会露出蛛丝马迹,你可有察觉到什么?”   史铁手竖耳听了听四周的声音,这才凑近甄玉道:“王府近来有异常的,便是苏孺人和她那位丫头巧儿了。巧儿数度在夜里去园子里撷花,行迹颇令人疑惑。”   甄玉忙拣起前世的记忆,记得巧儿是往他那儿走动的频繁了些,时不时提了点心等在自己路过的地方,百般求自己收下点心。当时只以为自己救了苏冰香,又给苏冰香指了一条明路,她们主仆是感恩在心,要报恩的。但现下想来……   甄玉脸色变了数变,看来,她还是低估女人了。她前世便献计,让九江王启用女暗探办事,她能这样想,难道三王爷四王爷的谋士就不会这样想,就不会这样办?苏冰香病了,巧儿为何不去拦王爷,却要拦着他?施比受更让人放松警惕么?   史铁手又匆匆道:“今儿申嬷嬷和苏孺人来金沙寺抄经,事情也透着诧异。王妃百事繁忙,而申嬷嬷是能帮得上手的嬷嬷,她不留在身边侍候,却令申嬷嬷陪着苏孺人上这儿,只怕有事儿要发生。”   甄玉沉吟着道:“苏孺人一向得宠,王妃想整治她,也是可能的事。”说着看看外间,嘱史铁手道:“这段日子只怕还有事要发生,你警醒一些。时候不早了,快去吧!”   史铁手忙告辞了。   甄玉坐到案前理头绪,眉毛越蹙越紧,苏冰香和巧儿,会否就是安慧公主的眼线呢?会否就是她们下毒杀害自己的呢?这回若不查清,不单王正卿危险,王爷也危险了。   她想着心事,胡嬷嬷却揭帘子进来道:“三夫人,三爷来了!”   话音一落,王正卿已是进了房,笑向甄玉道:“果然开采得紫砂泥了,已搁着风化,只叫人先砸出一些碾磨细研了,嗅了自有清香,颜色极好,度着烧制成壶,必然是精品。”   荒山就在金沙庵左近,王正卿一高兴,便跑来跟甄玉禀报此事,说完又喊渴,指挥胡嬷嬷道:“快端茶来!”   甄玉笑道:“你这是当金沙庵是你落脚点了?一天跑一趟的。”   说起这个,王正卿却道:“如今开采紫砂泥,却在荒山下搭了棚,不想人太多,却不够住,且又得再搭,又思想着是暂时之计,说不定开采的人要长期驻下来的,后继之事,颇为费神。王府那儿又离不得我,这儿一样走不开。可惜你是女子,若不然……”   甄玉笑道:“我推荐一人可好?”   “你说!”王正卿笑看甄玉,心下品度她,嗯,在庵中清修几日,越来越清丽出尘了。   甄玉道:“这人便是甄石。他家乡便是紫砂泥出产地,他祖上也是制壶大家,于这些事极有心得。且观他为人,最为忠厚可靠。三爷何不请他过来一谈,若是言之有物,便留在身边用。”   王正卿一听点了头,“倒是忘记他们江南那处产紫砂泥了。至于甄榜眼家世,也略有所闻,祖上确然是制壶大师。至今宫中还摆有他们家所制的紫砂名壶。”   说完这个,甄玉又提出要和甄石结拜成兄妹的事,只征求王正卿的意见。   王正卿沉默半晌道:“随你。”心底却有小小不高兴,甄榜眼的兄长,你便这般重视。又不见你重视我一星半点! ☆、43     “这几天跑来跑去,累坏了!”王正卿伸手捶捶自己的肩膀,眼睛斜甄玉一下,敢不敢帮我捶捶肩,敢不敢?哼哼,要是姨娘在,这么一刻功夫,早上来侍候了,偏生玉娘没个反应。   甄玉没留意王正卿的小动作,只回思着史铁手说的话,现下自己身为女人,手底下又没有真正得用的人物,想调查当年被谁毒杀之事,只怕还得依赖王正卿。她斟酌言词,开口   道:“三郎,我和史铁手偶然联系之事,料着你也查出来了罢?他却和我家有些亲戚关系,上回见他在客栈被人赶出来,便接济了一把,这些日子他帮着留意王府一些异常之事,   却发现了一件事。”   王正卿一下坐正了身子,看向甄玉道:“何事?”史铁手得甄玉接济之事,他自然知道了,至于史铁手的来历背景,也调整得清楚,这才敢让他当了护院。但是史铁手不忠于   王爷,居然帮着甄玉打探王府之事,这便……。   甄玉先替史铁手开脱道:“史铁手原也不肯帮我打探王府之事,却因我怀疑甄榜眼是被人毒杀的,怕那害甄榜眼的人还潜伏在王府内,伺机要害你和王爷,只百般担忧,晓以   利害,陈说史铁手,又大胆作了保证,说此事是你背后授意的,他这才答应代为留意王府之事,及时告知我。”   王正卿脸色稍缓,想及甄榜眼之死,又长长叹口气,示意甄玉继续说。   甄玉便把史铁手发现苏冰香和巧儿有异的事情说了,未了道:“甄榜眼当年于苏冰香有恩,和苏冰香主仆过从甚密,对她们毫无防备之心,若她们要下手,比别的人却便宜许   多。”说着想一想,又道:“任达良也发现甄榜眼生前常喝的参茶被人下了慢性毒药,只他没有查出结果来,因掩着此事。王爷怕打草惊蛇,此事自然也掩着的。怕就怕那人不定   什么时候又给王爷下了毒,还须及早查清为是。”   甄玉既然是女暗探,她知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秘事也正常。王正卿想着自己是九江王身边第一谋士,关于任达良发现甄榜眼之死有异常之事,却没有人告知他,一时心头微   恼,又按下心思,只一意思考此事的利害。   甄玉既和盘托出秘事,索性说了一些推测,又分析王府一些人事关系,低声道:“任达良心胸窄小,只恐对你不利,你还得防着他一些。至于苏孺人,她毕竟是王爷的宠妾,   有的是下手的机会,至今未下手,料着那眼线不是她,只怕是她身边的人。”   王正卿转动着念头,隔一会道:“既然怀疑苏孺人和巧儿有问题,趁着她们在金沙庵,正好抛出诱饵,不管她们上钩不上钩,定然会露出端倪来。你安心,最多三天,便能查   清此事。”   甄玉听得王正卿保证,松了口气,这才发现他一直在揉肩膀,一时站起来走过去,伸手在他肩膀上揉了揉,问道:“好些了没有?”   “你是仙手啊?这么一揉,我就好了?”王正卿带笑道:“总得多揉揉才有效果。”   呃,好吧!反正殷勤都献了,总得献全套。甄玉默默揉了起来。   王正卿指示道:“下一些,再下一些,腰这儿也酸痛呢!再再下一些,绕过来一些,大腿这些也酸痛呢!”   得寸进尺了啊!甄玉在王正卿腰上一按,不理他喊叫,已是退开几步,哼道:“这是庵堂清净地,施主大呼小叫,成何体统?”   两人说笑几句,眼看天也不早了,王正卿便整衣裳出了门。   王府那一头,申氏候着九江王回府,便禀报了苏冰香之事,低声道:“苏孺人是王爷心上的人,这会被我罚了,让她到金沙庵中抄经,若是传来她生病的消息,偏生我又不接   她回来,王爷怜香惜玉的,趁机到金沙庵看望她,再拜托甄氏帮忙看顾,便合情合理了。一来二去的,王爷自名正言顺和甄氏来往起来。那甄氏本是王府名下的暗探,论起来是王   爷的下属,也是王爷的人,为了大局,她能不俯就?她俯就了,自己便会想法脱离王正卿,跟了王爷。”   九江王默然,感觉不是很妥当,叹气道:“为了妙丹的婚事,这般算计王正卿,异日他知道了,只怕要生异心。”   申氏突然没好气,冷声道:“妙丹是郡主,将来要接手镇北王府私兵和田产,何等势力?多少人想娶而不得。王正卿怎会为了一个小官儿之女,弃妙丹而不顾?他上回婉拒,   不过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!真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他跟前,他怎会不动心?再说了,王爷将来如若成得大事,王正卿既是王爷身边谋士,又是妹夫,自然权倾天下,这等,不是男子   最想望的事么?”   九江王想了想道:“罢,明儿便到金沙寺去。”   苏冰香在庵中住了一晚,第二日却是咳嗽起来,巧儿担忧道:“孺人怕是着了凉呢,这儿又没大夫,可如何是好?说不得只好请人托消息回王府,告诉王妃一声了。”   苏冰香止住巧儿道:“这可不妥。昨儿才来,今儿就说病了要回府,王妃只会更厌恶我,说我装病罢了!还是请了庵主过来问问,她们这儿可有晓医术之人,请人开了药来服   下。”   巧儿无奈,只得去请庵主,庵主却是晓医术的,给苏冰香把了脉之后,笑道:“不过受了一点寒气,略养养,吃两帖药便好了。”   从苏冰香房中出来,庵主脸色沉郁得片刻,又平静了下去。这个庵堂,贵人想踩平,也是他们一念之间而已。不过是给两个女人药中放绝子粉,令她们不能生育,又不是害她   们的命,……   那一头,却有小尼姑端了汤药到甄玉房中,笑道:“庵堂这处僻静,寒风阵阵的,最易受凉。这碗汤药,却是庵主特意熬制的,喝了暖胃驱风,最是有益的。请夫人喝下罢!”   胡嬷嬷本来就忧着甄玉体弱,怕她住在这儿有个闪失,见小尼姑端了汤药过来,一时笑着接过,先尝了一口,觉着味道并不难喝,便劝甄玉道:“庵主一片好意,夫人倒不好   推拒,喝了罢!”   甄玉手中正拿着书,笑对小尼姑道:“回去转告,说有劳庵主挂怀了。”说着让胡嬷嬷把汤药放在案几上道:“先放着,我看完这页书就喝。”   小尼姑见甄玉不忙喝药,又不能在房中监视着,只好退了下去。   待小尼姑走了,甄玉便嘱胡嬷嬷道:“唤个小丫头,悄悄跟着她,看看她去跟谁说话,说了什么。”   胡嬷嬷吓一跳,“这小尼姑有问题?”   甄玉道:“她端汤药进来时,身子绷得紧紧的,待你接了汤碗,她又半屏住呼吸看着我,可不是有问题么?”   胡嬷嬷怔怔道:“我就没看出任何问题,夫人却是厉害,只一眼,就看出问题了。”   “哪是,你家夫人可不是普通的夫人,而是聪明的夫人哪!”甄玉哈哈笑了。   胡嬷嬷也跟着笑了,一时忙忙揭帘出去,拉过一个机灵的小丫头,吩咐几句,又塞一点儿果子给她,让她装作贪玩闲逛,只跟着小尼姑的身影走了。   小丫头去了好一会才回来,回来便跟胡嬷嬷道:“小师太去见庵主了。我猫在窗下那株花下偷听,她们正好站在窗内说话,我便听了一个清楚。”   “说什么了?”胡嬷嬷有些奇怪,莫不成这小师太还敢来害夫人?可是不对啊,那药,自己是尝了一口的,没有什么不妥呀!   小丫头踮起脚尖,趴在胡嬷嬷耳边道:“庵主说,那药可端过去了?小师太说端了。庵主就问可看着夫人喝了?小师太说夫人嫌烫,搁在案上,待会儿再喝的。然后庵主就打   赏小师太了。”   胡嬷嬷听完,也笑着打赏小丫头,让她不要对外说这件事,这才进门去禀了甄玉。   甄玉沉吟片刻道:“让小师太端药过来,过后又这般仔细询问,还打赏了小师太,这碗药必有问题。”   胡嬷嬷已去找茶杯,把药倒了进去,空出碗来,只等小师太来要收拾要碗,自有话说的。   甄玉点点头,吩咐胡嬷嬷道:“三爷来了,把这杯汤药给他,让他带了下山,请一个大夫瞧瞧,可确然是暖胃的汤药么?”   正说着,立夏进来道:“夫人,苏孺人本要过来和夫人相见,却说是早起咳嗽,略有不适,已喝了庵主熬的药,睡下了,且还得好些再过来拜访夫人。”   甄玉吩咐立夏几句,让她多多留意苏冰香的情况,便沉思了起来。   到得午间,有尼姑过来传话道:“王爷过来看紫砂泥开采的情况,听闻孺人病了,顺道上来探病。知道夫人还在此小住,想拜托夫人帮着照顾孺人一些,因请夫人过去说话呢!”   甄玉不知道九江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但趁着机会接近苏冰香,探查她们主仆的事,倒也便宜,一时便应了,略作收拾,领了胡嬷嬷和立夏,跟在尼姑身后去见九江王。   九江王候在静室中,听得脚步声,暖帘一揭,甄玉款款进来,只觉眼前一亮,心口微跳,暗道:这么一个才貌双全,智计出众的女子,难道不是甄榜眼特意为本王留着的? ☆、44     44   面对旧主,且又见过几次了,甄玉便觉得熟惯,落落大方行了礼,这才道:“不知道王爷召我过来,有何吩咐?”   九江王示意甄玉坐下,一时斟酌词句,忽然又觉着,面对甄玉这样通透的人,倒不若实话实说,绕绕弯的话实在没意思,因道:“妙丹岁数不小了,一直在挑夫婿,却没有合意的,这回哭着跟她王嫂说,其实一早喜欢了状元爷,只求我们成全她。”   甄氏是甄榜眼安排的暗探,便是本王的属下。主子有忧,属下自该为主子分忧的。现下这么说,甄氏应该知道要如何做了罢?九江王看定甄玉,又道:“只你毕竟是状元夫人,这事儿总得你同意。”   甄玉缓缓抬眼,半晌无语。第一次对这位旧主产生不满情绪。王爷在别的事上犹可,但面对唐妙丹郡主时,总有些糊涂。   九江王说完,很耐心地等着甄玉回答。让唐妙丹与王正卿结亲,王正卿成了自己的堂妹夫,自然更加尽力办事。而甄氏,成了自己的妾侍后,跟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,成为自己臂助,则自己如虎添翼。   甄玉见九江王看着自己,有些无奈,开口道:“王爷,郡主身份尊贵,若进王家当妾侍,总有些不妥的。且怕三郎不敢接受。”   九江王脸一黑,什么?妙丹进王家当妾侍?你们王家是谁啊?   “状元夫人,妙丹自然没可能当妾侍的。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么?”九江王终是厚着脸皮说出这句不想说的话。   甄玉从前和九江王相处,只觉主子待他不薄,令他甘心肝脑涂地报答,纵是身死,依然无悔,但这会听着这么一句话,不知因何,却有些不是滋味。   只那么一歇,甄玉便回过味来,对的,九江王对谋士们和臣下,却是优待有加,令一众谋士死心塌地。但是他对女人,可未必如此。现自己不再是甄榜眼,而是甄氏了,是一介女人了,他自然不会那么尊重。   甄玉思忖着,既然先前默认下自己是暗探,这会跟王正卿和离,退位让贤,则自己处境不妙。不行,不能退。她定定神,开口道:“王爷是希望玉娘自尽,把正妻之位留给妙丹郡主么?”   九江王一听,不由愣住了。这是威胁么?意思是说,如果要她让出正妻之位,除非踩在她尸体上过去?要不要这么绝?   甄玉见九江王神色不快,便又道:“此事,还请王爷问问王正卿,看看他怎么说再作决定。”   甄玉一走,九江王几乎拍案,没想到最难解决的一关,居然是甄氏这一关。   甄玉回到房中,也几乎拍案,好个九江王,居然想要老子进王府当妾侍,岂有此理?   不多会儿,立夏来告诉甄玉,“夫人,又有贵人到庵中来了。”   “哦,这回是谁?”甄玉回过头,有些心神不属。   立夏道:“是妙丹郡主,带着许多丫头和吃食,浩浩荡荡的,据说待会还要送吃食到荒山上,慰劳那些采紫砂泥的人呢!”   要是以前,一听唐妙丹三个字,甄玉便要想尽办法去见唐妙丹一见了,今儿听了九江王的话,却没有心情,有些郁郁。原来妙丹想嫁王正卿呀?从前,自己以为她对自己一往情深,纵自己亡了,也会守上一段时间再嫁的,没想到……。   说是送吃食慰劳工人,唐妙丹自然没有亲往,只令人送去而已。她这会正在静室中看望苏冰香,见苏冰香睡着,令人不要吵醒,自行去见九江王。   九江王见她也来了,便道:“庵中僻静,风凉水冷的,你上次落水后,身子还没好利索,该在府中好好待着的,又跑这儿作什么?”   唐妙丹难得和九江王独处,便撒娇道:“王兄跑来这儿,我就不能跑来了?”   当年镇北王战死沙场,九江王去镇北府中接唐妙丹过去抚养,那时唐妙丹还小,只拉着他的袖子,眼泪汪汪的,又不敢哭得太大声,惹得他一阵一阵的心疼。这些年来,他如兄似父,待唐妙丹却是比亲妹还要亲,也一直为她的婚事操心着急。现下她喜欢王正卿,却有心达成她的心愿,只是……   九江王终是道:“妙丹啊,状元爷毕竟有正妻,就算他休妻再娶,也总是不完美。你不若再择一位才俊为夫婿?不定非要王正卿不可的。”   唐妙丹娇嗔道:“我就要王正卿,别的人不要。王兄帮我想想法子嘛!”   九江王被缠不过,一时又心软,最后答道:“且再想想法子。”   两兄妹说着话,早有侍卫进来禀道:“王爷,状元爷来了!”   “快请!”九江王正想问采紫砂泥的进度,且王府政事繁忙,也实在离不得王正卿,若能选一位代了王正卿在荒山这处坐守,少不得要让王正卿随了他回去了。   王正卿进来时,见得唐妙丹也在,便也行了礼,落座后,这才说起采泥的进度,又推荐甄石,只不说甄石是甄玉向他推荐的。   九江王对甄石自然还有印象,再听着他们祖上是制壶大师,更是点了头道:“且叫了他过来看看,若是得用,便留在你身边罢!”   王正卿代甄石道了谢,一时看唐妙丹一眼。   唐妙丹知道他们有机密事要谈,偏不退下,只坐着不动。   九江王轻咳一声道:“妙丹,你过去看看苏孺人醒了没有?王兄和状元爷还有事儿要谈呢!”   唐妙丹见九江王开口,这才不情不愿退了下去。一时又回头看九江王一眼,王兄,记得提提婚事。   王正卿见房里清静了,便把甄玉娘怀疑甄榜眼是被人毒杀,且苏冰香和巧儿行动有异的事说了。   九江王一听大骇,自己一直宠爱苏孺人,若是她有异心,后果不堪设想。   王正卿先在九江王这儿备了底,这才道:“如今趁着苏孺人在庵中,倒要抛出诱饵来试试她。到时若有得罪处,还请王爷体谅。”   九江王道:“你只放心去办,若能尽早查出眼线,查出是谁害了甄榜眼,便是你大功一件,至于苏孺人,若确实有异心,你便不要当她是本王的妾侍,只如普通女人那样审查便是。”他说着,倒忘记了唐妙丹的暗示。   王正卿得了这个话,便放了心。一时告退出来,往甄玉处去了。   甄玉这会心神不定,颇为烦躁,一时忆及九江王以前种种好处,又思及他现下不妥当之处,不由摇头叹息。   胡嬷嬷见她神态不对,小声问了一句,不见她回答,只得侍立在一边,待见帘子一揭,王正卿走了进来,一时吁一口气,退了下去。   王正卿进了房,见甄玉不理他,颇有些奇怪,问道:“却是怎么了?”   甄玉看他一眼,咦咦,长一副騒样,眼睛看人时勾魂摄魄的,怪不得唐妙丹看上他了。   她也不瞒着王正卿,直接把九江王说的话照搬了。   王正卿先是一愣,接着不敢相信,脱口道:“王爷糊涂了么?”   甄玉一听大爽,应和道:“确实糊涂了。”   王正卿沉吟半晌道:“目下先查清苏孺人和巧儿的事,再论其它。”   甄玉点头,问道:“你在庵中安排了人手?”   王正卿“嗯”一声道:“自有人跟着巧儿的,却是发现,巧儿在假山那儿转悠了一圈。”   甄玉一听道:“既然这样,咱们得空也去假山后坐一坐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那处假山,倒有山腹,正好藏两个人。”   苏冰香那头,却是喝了药,直昏睡了半天,醒来时见着九江王在床前,不由感动,喊道:“王爷。”喊着又想起来行礼。   九江王按了按她肩膀,让她躺下,柔声道:“身子不适,便好好养着,无须多礼。”   巧儿站在帘外见得他们说话,悄悄退了下去。她才走出廊下,见得唐妙丹身影一闪,从一边走了过去,身边并没有跟着丫头,一时左右看看,见得无人,便跟了上去。   唐妙丹走到一处僻静假山后,见巧儿跟了上来,便递过一包药粉,淡淡道:“寻着机会,放在甄氏茶水中。”   巧儿机警地看看四周,这才接过药粉放进怀中,低声问道:“郡主要致甄氏死地么?这处是庵堂,若是出了事,却是庵堂的责任,倒便宜我们行事。”   唐妙丹冷冷一笑道:“待甄氏过去探望苏孺人,你便把药洒在茶水中,设法把茶递给你家孺人,让你家孺人亲手端了茶给甄氏。一旦甄氏毒发,你家孺人也逃不过去。一箭双雕。”   巧儿服侍苏冰香多年,却有感情,一时求道:“郡主,苏孺人并没有什么威胁,不若放过她罢?”   唐妙丹阴着脸道:“我早看她不惯了,没事儿尽缠着王兄。她早该死了。”   巧儿又求一句,却被唐妙丹喝斥道:“闭嘴。从前甄榜眼于你们主仆有恩,本郡主让你下毒,你不是没推辞么?如今又知道要报恩了,不舍得害主子了?”   王正卿和甄玉蹲在假山的山腹内,听着这番言语,都震惊得不能言语。   甄玉心头如有狂马奔过,坐倒在地下。   王正卿轻轻伸手,揽住了她的腰,让她靠在自己胸前。察觉甄玉身子轻轻颤抖着,便贴在她耳边道:“一切有我呢,总要还甄榜眼一个公道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再次调整更新时间: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更新,如有加更,是下午五点左右,或者晚上十一点左右。      ☆、45     45   唐妙丹话一说完,便知失言,一时看看左近,声音低了下去,哼道:“照本郡主说的去办,不得有违。”   巧儿却忽然心气上来,压着声音道:“郡主爱慕自家堂兄的事,若被王妃知晓了,不定会如何呢?”   “你……”唐妙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突然被巧儿揭开,一时手足发颤,脑子轰轰响,咬着牙道:“休得胡言乱语!”   巧儿本是猜测,这会见得唐妙丹的神情,却知道自己猜测的不差,不由暗惊,怪不得郡主挑夫婿,左挑右挑不满意,怎么也不肯定亲,原来真的爱慕着王爷啊!这要传出去,绝   对是丑闻一件。   唐妙丹当年一夜间痛失至亲,被九江王抱到王府时,一整夜睡不着,只扯着九江王不放。九江王见她年小,却是在房中陪足她一夜。那么一段时间,九江王便如她父亲一般,   对她疼爱有加。渐渐的,唐妙丹便发现,自己看不得别的女人占着九江王。那时又因为九江王看重甄榜眼,和这个谋士同进同出,待之甚厚,她为了多见九江王,便努力接近这位   甄榜眼,也待之甚厚。只没想到,九江王却打算将她许配给甄榜眼,且已有口头之约。她得知此事时,一股怒火涌向胸口,除了王兄,世间还有哪位男子有资格娶她的?这甄傍眼   痴心妄想,便是该死。   想要甄榜眼死,且是病死之状,却不易谋划。好在她见到巧儿每每提了食盒等在甄榜眼经过的地方,似乎和甄榜眼过从甚密。让巧儿下毒,便是可行之计。   唐妙丹很快令人控制住巧儿的弟弟,进而召见巧儿,递给她一包药粉,让她渗在甄榜眼常喝的参茶中。巧儿受逼不过,只得接了药粉。   甄榜眼死后,唐妙丹有时回想,也有些婉惜,才貌双全一个智士啊,如若不是对自己起了心思,何至于死?深心里,她也有些内疚,不愿多提甄榜眼这个人。可是甄榜眼死后   ,王正卿的夫人甄氏突然就出现在王府中,且用甄傍眼以前看她的眼神瞧着她,其言行举止肖似甄榜眼,就是棋艺,也和甄榜眼差不离。她不由悚然而惊,如芒在背。不除掉甄氏   ,便睡不安稳。   这回要嫁王正卿,不过一个借口,除掉甄氏才是真。   巧儿见唐妙丹变了脸色,心中大定,低声道:“苏孺人待我不薄,我不想她被牵连。”当时下狠心毒杀甄榜眼,真正的原因可不是受你妙丹郡主之逼,而是受到安慧公主的命   令哪!如今你要我毒杀甄氏,这个还可以听你的,但是要牵连苏孺人,断断不行。   唐妙丹恨得牙痒痒,却不敢再逼迫巧儿了,心下暗道:此事一了,巧儿也不能再留着了。   王正卿和甄玉在山腹内听见外面两个人说完话,脚步声渐远,一时却没有动,只各自思量着。   甄榜眼是唐妙丹郡主令人毒杀的,这个仇,便难报了。难道还指望王爷杀了唐妙丹郡主,代甄榜眼报仇不成?最多责骂禁足而已。另一件叫他们心惊胆跳的,便是唐妙丹爱慕   九江王这件事了。若是此事坐实了,传了出去,九江王名声有损,这皇位之争,只怕要落于下风了。   甄玉脸色难看至极,心口发痛,伸手揉了几把,犹自痛着,心如针扎。原来自己便是被心上人毒杀的,实在荒唐可笑。   王正卿倒比甄玉理智些,寻思着,适才巧儿指出唐妙丹爱慕九江王一事,语气冷静,似不同寻常丫头,这个人,还得细查查,只怕不简单。   巧儿这会回了房,先去侍候苏冰香,半点马脚不露,犹如平常。   苏冰香倒是听说九江王和唐妙丹郡主皆要在金沙庵安歇一晚,第二日再回城,却有些着急,怕侍候九江王的人不仔细,又恨自己咳嗽未好,不能过去侍候九江王。   巧儿安抚了苏冰香一通,看着她躺下了,这才出了房间,走到小侧室中坐下。   没多久,便有一位小尼姑拿着被套进了小侧室。   巧儿本来没留意小尼姑,待小尼姑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,她一惊抬头,这才认出小尼姑来,脱口道:“香儿!”   香儿摸着自己的光头,恨声道:“为了混进来,头发也没了。你倒好,还光鲜着呢!”   巧儿一把拉住香儿,捂实了她的嘴道:“小声些。”说着竖耳听了听,这才松开手,转身掩好门,问香儿道:“你怎么当起尼姑来了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香儿悻悻道:“还不是听闻王爷最近常来金沙庵,主子就极速作了决定,给我弄了一个挂单尼姑的身份,连夜剃了头发,送来金沙庵跟着庵主念经呢!只矣王爷见了我,一个   心动,我便能跟了他进王府了。怪只怪,你潜在王府多年,只当个小丫头,连个孺人也混不上去。身份太低,如何探得机密呢?主子无奈,决定牺牲我了。”   巧儿一听是安慧公主的安排,不由低了头。自己潜在王府多年,碍于身份,探得的重要消息确实不多。倒是毒杀甄榜眼时,不露半点行迹,得了安慧公主的赞赏。   两人说得几句话,敢被人看出端倪,倒是匆匆告别了。   一位新来金沙庵的小尼姑进小侧室和巧儿见面这件事,很快便有暗探禀报给王正卿知道。   王正卿负手吩咐道:“好好监视着巧儿,和谁见面,和谁说话,一星半点都不能漏掉。再有,细查那位小尼姑的来历,务要仔细。”这个巧儿,越来越可疑了。   待暗探下去了,王正卿转身去找甄玉,见她半倚在床榻边,心神不属的样子,不由颇担忧。毕竟是女子,听得这等事,受惊过度也是有的。   甄玉见王正卿进来了,便道:“既然是郡主毒杀甄榜眼的,只怕这个仇,是没法报了。”   “这个毒妇。”王正卿咬牙切齿道:“亏得甄傍眼待她心诚,一意爱慕她,没料到她是这等人。我当时也说过甄榜眼,说道郡主恐非良配,偏甄榜眼不听,还喷了我一脸茶水。”   甄玉这时候也想起来了,那时候两人谋成一件事,一时高兴,聚在一处喝了几杯,却有妙丹郡主着人送了茶点过来,甄玉当时便有得意之情,想要炫耀一番。   王正卿见他如此,看看无人,便道:“郡主非良配,榜眼爷最好不要迷陷其中。”   “据你说,谁才是良配?”甄玉不高兴王正卿背后非议唐妙丹,口气有些不好。   王正卿想着话都说了,已是收不回,便索性多说几句,低声道:“郡主性格娇惯,不是常人能承受的,榜眼爷想要成大事,反不宜娶郡主这样的,宜娶一位贤妻。”   甄玉嘴里正喝着茶,闻言便喷了王正卿一脸。   两人关系恶化。   忆入前事,甄玉有些赫然,一时见胡嬷嬷端了热茶进来,便接过喝了一口,渐渐缓过神来,这才让胡嬷嬷把先前小尼姑端来的汤药拿给王正卿瞧,说道:“待你下山了,拿下   去给大夫看一看,看看这汤药是不是渗了什么东西?”   王正卿一听事情经过,也颇疑惑,点头道:“是该小心些。此处不宜久留,不若明早就回府罢?”   甄玉正要回答,突然放下茶杯,脸色大变,糟,怎么忘记这桩事了?现下赶过去,不会迟罢?   当年,安慧公主开采得紫砂泥,一时兴起,在金沙庵摆素菜,请了九江王等人赴宴,共赏山月。宴才开始,就有刺客至。那时自己站在九江王身侧,眼见冷箭射来,只一个跨   步,就拦在九江王身前,代九江王受了那一支箭。亏得他当时胸口挂着一个玉佩,那一箭,便射在玉佩上。玉佩碎了,箭射在他胸口,并不深,但也流了许多血。之后他养了好几   个月,身子才好转。   现下算起来,刺客射冷箭那一晚,便是今晚了。   另一头,九江王从苏冰香房中出来,正好撞见一个小尼姑端了食盒过来,几乎撞在他身上,不由喝道:“放肆!”才喝完,倒是瞧见是一个绝色尼姑,不由诧异,金沙庵这等地   方,居然也藏着这样的绝色?   香儿见九江王注意到她,已是忙忙开口赔罪,说自己走路不带眼,冲撞了贵人,还请责罚云云。   九江王摆摆手,正要说话,就见那一头甄氏跑得气喘乎乎,转眼只离他几步远,嘴里喊道:“王爷,快回房!”   王正卿跟在甄玉身后,也跑得气喘乎乎,却是喊道:“玉娘,你还没穿鞋子呢!”   九江王诧异,这夫妻俩闹什么?未等他细想,风声呼啸,突有一箭从南面射来,直朝他胸j□j去。   甄玉大喊一声,整个人如离弦的箭,扑在九江王身上,用背挡住了那支箭。主子,这一世再为你而死,恩情便报尽了。   “有刺客!”喊声响了起来,侍卫们纷纷涌现,已有人先行拿下了小尼姑。   “玉娘!”王正卿嘶声喊了一句,抱起甄玉,把她抱在怀中,触手处,全是热乎乎的血,五内如焚,玉娘,你不能死!   甄玉抬手摸摸王正卿的脸,待王正卿把脸贴到她脸上,便贴着他耳朵,声音轻若羽毛,道:“三郎,我便是甄榜眼,先前死了,重生在甄玉娘身上了。”说完,合上了眼睛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阴谋类的,就告一个段落了。接下来的,是甜宠路向了。      ☆、46     46   十月中了,天阴冷阴冷的,冷不防一阵风,又会刮得人满面沙,让人狼狈不堪。   任达良策马上山,到了金沙庵前下马,一抹脸,却是满面沙尘,忍不住和丁三友道:“这地方也太僻静了,再这么两天一趟的来回,倒有些受不住。”   丁三友也下了马,抬袖子拂了拂身上的灰尘,应道:“王爷让咱们调查这些事,又让咱们每事禀了状元爷,让状元爷定夺,偏这些事不能假他人之口,咱们不亲自跑来跑去,还能怎样?”   两人说着话,把马栓在山门前,并肩进了金沙庵。   十天前,有刺客放冷箭要伤九江王,亏得甄玉娘及时出现,代王爷受了那一箭。当时虽及时拨箭止血包扎,终因失血过多,昏迷不醒。因怕伤口裂开,也不敢把人挪到山下医治,只把擅长医治箭伤的大夫接上山来诊治。   到今天十天了,甄玉娘依然高烧不退,连大夫都心惊胆颤了,深怕甄玉娘撑不过去,九江王和王正卿会责罚他们。   而那晚擒下的一个小尼姑,后来审问,却发现是安慧公主秘密养着的女暗探。顺着这位女暗探,又查出王府苏孺人身边的巧儿是安慧公主安插在王府内的眼线。再进而查出,甄榜眼之死,却是巧儿奉安慧公主命令毒杀的。   听得任达良和丁三友来了,王正卿振作起精神,进了临时当作书房的一间静室,让人奉了茶上来待客。   任达良待捧茶的丫头下去后,这才把王府近况说了,又道:“巧儿自杀后,苏孺人被禁足,王爷的意思却是,安慧公主掌着京城财政,现下不宜反目,因想掩了这些事,日后再算账。”   王正卿微微闭了眼,又睁开了,问道:“妙丹郡主呢?”   任达良只知唐妙丹勾结巧儿谋害甄榜眼,至于其中详情,却不是尽知。这会听得王正卿询问,便答道:“妙丹郡主闹着要出家当姑子,王爷和王妃责罚了她,不许她出房门,却是禁足了。”   待任达良说完,丁三友便禀道:“已查出那晚放冷箭的,正是四王爷府中的暗卫。只那暗卫却被别人杀了,现下苦无对证。”   王正卿眉毛扬起,又缓缓落下,指示道:“令人好好护住王爷,出入皆小心防备,不能放任王爷单独外出。那一晚捉住的小尼姑,好好看着,不能让她死了。现加紧招兵买马,加紧训练王府私兵。只有兵强马壮了,说出的话才有力,三王爷和四王爷自也不敢再轻举妄动。”   丁三友道:“目下让人担忧的,却是财政不足。养兵实在太费钱了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年底江南富商会孝敬冰碳钱,你们安排一下,先暗地里许他们一个闲官儿职位,让他们借钱给王府养兵。记住,挑那些平素对三王爷四王爷稍有不满的富商下手。”   任达良问道:“这处挖矿,采紫砂泥,只怕还得几个月后才能得利罢?”   王正卿道:“照估计,只怕还要半年才能得利。不过,紫砂壶一旦制成,后劲却足,将来自是一条稳定的财源收入。”   送走任达良和丁三友,王正卿又召章飞白进来吩咐几句。   章飞白看王正卿一眼,眼见他这阵子憔悴了许多,忍不住劝道:“夫人吉人天相,总会醒过来的,三爷不必太担心。”   “嗯!”王正卿叹气道:“都十天了,再不醒来,可就……”   章飞白又看一眼王正卿,有些错觉,主子好像更威严了,夫人中箭那一晚开始,主子就好像一夜长大,成熟了几岁似的。嗯,若是夫人不醒来,主子该不会一夜白头罢?他忧心着,又再劝道:“三爷也该保重身子,若不然,夫人一醒来,发现三爷瘦成这样,该多心疼啊?”   王正卿一听倒有些笑意出来,问章飞白道:“你觉着,夫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   章飞白见王正卿不再一味闷着,有闲心说闲话,马上笑道:“夫人自然是女中豪杰,是奇女子。”   王正卿听章飞白扯了一通,心情不再那般沉重,一时理了理最近的事,这才抬步去看甄玉。   甄玉依然昏迷着,床边站着胡嬷嬷和丫头们。   王正卿问道:“烧退了没有?”说着伸手去摸甄玉的额角,见不再烫手了,不由惊喜。   胡嬷嬷道:“昨晚上便退了一些,今早手心也不再发热了。大夫刚诊过,说道今晚或者能醒来呢。”   立夏端着茶进来,见王正卿询问众人,也禀道:“适才帮夫人按耳朵,夫人却是长长叹了口气。我告诉了大夫,大夫说这是有反应了,让我们多按按呢!”   王正卿一听,脸上透出喜色来,问道:“伤口呢,可有换药?”   立夏道:“伤口结疤了,大夫说不须再敷药了,等掉了痂,便涂点去疤的药膏。”   因甄玉箭伤在背上,这几天却是趴着睡,方便处理伤口,今天倒被翻了过来,仰面躺着了。   王正卿怕这样睡,压着她的伤口,又要去帮她翻身,却被胡嬷嬷止住了。   胡嬷嬷道:“天天趴着睡,夫人不舒服呢!虽昏迷着,一把她翻过去,便皱了眉头。让她仰着,这才舒了眉头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便不再动作,只让胡嬷嬷等人下去。   胡嬷嬷又嘱几句,这才领着丫头们退下。   王正卿拧了巾子给甄玉擦脸,又醮了一点水润了润她的唇,握着她的手道:“现下,是该喊你玉娘呢,还是喊玉郎哪?”   初听甄玉吐露身份,他根本不敢相信。这些天下来,细思甄玉种种言行,却不得不信。待得回过味,心头便充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似酸似苦似甜。   怪不得玉娘对我百般推拒,却喜亲近姨娘们呢,原来如此啊!不行,待回了府,得把姨娘们全打发了,不能让她们再在玉娘跟前恍眼,叫她们勾了玉娘的心。   王正卿发呆了一会,又去扳开甄玉的手指,一只一只按揉着,最后用手指弯按压甄玉的手掌心。见甄玉十指修长白嫩,又放到了嘴边亲了亲,喃喃道:“快点醒来罢,不要折腾人了。”   王正卿亲着甄玉手指时,甄玉的眼睫毛却是动了动。   王正卿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,说完去摸甄玉的脸,叹道:“再睡下去,脸都肿了,变丑了呢!”   他话才说完,便觉甄玉似是动了动,一时不敢相信,僵着身子喊道:“玉娘!”   甄玉缓缓睁开眼,一手拍开他的手,有一瞬间茫然着,待看清床前是一位俊男子时,便沙着嗓子问道:“你是谁?”   “玉娘,你醒了?我是三郎啊!”王正卿见甄玉睁眼,他一下失态,喊了一声,又惊又喜。   候在外间的胡嬷嬷的立夏听得喊声,不顾一切冲了进来,皆惊喜交集喊道:“夫人,你可醒了,醒了就好。”   甄玉一片茫然,一时见胡嬷嬷脸善,指着她道:“你过来!”   胡嬷嬷又哭又笑的挤过去,坐到床边握住甄玉的手道:“夫人,你可吓死我了,这几天,我晚晚不敢睡啊!”   甄玉抬手抹掉她的泪,还是茫然着,问道:“你是谁?”   “啊?”胡嬷嬷大惊失色道:“夫人不认得我了?”   王正卿在旁边呆愣半响,这会方吁出一口气,喊丫头道:“快,去请大夫。”   甄玉环顾一屋子人,苦恼道:“一个也不认得。”   “玉娘,你连我也不认得了?”王正卿见甄玉醒来,先是惊喜,接着不知道如何面对,这会见她不认得人,又暗惊,忙上前道:“我是你的夫婿王正卿哪!”   甄玉指着脑袋道:“这里,这里糊成一团,什么也想不起来了。”   “失忆了?”王正卿呆在当地。   大夫很快来了,诊治完之后道:“却是昏迷时日太长,暂时失了忆。快者三五个月便能恢复记忆,慢者一年两年的,也就恢复了。状元爷无须忧心。”   王正卿便问道:“要如何做,才能尽快帮她恢复记忆呢?”   大夫答道:“她从前喜欢做什么,便领着她多做做,从前喜欢去什么地方,也领着去走走。慢慢的,便能忆起往事了。”   甄玉自己听着大夫的话,便问胡嬷嬷道:“嬷嬷,我从前最喜欢做什么事呢?”   王正卿抢着答道:“你从前最喜欢和我在一起。”   众人一听,要笑不笑的,假装没听见,忙忙让大夫开药,又送了大夫出去。   甄玉见房中人多,有些烦,抬眼看了看,挑中两个漂亮的丫头,喊她们留下服侍,其它人出去。   王正卿这会哪肯让漂亮丫头亲近她?已是赶一众人下去道:“都走都走,夫人这儿有我服侍就行了。”   甄玉待要反对,无奈病后体弱,声音暗哑,几次开口,都被王正卿抢了话,只得作罢。   待房里静了下来,王正卿便坐到床边,伸手去握住甄玉的手,见她要缩手,便紧紧掀住道:“想不想快点恢复记忆呢?”   甄玉点点头,皱眉看着王正卿的手,握这么紧作什么?   王正卿俯耳道:“从前,你最喜欢我握你的手了,咱们多做做从前做的事,慢慢的,你就能恢复记忆了。”   甄玉虽失忆,和王正卿说了这些话,渐有些熟悉的感觉,便不再推拒,任由王正卿握着。   王正卿静静握了一会,听得外间有脚步声,却是丫头提了热水要进来给甄玉洗漱,便又俯身过去,小声地,暧昧地道:“从前,你最喜欢我帮你沐浴了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笑眯眯更新了!      ☆、47     47   甄玉很疑惑,摸了摸脸道:“我从前这样过份,满屋的婆子丫头不使唤,就爱使唤你这个夫婿,让你侍候着沐浴?”   王正卿轻咳一声道:“这是夫妻情趣,我也愿意的。”   原来这样,甄玉恍然,她想了想道:“我如今跟你不熟,不用你侍候了,唤个漂亮丫头来侍候就成。”   “哪怎么成呢?丫头粗手粗脚的,哪有我侍候得好?而且,大夫都说了,多做做从前常做的事,对你有好处。”王正卿急了,反正,不能让她跟漂亮丫头在一起,特别是沐浴这档事。   甄玉想了想,也不再推拒,又不是要求自己帮他沐浴,而是他要侍候自己沐浴,好像吃亏的是他呀!   丫头候在门外一会儿,听得门响,王正卿开了门,她忙忙提了热水进去,却是漱口洗脸的水,并非沐浴的水。丫头侍候甄玉洗了脸,净了手,这才道:“大夫说了,夫人刚醒,不宜吃太油腻,宜清清肠胃,因只备了清粥小菜,几式点心,夫人是现下吃一些,还是喝了药再吃?”   甄玉早饿了,一听道:“自然是现下吃。”   丫头听了,忙收拾东西下去,转头跟胡嬷嬷说了。胡嬷嬷不敢假手他人,亲在厨房看着粥的,听丫头说甄玉现下就要吃粥,便拿碗舀了小半碗,装了小菜和点心,嘱丫头看着厨房,不许别人走近,这才提了食盒过去甄玉房中。   王正卿见胡嬷嬷提了食盒进来,便道:“放下,待我来。这几日你们也累坏了,趁时间歇息一下,晚间再来轮值。”   胡嬷嬷道:“三爷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,也累坏了呢!不若三爷先去休息一下,这儿交给我。待会儿服侍夫人吃完,沐浴完,再让三爷过来说话?”   王正卿突然朝胡嬷嬷使个眼色,笑道:“玉娘一向喜欢跟我一道用饭,嬷嬷还是忙自己的去罢!”   胡嬷嬷一时意会,暗暗欢喜,夫人虽则失忆了,难得三爷却待她如此,这是因祸得福么?她忙装作记起来的样子道:“是呀是呀,居然忘记夫人最喜欢跟三爷一道用饭了。”说着笑容满面,转身下去了。   甄玉早看到王正卿跟胡嬷嬷使眼色了,一时感叹:这厮跟一个嬷嬷也眉来眼去的,看着真古怪。   王正卿一时提了食盒,揭开了看,一边问甄玉道:“看你一脸沉思样,可想起什么了?”   甄玉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,使劲回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,正苦恼,一时闻得粥香,便丢开了,伸手要去端碗。王正卿看见了,早端了碗,拿起调匙舀了粥喂到她嘴边。   甄玉有些不习惯,却还是含了粥,一口吞下,问道:“我从前最喜欢让你喂我吃粥么?”   王正卿点头道:“确是这样,你现下不喜欢么?”   好像也没什么不喜欢的。甄玉摇摇头道:“只是有些奇怪,咱们从前这样相处的话,你有些像我的老妈子了。”   “咳!”王正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了,一时暗汗,好嘛,榜眼爷,你就算失忆了,一样很毒舌好么?   喂了甄玉半碗粥,看看差不多了,王正卿也不敢再喂她吃,只劝道:“七分饱就行了,待会若是饿了,再吃点心。”   甄玉点点头,看着王正卿喊丫头进来收拾食盒,便关心的问了一句道:“你还没吃呢,怎么不去吃?”   自打甄玉中箭倒下,王正卿就时刻害怕甄玉不能再醒来,这会儿见她活色生香在眼前,一时之间便不舍得离了她,只低声道:“待服侍你沐浴完,喝了药睡下,我再去吃。”   好体贴啊!甄玉感慨万端地看王正卿一眼,这样的夫婿,真是万里挑一了,怪不得我从前时时刻刻要和他腻在一起。   因刚吃了东西,不能马上沐浴,要消消食,王正卿又陪着甄玉说些从前的事,重点描述两人是如何看对眼成了亲,后来又是如何恩爱云云。   甄玉问了双方父母亲戚等人,再打听身边这些人的名字等,渐渐定下心来。   王正卿见她说着话,要挠背,忙止住她道:“伤口结了痂,不宜乱挠。”   甄玉只得忍住,问起自己是如何受伤的,待听得自己是中了箭,便问道:“好好的,我怎么跑去帮别人挡箭了?”   王正卿叹气道:“那是王爷,是我的主子,也是你的主子。那箭突然飞来,我是来不及拉开王爷的,你却站得近,当时可能怕王爷受了伤,会带累我,便扑上去挡箭了。所以你这场伤,归根结底,是为我而受的。叫我如何不内疚,如何不心疼你?”   “所以,你就加倍对我好,侍候吃饭侍候沐浴来报答了?”甄玉突然理解了王正卿,是嘛,妻室为他受伤,他放□段侍候,很正常啊!   王正卿大力点头,笑吟吟道:“时候不早了,就让为夫来侍候你沐浴吧?”他说着,唤丫头提热水进来。   丫头忙去催水。立夏听得甄玉要沐浴,待丫头提了水进房,她也跟进去,找出甄玉的替换衣裳,又放了皂子,眼见王正卿还待在房内,不由奇怪,看了他一眼。   王正卿厚着脸皮道:“你们下去罢,今儿还是由我侍候夫人沐浴。”   粗使丫头和立夏呆了一呆,瞬间红了脸,不敢多言,福了一福,低头飞快溜了,顺带关严了门。   门一关,王正卿心一跳,偷眼看一下甄玉,见她在发呆,又松口气,没有多想最好了。因坐到床边,伸出手道:“你病了这些时候,只怕腿脚还软着,我抱你下来罢!”   到底是哪儿不妥呢?甄玉感觉王正卿言行怪怪的,又说不上来哪儿古怪,待瞥他一眼,这才发现他俊脸微红,带些赦然,一怔道:“你在害羞?”   王正卿是觉得心跳加快,有些埋怨自己,跳什么呀?不就服侍榜眼爷沐浴么,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?这会听得甄玉的话,有些尴尬,低头掩饰表情道:“关了门窗,有些热罢了!”   “哦!”甄玉挪到床边,伸出手臂吊在王正卿脖子上,双腿一盘,盘在他腰上,等着他把自己抱到浴桶边。   虽则甄玉昏迷了数天,胡嬷嬷等人却是天天帮她擦洗身体,天天帮她换衣的,这会吊在王正卿身上,却有幽幽淡香和一点儿药香袭进他的鼻端。   温香软玉在怀,王正卿小心肝极不争气,跳得“咚咚”震天响。   甄玉也听到了,低头趴在他胸口道:“跳得太欢快了,像鼓点声。”   王正卿暗汗,只要一想起眼前这女子是榜眼爷,心肝就止不住乱跳,这个真没法子啊!   甄玉看着王正卿俊脸荡起两朵红云,只觉他好生可爱,不由伸手摸了摸,又揉了揉,左看右看道:“不错,秀色可餐。”   要说王正卿原本还有疑惑,闹不清眼前这失忆的女子是原来的玉娘,还是后来的甄榜眼,现一听她这话,马上确认,这个绝对是甄榜眼了。   从床边到浴桶边,王正卿竟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达。   甄玉觉得王正卿浑身热腾腾的,被他抱着很舒服,也愿意他走得久些。待王正卿把她放下,她便扶着浴桶站定了,等着王正卿侍候她脱衣。   王正卿用手试了拭水温,见水温刚好,便转过身来帮甄玉脱衣,一边脱一边心猿意马的,差点把控不住。   烛光下,美人如玉,肤如凝脂,纤腰丰臀,胸口丰隆隆的,两点嫣红显着诱人的光,似在引诱人采摘。王正卿拼命转移自己注意力,又默念心经,这才没有扑上去。   甄玉待王正卿帮她褪了衣裳,便跨进浴缸桶中,吁了一口气道:“好舒服。”   王正卿且不走到甄玉跟前,只站在她背后,用手给她搓背,又小心避开受伤结痂的地方,一边有些自苦,这看完摸完,能吃一吃么?会不会吓着她?且她昏迷才醒,宜不宜这等激烈运动?   甄玉用手轻泼着水,和王正卿说着话,待他走到跟前来,突然起了玩心,泼了他一身水。   王正卿被水一泼,衣裳贴在身上,倒显出小腹下一处极是凸起,竟是软不下去。他忙弯着身子略作掩饰,有些叫苦。   甄玉手肘托在桶沿上想心事,半个胸口露在水面上,一点嫣红在水面上荡漾,竟比适才更诱人。王正卿伸手帮她擦洗时,不由自主在嫣红处停了停,手掌罩住了不动,只拿眼看着甄玉。玉娘,咱们……   甄玉身子一缩,缩进水中,拍开王正卿的手,娇嗔:“水都快冷了,还不扶我起来穿衣裳?”   王正卿缩回手,拿大毛巾过来给甄玉包住身子,看着她自己擦干了,便又拿了衣裳过来给她穿上,一时挨挨擦擦的,又耳语呼喊道:“玉娘,玉娘,玉郎……”后面那几句喊声,低不可闻。   甄玉耳尖,却是听得后面那句玉郎的喊声,一时心跳,低声道:“三郎,我喜欢你这样喊。”   “嗯?”王正卿用鼻音询问一声。   甄玉俏脸荡出一丝儿酡红,悄悄道:“我喜欢你喊我玉郎。听起来很有感觉,似乎快要想起什么了。”   “玉郎,玉郎,我的好玉郎!”王正卿不敢太唐突,控制着自己的手,声音却颤抖起来,又是暧昧又是缠绵,带着一丝儿无法仰止的兴奋。   “嗯!”甄玉应了一声,俏脸的酡红散开了,化为霞红,娇艳欲滴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羞答答更新了! ☆、48     48   王正卿踏前半步,伸出手去抚甄玉的肩膀,眼神幽深,唇角有邪笑,自以为快要得手了。   下一瞬间,甄玉一拳挥出,砸在王正卿鼻梁上,又因地下有水渍,地滑,王正卿被这么一砸,再一滑,“砰”一声,就摔倒在地下,闷闷叫了一声。   “玉娘!”王正卿吼叫一声,身上的难耐消散了一些,又是疑惑又是气恼,“你又打人?”莫非她恢复记忆了?   甄玉一拳出去,已是呆住了,见王正卿爬起来怒视她,不由喃喃道:“谁叫你笑得贱贱的,忍不住就想打你一拳哪!”   胡嬷嬷等人候在门外,听得里面先是悄无声息,突然“砰”一声,又有王正卿怒叫声,不由大惊,喊道:“三爷,三夫人!”   王正卿迅速冷静下来,若是容易得手的,她就不是甄榜眼了,且不必急于一时,因整整衣裳,深呼吸一口,走过去打开门放胡嬷嬷等人进去,他自己跨出门,直奔临时书房去了。   王正卿在书房踱步,回味适才帮甄玉沐浴的过程,只觉热血沸腾,不得已喝了两杯冷茶,方才冷静下来。   玉娘,玉郎,有一天,总要好好收拾你一番!   稍迟些,自有婆子提了水去给王正卿沐浴,又端了饭过去服侍他吃了。   王正卿吃完饭,喊章飞白进去商议了一会儿事情,又吩咐道:“安慧公主既然能安排眼线在王府中,指不定还会安排别的眼线在我府中,你且细查查府中丫头婆子等人的根底来历,再有,田绾绾本是摘月楼出来的歌姬,那摘月楼又是安慧公主在后掌控的,指不定田绾绾就是安慧公主的人了,你也细查查她。”   章飞白悚然而惊,脸色全变了,自己先前帮过田绾绾,就是前一阵子,田绾绾还令她的丫头来会自己,让自己再帮她一次,当时自己没有马上应承,只想寻着机会再帮,若田绾绾真是安慧公主的人,一旦出个什么事,自己必然也逃脱不了嫌疑,只能离开状元爷身边的。他惊出一身冷汗,田绾绾,确实得细查查了。   那一头,甄玉服了药,便躺到床上,一时睡不着,只拉了胡嬷嬷说话,问些以前之事,又拭探道:“我和三爷,以前很恩爱么?”人家只是失忆了,又不是失智,些许端倪,怎会观察不出来?   胡嬷嬷终究不想瞒甄玉,低声道:“当时三爷不情不愿迎娶了三夫人进门,进门整一年,并不在夫人房中安歇,只清守着。夫人为此哭过闹过,更大病过一场。那次病好后,夫人不再哭闹,三爷反倒肯俯就,时不时过来坐一坐,关系渐缓。至这次上金沙庵小住,三爷待夫人,却是极好了。”   甄玉恍然,点头道:“这么说,男女关系都是一进一退的,我进了,他就退,我退了,他就进?”   胡嬷嬷怔怔道:“说起来倒有些像。三夫人从前百般想凑近三爷,三爷哪里肯给面子?后来百般推拒他,他倒又想方设法要来凑近。”   甄玉沉思一会问道:“三爷先头娶我时,因何不情不愿?”   胡嬷嬷待要不说,见甄玉眼神灼灼,只得把白谷兰的事说了,又道:“那回三夫人得了清风庙的云雾茶,还被三爷拿去献殷勤,给了白谷兰一罐。三夫人知道了,气得肝疼的。”   甄玉皱眉道:“三爷还真是……”   胡嬷嬷赶紧补救道:“三爷现下是回头了,只一心对三夫人好的,过去种种,三夫人不必再放在心上。”   甄玉默默想心事,隔一会道:“嬷嬷,我要睡了,你也下去安歇罢!”   胡嬷嬷见甄玉有了困意,便放好蚊帐,小心掖好,这才带上房门出去。   第二日一早,却有甄石带同乔氏和一儿一女来探望甄玉,因见甄玉醒了,乔氏差点喜极而泣,抹泪道:“玉娘昏醒了这些天,可叫我们担心坏了。就是元嘉和元芳,也一直念叨问着,问姑姑什么时候会醒呢!”   甄玉一见元嘉和元芳,已是招手喊他们过去,一手抱起一个,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,细细问了名字和年龄,又令立夏拿荷包赏他们。   甄石和乔氏得知甄玉现下失忆,不由叹息,安慰道:“不过暂时失忆,总有一天能记起来,倒不必太担忧。”   王正卿得知甄石来了,便令人请他到书房中说话。却是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办事,到时接手采矿诸事。   甄石一听大喜,能跟在王正卿身边办事,那是前途无量的,一时搓着手道:“承状元爷看得起,自当全心全意办事。只是,我现下还在玉娘铺子里当账房先生,倒得跟玉娘商量一声再说。”   王正卿点点头,接着道:“先前听玉娘说,却是想和你结拜成兄妹的?”   甄石应道:“玉娘说道要和状元爷商议一番,若状元爷没有意见,再和我结拜。我倒知道,这是高攀了,但玉娘当时极诚意,且我又深觉她言行举止肖似我家玉郎,便不忍拂她好意。若是状元爷觉得不妥,此事搁开便是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玉娘现下失忆了,正需有亲近的人多走动走动,你是甄榜眼的大哥,于玉娘来说,也相当于她的大哥了,结拜一事,倒要及早择了日子进行。”   甄石有些意外,一时又下决心,一定要为王正卿好好办事,再尽力抬起头来,在背后当好甄玉娘的大哥。   甄石和乔氏告辞后,金沙庵又来了另一拨人马,却是周含巧和夏初柳。   听闻甄玉醒了,周含巧和夏初柳大喜,来得早不如来得巧,正好碰见夫人醒了,便不负她们求了老夫人,特意出门来探望的苦心。   甄玉正闷着,见得暖帘一揭,进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,一时眼前一亮,心头一喜,问胡嬷嬷道:“这两位是?”   胡嬷嬷忙介绍道:“这位是周姨娘,这位是夏姨娘,都是三爷的妾侍。”   哦,三爷的妾侍,自然也是我的妾侍。甄玉点头,唤周含巧和夏初柳坐在身边,又让人端茶。   周含巧和夏初柳听得甄玉暂时失忆,自然安慰一番,待见甄玉如从前一般疼爱她们,一时松口气,夫人还是这般亲和,倒教人无忧了。   那一头,却有王府来人跟王正卿禀事,王正卿一一处理了,又吩咐了几件事,送走来人,这才过甄玉处,才走到庭前,就听得甄玉房中有笑声,一时略略诧异,和谁在一起呢?笑得这么欢快?   立夏提了茶壶过来,见得王正卿立在庭前,便行了礼,禀道:“是两位姨娘领老夫人的命令来探望夫人。因见三爷那头忙着办事,两位姨娘就不敢过去打扰,只陪着夫人说笑解闷。”   王正卿听完,快步过去,揭了帘子一瞧,甄玉斜坐在床榻上,周含巧正帮她捏背,夏初柳端着茶在喂她喝,好一副美人行乐图。   一瞬间,王正卿心头极是不快,榜眼爷,你这样见机傍红偎翠的,可太过份了。   周含巧和夏初柳听得声响,抬头见是王正卿,忙忙下地来行礼,口称见过三爷。   王正卿没好气,挥手道:“都下去,我有事要和玉娘单独说。”   好容易见了一面,又这样驱赶我们?周含巧和夏初柳有些心冷,互看一眼,便退了下去。   甄玉美人在侧,本来舒心,见王正卿一来,把美人赶走了,不由略不快,皱眉道:“有什么话要说?”   王正卿脱口就道:“这两位姨娘不是好人,你别和她们混在一起。”   咦,居然说姨娘坏话!甄玉诧异极了,“她们不是好人,你又纳她们为妾侍?”   王正卿话一出口,却是发现,自己状元之才浑然不见了,说话像小媳妇,只这会也补救不回来,只得道:“周姨娘是阿娘给的,且自小服侍我,不好推辞。”   哦,理解的。甄玉点点头。   王正卿拍拍额角,看甄玉一眼道:“夏姨娘么,是王爷赐下的,一样不好推辞。”   “可怜,居然被塞了两个不喜欢的姨娘在身边。”甄玉叹息道:“只她们花容月貌,白放着可惜了,平素也得喊她们过来红袖添香,增增情趣,才不负她们那副相貌。也不负阿娘及王爷的好意。”   想得美!王正卿心内哼一声,不接她的话头,另把一份药方递过去道:“你看看这个。”   甄玉虽失了忆,药方却是看得懂的,看完疑惑道:“好好的滋补汤,里面为何加了绝子散?”   王正卿道:“这便是上回那位小尼姑端给你喝的汤药,你起了疑心没有喝,留下汤药让我拿去给大夫查看。这回大夫查出来那汤药的成分,里面居然加了绝子散。若你喝了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  甄玉问道:“这又是谁要害我?”   王正卿哼道:“是王妃。她怕你进王府和她争宠,着庵主给你下绝子散。”说着简略把先头一些事说了。除去甄玉自爆身份说自己是甄榜眼那句话,别的种种事情,王正卿倒不瞒着。   说起来,自己不告诉她,也自有别人告诉她。   甄玉一边听一边惊奇,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奇女子啊!   王正卿说完,看定甄玉道:“咱们赶紧生个孩子吧,别某一天被人下了绝子散,咱们就绝后了。” ☆、49     甄玉又在金沙庵养了三天,大夫诊过脉,说道无碍了,这才准备下山回府。   金沙庵的庵主早换了人,小尼姑也少了好几个,到得甄玉走的这一天,来送行的便寥寥无几。倒是胡嬷嬷说起原先的庵主,还是咬牙,骂道:“亏她也敢,居然给汤药加了绝子散,好在夫人机警,当时没有喝,若不然,要她九条命,都不够赔的。”   立夏也是后怕着,插嘴道:“以后出门,这些喝的吃的,且还得自己人看着方才放心。”   甄玉因见马车宽敞,倒是拉了胡嬷嬷和立夏一起进了马车,听得她们说话,便笑道:“这回不过特例,平素哪有那么多人要害我的?”   胡嬷嬷犹豫一下,终是问道:“到底是谁指使庵主下药的?咱们若是知道了,以后也可以防着些,不致一眼黑。”   甄玉笑一笑道:“嬷嬷放心,那人以后不会害我了。”说着闭紧了嘴。   胡嬷嬷见状,知道问不出什么来,只得作罢。   立夏却道:“论起来,夫人进王家也一年多了,这次回去,可得好生调理身子,快些生下一儿半女来,才能安心的。”   甄玉心里有一句话,只是没有说出来。嗯,其实,生孩子这件事,不一定要主母去生啊,姨娘一样可以的。待姨娘生了孩子,抱到我跟前养着,不就成了么?要不,养着姨娘又不让她们生孩子,白让她们闲着,不是太浪费么?   马车到了王家府门口,一众人早迎了出来。都与有荣焉。这一回,咱们家夫人又救了九江王一命,京城里都传开了,说夫人智勇双全,实在是一个奇女子。好几家府里的老夫人还特意上府里来跟咱们家老夫人拉家常,夸奖三夫人厉害。又问当初是怎么慧眼挑到这样一位媳妇的。老夫人这几天都乐呵呵的,心情一好,就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下人。咱们都沾光了呀!   宁老夫人听得甄玉等人回来了,便在正厅候着,待胡嬷嬷扶了甄玉进来给她请安时,已是忙忙示意甄玉坐下,看她一眼道:“瘦多了。”又叹息道:“差点没命了呢,可得好好养着,府里的事还有我。”   甄玉忙道了谢,又提及自己失忆一事,说道若有不对之处,请老夫人指教。   宁老夫人笑道:“好啦,不过暂时失忆,养些时日自然记起来了,也没什么大不了。且你只是不记得这些人这些事,一肚子学识没忘记就行了。德庆公府的老夫人还跑过来,问你什么时候再写个剧本呢,我也等着。”说着自己先笑了。   甄玉也笑了,答道:“剧本么,这个容易。待我再养几日,缓过神来,就写一个。”   宁老夫人想着甄玉连救九江王两次,这份救命之恩,九江王是断断不能忘记的,自家儿子自然也水涨船高,更得九江王重用。将来九江王成了大事,儿子和媳妇自然是要大大封赏的。一时之间,看甄玉便觉顺眼许多,也不计较她从前种种失礼之处了。这会听着她说道还会再写剧本,便凑趣道:“到时让三郎给你磨墨去。”   胡嬷嬷见宁老夫人这回待甄玉明显不同,已是高看一眼了,心下暗暗欣喜着。待从宁老夫人房中出来,她嘴角还挂着笑,夫人进门这些时候,什么时候得婆母这般优待了?这次受伤,确实是因祸得福的。   甄玉这里回府了,九江王便日日着人来探望,又赏下许多补品,与此同时,又召王正卿说话。   王正卿寻思,九江王在甄玉这件事上虽有亏欠,且又有些糊涂,但在别的事上,到底还算一个明主。再一想甄玉不管是前世,还是今世,都对九江王死心塌地,遗愿也是希望九江王得成大事,成为天下贤主,一时便轻叹口气,把九江王诸般对不住甄玉之事,掩在心底。   九江王这回见了王正卿,到底有些惭愧,想了想,屏退左右,给王正卿赔了一个礼道:“一切,是本王的不是,状元爷不要放在心上。对于状元夫人失忆之事,定然寻找名医好好诊治,总要让她恢复记忆。”   王正卿见九江王赔礼,到底不敢受,侧身避过,答道:“王爷这个礼,是应该跟玉娘赔的,不是跟我。”   九江王道:“是,待见到状元夫人,定然好好赔个礼。”他说着,到底还是补充一句道:“妙丹想毒杀状元夫人,王妃又让庵主在状元夫人汤中下绝子散,偏状元夫人不顾一切救了本王一命,她这份救命之恩,本王绝不会忘记。只妙丹是镇北王唯一骨血,在此向状元爷求个情,让她活着罢!至于王妃,已知错了,现在佛堂抄经赎罪呢!”   王正卿是查清了所有事情,又呈上给九江王,只九江王迟迟不重罚唐妙丹,只禁足了事,也没听闻如何责罚王妃,到底不痛快,这会听着九江王这番话,终是舒爽了一些。   九江王赔了礼,也松了口气,甄氏连救自己两次,王正卿又忠心赤胆,这样的臣属,实在不易再得。自己要成就大事,也得待下赤城,笼住他们的心才行。   出了王府,王正卿便去见甄石,落座后,笑着说道:“家母听闻玉娘想和你结拜成兄妹,着人看了八字,也说有兄妹缘,待明儿你带了嫂子到府中,大家见见面,也好商量一个吉日,给你们举行结拜之礼。”   甄石一听,自然应承。   第二日,甄石就带了乔氏和两个孩子到王家拜见王揎和宁老夫人。宁老夫人见甄元嘉和甄元芳玉雪可爱,极是喜爱,一时细看甄元嘉,倒笑道:“这孩子神情动作,居然有些像玉娘的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亲姑侄呢!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待结拜了,便胜似亲姑侄了。”   宁老夫人对甄玉要和甄石结拜一事,本来不甚在意,待见甄元嘉小小年纪,聪慧异常,度着长大必不凡的,倒也点了头,三岁看老,这孩子将来必有成就,现下当个亲戚,出个力帮帮他,也不是坏事。   有王揎和宁老夫人出面,到了甄玉和甄石结拜这一天,府中便来了许多人,都笑道甄玉从此有哥嫂撑腰了,以后可不能尽欺负状元郎云云。   甄玉对甄石,却是打心眼觉得亲切,虽失了忆,总觉得甄石像是自己亲大哥,待结拜完毕,只觉一件大事完成了,心头松快不少。   至晚,甄玉倒是亲到王正卿房中道了谢,谢谢他代自己主持结拜一事,也让甄石有了面子。   王正卿笑道:“这么轻飘飘一句话,就是道谢了?”   甄玉见他眼神不对,一个回身就走了。   王正卿苦笑道:“过河拆桥的家伙。”   匆匆过了几天,王正卿忙完手头积压的事,又带着甄石去采矿场巡了巡,回来时便跟甄石提及甄榜眼。笑着问些甄榜眼小时候的事,爱吃何物,爱听什么曲等等。   甄石不疑有它,只以为王正卿忆及旧友,便说起甄玉生前的爱好。   甄玉除了爱看书爱下棋爱画画之外,更爱收集各式名家紫砂壶,其中最爱制壶大师供春的树瘿壶。只是树瘿壶传世极少,倒是九江王的府中,却有一把。   这一天晚上,甄玉正在构思剧本,抄抄写写时,立夏就进来禀道:“三夫人,三爷来了!”   话音一落,王正卿捧了一个盒子笑吟吟进来了。   “玉娘,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?”王正卿示意立夏下去,他坐到案前,揭了盒子,捧出一把紫砂树瘿壶,小心翼翼搁到甄玉跟前,笑道:“你看!”   “树瘿壶?”甄玉吃惊,捧起壶细看,见底部刻着供春两个字,激动得手都抖了,“这是真品?你从哪儿得来的?”   王正卿见甄玉认出树瘿壶,摸摸头道:“你不记得我们,也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,因何记得这些字,也记得这种壶呢?奇怪了。”   甄玉也愣住了,怔怔道:“确实奇怪。”说着又去看壶,摸了摸,移到灯下品鉴,扬声吩咐立夏道:“在院子里燃起茶炉,我要用树瘿壶泡茶。”   王正卿见甄玉只顾看壶,完全无视他这个送壶人,不由提醒道:“喂喂,你还没谢我。为了得到这个壶,我是费了劲的。”   甄玉小心放下壶,朝王正卿招招手,待他走近了,便伸出手摸摸他的脸,笑着道:“赶明儿,我挑一位美人答谢你,不使你每晚独眠。”   王正卿脸一沉,拍开甄玉的手,“你以为这壶就值一个美人?”   甄玉回过神来,马上道:“一个美人确实不够,三个如何?再不行,我心爱的红袖也送给你好了。”   什么话?我就是为了三个美人和一个红袖而去跟王爷低三下四讨要这个壶的?王正卿冷下脸道:“美人我不要,壶还我。”   “哪你想如何?”甄玉急了,拦在案前,不让王正卿拿走树瘿壶。   王正卿千言万语在心头,话一出头,却道:“也不要如何,就想你给我生一个孩子。”   一个树瘿壶换一个孩子?甄玉侧头看看树瘿壶,再看看自己的小腹,极是为难,树瘿壶,我之所欲,孩子,我不想生。   王正卿见了甄玉的神色,马上退一步道:“若不然,先让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,晚上共赏这个壶。什么时候你想生孩子了,这个壶就归你。”   甄玉权衡一下,不就房里多了一个壶的同时,再多一个人吗?她爽快答道:“好,成交。”就一起共赏这个壶,直赏到妾侍代我生下孩子,这个壶就归我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更新啦,大家记得撒花鼓励! ☆、50     50   稍晚些,天际挂着半弦月,院子前庭茶炉子的水滚了,发出“嘟嘟”的声音。   甄玉坐在案几前,还在细看那个树瘿壶,越看越爱不释手,眼见立夏提了滚水过来,忙让她放下,自己拿滚水来淋茶壶,又放了茶叶进去泡着,嘱立夏拿新得的竹节杯来倒茶,笑道:“这茶壶搁着一些时日了,并没有时常泡茶,现下泡出茶来,便不能喝,且得泡过几次茶,再用茶水煮煮这茶壶,除了异味,才真正能泡茶喝。”   王正卿见甄玉有板有眼的泡着茶,泡出来的茶又不叫人喝,只让人倒在花树下,便笑道:“这么折腾,今晚是没有茶喝了?”   甄玉笑道:“这个壶泡出的茶还不能喝,但别的壶可以啊!”说着吩咐立夏道:“还不另找一个壶出来泡茶?”   立夏应了,进去一会,和红袖一人拿壶,一人端茶杯,一起走了出来,自去茶炉前忙乱。   王正卿这会看红袖,却是越看越熟悉,总觉得她像一个人,再去觑甄玉,猛然间,就明白了过来,这红袖,可不是像唐妙丹郡主么?当初甄玉拿一幅画换了红袖,可不是看中红袖好身段,分明是瞧她相貌像唐妙丹,这才想方设法换了来的。只是唐妙丹那样的女子,怎值得甄玉挂念?   甄玉从金沙庵回来后,倒不大使唤红袖了,胡嬷嬷等人以为她失忆了,记不起红袖,便也不理论。只有甄玉疑惑着,奇怪自己因何每看见红袖,便有些厌恶的,明明红袖温柔和顺,可她就是不喜欢红袖了。   眼见王正卿眼睛在红袖身上溜了溜,甄玉便凑过去道:“怎么,美人赏心悦目吧?送给你了。以后让她在书房中侍候你得了。”   王正卿淡笑道:“这是你当初拿一幅画跟曾少阳换的,如今不想要她了,何不把她退回曾家,换回那幅画?”   甄玉一听,问道:“咱们府中美人够多了,我怎么会拿一幅画去换她过来呢?”   “当时听胡嬷嬷说,似乎是你瞧中这丫头好身段,想换来给我当妾侍的,后来又瞧这丫头不错,就自己留着用了。”王正卿摇摇头道:“我可不要这丫头,瞧着碍眼。”   甄玉也摇了头,明明这丫头很美貌啊,自己这几天瞧着她,也觉得碍眼呢,奇怪了。她寻思着,小声问道:“现退还曾家,曾家肯还回那幅画么?”   “我料着他们不肯的,因那画是送给曾老太爷当寿礼的,曾少阳怎么敢去跟曾老太爷讨要回来?”王正卿见甄玉当了真,居然真打算拿红袖换回那幅画,不由失笑,待要伸手摸摸她头发,一时见院子里丫头多,只得忍住了,小声道:“曾府里有几把不错的紫砂壶,其中一把西施小茶壶,极是小巧可爱,正适合两人饮茶用。你把红袖退回去,用她换那把小茶壶,度着曾少阳只好换给你了。”   甄玉眼睛一亮,笑意盈盈道:“还是三郎会计算。”   一时立夏泡了茶端过来,两人端茶喝了,又吃些茶果,谈起诗文,倒有意趣。   立夏见王正卿迟迟不走,不知道他是否要安歇在这处,只拿眼看甄玉,想等她示下。   甄玉看看天也不早了,便问王正卿道:“三郎是今晚便要安歇在这儿吗?”   王正卿指指树瘿壶道:“它在,我自然在。”   甄玉便吩咐立夏道:“找人搬一张罗汉床过来,再置了铺盖,三爷暂时要跟我同房了。”   不是同床么?王正卿有些失望,可是想一想,能先同房也不错了,便忍住不反对,深怕甄玉让他捧了茶壶走人。   立夏听得让人搬床,本要说什么的,想一想,也不说了,只笑吟吟带人去搬床。   胡嬷嬷听得要搬床,便拦住立夏道:“搬床要择个吉时的,这样胡乱搬了去,可不行。”   立夏道:“虽则如此说,但难得三爷和三夫人今晚想同房,这会让人择吉时,却来不及了。照我看,今晚月色极好,他们有说有笑的,便是吉时了。”   胡嬷嬷一听,也有道理,便低声道:“把三爷的床摆在三夫人的床对面,让他们互相能看到对方。”   立夏应了,悄悄问道:“要不要薰香?”   胡嬷嬷摆手道:“先别薰,且看看他们作何情状再说。”肯同房了,总会同床的。她们薰香助兴的,可别弄巧反拙。   胡嬷嬷和立夏收拾床铺时,甄玉自进了房,在屏风后换了衣裳,洗漱毕,先上了自己的床躺着,吩咐立夏道:“待会儿三爷进来,你们侍候着就行,我先睡了。”说着刷拉掀下蚊帐,盖了被子闭上眼睛,只一会儿就睡着了。   王正卿过去书房一趟,再过来时,甄玉房中的灯只剩下一盏,她床帐低垂,却是睡了。   胡嬷嬷进来侍候,轻手轻脚帮着铺床展被,又打了水给王正卿洗漱,看着他上床了,这才退下去。   立夏见胡嬷嬷出来,便低声问道:“要不要让人值夜?”   胡嬷嬷点头道:“自然要的,半夜里要喝水喝茶的,总得有人应一声。”   王正卿躺在床上,却是睡不着,只翻来覆去的,又轻喊道:“玉娘,玉娘,睡着没有?”   甄玉迷糊间听得喊声,嘀咕道:“吵什么呢?”   “太好了,你没睡着呀?”王正卿马上跳下床,套了鞋子冲过去甄玉床边,掀开床帐道:“想是喝了太多茶,却是睡不着,不若咱们聊聊天罢!”   甄玉听得声音,勉强睁眼,端详王正卿半晌道:“再吵,那茶壶我就不要了。”   王正卿一下闭了嘴,只得退回自己的床上,躺到上面叹气,看得到,听得到,偏生吃不到啊!   甄玉翻个身,又睡着了,这一晚,却是怪梦连连,一时梦见自己是一个男子,一时梦见自己变成另一个女子,一时又梦见自己中箭倒地,俯在王正卿耳边说了一个什么秘密。早上醒来后,见王正卿的床空着,知道他上早朝去了,一时略有些怔忡,心道:得空须得问问三郎,我中箭倒下时,可有跟他说过什么。   宁老夫人得知王正卿安歇在甄玉房中,倒是松口气,夫妻恩爱,她才能早些抱孙。不多时,却有丫头来告诉她,说道甄玉房中是另支了一张床,王正卿和甄玉分床而睡,并不睡在同一张床上。   宁老夫人极是诧异,两夫妻闹什么花枪呢?   一时有丫头来报,说道寿王妃的儿媳季氏来了。   宁老夫人忙令人去请季氏进来,笑问道:“好些时日不见你了,今儿怎么有空过来?”   季氏落了座,笑道:“还不是因为上回在您这儿得了一个好剧本,这一回,王妃催着我过来瞧瞧,问问玉娘可有再写剧本?说道若写了,定要抢个先,咱们寿王府先排了戏,也请众人去看戏,不让公主府专美。”   宁老夫人笑道:“德庆公老夫人前几日也过来问了,直说待玉娘身子好了,帮着写一个剧本的。我说我家玉娘又不是专门写剧本的,你们一个两个这样过来要剧本,可是不厚道。”   季氏笑道:“要怪,只能怪玉娘文采太好了。上回那个剧本排出戏来,都爆红了。就是皇上在道观中修道,也听闻了这件事,过后还问了几句呢。听闻剧本是一个女子所写,倒惊奇了一下。”   宁老夫人一听皇帝也知晓了这件事,不由直起身子,笑问道:“怎的闹得皇上也知道了?”   季氏便道:“上回那剧本词曲缠绵,有几位公公也看了戏,回头到了道观,却是不小心哼唱几句,这便引起皇上注意了。”   宁老夫人笑了笑,想要代甄玉夸耀一番,又忍下了,只着人去请甄玉过来。   季氏却是止住宁老夫人,站起来道:“玉娘如今是红人,还是我去瞧她罢!”说着跟丫头走了。   甄玉正在房中抄抄写写,听得季氏来访,忙走到房门前相迎。   季氏携了甄玉的手,细看了看她,笑道:“气色差点,得空也宜出去走走,活动一下。”   甄玉笑着让季氏进房,两人坐下,又上了茶,这才说起闲话。   季氏问得甄玉已在写新剧本,极感兴趣,只追问写的什么剧情。   甄玉笑着介绍几句,又答应写好先给季氏过目,季氏这才满意了。   又坐得片刻,见丫头们不在近前,季氏便与甄玉说几句心腹话,悄悄道:“你进门也一年多了,再没个动静,可实在说不过去。若是身子差呢,就该请个妇科圣手开几帖药吃吃。若是别的原因呢,也该思量思量。”   待送走季氏,甄玉真个思量了起来,又跟胡嬷嬷道:“嬷嬷,三爷岁数也不小了,再没个孩子,确实不像话。”   胡嬷嬷一听大喜,这是想通了么?   甄玉自顾自道:“嬷嬷觉着,是先安排周姨娘侍候三爷,还是先安排夏姨娘呢?她们两人中,总得挑一个出来生孩子。”   胡嬷嬷一下张口结舌,好半晌才道:“三夫人,若是让妾侍生了孩子,那孩子居然要认你为嫡母,但你毕竟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,总归隔着一层。将来孩子大了,若是生了异心,只顾着生母,不顾你这个嫡母,你却要吃亏啊!最好的法子,是三夫人自己生一个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三更。记得撒花哦! ☆、51     甄玉说着话,又去磨墨,写了一封信递给胡嬷嬷道:“交给外面的人,令他们马上送到曾家去,请瑶娘子亲启。”   胡嬷嬷笑道:“自打三夫人在金沙庵中箭,瑶娘子虽不能亲至探望,倒是派人问了好次,三夫人这回大好了,确实该回信答谢一番。”   王正瑶却是有孕,这阵子不能出来走动,每有事,便托人写了信过来问。只甄玉这封信,除了答谢之处,却是说道王正瑶有喜,身边只怕没有妥当人服侍,想把红袖送回去服侍她,另外讨要曾少阳珍藏着的小西施紫砂壶。   胡嬷嬷听说要把红袖退走,却也松口气,前些日子,三夫人一味亲近这位红袖姑娘,把她们这些人抛在脑后,不说自己,就是立夏和半荷,也颇有怨言呢!现下把红袖退走,正是众望所归。   甄玉这封信送出去后,至第二日早上,便收到王正瑶的回信。   甄玉拆信一看,不由舒了眉头,笑向胡嬷嬷道:“瑶娘子倒爽快,答应让红袖回去,转头就让妥当人把紫砂壶送过来呢!”   不多一会儿,红袖便听闻了这件事,一时冲进房,跪到甄玉跟前叩头道:“三夫人真个要把奴家退回曾家么?奴家跟了三夫人后,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事,一心侍候三夫人,不敢有一丝儿异心,这般被退回去,却叫奴家以后如何有颜面在姐妹间立足?”   甄玉还没说话,胡嬷嬷先喝道:“放肆!三夫人当初用一幅画换了你过来,就是指望你能得了三爷青眼,生下一儿半女的,可你进来这些时间,三爷眼尾都不扫你,分明不喜你,这般的,你留在这儿有何用?且现下却不是退回曾家,而是拿你换曾家一把紫砂壶。那紫砂壶可是名贵之物,用你换它,不会辱没你的。”   红袖一听是要拿她换紫砂壶,心头略松。若是把她退回去,她便是没有价值之人,定然被人笑话。若是拿她换紫砂壶,则是说,她值了紫砂壶之价,身价反会涨些,不致被人看轻。而且回到曾家,熟门熟路的。若是主母抬举,不定又能当个通房啥的,倒比现下在王家苦熬要好些。她如此一寻思,便不再哭了,只叩谢甄玉,说道多谢她这些时日的照拂。   甄玉摆摆手道:“去罢,好好服侍你家主母,不定将来有造化呢!”   胡嬷嬷待红袖叩了头,便吩咐立夏进来扶了她下去,帮着收拾东西准备回曾家。   至午,红袖便被送走了,甄玉立在廊下,一时有些怅然,却不知道自己惆怅个什么。   胡嬷嬷忙乱了一阵,却是见一个婆子悄悄来寻她说话,她一听,忙忙往后门去了。   甄玉午睡一醒,便见胡嬷嬷坐在床边看着她,不由吓一跳道:“嬷嬷有什么事么?”   胡嬷嬷低声道:“史铁手来了,说道有事要禀了三夫人。”   “史铁手?”甄玉茫然道:“他是谁?”   胡嬷嬷一拍脑袋,这才把甄玉之前相助史铁手,又嘱史铁手帮着留意王府诸事等,一一告诉甄玉。   甄玉听完,想了想道:“如今我失忆了,之前诸般安排之事,只怕不能顾及,既然此事是为着三爷的,便让史铁手禀了三爷,以后听命于三爷便是。”   胡嬷嬷一听,夫人这是要安心待在内宅,外间诸事只让三爷操心的节奏啊!她一时大喜,便道:“本该如此的。且三夫人每和史铁手接触,我都担心着,怕被人看见了,传出什么闲话来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我现下就是不理外间的事,也自有人来告诉我的。”   胡嬷嬷一听,可不是么?自从和甄石结拜成兄妹后,外间有什么事,甄石倒是通过乔氏,让乔氏说与三夫人知晓的,倒比亲大哥还要关怀体贴了。   这会儿,王正卿回府,进了甄玉的房,发现少了一个丫头,多了一个小紫砂壶,自是暗喜,早看红袖不顺眼了,这下退掉,房里清爽多了。   甄玉见他来了,便把史铁手之事说与他知晓。王正卿一听道:“他既然有事要禀报给你知道,定然是急事,耽搁不得的。现下我便去见见他,你且安心。”   王正卿去了小半个时辰方回来,沉着脸道:“唐妙丹郡主身边一个丫头递了一封信出府,那封信进了安慧公主的府第中。”   甄玉皱眉道:“这么说,唐妙丹郡主这是和安慧公主勾结了?”   王正卿踱步道:“安慧公主掌握着京城财政,举足轻重。唐妙丹郡主虽寄居在九江王府中,实则她身家丰厚,当年镇北王留下足够多的资金和物产,那些东西全是镇北王府一位老人家在掌管着,只等唐妙丹郡主招了夫婿,才把物业交还唐妙丹郡主的。若是唐妙丹郡主与安慧公主勾引,再由安慧公主安排嫁了人,到时她们两人联手,一旦想对王爷不利,则王爷大事之争,只怕要落下风。”   九江王当时希望王正卿休了甄玉,另娶唐妙丹,其中一个原因,也是想借着王正卿之手,将唐妙丹那份资产留在王府,为王府所用,以之养兵对抗另两位王爷。   甄玉听完王正卿的话,也叹气道:“你若娶了唐妙丹郡主,则王爷人财两得啊!如今倒不好办了。”   王正卿也道:“如今就怕唐妙丹郡主因爱生恨,对王爷不利。”   甄玉听王正卿分析了半天形势,一时道:“王爷不忍对自小养大的堂妹下手,有一人却是能下手的。”   王正卿眼睛一亮道:“不错,此事只要说与王妃知晓,王妃自然会想法子对付唐妙丹郡主,至少在此期间,不让唐妙丹郡主和安慧公主勾结起来。”   王正卿思谋着,倒有急事要吩咐章飞白去办,一时便回了书房,当晚安歇在书房,不再回房。   甄玉这里,却是用紫砂壶泡了茶喝,一边写剧本。到得第三日,季氏又来了,见甄玉写好剧本,忙忙就接过去看了看。看完惊叹道:“玉娘,亏你怎么能想出这等故事来,可是新奇。”   甄玉这本所写的内容,却是一位女子才华出众,不甘心待字闺中当个普通女子,因假扮成兄长模样,进京赶考,中了进士,更在金殿取士时,得封榜眼之位。之后,她和状元爷同台而食,同榻而眠,一道办公,两人渐生情愫。状元爷不知道她是女子,只以为自己有断袖之好,苦恼至极,寻思娶妻断了自己的心思。榜眼见状,只得借着醉酒,披露身份。结局自然是大团圆。   季氏得了剧本,兴冲冲回府,忙忙拿去给寿王妃看。   寿王妃是爱戏之人,一见剧本笑道:“上回让安慧公主得了先,这回咱们也能争个先了,赶紧让人来排戏是正经。”   婆媳正说着话,外头已有婆子报进来道:“王妃,夫人,三王爷来了。”   寿王妃略有些诧异,寿王和三王爷唐晋明虽是叔侄,来往并不密切,甚至为了避嫌,见面还冷冷的。这回唐晋明突然来了,所为何事?   唐晋明一进来,大家相见毕,一时见寿王妃拿着剧本,便笑道:“这莫不是从甄氏手中得到的剧本?”   寿王妃笑道:“正是。”   唐晋明一下伸过手道:“请婶子借给侄儿一观。”   寿王妃不好推拒,只得把剧本递给唐晋明。   唐晋明当场翻看起来,未及看完,已是站了起来,笑道:“婶子,这剧本我要了。”说着不待寿王妃反应过来,他执了剧本撒腿就跑。   “这是,这是巧取豪夺呢!”寿王妃失声喊道:“老三,站住!”   唐晋明哪儿理她?只一会儿,就跑出了寿王府,策马往自己王府去了。   唐晋明心腹谋士陈鸣远候在书房中,见得唐晋明拿了剧本回来,不禁笑道:“得手了。”   唐晋明一笑道:“不过区区一本剧本,就是强夺了,她们也不能如何,最多骂一顿。”   陈鸣远接过剧本翻了翻,叹道:“果然好文采,怪道皇上看了上回那个剧本,又看戏,却是上心呢!这回王爷及早排了戏,请皇上看戏,皇上看完必然会赏王爷。”   唐晋明得意,这些人争得死去活来,却忘记去讨皇上欢心了。须知道,最后能定结局的,还是皇上啊!   陈鸣远其实有些嘀咕,皇上在道观清修,偏生又不甘寂寞,养了好几个小道姑解闷,又看戏养花诸事,实在……。也因此,将来太子一职,没准还只凭他喜好封了,不顾其它呢!倘使这样,三王爷不顾节操讨好皇上,便大大有利。   唐晋明拍着手道:“上回让田绾绾进王家,让她大闹后宅,借此让王正卿无法一心相助九弟谋大事,没想到田绾绾没用,只一出手,就让甄氏识破,还被禁了足。那回本王就诧异了,甄氏一个深闺女子,怎的这等好手段?待得暗探查访,说道甄氏极可能是甄榜眼当初安排在王正卿身边的女暗探,倒解了本王的疑惑。只这样的才貌双全的女子,不在本王身边,只在王正卿身边,委实可惜了。”   唐晋明隔一会又感叹:“上回在安慧公主府中偶然见得甄氏一眼,标致异常不说,浑身还透着一股名士自风流的韵味,令人一见难忘。”   陈鸣远翻过一页剧本,用手按着,抬头道:“三王爷想得到甄氏,有的是法子。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勤奋更新了! ☆、52     52   连着得了两个紫砂壶,甄玉心下高兴,只是树瘿壶毕竟太珍贵,怕不小心摔了,便只偶然拿出来泡泡茶,其它时间多是搁在多宝格上观赏着。倒是那个小小西施壶,天天用着。   胡嬷嬷笑道:“三夫人现下就跟这两个壶较上劲了,别的壶全瞧不上了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紫砂壶是一个好东西啊,夏天里,茶叶搁里面七天,也不会馊的。用这种壶泡茶喝,对身体却有好处。且泡出来的茶,色香味俱全,比普通壶强不知道多少倍。”   胡嬷嬷这阵子见甄玉泡茶时,小西施壶只泡一种茶,别的茶也分门别类,用不同的茶壶来泡,知道这是怕茶壶吸味,乱泡会坏了茶的原味,一时笑道:“三夫人从前肠胃不好,并不是十分爱喝茶,如今得了紫砂壶,倒爱上喝茶了。”   说起茶,甄玉便问道:“上次在庵中,你不是说我赢了清风庙老和尚四局棋,得了三罐茶么?那茶呢?”   胡嬷嬷不由笑了,“夫人还记着呢?那茶不是让夫人送了一罐给老夫人,一罐给三爷,另一罐,当时三夫人让我送给唐妙丹郡主,那唐妙丹郡主当着我的面,把茶送给看门的婆子了,白糟塌了那好茶。”   甄玉一笑道:“上回既然能赢得好茶,这次想喝好茶,一样可以去赢几罐。”   胡嬷嬷一时笑道:“倒听闻清风庙收了秋茶,好几拨人为了得到那茶,上去和老主持连下数局棋,最终输了采头,一罐茶也没得到。”   说着话,甄玉果然起了兴头,决定第二日到清风庙上香,再赢几罐茶回来。   第二日,甄玉便领着胡嬷嬷和立夏到了清风庙中。老主持见是甄玉,一时失了态嚷道:“好嘛,上回赢了三罐茶回去,到处宣扬,说道打得老衲流花落水,一败涂地什么的,害得那些天每凡上山来的香客,都要和老衲下一盘,认为老衲既然输给一个女子,棋艺肯定退化了,容易糊弄赢一局什么的。你说你,赢就赢了,到处嚷嚷作什么?像老衲,这一生不知道赢了多少局棋,从来不到处嚷。”   甄玉哈哈笑了,“老和尚,敢不敢再下三盘棋呢?要是你又连着输了,把庙里的茶全送给我如何?”   “上回见你是女子,一时大意才会输的,这回怎么还会输?”老主持摸着胡子,信心满满的。那次输得惨了,过后只是使劲研究对方的棋路,料着这次再下,不会连输三局的。   两人说着,小和尚在棋室中摆好了棋盘,请他们进去。   棋下到一半,小和尚却进来俯在老主持耳边说了两句话,老主持一听,摆手道:“待我们下完这局再说。”   甄玉度着老主持有要紧事,便道:“主持有事只管去忙,这局棋算和棋罢。”   老主持如何肯?坚持着和甄玉下完棋,却是下输了,一时叹息道:“女施主棋路多变,比之上次,似乎又精进一些,厉害啊!”说完看看小和尚和胡嬷嬷等人,另向甄玉道:“有一位贵人要见女施主,借棋室说话而已。”   甄玉一愣,未及说话,暖帘一揭,已是进来一个俊朗贵公子。   胡嬷嬷自是认得对方的,俯在甄玉耳边道:“是三王爷。”她说着,暗暗心惊,三王爷这样明着要见夫人,和夫人说话,是个什么意思?   甄玉一听是三王爷,忙忙站起来行礼。   唐晋明上回见甄玉时,只扫了一眼,这次存了心,细细看她,见她黛眉秋水眼,细腰白肤,竟比他府中美人还要勾人,不由心痒痒,神色越加温柔,摆手道:“无须多礼,快快坐下。”说着,又看向其它人道:“本王有要事跟状元夫人相商,你们都退下罢!”   明刀明枪的来,倒不怕他使坏,甄玉朝胡嬷嬷点点头,示意她和立夏等人出去。   待棋室静了下来,唐晋明坐到甄玉对面,看着甄玉道:“久仰夫人大名,今日才得以单独相见,实在荣幸。”对方是美貌女子,奉承几句,却是情趣。   甄玉见唐晋明双眼灼灼,心中打个突,脸上却不动声色,淡笑道:“王爷有什么事便直说罢!”   “好,爽快!”唐晋明拍手,隔一会道:“夫人真正的身份,本王已查清了。”   “哦,我是什么身份?”甄玉有些好奇,他查清了什么呢?   唐晋明笑道:“夫人难道不是甄榜眼安排在状元爷身边的女暗探?”   甄玉托头道:“哪又怎样?”   唐晋明摇头道:“夫人还不明白本王的意思?”   甄玉想一想道:“王爷的意思,是我身为女暗探,一旦身份暴露,三郎便容不得我?这会儿最好先投靠明主,找好退路?”   “聪明。”唐晋明笑道:“不愧是甄榜眼安排的人啊!”   甄玉道:“王爷也知道我是甄榜眼安排的人,因何认为我会背叛九江王,转而投靠王爷呢?”   唐晋明看定甄玉道:“我能给夫人的,九弟未必能给。”   甄玉落落大方回看唐晋明,开口道:“王爷知道我需要什么吗?”   唐晋明道:“不过名和利,身份地位,家族荣耀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我现下是状元夫人,身份地位已足够了。至于暗探一事,其实三郎已尽知,王爷倒不必为我费心。”   唐晋明笑道:“王正卿是一个精的,现下还要用你,自然宽容,将来呢?”   甄玉慢慢道:“王爷的意思?”   “若你肯离开王正卿,到本王身边来,本王许诺,以后成就大事,封你为贵妃,至于你家族方面,自然能统领江南一方,成为江南第一富贵家族。”唐晋明循循利诱,又低笑道:“放心,本王不会对一个女人食言的。”   唐晋明没有说的是,如果你不答应,从这刻开始,你的家族,便会开始倒霉了。   甄玉沉默半响道:“容我想想。”还得赶紧告诉三郎,让他安排人去照应我父母等人,再让家族中人这阵子低调些,不要撞在枪口上,安排好这些,才能拒绝这位三王爷。   唐晋明见甄玉没有一口拒绝,认为有戏,一时笑道:“给你半个月时间考虑。”说完起身走了。   甄玉待他一走,不由把棋盘上的棋拂到地下,狗屁,什么封一个贵妃?稀罕么?   有了这件事,甄玉再无心跟老和尚下棋,拿了他两罐茶就下山了。   王正卿这会儿正和章飞白在书房中说话,诧异万分道:“你说,田绾绾是三王爷安排进来的人?”   天气虽冷,章飞白却一头汗,回道:“正是。”   这阵子,章飞白令人密切监视着田绾绾,又故意放田绾绾的丫头添香出府中,不想就看见添香和唐晋明的人接触了。过后一细查,这才查出田绾绾是领唐晋明之命进府来,为的是搅乱王正卿后宅,拖他后腿。   王正卿闭了闭眼,自己见田绾绾相貌像白谷兰,对她总是硬不起心来,上回虽见她诬陷玉娘,还是留了一线,并没有狠狠责罚,只禁了足。殊不知道,她却是唐晋明的人。   章飞白道:“三爷,田姨娘毕竟是宫中赐下的,却不能赶走,也不能明着把她如何,可是难办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把她送到庄上去,对外只说她得了病,要好生安养。”   处理完田绾绾的事,王正卿略有些疲劳,抬脚往甄玉的房中去了。   正好甄玉从清风庙回来,正在泡茶,见他进来,便泡了一杯递给他。   “是清风庙的云雾茶?”王正卿品了一口,看向甄玉道:“下棋又赢老和尚了?”   甄玉“嗯”一声道:“老和尚不堪一击啦!”   王正卿一时失笑道:“那些在老和尚手下吃过亏的,听了这话,得吐血了。”   甄玉见王正卿脸色不再阴沉沉,这才开口道:“有件事要跟你说。”   正好王正卿也开口说话,两人说完一怔,又各自开口道:“你先说。”   还是甄玉先说了,把唐晋明要招揽她的意思说了,未了道:“现下只怕三王爷对我家中人不利,别的倒无防。”   王正卿一听道:“九江王在江南也有暗探,他的母妃旁氏一族也有势力,此事只须快信告诉旁氏一族,令他们的人护着你父母一些,料着短时间内应无碍的。只是须得尽快扶助九江王上位了。只有他上位了,咱们才有安稳日子过。”   甄玉点了点头,又问王正卿有何事。   王正卿便把田绾绾的事说了,说完道:“除了她,不知道这府中还有谁是暗探呢!”   甄玉瞪他一眼道:“我失忆了,什么也不知道。”你说我是暗探,但我自己没感觉啊!   王正卿见甄玉瞪眼,一时回过神来,摸摸她的头道:“不是说你。”   可明明像在说我。甄玉继续瞪眼,好一会道:“等我恢复记忆了,以前做过什么事,一定不瞒着你,全部跟你说。”   王正卿一笑,突然揽甄玉入怀,温柔道:“不管你是暗探也好,不是暗探也好,是男也好,是女也好,反正,我是喜欢你的!”   表白么?甄玉被王正卿一揽,再听着这番话,浑身僵硬着,心里却小声呐喊:喂喂,多说几句嘛!这种话听着,居然感觉很暖心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勤快的二更了。      ☆、53     王正卿见甄玉这会不再挥拳就打,而是任他揽着,倒有些意外,一时暗暗告诫自己:不能太急进,须得徐徐图之。她现下温顺着,自己更要控制住,不动声色擒获她的芳心。   甄玉见王正卿只是揽着她,并没有进一步,也颇为意外,咦,老实了呢!  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,暖心之余,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。   王正卿狠狠心,决定退一步,看看甄玉会不会着紧他,因松开手,低声道:“这几天忙,我便在书房安歇,不过来了。你若有事,使人喊我便是。”   “嗯!”甄玉有些小小失望,一时又松口气,分开住也好,免得老被他吵醒。   王正卿搬回书房住时,胡嬷嬷最为失望,两人都住到一起了,那方白帕子还好好的,现下三爷又搬走了,究竟什么时候那方白帕子才能派上用场呢?   因天冷,甄玉不常出房门,只窝在房中看书,抄抄写写的。胡嬷嬷却认为该做点针线,不能光看书。因道:“三夫人,这么些时候,您只给三爷做过一个荷包,却是不体贴。现下得空,也该再给他做件衣裳什么的。府中绣娘针线功夫虽好,究竟不若三夫人亲手做的东西暖心。”   甄玉一听,果然丢开书,和胡嬷嬷做起针线来,只她一针在手,却是不断扎了手,滴了好几滴血出来。   胡嬷嬷只得拦下,不让她再拿针,叹气道:“三夫人以前针线功夫虽不算精妙,也略过得去。后来大病一场后,倒忘记怎么做针线了,现下失忆,连针也不会拿了。唉!”   甄玉安慰胡嬷嬷道:“针线上头,还有你们呢,我不过锦上添花而已。现下有锦,花团锦簇的,就是不添花,也不碍事的。”   胡嬷嬷还是不甘心,最后找了红繐子过来教甄玉编同心结,低声道:“荷包衣裳什么的做不得,到底编个同心结送给三爷也是好的。”   胡嬷嬷拿来的红繐子比较粗壮,甄玉跟着学了一会儿,倒容易上心,不一时却是编了一对儿同心结出来,虽不算好看,到底成形了。   胡嬷嬷拿起瞧了瞧,笑得合不拢嘴,“三夫人针线不济事,这个同心结倒是学得快,照这样子,明晚只怕能编出一对儿好看的同心结了。”   甄玉看着手中的同心结,也颇有成就感,笑道:“这个容易些,且多编几对,到时挑一对漂亮的送给三郎便是。”   就在甄玉忙着编同心结的时候,王正卿却是查出府中另有一个眼线,便是夏初柳身边的丫头小罗。   得知消息时,王正卿连灌两杯茶才压下火气,喘着气问章飞白道:“那丫头进府后,可有传递过消息出府?”   章飞白答道:“那丫头晓得一点儿功夫,嘴又甜,平素到处蹿,消息却是灵通。只奇怪的是,她并不往外递消息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脸色稍霁,好半晌道:“想来是甄榜眼那时初亡,王爷要重用我,又怕我不忠心,有个异动不好办,因借着赏赐夏姨娘给我的同时,安排了小罗跟进府来,当个眼线的。小罗是丫头,不打眼,倒不易引人怀疑。”   章飞白叹气道:“三爷出身世家,牵扯太多,王爷要重用三爷,也不得不防着,这个倒可以理解。但现下查出小罗的身份,却不能放任着,总要质问王爷一声,再表表忠心的。”   王正卿也正有此意的,一时道:“明儿到王府上,我自有话跟王爷说,夏姨娘和小罗,我也并没有碰过,且会过王爷后,把人退回去便是。”   章飞白脱口道:“这下子,倒是连着送走一个漂亮丫头两个姨娘了。”他话一说完,差点扇自己一嘴巴,说这些作什么呢?再叫三爷想起田绾绾来,不小心牵扯到自己身上,不是闹心么?   说起来,也亏得三爷机警,让他监视着田绾绾,这才查出田绾绾是三王爷派来的人。若不然,凭着田绾绾和自己的情份,田绾绾要自己再帮着她一把,自己一时心软,说不准又会帮了。到那时要是出个事,自己定然被牵连在内,不离开三爷也得离开三爷了。一旦离了三爷,自己难道回乡不成?他越想越怕,不敢再深想下去了。不管如何,三爷现下水涨船高,将来指不定会封相入阁,自己定然要全力为他办事,忠诚于他,这辈子才有出路。   第二日,王正卿见了九江王,直接便说了小罗的事,只看着九江王作何反应。   九江王有些赦然,半晌才道:“那时甄榜眼突然亡故了,待要重用另外几位谋士,又觉着他们到底才具不足。待要重用你,又实在有些举棋不定。恰好要赏赐一位美人给你,便喊小罗跟了美人一同过去王家,也是借此安心而已,倒没有特意吩咐小罗递消息。这些时日相处下来,本王自是知晓状元爷一片护主赤心,待要召回小罗,又怕反致状元爷疑心,从而和本王离心。”   王正卿叹气道:“王爷啊,我府中除了小罗,还有没有您的眼线呢?再要查出一个来,倒不好办了。”   九江王急声道:“没有了。状元爷若是再查出一个来,只管来质问本王。”   王正卿有些冷了心,低头不语。   九江王见此,知道单凭普通言语,只怕取信不了王正卿了,因从抽屉中找出一方印章,递在王正卿手中道:“这是甄榜眼生前所用的印章,那时颁下许多密令,多由甄榜眼盖了印章。现甄榜眼之前操持的一切事,也移交与状元爷处理了。”   王正卿倒是知道,九江王对甄榜眼,是全心全意信任的,当时府中多数秘事,也是甄榜眼在操持。九江王最后握在手中的这档事,也交到他手中,便说明,这是准备全心全意重用他了。   九江王看着王正卿道:“状元爷须知道,持着这印章,甚至能任命王府私兵。这样子,状元爷不会再疑心了罢?”   王正卿接过印章,只觉手心略有些沉重。他现时和九江王缚在一条船上,只有让九江王信任他,放手重用他,他才能更好的助着九江王谋划大事,及早成功,及早摆脱三王爷和四王爷的威胁。   “谢谢王爷信任,属下定不负王爷厚爱。”王正卿既然得了印章,自然要表忠心。   又谈了一会儿,王正卿才告辞出了王府。他策马回家,进了门,才到书房门口,却见甄玉候在门外廊下,一时停了脚步道:“这处风大,你怎么站在这儿呢?小心吹了风,到时头痛。”说着开了书房门,唤甄玉道:“快点进来!”   侍书见他们夫妻相处,泡了茶上来后,已是忙忙退下去了。   王正卿又怕甄玉冷着,关严了门窗,笑问道:“不是说在做针线么,怎么有空过来找我?”冷她一冷,她果然反着了急。   甄玉略有些不好意思,到底从怀中掏出一对儿同心结,递到王正卿跟前道:“编了一晚,编出这个来,送给你了。”   王正卿眼睛一亮,接过同心结,笑意早浮上脸,心里直感叹:榜眼爷亲手编了同心结送我呢!要是从前,想也不敢想的。从前想要他一幅画,还得趁他半醉着,硬抢过来。现下不同了,同心结都有了,别的还会远么?   他心里一爽,在九江王那里憋着的一点儿火气,便消散了,笑道:“改日我再给你淘一只好的紫砂壶。”   甄玉见王正卿拿着同心结,爱不释手的样子,心下也高兴,不枉自己编了一晚呢!因道:“你喜欢就好,至于紫砂壶,不是采了紫砂泥出来,让我大哥在跟着么?不若改日带我过去矿场,让我自己捏几个壶烧制出来,不定比市面上卖的壶更好看呢!”   “你会捏壶?”王正卿略一诧异,马上又想到,甄玉祖上是制壶大师,她会捏壶也不奇怪。   甄玉笑道:“虽失忆了,我却感觉到,我是能捏壶的,没准还是制壶大师。”  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,王正卿这才唤进章飞白,吩咐道:“请人去告知夏姨娘,让她带了小罗回王府。你亲护送过去,把人交到王爷手中。”   章飞白不敢多言,应了一声就下去了。   甄玉一听,反应过来,问道:“夏姨娘是王爷派来的暗探?”   “夏姨娘身边的丫头小罗是暗探。她们两人是怎么来的,就怎么退回去。”王正卿冷然道:“真当我王家是好欺负的,暗探一个接一个。”说完去摸甄玉的头,“不是说你啊!”   甄玉拍开他的手,横他一眼道:“不是说我就不用特意解释。”   因见王正卿有事要忙,甄玉略坐一坐便告辞回房了。   第二日,王正卿下了早朝,回府时,却是让人去请甄玉,要带她到采矿场捏紫砂壶。   甄石听闻王正卿要带甄玉过来,便先让人候在路边等着,还没等来他们,倒先等来姚玉树和白谷兰。   原来白谷兰这阵子胃口不好,想吃素菜,听闻金沙庵新来的庵主做得一手好素菜,便特意过来上香,顺便吃素菜。   姚玉树送白谷兰过来金沙庵,待知道王府新近开采的紫砂矿也在附近,问得地方,便带着白谷兰过来看看。   他们进了紫砂矿场,才转了转,未及喝茶,那头甄石又迎了王正卿和甄玉过来了。   双方一照眼,姚玉树和甄玉还罢了,王正卿和白谷兰,却是同时一怔,有些不自在。 ☆、54     紫砂矿开采出来,却要露天风化,接着碾磨筛,最后和泥捏壶,烧制而成。制壶大师想要做出好壶,自要费神费力。甄玉巡看一圈,跟在制壶师傅身后,捏了一个壶面光滑的钟鼓壶便搁了手。   王正卿过来一看,见甄玉所捏的壶简洁大方,不禁点头道:“玉娘果然会制壶。”   甄玉摇头道:“时间太短,只能捏这么一个,也不知道烧制出来成不成呢?想要制出几把好壶,还得搬过来住上十天半个月,精心加工才有可能。”   王正卿瞧了瞧那把壶,回头问制壶师傅道:“这把壶如何?”不愧是甄榜眼哪,随手制一个壶,也是不同寻常,且看看制壶师傅如何评价。   王正卿这会,却是与有荣焉,有一丝儿想在制壶师傅跟前炫耀自家夫人的意思了。   制壶师傅见甄玉娇滴滴的,本来存了轻视之心,待她一壶制下来,倒不敢小瞧了,在旁边道:“状元夫人好手艺,这么一手制壶技艺,看着像是有名师指导过的,不同凡响哪!”   甄玉笑道:“我却是失忆了,以前的事记不起来。只是瞧着你们制壶,总觉手里痒痒的,也想制一个。”   制壶师傅又观看她所制的钟鼓壶,夸道:“这么短的时间,状元夫人捏出来的壶,壶面光滑,壶盖严丝合缝,壶体大方端凝,确实像是跟过名师的。”   制壶师傅话音一落,倒有人接嘴道:“外间皆说状元夫人奇才,这般随手捏一个壶,也不输一众大家,名不虚传呢!”   说话的,是姚玉树。   姚玉树既然帮九江王做着事,自然也知道九江王重用王正卿,现下王府诸大事,几乎决于王正卿,王正卿前途不可限量。他虽脾气不好,到底也有才具,且也服气王正卿,眼见王正卿巡看窖矿,他自然也跟着,指指点点说几句话。   白谷兰跟在姚玉树身后,见他奉承甄玉,几乎咬碎了银牙,自己夫婿不如人,已使自己在王正卿跟前低了一个头,如今夫婿还厚着脸色奉承王正卿的夫人,叫自己颜面何存?   若不是阴差阳错,今日站在王正卿身边受人奉承的,便是自己了,怎么会是那个女人?   甄玉见着白谷兰,虽没印象,但先前已听胡嬷嬷描述过王正卿送白谷兰云雾茶,且两人又有荷包之情诸事,免不了多看她几眼,待见她不时瞥瞥自己,丝毫不掩饰不快的神色,也微微称奇,这女子莫非还拎不清状况?   甄石挤过来看甄玉所捏的钟鼓壶,好半晌道:“玉娘,你连这手制壶手艺,也肖似玉郎呢!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们同出一师。想当年,家父还在的时候,曾笑说,若是玉郎不肯读书,当个制壶大师一样能兴起家业,可惜他……”   王正卿见甄石伤感,便插嘴岔开话,一时又笑问甄玉可累了渴了。   甄石这才回过神,向王正卿道:“这处也没什么好茶,又乱乱的,不好招呼你们。三郎不若带了玉娘到金沙庵去吃吃素菜,吃完才回城。”   姚玉树听他们说话,便道:“我们却是来金沙庵吃素菜的,已打过招呼了,度着也备下了。若不嫌,不若大家一道吃罢!”   王正卿待要婉拒,却听甄玉已快嘴答道:“好呀,就一道上金沙庵罢!说起来,金沙庵后面那口井,井水却清洌,泡茶喝最好了。”   “那处近着泉眼,井水自也甘甜。”王正卿见甄玉答应跟姚玉树他们一道上金沙庵,便不好拂她的面子,一时只得应和。   稍迟些,一行四人便上了金沙庵。庵主见他们来了,忙忙迎出来,行礼请安,又催人上茶,准备开席。   这一顿素菜,只有甄玉吃得欢,其余三人,却是食不知味。   姚玉树是想着自己年岁和王正卿差不多,人家已是风光无限,自己却还在挣扎,因而食不知味。   王正卿却是面对白谷兰,再时不时接到她有意无意的眼神,有些心神不属,只胡乱吃了半碗饭便搁了筷子。   白谷兰对着王正卿,既怨且恼,又杂着舍弃不下的旧情,如何吃得下?   饭毕,庵主又领人奉上茶来,笑说庵后几株花开得正好,可要赏赏花消消食?   甄玉在此住过一段时间,对此地倒有感情,一听花开了,便笑道:“我去瞧瞧!”说着领了两个丫头过去了。   姚玉树看白谷兰一眼道:“你陪着状元夫人赏赏花罢!”他是希望白谷兰多亲近甄玉,借此拉近两家关系的,可是见着白谷兰一副清傲样子,又不禁暗暗生气,以为你是谁呢?人家安慧公主和唐妙丹郡主,见了状元夫人也没有作出这副样子来,你倒好,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脑子进水了。   白谷兰虽想在王正卿跟前装矜持,可到底不敢违姚玉树的话,闻言只得起身,跟在甄玉身后过去了。   王正卿却不放心白谷兰和甄玉单独相处,一时笑道:“这处庵堂的花开得极好的,我也想观赏一番呢,一道过去罢!”说着起身。   姚玉树本想和王正卿单独说说话,见他也要赏花,只得跟随。   一行四人绕着几株花转了两圈,这才回转静室喝茶。   王正卿看看天也不早了,便准备回城,才要起身,一撩袍角,却猛然发觉,系在玉鱼子上的同心结不见了。这同心结可是甄玉送的,自己今儿出门,兴冲冲系在玉鱼子下面的,适才好像还在,怎么就不见了?   他不敢露出端倪,只推说要净手,起身走了出去。   他一走,姚玉树也不好坐在静室内,只示意白谷兰陪着甄玉,因也再出去散散。   白谷兰见王正卿突然起身走了,心下便有些意动,敷衍甄玉几句,只说适才那几株花儿开得好,想转头折一支带回去插瓶。说着也起身走了。   白谷兰出了静室,找借口遣开两个丫头,自己往后山处走去。   同一时刻,王正卿却是转到后山那几株花的花下,到处寻找,却是没找着同心结。他待要去喊尼姑来问问,又怕甄玉知晓,会恼了他。到时指不定说他不珍视同心结,才会致同心结掉落了。他可是清楚记得,甄榜眼前世时送过他一管笔,他不小心掉了,后来再问甄榜眼讨要同样的笔,再也讨不到了。   王正卿正懊恼着,就听得一个声音幽幽怨怨喊道:“三郎!”   他抬头一看,却是白谷兰,一时左右看看,见并没有其它人,不由微微皱眉。   白谷兰幽幽道:“怎么,不待见我了?”   若是以前见着白谷兰,王正卿难免心绪波动,忆及从前,可是今儿见了,却略略烦躁,只怕两人单独相处,让甄玉看见了要误会。   白谷兰见王正卿不说话,便咬牙道:“既不想说话,又约我在此处见面作甚?”   王正卿一怔,有些摸不着头脑,奇道:“我约了你?”   白谷兰怨恨地看王正卿一眼,突然又心酸起来,从前设着法子相见,哪次不得欢喜雀跃?只如今偷偷摸摸,若被人知道了,则万劫不复。   她从怀里摸出一对同心结,举到王正卿跟前道:“你看我走在旁边,故意遗下这个,挂在花枝,难道不是为了约我在此处相见?”   王正卿这才想起来,那时初识白谷兰不久,在王府宴席间碰到,只苦心要约她说一句话,偏生人太多,无法得到机会。恰好众人在园子里赏花,他经过白谷兰身边时,缚在扇子尾的繐子便挂到花枝上,待白谷兰看过来,他只微微一笑,白谷兰便领会了。不多久,众人散开了,白谷兰绕回原处,果见王正卿已等在那儿,两人这才说上话。   往事历历,王正卿也不能尽数忘记,只他却不想白谷兰再陷在往事中,因道:“这同心结,是玉娘编了送我的,适才只是不小心掉落了,并无其它。”   白谷兰适才拣了同心结,既怨且喜,怨者,如今两人各有婚配,且今日姚玉树就在身边,王正卿约她见面,若被人看见,要置她于何地?喜者,王正卿毕竟忘不了她,这么一个时候,还挂念她,冒险想要单独见面说话。这会听着王正卿的话,犹如冬天被淋了一盆冰水,从头寒到脚,手一缩,把同心结丢在地下,用脚狠狠碾压,眼泪早出来了,哭道:“叫你欺负我!”   “兰娘,兰娘,别这样!”王正卿又不能从白谷兰脚底下抢那对同心结,又不能这样弃了白谷兰就走,一时急道:“有话好好说。”   “说什么,说什么?”白谷兰足尖一碾,把同心结碾进泥土里,犹自不解恨,嚷道:“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   “兰娘,你我已各自婚配,玉树也有才能,和你家世相当,你便和他好好过日子罢,何必记着以前?”王正卿无奈,只四处看了看,深怕白谷兰的哭声引了人过来。   白谷兰不答王正卿的话,蹲□子从土里拎起同心结,狠狠道:“我要烧了它。”   王正卿暗暗叫苦,哄道:“这个不值什么,你烧它也不能改变什么,丢了罢!”   这会儿,甄玉已绕到后山,听得说话声,脚步快起来,只几步,就转出花树,正好看见白谷兰滴着眼泪,手里拎着一对脏兮兮的同心结,在嚷着要烧掉,而王正卿,在哄她丢掉同心。 ☆、55     “三郎,你欺负人家白娘子了?看她哭得这样一脸丑相。”甄玉蹦出来后,未待王正卿反应,直接走到白谷兰跟前,侧头看着她手里的同心结,倒抽一口冷气,回头问王正卿道:“白娘子手里拎着这个东西,是我编给你的同心结么?”   王正卿看见甄玉蹦出来,已是暗道糟了,又怕嚷嚷开了,自己和白谷兰那点旧事会遮不住,只一时之间,又无法分辩解释,因一把上前,拉了甄玉道:“玉娘,白娘子不知道哭什么,咱们还是回去,让她夫婿来哄着罢!”   白谷兰见甄玉出现,本来一惊,待听得她说自己哭得一脸丑相,又忙止了哭,只是手里的东西,扔也不是,拿着也不是,这会听得王正卿的话,满腔委屈涌上胸间,眼泪又滴了下来,一时狠狠瞪着王正卿。   甄玉看看他们两人,又看看白谷兰手中的同心结,一把甩开王正卿的手,冷下脸道:“这个同心结虽然脏成这样,但毕竟是我编了一晚的成果,我怎会认不出来?现你让这个女人把同心结糟塌成这样,又哄着我说什么不知道她哭什么?当我小孩子?”   王正卿又伸手去捂甄玉的嘴,着急道:“却是我不小心掉了同心结,白娘子拣着了,后面的情况太复杂,且回去了,我慢慢解释给你听。”说着又要拖甄玉走人。   现时这样,若闹下去,叫姚玉树看见了,更是解释不清。   白谷兰见王正卿一副怕甄玉生疑的模样,根本不顾及她,虽则也怕姚玉树这个时候过来瞧见了,到底还是尖叫道:“王正卿,你就这样欺负人么?”   甄玉再次拍开王正卿的手,和他互扭着手腕,问道:“你究竟欺负白娘子了没有?”   “没有。”王正卿斩钉截铁道。   甄玉一下转过头看着白谷兰道:“白娘子,你说我家三郎欺负你,人证物证呢?可不要信口诬蔑别人。这样子传出去,叫我家三郎如何做人?而且吧,你又老又丑又矫情又爱哭,我家三郎是瞎了眼睛,才会无端端想‘欺负’你。”   白谷兰一听,哭得更凶了,可论嘴皮子,她明显不是甄玉的对手,一时只看向王正卿,三郎,你就任这个凶婆娘欺负我么?   甄玉见他们还在打眼皮官司,牵扯不清的,也不耐烦了,狠狠一推王正卿,自己朝白谷兰走去,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同心结,回身走向王正卿,把同心结塞进他怀中,拉了他就走。   王正卿惭愧之余,松了口气。   待回到静室,两人也不等姚玉树了,只跟一个小尼姑说道有急事要先回去,让她转头跟姚玉树说一声,一时收拾一番,一行人马就下了山。   一路无话。回到府中,甄玉自己回房,理也不理王正卿。   王正卿急得挠心,只把同心结交给胡嬷嬷,嘱她帮着洗一洗,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,一时又进房要哄甄玉。   甄玉见他进来了,一个杯子朝他门面就掷了过去。   王正卿眼明手快,一手抄住杯子,陪笑道:“你听我解释。”   “解释个屁!说你们没有奸.情,我都不信了。”甄玉气哼哼,“府里姨娘也有,漂亮丫头也有,你搞别人的妻室作什么?传出去还有脸了?”   玉娘不是普通女子,这些花花肠子哄人的话,跟她说了,她过后一想,自知道是哄人的,只怕更生气,最好的法子就是实话实说了。王正卿想得一想,坐到甄玉跟前道:“不错,我跟白谷兰之间,确实曾经两心相悦过,但那是过去了。”   “还真有故事啊!”甄玉坐正了身子,示意王正卿往下说,敢说一句假话试试,叫你知道老子的厉害。   王正卿定定神,便把自己跟白谷兰的过往简略说了,又道:“只是跟你成亲后,我跟她之间便没有什么联系,只那回在王府见了几次面,也没有动什么心思,只劝她好好跟夫婿过日子而已。至于这回,确实是不小心掉了同心结,叫她拣到了。”   “哪这个呢?”甄玉回身去翻找东西,找出一个吉祥如意纹荷包丢在王正卿跟前,冷笑道:“你说你跟她断了,为何还藏着她绣给你的荷包?”   王正卿拣起荷包一看,惊奇道:“你从哪儿得来的?”   甄玉看着他道:“你也知道,我失忆了嘛,哪儿记得这个荷包是从那儿拣来的。只我问过胡嬷嬷,胡嬷嬷说道这是白谷兰送给你的。你不小心掉了,叫我拣着了,因收了起来。”   王正卿喃喃道:“我明明还给她了呀!”他说着,有些暗恼白谷兰,突然不明白自己从前为何对白谷兰一片痴心了。   甄玉突然站起来,找出一把剪刀递给王正卿道:“剪了。”   剪了?王正卿吓一跳,不要啊,玉娘,咱们还没有后呢,怎能叫我剪了?   甄玉恶狠狠道:“剪不剪?这个东西不剪,将来生事,又是一件证据。”   王正卿见她眼睛落在荷包上,这才回过神,哦,原来是叫我剪荷包啊,吓死我了。他二话不说,拿起剪刀,执了荷包,“卡卡”剪了起来。   甄玉监视着他,见他毫无心疼的表情,很爽快把荷包剪成碎条条,却依然不痛快,只沉着脸。   王正卿见了甄玉的表情,少不得又继续赔小心,百般解释,为自己开脱。   “闭嘴!”甄玉突然上前,一手撮起案几上的荷包碎条,塞进王正卿的嘴里,堵住他的话,低声警告道:“不许动,不许吐出来!”   好吧,假如这样你能消气的话。王正卿腮帮子鼓鼓的,含着满嘴的荷包碎,可怜巴巴看着甄玉,玉娘啊,我知错了,下回不敢了!   甄玉用手戳王正卿的腮帮子,很不耐烦道:“闭上眼睛,不许看我。”   用眼神说话也不行了么?王正卿只得闭上眼睛,心内却松口气,玉娘肯罚我,待消了气,自然原谅我了。最怕的是不理我,晾着我,让我难受着。   甄玉回想王正卿说的话,再印证他适才在金沙庵见白谷兰的情形,心下倒是信了王正卿,但是,王正卿和有夫之妇这样牵扯不清,总归不能轻饶。   甄玉寻思着,却听外间有声音,立夏站在门外,声音小小禀道:“夫人,夏娘子求见。”   甄玉忙挡住王正卿,小声道:“好了,睁开眼睛。”   王正卿听话地睁开眼睛,对着甄玉扯出难看的一个笑容。   甄玉嫌弃地看他一眼,示意他赶紧吐出荷包碎,以免被人看见了笑话。   立夏见里面没有动静,便又禀了一声,   甄玉这才问道:“哪个夏娘子?”   “就是咱们府原来的夏姨娘。”立夏为难道:“她在府门外哭得可怜,只说要见夫人,守门的不敢怠慢,只得托人进来说一声。”   王正卿吐了嘴里的荷包碎,一听是夏初柳要见甄玉,马上不是滋味了。从前,王爷就有意把夏初柳赏赐给甄榜眼的,还是甄榜眼突然亡故了,王爷才转而把夏初柳赏赐给我。只是夏初柳进府后,最爱和玉娘厮混,何曾服侍过我?现下好了,她被退回王府了,回头不是求我,居然又是来求玉娘,岂有此理?   他心里一醋,疑心顿生,俯到甄玉跟前道:“若夏娘子要求再进府为妾,不准答应她。”夏初柳被退回王府后,日子并不好过,她此来,定然是求情,想再进王家为妾的,只是此事哪有这般简单?且自己已知玉娘真正身份,哪容得她和女子乱厮混在一道?特别是这位夏姨娘,更不会允她近着玉娘的。   甄玉不知道王正卿的心思,却道:“她先前在府中也没有犯错,不过受小罗牵连,现下哭求到跟前,怎能不理?且她相貌不输白谷兰,身段又好,性子也过得去,历了这一回,更会忠心你我,不会生异心,让她进来,有何不可?”   王正卿一听,深怕甄玉见了夏初柳,一时心软会答应让她进府,只一把拉住甄玉,回头吩咐立夏道:“让史铁手护着夏娘子回王府,好生送回去,不得怠慢。”   因上回查出夏初柳身边的丫头小罗是暗探后,王正卿暗暗心惊,及后见着史铁手,想起他原先帮着甄玉打探王府消息,相当于甄玉安放在王府的眼线,若事情暴露了,史铁手不保之外,他和九江王之间刚建立起来的信任,可能又要受影响,一时便跟九江王说了一声,调了史铁手到自己身边任用,脱离王府。   立夏虽不欲夏初柳进府争宠,可一想王正卿这样的身份地位,将来身边少不了妾侍们,与其让别的女人进来,还不如再给夏初柳一个机会呢,因进来禀报一声。这会听着王正卿的意思,却不欲夏初柳进来,她只得应了一声,领了吩咐下去了。   甄玉想着到手的美人飞了,有些郁郁,气道:“夏姨娘在时,常给我捶腿捏足,红袖添香,她哪儿不好了?”   “我帮你捶腿捏足好了。”王正卿见甄玉忘记了白谷兰那档事,一时暗喜,坐上前帮甄玉捶腿,一边问道:“力度适中否?舒服否。”   “不如夏姨娘。”甄玉评价一句,转而道:“不过呢,状元爷捶腿,感觉还是不错的。”   王正卿挨近着甄玉,轻轻捶腿,心里乐开了花,这回让我捶腿,下回没准就能上床了。 ☆、56晋江首发章   因天也不早了,丫头过来问要在哪儿摆晚膳?甄玉还没答,王正卿便道:“摆在这儿罢,我那份也摆进来,今晚不去书房了。”   甄玉听得王正卿不去书房,不由道:“今儿累了,你可不许半夜又喊我,吵得人睡不着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上回喊你一声,不过是以为你没睡着罢了!”   两人对坐用了晚膳,待丫头收拾东西下去,另泡上茶来,说话喝茶论时事,日间那不快倒是消了不少。   王正卿说起唐晋明,略略担忧道:“三王爷最近颇频往城外道观中讨好皇上,就怕皇上突然收回九江王手中兵力,让三王爷接管着。若这样,大事不妙。”   甄玉听得皇帝唐习武在城外道观中静修,最近有了新爱好,却是喜欢看戏画画收集紫砂壶等,不由愕然道:“皇上的爱好跟我差不离呢,我也爱收集紫砂壶。”   紫砂泥又名五色土,曾有传说,这是神仙脚踏五彩轮下凡,后来神仙回天上了,五彩轮遗落在人间,化为五彩土。道家相信,若常使用五彩土捏成的器具,便能接仙气云云。因此唐习武最近痴迷各种紫砂器具。   王正卿跟甄玉说着这些,说着说着眼睛一亮道:“皇上既然痴迷紫砂器具,倒有法子讨好他了。只要皇上不偏着三王爷,九江王便有喘息之机。再撑一些时日,私兵人数一多,便也不怕什么了。”   甄玉看看多宝格上的树瘿壶,再看看旁边的西施壶,想了想道:“皇上既然收集紫砂壶,孝敬的人多,这世间有的壶,只怕也集中在他手中了,寻常的,也引不起他兴趣。想要让他眼前一亮,还得有不同寻常的紫砂器具。比方古书上说的渡仙盘,飞天鼎等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问道:“玉娘能捏出这传说中的器具么?”   甄玉笑道:“既然是传说,形状自然多数是想像,并没有实物。我照着书中描述的捏出来之后,它便是传说中的样子了。”   王正卿抚掌道:“好,就这样办。”   另一头,胡嬷嬷拿着同心结清洗了半晌,见泥土进了繐子里,把繐子染成泥土色,怎么洗也洗不干净,就算洗干净了,这同心结也洗旧了,还怎么系在身上呢?   因今儿是半荷跟着甄玉出门的,胡嬷嬷便叫了半荷过来问话,指着同心结道:“倒底是怎么回事?像是被踩了几脚的样子,到底谁这么恨这个同心结了?”   半荷看看四周无人,便俯在胡嬷嬷耳边道:“三夫人以前不是吵闹过,说三爷喜爱兰花,没准心上人就有一个兰字么?今儿呢,三爷和三夫人到窖矿去,碰见姚家郎君和他的夫人白娘子,那白娘子原名就叫白谷兰,她还曾经过来咱们府中一次呢!逛完窖矿,一行人到了金沙庵吃素菜,后来三爷单独出去,白娘子也出去了,三夫人不让我们跟着,只尾随白娘子过去了。及后,三爷和三夫人一同回转,也不等姚郎君和白娘子,先行下山回来。进大门时,三夫人理也不理三爷,三爷却是一脸焦急。”   “扯半天,跟这同心结有何关系?”胡嬷嬷瞪半荷一眼道:“说重点。”   半荷铺垫半天,正要说到重点,被胡嬷嬷一打断,不由笑了,“三夫人现下变了性子,凡事不爱听人说半天,经常让人说重点,不想嬷嬷也随她变了性子,一说什么也是让我们说重点。”   胡嬷嬷嘿嘿笑了,“说完重点,再补充其它细节,也行的。”   半荷这才道:“重点就是,三爷今儿系了这同心结出门,在窖矿时,同心结还在,到了金沙庵,却不见了这同心结。至回了府,就见同心结在嬷嬷这儿了。因此推断,三爷和三夫人起矛盾,应该是跟这同心结有关,而这同心结会变成这样,没准跟白娘子有关。”   胡嬷嬷看着半荷好一会,仰头道:“天咧,现在连一个丫头都会推断事情了。”   半荷不知道胡嬷嬷是讽刺还是夸奖,红了脸道:“三爷和三夫人都是聪慧至极的人,跟在他们身边,如果一点儿观察力也没有,迟早被他们厌弃。”   “好吧,据你看,三爷和三夫人现下和好了没有呢?”胡嬷嬷问半荷,略有些新奇,嗯,以前小看这丫头了,多j□jj□j,没准也是一个得用的,不比立夏差。   半荷本是宁老夫人身边的丫头,被送给甄玉后,虽百般表忠心,到底地位不如立夏这个陪嫁丫头。这段时间,甄玉使唤的,也多是立夏,直把她搁到一边,她是暗暗着急的。今儿好容易跟甄玉出门一趟,却是下足功夫服侍,只希望甄玉能多看她一眼,不再闲置她。现下跟胡嬷嬷说这番话,也是表明,自己不输立夏,希望甄玉以后出门,能带了她一起出去。   听得胡嬷嬷询问,半荷这回却不敢多说了,怕胡嬷嬷嫌她在背后猜测主子,一时道:“三爷现下在三夫人房中,料着是和好了罢?”   胡嬷嬷点点头,嘱半荷道:“以后凡事留个心眼,别让人算计了三夫人,你还懵懂着,一丝儿不知道。再有,嘴巴密些,对着别人,言语小心些。今儿的事,烂在肚子里,再不要说半个字。”   半荷也知道王正卿现下举足轻重,而甄玉,因着才名外扬,又救了九江王两次,同样被人瞩目,不知道多少人想打听他们的事呢!像今儿见到白谷兰,夫妻貌似不欢回府,同心结弄脏这些事,被有心人一猜度,马上会满城风雨的。一时也后怕,点头道:“嬷嬷,我省得的。”   看着半荷下去了,胡嬷嬷这儿阴了脸,把同心结收起,不再洗了,心下狠狠骂白谷兰:这贱妇,都成亲了,有了夫婿,还三番四次勾引三爷,成心要三爷身败名裂么?亏得三夫人现下性子不若从前,且失忆了,倒是稳重许多,若不然,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?   立夏见王正卿和甄玉回来时,神色不对,也略不安心,且又见他们因夏初柳之事,似乎意见相左,又吵了嘴,更是坐不住,一时悄悄来寻胡嬷嬷问计。   胡嬷嬷叹口气道:“两个都是性子好强的,叫咱们怎么办呢?”   立夏憋了一会才悄声道:“三爷赖在三夫人房中不走,他又只说话,并不……”   若两人圆了房,关系一定会好起来的,偏生三爷这样不温不火的拖着,莫不成反叫三夫人俯就?   胡嬷嬷想了一会儿道:“走,炖两盅补汤给他们端进去。”   王正卿和甄玉却是各自沐浴毕,这会正在灯下描渡仙盘和飞天鼎的形状,听见门响,胡嬷嬷端了两盅汤水进来,笑眯眯道:“三爷和三夫人饿了罢?这是我刚炖出来的汤,鲜美异常,三爷和三夫人赏个面子,喝一盅罢!”   “放下吧!”甄玉站了起来,让胡嬷嬷搁下汤,一时腿有些麻,便出了房,在廊下散了散,舒展筋骨。   王正卿却拉住胡嬷嬷问道:“嬷嬷,那同心结洗得干净吗?”   “还没请教三爷,因何出门一趟,就把三夫人辛辛苦苦编了一晚的同心结弄成这样了?”胡嬷嬷倚老卖老,硬着头皮代甄玉出头,道:“三夫人的心意,是叫三爷这样糟塌的?”   王正卿也惭愧着,一时道:“这回,是我的错。嬷嬷只说这同心结还能恢复原样么?”   胡嬷嬷见王正卿认错,也不敢再咄咄逼人,叹口气道:“踩成那样,脏了不说,结子都散开了,哪儿还能叫同心结?就是洗净了,也旧塌塌的,不能看了。三爷倒不若跟三夫人认个错,央三夫人再编一个算了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无奈道:“只怕玉娘不肯再编了。”   “三爷多求求,多说好话,没准就肯了。”胡嬷嬷语含双关,以眼示意王正卿,三爷啊,话都说得这样明白了,如何做,你该知道的。   王正卿自然明白了过来,但笑不语。   一时甄玉进来了,胡嬷嬷又劝他们喝汤,王正卿端起汤一口喝了,也跟着劝甄玉道:“是嬷嬷的心意,喝了罢!”   甄玉不疑有它,端起汤喝了,看看天也不早了,便想安歇,只喊丫头提水进去洗脸净手,一时略收拾,便到屏风后换了衣裳,这才上床。   王正卿也收拾一番上了床,只翻来覆去睡不着,浑身燥热。一时忍不住喊道:“玉娘,你睡了没有?”   甄玉也是浑身燥热,有些难耐,听得王正卿喊,便道:“浑身难受,你起来掌灯,过来帮我按按!”   啊,叫我过去呢!王正卿大喜,跳下床,套了鞋子去掌灯,一时跨步走到甄玉床前,掀了纱帐正要说话,一眼见得甄玉半掀开被子,衣裳半褪,酥胸半露,玉肤花颜,一股媚态难描难叙,只觉鼻腔处一热,有东西流了出来。   甄玉抬头一看,见王正卿鼻血直流,不由吓一跳,顺手一摸,摸到枕下一方大白帕子,像是胡嬷嬷搁在这儿的,便扯出帕子递给王正卿道:“快擦擦!”   王正卿接过帕子按住鼻子,坐到床沿上,甩了鞋子,抬脚上了床,声音沙哑道:“玉娘,咱们今晚喝的汤有问题,若不解决,会很伤身子的。”   甄玉托着头,眼神有些迷离,轻轻嗯一声道:“那便喊周姨娘过来解决吧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勤快三更了,求表扬! ☆、57晋江首发章   周姨娘么,迟早也得送走,有她在,以后还会碍事。王正卿心下暗哼哼,挪近甄玉,丢下帕子,低低道:“我帮你解决也一样的。”   甄玉浑身难受,眼见王正卿凑近,鼻端嗅得一股好闻的男子气息,倒也不抗拒,只有些愣怔,一时又嫌王正卿额角太宽广,不够秀气,手一伸,扯散他发髻,轻笑道:“散了头发才好看。”   “散了衣裳更好看!”王正卿虽极力控制自己,不敢太过急进,怕吓了甄玉,只嘴里的话却是忍不住,话一出口,把自己吓了一跳,忙掩饰道:“我本来就好看。”   “我看看!”甄玉半坐起身子,伸手抬起王正卿的下巴,微眯了眼看他,见他眉峰如竹叶,星眸朗朗,唇红齿白,确然是一个极俊俏的郎君,且这会双腮赤红,春情荡漾,跟平素呼喊下属办事的威严样子不同,更添三分俊俏风流,一时低喃道:“不错,快赶上周姨娘的好模样了。”   王正卿本来伺机而动,一听甄玉将他与女子作比较,心知甄玉心底深处还记挂着美女,这会倒不能造次,因努力扮柔弱状,作娇娘状,想引她怜爱,然后成事。   甄玉见王正卿把脸伏到她手上蹭了蹭,一时心头柔软,一伸手揽过他,撩起他头发拨到肩后,摸了摸他的脸道:“乖,闭上眼睛。”   王正卿极听话的闭上眼睛,心底嘿嘿大笑,给自己竖一个拇指,果然啊,只要扮娇弱,玉娘就怜爱上了,今晚,一定是一个销魂夜。   甄玉手指抚过王正卿的嘴唇,缓缓俯头,先轻轻吮了吮王正卿的嘴唇,见他浑身一颤,畏缩了一下,一时极是满意,掌握主动权,想亲就亲的感觉,还真不错啊!   王正卿继续忍着,娇弱伏在甄玉怀中,轻轻启了嘴唇,盼望甄玉更进一步。   甄玉浅尝一口,又俯下头吮了吮,舌头探进王正卿嘴里,轻轻搅动,听得王正卿发出可怜的呜呜声,更是怜惜,揽紧他的腰,让他胸口贴着自己胸口,唇舌并进,在王正卿唇上碾转吸吮,喘着气道:“三郎好娇嫩。”   王正卿本来准备反扑了,一听这话,深怕半途惹甄玉回想起周姨娘等美女,又再按捺下,任甄玉采撷着,只攀在她脖子上,挨挨蹭蹭,悄悄摸一把她的胸。   甄玉有些难耐,一把抓住王正卿的手,让他把手探进自己胸前,罩在胸口处,示意他揉搓下去。   王正卿大手触着柔软丰盈处,只觉鼻血又喷了出来,一时不顾得擦掉,另一只手伸过去一扯,掀开甄玉上衣,双手罩住左右丰盈处,轻揉细捏,手指腹抚过嫣红一点,细细碾着,浑身的血在沸腾叫喊,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奋起。   甄玉伸手撕开王正卿的衣裳,手也按上他胸口,没有摸到丰盈处,略有些失望,一时把他放倒在床上,自己骑坐上去,压在王正卿身上,狠狠亲着他,心内沸腾了,只是左右摇摆着,偏生无处发泄,只急得粗喘。   王正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,手托在甄玉腰上,把她扶坐到自己小腹下面一些,隔着衣裳,让她感受自己的坚硬仰扬处,一时双手重重抓住甄玉胸口丰盈处,轻轻推动,想逗她自动褪下衣裳。   甄玉低喊一声,整个人伏到王正卿身上,噙住他嘴唇就亲,两人搂着滚作一堆,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,却还没有入巷。   王正卿热热烫烫的呼吸喷在甄玉耳际,只低声道:“褪了衣裳再……”   甄玉手一伸,先碰到王正卿j□j处,握住撸了撸,诧异道:“怎么这么烫手?”   亲,你也曾为男子,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呢?王正卿喘息着,也伸手试探着去摸甄玉,见甄玉不避开,不由大喜,太好了,事情差不多了。   甄玉本来难耐,被一摸,全身的血涌向头顶,双手搂住王正卿的腰,又抱着他在床上滚了起来。   这回比适才更激烈,两人从床头滚到床尾,从床尾滚到床头,又滚到床侧。   王正卿浑忘一切,伸手去扯甄玉的下衣,正好甄玉也伸手来扯他的,两人拉扯在一处,只听“咚”一声,却是双双摔下大床。   大床边放着脚踏,王正卿先摔下去,身子搁在脚踏下,被甄玉摔下来的身子一砸,他后脑撞到地下,只一瞬间,就昏了过去。   “喂,喂,三郎,你没事么?”甄玉这样一摔,清醒了不少,忙忙掩衣裳,在王正卿鼻孔处一探,知道只是昏倒了,一时奋力抱起他,把他拖回大床上,拿被子盖到他身上,又检看一番,待要喊人进来,却听王正卿发出声音,却是醒了。   “别叫人!”王正卿忙止住她,伸手又搂住了她,却想继续刚才的事。   甄玉这么一折腾,适才的难耐已是消散了,却拍开王正卿的手道:“好好睡觉,不能再折腾了,再折腾真的会伤身子。”   王正卿却还是难受着,低声道:“玉娘,我的好玉娘,我……”   甄玉俯身看他道:“要不,还是唤周姨娘来吧?”   王正卿吓一跳,放着如花美男在她跟前,她还惦记周姨娘,这可怎么办?   “玉娘,咱们还是睡觉吧!”王正卿一想,起码今晚能同一个被窝了,也算进一步呢!   甄玉“嗯”了一声,背对王正卿躺进被窝中,任王正卿从后搂着她。   王正卿犹自不死心,坚硬处抵在甄玉屁股上,寻着空隙探来探去。   甄玉不动,任王正卿作着试探,心下却诧异,咦,老子这种想要又不想要的感觉,是怎么回事?   王正卿又伸手环过去,握住甄玉胸口丰盈处,见甄玉没有反抗,他胆子大了起来,大手游走着,一路向下探去,探到大腿处,一抬甄玉的腿,把她的腿抬高了,另一头,他的坚硬处隔着衣裳,探进甄玉幽深处,蠢蠢欲动。   甄玉再也忍受不下去了,一侧身,狠狠推开王正卿,吼道:“回你的书房去。”   “我保证不再乱动了,就让我睡在这儿罢!”王正卿这回果然不再动了。   两人折腾了半晚,究竟有些累了,一时安静下来,隔得一会,倒也睡着了。   王正卿因要早朝,第二日很早就起来了,只让人不要吵醒甄玉,他自己悄悄出了房,到书房中洗漱吃早点,自行上朝去了。   甄玉醒来时,见得床上凌乱,还有些回不过神来,嗯,昨晚和三爷搂着睡了一晚哪!   胡嬷嬷进来收拾房间时,笑容满面,待见了那条染血的白帕子,忙拿盒子装了,心里直念佛,成亲一年多,终于圆房了,得空还得去庙里上香,保佑夫人早点有喜,生下一儿半女来,才能真正安心。   立夏和半荷也知道了喜讯,过后和胡嬷嬷聚首,三人已开始商议起婴儿衣裳的款式来。   立夏道:“若是一举怀上,便是明年夏未秋初产子,到时秋高气爽,气候正好呢,坐月子也不会太遭罪。”   半荷便低声道:“如此,婴儿衣裳还得多做些秋季的?”   胡嬷嬷笑道:“还有一年时间呢,且慢慢做,到时各个季节的小衣裳肯定全做齐了。”   甄玉这一天,却有些心神不属,那时在金沙庵醒来,虽失了忆,总觉得自己是喜欢女子的,并不喜欢男子,只是想不起往事,心中遗憾,一心要待恢复了记忆,再和王正卿摊牌。只是昨晚上和王正卿搂在一处,又好像不讨厌他,还挺喜欢他身上的味道。莫非,自己既喜欢女子,又喜欢男子?   甄玉思前想后,便令人去唤周含巧过来,想试试自己喜欢不喜欢周含巧。   自从田绾绾被送到庄子里,红袖被退回曾家,再至夏初柳被送回王府,周含巧一一看在眼中,噤若寒蝉,深怕自己会步她们后尘,哪一天就被送走了。这么一段时间,她只躲在房中做针线,连门也不敢出了,却是自己禁了自己的足。这会听得甄玉传喊,又惊又喜,只扶住春柔的肩膀,细声问传话的丫头道:“不知道三夫人唤我过去有何事呢?”   丫头道:“周姨娘过去就知道了。”   周含巧想起甄玉先前最喜欢她打扮得亮眼,一时忙忙打扮收拾一番,这才跟丫头到甄玉房中。   甄玉见周含巧来了,看她一眼,见她似是消瘦了一些,便道:“几日不见,怎么瘦成这样?谁亏待你不成?”   周含巧忙道:“没有谁亏待奴家。只是奴家这几日睡得不好,便瘦下去了。养养也就胖回来了。”   “哦,睡得不好?”甄玉只一想,便明白了,安慰她道:“你是自小服侍三爷的人,若没有犯错,自然不会被送走,安心罢!”   周含巧得了这句话,差点湿了眼眶,一时过去帮甄玉捶腿,尽心服侍。   甄玉半闭着眼,嗅得周含巧身上淡淡幽香,倒也心旷神怡,一时恍然,咦,我还真的既喜欢男子又喜欢女子哪!   周含巧侍候了甄玉半天,见甄玉待她跟以往并无不同,一时稍稍安下心来,或者,只要好好服侍夫人,便不会被送走罢?   至晚,王正卿回府,却是带来一个消息,说道唐晋明按甄玉所写的剧本,让王府戏班子精心排好了戏,把戏班子带到道观中,先演了一场戏给皇帝看,皇帝看完鼓了掌,说极精妙,夸了唐晋明一场,过后问剧本是谁写的?唐晋明答是状元夫人,皇帝却生了兴趣,已着礼部备礼,不日要赏赐甄玉的。   甄玉听完王正卿说的话,负手踱步道:“这么一来,皇上倒是先知道了我这个人,过些时万寿节,咱们献上渡仙盘和飞天鼎,没准皇上会召见咱们呢!那时候,倒能帮九江王说话了,不让三王爷专美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正是这样。”   两人这里论着,皇帝唐习武却是看完戏后,有些意犹未尽,又让人呈了剧本,在灯下看了半晚,一时拍案道:“妙!”   在旁边服侍的小道姑见皇帝高兴,便凑趣道:“状元夫人能写出这样的剧本,不知道的,还以为她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女榜眼呢!”   唐习武再翻看剧本,不由哈哈笑道:“确实写得妙,如身临其景,像这里面写的女扮男装细节,比若束胸,穿高领衣,低了嗓子说话,再至学了男子挺首阔步,更衣时百般小心,睡觉时百般警醒等,诸般细节却是有趣。另一头,和男子在朝堂上论政,下朝后办事等,又透着写剧本的人有些见识的。”   小道姑在旁边大胆问道:“若我朝真有女子女扮男装,考中榜眼了,皇上会免了她欺君之罪吗?”   唐习武一愣,接着笑了,“剧本里那皇帝,是一个明君,却是免了女榜眼之罪,还赐婚下去,成全她和状元郎。若我朝真有女子考中榜眼,自然也要免她的罪,只我朝是不可能出现一个女榜眼的。”   小道姑指指剧本道:“里面没有说朝代,但瞧着规矩礼仪,极像是我朝。女榜眼,极像是状元夫人自己。”   唐习武哈哈笑了,一时兴起,让小道姑磨墨,亲笔拟旨,要封甄玉为棠国第一任女榜眼,领俸禄,赐官袍,年节和状元郎一同进官领宴等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笑眯眯更新了! ☆、58晋江首发章   因近着万寿节,九江王诸事繁忙,更是离不得王正卿,因有两晚和王正卿在王府中议事,看看天晚,便留他在王府住下,只着人回王家报信。   甄玉那晚和王正卿纠缠,过后总有些怪怪的感觉,待见他两晚不回来,又松了口气。   三日后,王正卿才从九江王府中回家,待进了书房,就见侍书连滚带爬进来道:“三爷,三爷,宫中有公公来颁旨,已到府门外,老爷和老夫人已迎出去,喊三爷也快些出去迎接呢!”   王正卿一怔,现朝中各事,是三王监管,若有什么旨意,自己该提早知道的,怎么颁旨这么突然?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?莫非不是三王议定的旨意,而是道观那儿传来的圣旨?   王正卿匆匆赶到前院时,一队护卫护着颁旨的内侍已到了王家,进得大门,便站在正中间喊道:“圣旨到,请甄氏接旨!”   王揎听得圣旨是颁给甄玉的,不由看王正卿一眼,莫非是请封甄氏为诰命夫人的旨意?说起来,甄氏进门也一年多了,本就该请封诰命夫人了,可因事多,却是耽搁了下来。他这样想着,早喊人进去请甄玉出来。   王正卿一听是颁给甄玉的圣旨,却有些警醒,只从内侍和一众护卫脸上,却看不出旨意内容,一时低头寻思,听闻皇上颇喜欢玉娘所写的剧本,或者这是封赏的旨意呢!   甄玉很快出来了,她也略诧异,却不及多想,忙跪接圣旨。   内侍眼见王家诸人到齐了,便打开圣旨念了起来。   众人一听圣旨内容是封甄玉为女榜眼,有俸禄,赐官袍,年节进宫领宴等,不由惊呆了。   甄玉先是不敢相信,接着大喜,这女傍眼虽没有实际权力,也不上任,但有俸禄,这就是说,光领钱不干活,还能进宫领宴,和夫婿一样风光!   一时念完圣旨,待甄玉上前接了旨,内侍这才笑呵呵道:“榜眼爷大喜!”   一介女子突然被封为女榜眼,再被内侍称呼为爷,这份殊荣,不是常人能得的。王家诸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。   甄玉心下感慨,隐隐的,却觉得自己当得此殊荣,一时笑着向内侍道谢,又请他进内奉茶。   王正卿虽意外,却又代甄玉欢喜,她本有榜眼之才,如今屈身为女子,一朝恢复记忆,如何甘心?现封了女榜眼,有了名份在此,以后同进同出,参议一些政事,到底也能拐着弯一展抱负。   宁老夫人回过神来,再看甄玉,突然就佩服起王揎的眼力来,当年自己一味反对,老爷却一直说玉娘才貌双全,是一个不错的,一意要迎她当媳妇。不想应在今日啊!一府里出个状元已是够风光了,如今又出个女榜眼,岂不慕煞旁人?自己现下出门,不单能夸耀儿子,还能夸耀媳妇了!   王揎见内侍面熟,待请了对方喝茶,塞了红包,倒是打听出几句话来,这才知晓,原来是皇帝喜欢甄玉写的剧本,欣赏她的文采,说道可惜甄玉身为女子,若不然倒要赏个文官给她做做,后来兴起,便封了女榜眼。   送走内侍,王揎和宁老夫人便喊了王正卿和甄玉到房中说话,这么一个时候,他们看甄玉却是特别顺眼,嘱了许多话,又让王正卿体贴着妻室,多些陪伴云云。   待回了房,王正卿便笑着向甄玉施礼道:“见过榜眼爷!”   甄玉回礼道:“状元爷免礼!”   两人相视一笑归了座,一时立夏奉上茶来,开口讨赏,笑道:“榜眼爷大喜,一众人全等着赏钱呢,却半天没有动静,可不能这样小气。”   甄玉不由笑了,吩咐立夏开箱拿赏钱赏一众下人,又道:“这院子里服侍的,全加厚一倍。转头你和半荷胡嬷嬷,我另有厚赏的,不会少了你们。”   立夏笑着道谢,欢天喜地去开箱拿赏钱,又登记在册,忙得不亦乐乎。   这里甄玉笑向王正卿道:“还没拿俸禄呢,先费了我不少赏钱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你这会先心疼起赏银来,接着做新衣,宴客,人来客往应酬,银子水一样花出去,岂不是要更加心疼?”   甄玉作惊吓状道:“要是我穷了,夫人们还会和我来往吗?”   王正卿不由哈哈大笑道:“现下榜眼爷只要写写剧本,马上有人高价来买,还怕没有钱?”   两人说着笑,眼见天晚了,都略有些异样心思。   甄玉:要不要留他在这儿安歇呢?今儿太高兴了,总想让人分享一下,若他在,抵足而眠,说说话儿倒不错。   王正卿:要不要留下呢?只是上回那样看得着摸得着,却是吃不着,差点憋坏,要是再来几次,只怕真的伤了根本啊!   一时章飞白有事要禀报,着人来请王正卿,王正卿便起身去了,当晚安歇在书房中。   甄玉得封女榜眼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,第二日,各府来贺的夫人们络绎不绝。九江王也令人来贺,王妃申氏更是派了申嬷嬷亲自来贺,就是安慧公主,也有派人到贺的。   一时户部侍郎的夫人钱氏,寿王妃儿媳季氏,也进府来贺。   季氏拉着甄玉道:“小女子这厢给榜眼爷行礼了,请榜眼爷怜惜!”   众夫人不由大笑。钱氏道:“咱们棠国吧,女子虽一向强悍,有些更能左右夫婿,但要说让皇上下旨封为女榜眼的,玉娘还是头一份。这是给咱们女人争光了啊!以后府中那位要是欺负我,我就寻到榜眼爷这里,让榜眼爷代我出头。”   甄玉半开玩笑道:“有我在,谁敢欺负夫人们,定然饶不了他!”   立夏和半荷忙着端茶递水,极是感慨,三夫人嫁到王家一年多,几时这么风光过?那时节病得半死,连个探望的也没有。如今满座坐着,愿意与夫人交结的,全是京城中顶尖贵妇哪!现下夫人出去,想横着走都行了。   胡嬷嬷悄悄到一边抹泪,三夫人这是苦尽甘来了,这头和三爷圆了房,那头得封女榜眼,待晚间还得让三夫人写信回江南去报喜,让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高兴一番,不再担心三夫人在京城是否受欺负。   送走季氏和钱氏等人,甄石和乔氏领着甄元嘉和甄元芳也上门来道贺了。   甄石见甄玉得封女榜眼,喜不自胜,笑道:“先前我家玉郎也是榜眼,不想认了一个义妹,也封了榜眼,可知咱们是一家人。”   乔氏道贺完,笑道:“玉娘能封女榜眼,自是因为文采出众,得皇上赏识。所以我说,纵身为女子,也不能自暴自弃,不读书不动脑子,只一味对夫婿愚忠,那样的话,一朝夫婿厌弃,该女子也就到头了。”   甄玉听着乔氏这话,不由刮眼相看,笑道:“嫂子这话有些意思。”   乔氏趁机道:“看着玉娘这般,我却不忍拘了元芳在身边做针线,也想送她上学呢,将来虽不如玉娘博学,到底也不做一个睁眼瞎。只是……”   先前甄玉跟王正卿提了提,王正卿却是安排甄元嘉进了王家族学上课,近来甄元嘉学业却有进步的。乔氏因动了心思,也想送甄元芳上王家族学上课,只一直不好意思开口,拖到今日,却是一口气说了出来。   王正卿在旁边听了,心道到底是甄榜眼的亲侄女,总要照顾着,一时道:“既然这样,便让元芳跟了元嘉,一道到王家族学上课罢!”   王正卿现下举足轻重,想让甄元芳进族学,不过开口一句话的事。   甄石听着乔氏说话直接,本来尴尬,这会听得王正卿一口应承,一时大喜,忙和乔氏站起来道谢,又喊甄元嘉和甄元芳过来道谢。   甄玉早搂过甄元芳,抱到膝上,笑道:“咱们元芳好好读书,将来也当个女榜眼。”   甄元芳奶声奶气道:“不,我要当个女状元了。”   “哈哈……”,众人被她逗笑了。   周含巧那儿,待得知甄玉封了女榜眼,却是开始洒扫庭院,开箱找首饰等物,把自己装扮得亮眼异常,只等甄玉使人来唤她,便要赶紧过去服侍的。   这么一段时间,周含巧是隐隐约约感觉到,甄玉似乎喜欢女子,也颇喜欢她。她若不想步夏初柳和红袖的下场,便得好好侍候甄玉。而且吧,甄玉待她宽厚,时有赏赐,面对这位夫人,她也慢慢的,有些儿……。反正,三爷不正眼看她,难得三夫人喜欢她,她怎么也得巴住。   春柔跟着周含巧进进出出,也颇知道一点点端倪,眼见周含巧打扮,便悄悄道:“三夫人那头热闹,这会只怕顾不上姨娘的。”   周含巧想了想道:“先头做了一对鞋子,这会便把鞋子给三夫人送过去,也是一番心意。”   春柔会意,便找出鞋子,拿盒子装了,过去甄玉处求见。   立夏见是春柔,便引了她进去,问道:“你不好好服侍着周姨娘,跑来干什么?”   春柔便把鞋子递上,小声道:“我们姨娘想过来服侍三夫人,又怕冲撞了人,只不敢过来。因熬夜做了鞋子要送给三夫人,让我送过来的,立夏姐姐帮着递给三夫人。”   先头甄玉不受宠时,立夏在府中也受到一些白眼,只这位春柔,却一直恭谨,不敢有半点怠慢处,因对她还略有好感,听得她的话,便道:“知道了,我会告诉三夫人的。”   春柔道了谢,这才去了。   甄玉又送走一拨夫人们,眼看天也不早了,便让人摆晚膳,却见立夏拿了一对鞋子进来,便问了几句。   立夏便说鞋子是周含巧令人送来的。   甄玉一听道:“倒忘记她了。今晚我和三爷要在暖阁内小酌,唤周姨娘过去服侍罢!”   王正卿在书房中忙完,听得甄玉请他到园子里暖阁内小酌,不由喜滋滋的,榜眼爷相请,再忙也要过去,指不定趁着她高兴,还能一亲芳泽呢!   王正卿踏着轻浅月色到暖阁外时,就听得里面一阵笑声,却是甄玉和周含巧的声音。   他脚步一缓,颇有些不喜,周姨娘怎么来了?一时掀帘子进了暖阁,却见甄玉坐在案几前,周含巧执壶给她倒酒,两人眉来眼去的,分明……   王正卿眉头蹙了起来,这周姨娘,不能再留了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二更。 ☆、59   王正卿对周含巧有些意见,可是周含巧谨慎,一时之间,他却挑不出错来,只好暂时搁开要送走她的想法。   那一头,唐晋明却几乎跳脚,和谋士陈鸣远道:“岂有此理?明明是本王辛辛苦苦排了戏,把戏班子送到道观,请父皇看戏的,没有功劳也有苦功。可是父皇居然忘记了本王,半点赏赐也没有,反倒赏赐了那甄氏,还御笔亲封了她为女榜眼。更气人的是,上回跟这甄氏约了半个月之期,现时间已过了,她却毫无消息,这是视本王如无物么?不教训她,不知道天高地厚了?以为凭着九弟和王正卿,就能保住她了么?”   陈鸣远劝道:“王爷,皇上既然御笔亲封甄氏为女榜眼,在某方面来说,她却要算是皇上的人了,王爷想动她,还得思量。”   “照你说,本王就该放过她了?”唐晋明气恼,“不整治一下她,如何吞得下这口气?”   陈鸣远道:“王爷,大事要紧,这个把女人,搁开手也罢!”   唐晋明虽说是慕甄玉的才华,想招为已用,莫如说,更加慕甄玉的色。若甄玉是一个丑女,相信他兴趣不会这样大。他这会被陈鸣远看破心事,脸上一红,只得问道:“你有何计?”   陈鸣远道:“京城兵权掌在九江王手中,王爷其实并无胜算了。如今只能联合安慧公主,借助安慧公主手中财权资助养私兵,以之对抗九江王。”   唐晋明道:“皇妹不好拉拢,想要和她联合,甚是不易。”   陈鸣远道:“投其所好便是。”   唐晋明想联合安慧公主,四王爷唐晋山一样想联合这位皇妹,只和一早就勾搭上的绿裳打探安慧公主最近喜欢何人何物。   绿裳悄悄和唐晋山道:“公主这段日子颇喜欢听戏,犹喜欢甄氏所写那两出戏,更感叹甄氏和当年的甄榜眼一样好文采,一时恨不得甄氏是男子,便要招进府为驸马的。”   唐晋山叹道:“可甄氏毕竟不是男子。”   绿裳娇笑道:“就许你们男子养男宠,不许女子爱女宠了?”   唐晋山一惊,“皇妹转了口味?”   绿裳挨近唐晋山胸口,俯在他耳边道:“公主最近是转了口味,身边服侍的人换了一批,更喜欢有才情的侍女服侍着,红袖添香什么的。昨晚上,还召了红衣去暖床。今早红衣出来时,脸色潮红,神情不对的。想来呀……”   唐晋山会过意,吃惊道:“真有此事?”   绿裳道:“公主当年得不到甄榜眼,可是挠心挠了好久。如今却又思慕甄氏,真跟姓甄的人抗上了。王爷若有法子助着公主顺当得到甄氏,没准公主就和王爷联手了呢!”   唐晋山一向知道安慧公主行事不按常理出牌,任性妄为,她突然喜欢了女子,为了这位女子甘愿付出一些代价之类的,他却是相信的。只是甄氏现下封为女榜眼,且又有九弟和王正卿看顾着,哪儿是容易下手的?   绿裳又道:“过些日子便是万寿节,到时王爷和公主自要往道观中给皇上贺寿,这甄氏封了女榜眼,定然要跟着状元爷一道去贺寿的,到那时,人多眼杂的,王爷设个什么法子,让公主如愿,之后的事,便好说了。”   唐晋山伸手探进绿裳衣内,捏了一把道:“好主意。这些时日好好服侍皇妹,有什么风吹草动,及早通知本王。放心,将来成了大事,一定跟皇妹说一声,把你讨到本王身边好好养着。”   绿裳嘤咛一声,倒在唐晋山身上。   九江王正在备寿礼,想在万寿节这一天,讨皇帝欢心,只是准备来准备去皆不满意,一时和申氏商议道:“若不然,除去原备下的,再把你绣的屏风献上?虽礼轻,到底是一番孝心。”   申氏也希望所献的寿礼能出挑,一时略沉思,隔一会道:“皇上近来喜欢听戏,更为了一出好剧本,封了玉娘为女榜眼。王爷何不请玉娘再写一出好剧本,得了剧本后,悄悄排了戏,到时送过去,让戏班子上演,只怕更讨皇上欢心呢!”   九江王一听,眼睛一亮道:“王妃所言甚是。”   甄玉闻得让她再写剧本,倒没有推托,熬了两晚便写了一本新的剧本献给九江王。   九江王一看,哈哈笑道:“甚妙,父皇定然喜欢。”   写完剧本,甄玉只和王正卿商议着,要搬到窖矿那儿住一段时日,好捏制出渡仙盘和飞天鼎。   王正卿想及上回刺客这事,虽则那刺客是针对九江王的,可到底想起来心惊,这会如何放心甄玉住到窖矿去?   甄玉见王正卿不放心,便道:“窖矿那处不是我大哥在负责么?有他看顾着,怕什么呢?”   王正卿皱眉道:“那处全是男子,你一个女子住过去,如何放心?”   甄玉道:“那处近着金沙庵,我就安歇在金沙庵,日间才到矿上去。”   王正卿寻思,现下王府事多,自己实在脱不了身,无法陪甄玉到窖矿上去,但是照两人的计划,若能烧制出渡仙盘和飞天鼎,在万寿节献上,定然会引皇上注意,到时谋得好,没准就把原来握在安慧公主手中的瓷器经营权等分到九江王手中了。   甄玉见王正卿犹豫,便又道:“你再要不放心,就让史铁手跟了我过去,让他护卫着就是。”   王正卿只得答应,转过头嘱了史铁手好多话,最后怕史铁手不够细心,又让章飞白也一道跟了甄玉过去。   一听甄玉要到窖矿上住一段时间,最近自感不妙的周含巧着了慌,求到甄玉跟前,让甄玉把她也带上。   甄玉倒有些察觉到王正卿的意图,有心护着周含巧,便应承了。至出发时,不单带了立夏半荷,还捎带上周含巧和春柔。   甄玉在窖矿这一待,便待了十天,等王正卿过去接她时,她捏出的渡仙盘和飞天鼎,已是烧制出来了,几位制壶师傅正围在旁边啧啧赞叹。   十天不见,王正卿品度甄玉,见她虽黑些瘦些,却更有韵味,一时心痒痒的,又恨人多,连手也不得摸一下。   甄玉算计着万寿节的日子,眼见王正卿来接她,一时松口气,不会误了送寿礼的日期便好。   因看着天也不早了,两人一商议,决定到金沙庵用膳,用完便回城。   趁着空隙,章飞白悄悄跟王正卿禀报这十天里发生的事,又道:“三夫人确实有才,不输男子半点的。不过十天,就收服了几个制壶大师,令他们言听计从的。现让他们捏制一批巴掌大的紫砂壶,他们本来说壶太小不好捏,且怕将来出炉,销量不好,三夫人不知道说了什么,他们又听从了,照着三夫人的意思办呢!”   王正卿含笑听着,心下道:她是甄榜眼呀,当然有才。   周含巧缩在一众人身后看王正卿一眼,略有些惆怅。这十天里,三夫人让她照顾大家起居饮食,更让她给史铁手和章飞白缝缝补补的,这两人本来对女子不假辞色,见着她倒是客气。她恨不得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,不用担忧某一天被赶走。可是如今,不回也得回了,好日子到头了么?   一行人回了城,到得府门前,早有人迎出来,接了他们进去。   宁老夫人得知甄玉这段日子在窖矿捏制渡仙盘,是为了万寿节送贺礼,助王正卿在皇帝跟前涨脸面,一时也感叹,玉娘越来越能干了。因听得她回府,便着人请了过去说话。   甄玉见过宁老夫人,被她勉励几句,这才回房。   第二日却有一众夫人来拜访,甄玉正好带了十几个小小紫砂壶回府,便一人一个赠送出去,笑道:“这可是我亲手捏出来的紫砂壶,底部刻有我名号的,你们不要嫌弃,拿回去观赏也好,送人也好。”   钱氏见紫砂壶精巧,便赞道:“玉娘巧手哪!”   季氏也夸了一句,笑道:“还有没有?要有的话,再送我一个。”   “你以为这紫砂壶是自家地里种出来的萝卜呀,一拨一堆,随意送人?”钱氏笑着打趣季氏,“玉娘送你一个,你就赶紧拿了,还想多要一个,太贪心了。”   一席话说出来,众人皆笑了。   送走各位夫人,甄玉倒是沉思了起来,人说水满则溢,月满则亏,这段日子太顺了,就怕接下来会出什么事。像万寿节这么一个日子,要给自己和三郎使绊子的人,一定很多,还得小心防着。   到了万寿节这天,虽则唐习武一再说一切从简,一干有职位有身份的人还是一早就赶到城外道观中叩见拜寿。   早有小内侍接了他们进侧室,安排着坐下,等候皇帝召见。   九江王和安慧公主等龙子龙女,自然是最先进去见了唐习武,献上寿礼。   其中各式寿礼中,唐习武果然对甄玉捏制的渡仙盘和飞天鼎感兴趣,问起来历。   九江王忙一一答了,又笑道:“这盘和鼎,却是父皇亲封为女榜眼的甄氏所捏。”   “哦!”唐习武大感意外,点头道:“不错,那甄氏倒有才。”   待九江王带来的戏班子上演剧目时,唐习武又问剧本是何人所写?   九江王忙忙献上剧本,笑道:“是甄氏所写。这一回,甄氏跟着王正卿同来给父皇贺寿,正候在外间。”   唐习武有些感兴趣,开口道:“召王正卿和甄氏晋见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三更,求撒花表扬!      ☆、60   今儿到贺的,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,那些品级低的,根本到不了道观中。   甄玉这位挂名的女榜眼,虽是虚职,品级却正好是五品,因能随了王正卿一道来贺。   众官员苦候在外,只等着见皇帝一面,不想内侍传话出来,却要召见王正卿和甄玉。   自打甄玉进来,众官员其实已有些侧目了,待听得皇帝召见,自更是心中一突,咦,这位女榜眼倒入了皇上的眼,看来不简单哪!   甄玉今儿是穿了皇帝所赐的官袍,只她容颜俏丽,纵是官袍也掩不住窈窕身段,杂在人群中,极是醒目。   王正卿见甄玉在众人侧目中落落大方,心下与有荣焉,咱家的榜眼爷,从前也好,现在也好,总是引人侧目的。   一时王正卿和甄玉随了内侍进去,来到道观一所楼阁内,候在外间,待内侍进去禀报,听得传喊,这才抬步进去。   唐习武看着戏,见内侍引进一对身穿官袍的壁人来,待他们自报官名,行礼叩拜后,这才示意他们起身,一时看甄玉,笑问道:“官袍合身否?”   甄玉见唐习武询问,壮了胆子道:“太合身了,极像臣下剧本所写的,那位女榜眼所穿的官袍,就是袖角这儿,也跟剧本所描写那样,多了一道花纹,比我朝男式官袍更显眼。”   唐习武一听哈哈笑了,“这可是朕示意内务府的人特意照着剧本所制的榜眼官服。”   甄玉一怔,这位皇帝也实在太有闲情了。不过,能把朝政舍给三位儿子监管,自己跑来道观中胡闹的,自然不能以常人想法度之。想远了,今儿主要讨这位皇帝欢心,谋得所要谋的东西,别的不宜多猜测。   唐习武又道:“榜眼巧心思,剧本写得好,所捏制的渡仙盘和飞天鼎,也颇精巧。来人,赐榜眼一个金盘和一个金鼎。”   甄玉忙谢恩。   内侍那儿忙忙记下一笔,只等甄玉回府,赏赐下的礼物自然也要送过去。   唐习武又赐座王正卿和甄玉,让他们坐下一道看戏。   王正卿和甄玉又谢恩,一时落座,只偷眼看一下九江王,见九江王微微点头,两人便松了口气,看来今日之谋,应该不会落空才是。   甄玉所写的新剧本,戏名叫《八仙过海》,大意是八位凡人修道,最后借着手中法宝,渡过大海,成为神仙。   唐晋明和唐晋山听着戏,再看看甄玉所献上的寿礼,心知今儿这风光,绝对是甄玉得了,他们且得靠后。一时都暗瞪九江王,恨不得撕了他,好个老九,上回使了法子哄得父皇把京城掌兵之权交到你手中,这回又使妖蛾子,不知道要从父皇手中哄走什么呢?   安慧公主听着戏,对甄玉又起了兴趣,这位甄氏么,言行举止像了以前的甄榜眼,这份文笔风流也像了七八分,倒教人上心,若她不是王正卿的夫人,少不得……,只她这样的身份,却不好强来。   戏演了一会儿,八位凡人全露了脸,各自修炼手中法宝,想借法宝渡海。他们的法宝各不相同,有一位手中的法宝是渡仙盘,还有一位的法宝是飞天鼎,这两件法宝却和甄玉献上的寿礼——渡仙盘和飞天鼎一模一样。   唐习武惊奇地看看一边的寿礼,再看看台上戏子所拿的渡仙盘和飞天鼎,问道:“是一样的么?”   九江王忙答道:“戏子所拿的,是木雕的盘和鼎,并不是五色土所捏就的。”   唐习武笑着点头道:“有意思!”   九江王趁机禀道:“父皇,现下儿臣经营着紫砂矿开采,制壶等事务,只这些却和皇妹掌管的瓷器经营权有冲突,待要把紫砂矿事务也归拢到皇妹手中,又怕皇妹一介女子,总揽事务太多,太过辛苦。且儿臣手下几位制壶大师,又死心塌地跟着儿臣,一时倒不好办了。”   唐习武在道观中清修,不喜人拿杂务来烦他,只这会高兴,却答道:“既然如此,就让安慧把手中瓷器经营权移交到你手中,让你总揽瓷器和紫砂壶事务好了。”   “谢父皇!”九江王大喜,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,一时暗暗佩服王正卿和甄玉,一出戏,一个盘和鼎,便夺了安慧公主手中的瓷器经营权,实在高招。   唐晋明和唐晋山听着九江王禀话,已觉不妙,待听得把瓷器经营权移交他手中,不由大惊,九弟已握有京城兵权,再握了瓷器经营权,兵权财权皆在他手中,这太子之位,别人还夺得到吗?   安慧公主先是愕然,接着震怒,什么?让本公主交出瓷器经营权?她未及开口,却见唐习武扫一眼过来,一时想起这位父皇现下虽在道观中清修,性子好转些,从前却是一个不许人反驳一星半点的,自己现下开口反驳,定然讨不了好,因又禁了声,心下恨恨。   王揎虽也来贺寿,却没有被召见,只在外叩头贺了寿,就静候在侧室中喝茶,因听得皇帝召见王正卿和甄玉,一时暗喜,只等着他们出来才问端的。   他这一等,却是等了一个多时辰,才见王正卿和甄玉出来。   那一头,却有内侍出来喊众官员散了,说道皇上要清修,不得空见他们,让他们早些回城,好好辅助三王办事。   王揎从王正卿和甄玉脸上看不出端倪,一时又人多眼杂,自然不会多问,一行人不紧不慢回了府。   待回到府中,进书房落了座,王揎这才问道:“如何了?”   王正卿长长吁出一口气,才把见皇帝的经过说了,未了道:“这回助王爷得了瓷器经营权,财政之困得解,则王爷如虎添翼,倒不用一味怕安慧公主了。”   王揎松了口气,转向甄玉道:“这一回,玉娘大功。”   甄玉还穿着官袍,一时寻思回房中换衣,便向王揎说一声,先行告辞出来,留他们父子在书房中说话。   立夏和半荷早等在门外,见甄玉出来,一左一右上前扶了,悄悄笑道:“三夫人穿起官袍,真个威风呢!若不知道三夫人就是女子的,见了三夫人这模样,俏娇娘们都要动心了。”   甄玉不由打趣她们道:“这么说,你们动心了?”   “我们倒没有动心,只怕周姨娘动心了。”立夏半开玩笑道:“三夫人早起出门,周姨娘偷偷在门口相送,可不是痴痴相望?”   甄玉和两位丫头打趣着,一时回了房,换下官袍来,这才松乏些,忙令人打水沐浴,吁口气道:“虽是皇上赐宴,哪儿敢吃什么?连茶也不大敢喝的。这会倒饿了。”   立夏笑道:“老夫人已备下酒席,待会儿自然要给三爷和三夫人庆功的,先头还有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来打听三夫人喜吃什么菜式呢!”   甄玉沐浴完,才穿好衣裳,却有丫头过来禀道:“三夫人,王府来人,却是王爷请三爷和三夫人过府赴宴。”   这会儿,王府来人笑向王正卿道:“王爷有请状元爷和榜眼爷到王府,有要事相商,且今晚王府设宴庆功,自要请状元爷和榜眼爷坐了功臣位置。”   王正卿还以为九江王在道观中陪席,一时半会回不转的,庆功宴之类的,还得明儿,不想九江王回得这样快。因一时道:“请稍候,待我们换了衣,马上过去。”   甄玉听得又要赴宴,却不敢空着肚子去了,先行吃了点心垫肚子,漱了口,这才重新换上官袍,随王正卿出门。   九江王今儿得了瓷器经营权限,一想兵权在手,财权握了一部分,只觉大事将成,至回府,那一股欣喜却是掩不住。待听得王正卿和甄玉来了,他亲迎了出去,把他们迎进花厅中。   众谋士已候在厅中,见得王正卿和甄玉进来,自是纷纷笑着见过,一时又感叹道:“状元爷固然厉害,榜眼爷更厉害,一出手就不同凡响,为王爷一举争得瓷器经营权。”   九江王见得人齐了,便拍拍手笑道:“本王今儿宣布,榜眼爷以后也是王府的谋士之一,将会助着本王谋事。”   甄玉一听,惊喜异常,忙忙道谢。   王正卿笑吟吟看甄玉,玉娘虽为女子,到底还是能一展抱负了。   宴席上,除了九江王,便全是府中谋士们了。甄玉杂在其中,听着众谋士说话,突然有恍惚之感。   从前,好像也曾和他们同席吃饭,同席说话,同席庆贺过。   王正卿见甄玉神色不对,悄悄问道:“怎么了?”   甄玉应道:“三郎,我似乎想起什么了,只是抓不住。”   王正卿静默了一下,虽说自己不希望玉娘太早恢复记忆,可是……。   席至一半,甄玉便推说有酒意,起身往外间去散步。   王正卿不放心她,跟了出去,拉了她的手道:“玉娘先前可是来过王府的,失忆后,却是第一次过来,可要四处走一走?”   甄玉点头道:“请状元爷引路。”   王正卿看了甄玉一眼,一时引她在府内走了走,指点道:“这处,是以前甄石的弟弟,甄榜眼最喜欢静坐的地方,这处,是甄榜眼最喜欢的瓜棚,还有那处,是甄榜眼……”   甄玉看着各处,总有熟悉的感觉,一时停了脚步道:“三郎,你跟我说说甄榜眼的事罢!”   王正卿伸手抚抚甄玉的脸,拉着她在亭阁内坐下,说起甄榜眼先前种种,未了叹道:“他才貌双全,智计无双,亡后,我却是念念不亡,不能释怀。后来……”   甄玉笑道:“听三郎这口吻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爱慕着甄榜眼呢!”   王正卿脸一热,握住甄玉的手却是紧了紧,心下道:我确是爱慕他!   两人说着话,又站了起来,走过一处书房外,皆停了脚步。   王正卿看着书房外已摘下白灯笼,不再凄冷一片,一时感叹,指了指书房道:“这处,是甄榜眼从前办事的书房,现下却是空置着。”   甄玉站在书房外,静默了半晌,突然道:“三郎,我好像想起什么,偏生细想,又半点迹象也没有了。”   王正卿拍了拍她的背道:“天晚了,我们走罢!”   甄玉站住不动,脑中一片糊糊状,茫然抬头道:“我究竟是什么人呢?”   王正卿一把拥了甄玉入怀,温柔道:“你是我的心上人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王正卿,一直是爱慕甄玉的。 ☆、61      61   甄玉窝在王正卿怀里,稍觉安心,正要说话,突然听得脚步声,两人忙忙分开,一看,却是九江王来了。   九江王笑道:“状元爷从前和甄榜眼爱斗嘴,不想自他亡了,状元爷倒念着他!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甄榜眼遗愿,便是王爷能够成就大业,今日里王爷得了经营权,近了大业一步,自要过来告诉甄榜眼一声,让他安心。”   九江王笑看向甄玉道:“甄榜眼虽没了,倒又得了一位女榜眼,这是天助本王。”   “不敢当王爷夸奖。”甄玉忙谦虚一句。   一时三人回席,席散时,却有暗探来密禀一件事。   九江王喊了王正卿和甄玉到书房中,说道:“暗探来报,说四皇兄从道观中回来,且不回王府,只在一处和一个女人见了面,说了几句话。那女人,却是皇妹身边的丫头绿裳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分析道:“四王爷这是思谋安慧公主手中财政大权,只勾结她身边的丫头,伺机而动了。”   甄玉沉吟道:“安慧公主心高气傲,是一个不容人背叛的,如若知道丫头背叛了她,必然动怒,这事值得好好利用。”   三人商议片刻,九江王召进暗探吩咐几句,看看天也不早了,便不虚留王正卿和甄玉,只令人送了他们出府。   王正卿一回府,早有小厮等在侧门,一见他回来了,便禀道:“三爷,章师爷一直候着,有要事禀三爷呢!”   一听章飞白有要紧事禀上,王正卿不敢怠慢,嘱甄玉道::“玉娘,你先行回房,我今晚可能安歇在书房了。”   甄玉应了,吩咐他不要太过劳累,这才回了房。   这一晚,甄玉却是一直做梦,梦境支离破碎,连不起来,至早上醒来,倒有些懒懒的,早膳也不吃,只坐着发呆。   胡嬷嬷担忧得不行,忙忙禀了宁老夫人,请了大夫进来诊治。   大夫诊治完毕,只说是劳累着了,将养将养也就好了。   待送走大夫,胡嬷嬷亲看着丫头煎药,服侍甄玉喝完药睡下,这才去回禀宁老夫人,说了甄玉的情况。   宁老夫人听得王正卿对甄玉时冷时热,这几晚也没有安歇在甄玉房中,不由皱眉,三郎啊,你莫非还惦记着白谷兰不成?   待王正卿回府,宁老夫人便叫了他过去,骂了一顿道:“玉娘现是女榜眼,才貌双全,哪样比不得白谷兰了?亏你还记着白谷兰,不把玉娘放在心上。如今她劳累过度病了,你也不知道问一问。”   王正卿张张嘴,好容易宁老夫人骂完,这才分辩道:“并不知道玉娘病了,我马上过去瞧她。再有,我和白谷兰之间,早已是过去的事,阿娘不要再提起,小心玉娘听了去,更要误会。”说着忙忙走了。   宁老夫人一愣,白谷兰是过去了?既这样,为何不安歇在玉娘房中,致使玉娘郁郁成病?   王正卿出了宁老夫人的房门,匆匆往甄玉这边过来,见一个丫头站在廊下,便摆摆手,示意不必进去禀报,他自行轻手轻脚去揭帘。   帘子揭了一角,他一探头,却见周含巧坐在床前喂甄玉喝药,两人说着话,极是和睦,他不由止了脚步,看看甄玉喝完药了,这才抬步进去,笑问道:“玉娘,听闻你病了,可好些?”   “没什么大碍,开的药也是和气理肝的。”甄玉笑了笑道:“却是晚间睡得不好,精神略差些,多睡睡就好了。”   周含巧见王正卿进来,忙行了礼,低着头出去了。   王正卿摸摸甄玉的头,扶着她躺下,笑一笑道:“这几日便好好休息罢!”   甄玉却关心局势,轻声道:“安慧公主肯爽爽快快交出瓷器经营权么?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皇上亲口说的事,安慧公主再嚣张也不敢霸着经营权不给,今日里已移交完毕了。”   甄玉松口气道:“如此,不负咱们一番谋划之力。”   王正卿另有一番话告诉甄玉,俯在甄玉身边道:“安慧公主知晓身边丫头绿裳不忠,一意探知自己动向,又查得绿裳勾结的人是四王爷,已是恼怒了。”   甄玉一听道:“既这样,自要趁热打铁,令他们关系再度恶化才是。”   王正卿点点头道:“我已和任达良作了全线谋划,度着过几日便有结果的。”   甄玉点了头,一时困意上来,便道:“大夫开的药却有安神作用,喝了昏昏欲睡的。”   王正卿忙给她掖被子,低声道:“你睡罢!”   甄玉这一病,倒有数位夫人来探病,笑道:“榜眼爷先头费心神捏制渡仙盘和飞天鼎,定然是累坏了,倒得好好休息。”   又有夫人来探病,说及上回得的小紫砂壶,笑道:“亲眷见了,都托着我,也想要一个,我说这个是榜眼爷亲手捏的,再不易得了,让她们只管羡慕就好。”   有了一干夫人每日来来往往的,甄玉一时去了恹恹之态,病倒是好了几分。   待得夫人们告辞,胡嬷嬷便向甄玉道:“三夫人在京中也没有一个正经的闺蜜来往,如今这些夫人肯来往,倒要挑一两个好的,勤快走动起来才是。”   甄玉点头道:“我瞧着侍郎夫人和世子夫人不错,人也大方,若她们有心交往,自要勤走动。”   胡嬷嬷也是瞧着钱氏和季氏不错的,因点了头,决定这两位来了,要加倍热情接待。   甄玉病着这几天,外间风云变测,局势数变。   这一天王正卿回府,进了甄玉的房,问得晚间已能安睡,不再一味做恶梦,饮食也正常了,这才放下心来,摸摸甄玉的头道:“也该出去走动走动,天天闷在房中,看着脸色却不好。”   甄玉却是因早上季氏来探病,说及一些事,这会还暗惊着,问道:“听闻道观中突然发出圣旨,要贬了四王爷出京到封地上,无诏不许再进京?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你躺在家中,消息倒灵通。”   甄玉一听,知道消息是真的,不由问道:“倒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王正卿这才简略说了,笑道:“安慧公主和四王爷因绿裳之事起争端,九江王助了一把火,令他们误会加深。因大前儿皇后身体抱恙,九江王便进宫探望,安慧公主和四王爷自然也进宫了。九江王设了一个法子,令安慧公主和四王爷在宫中吵了起来,安慧公主气急之下,一状告到皇后跟前,皇后本来病着,一听更是恼了,上了折子到道观中,说皇上不在,四王爷不把嫡母和皇妹看在眼里云云。皇上也不多问,一道圣旨下来,便贬了四王爷出京。”   甄玉听得惊心动魄,小声道:“怪不得你这几日连府中也不回了,原来谋划着这个。”   王正卿便表功道:“所有事情,全要拿捏着一个字,便是‘巧’字,唯有如此,才能成事。若拿捏得不好,安慧公主一冷静,自不会往皇后跟前告状。四王爷一个退让,也不会落了把柄。这一回,是险胜。但还不能松懈,四王爷是准备出京了,京中还有三王爷呢!三王爷可不比四王爷容易对付,且他身边有得力谋士陈鸣远,不容小觑。”   待甄玉的病完全好时,四王爷唐晋山已出了京城,往封地去了。   京中这一番动荡下来,原先跟着唐晋山的大臣一下落马了不少,各依附唐晋山的世家大族门前也冷清下来,京城沉肃了许多。   少了一个争位的对手,九江王松快了不少,连带王正卿等人,也比平日多了一点闲时间。   这么一闲,王正卿才发现,近段时间他忙着时,甄玉却是和周含巧厮混在一起,周含巧端茶递水的,几乎取代了立夏的地位。   不能再放任玉娘这般了,得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。王正卿思考了好一会,自语道:“还得试探一番再说。”   这一晚,甄玉正和周含巧下棋,便见一个小丫头鬼鬼崇崇进来,欲语还休的,她瞪眼道:“有话快说,不要这副扭捏样子。”   小丫头看周含巧一眼,俯到甄玉耳边道:“三夫人,不得了,三爷在书房中和一个丫头……”   啊,一妻一妾都在这儿,他不来俯就,居然拉着丫头在书房乱来。岂有此理?而且吧,现时外间局势未明,他倒有心思享用丫头了?   甄玉忽然没有心思下棋了,站起来道:“我去瞧瞧。”   王正卿这会往侍书头上插花,吩咐道:“待会听得门响,你须得捏着嗓子说几句的话语,明白了没有?”   侍书很为难,苦着脸道:“三爷,我还没成亲,也没碰过女人,不会说的话语。”   “笨!”王正卿只好亲自教导他,让他学着说了一遍,听着还算,这才满意了。   甄玉“蹬蹬”往书房中走来,一时到了窗下,果然听得里面有不雅的声音,其中一个声音是王正卿,另一个声音却含糊,听不出是那个丫头的声音。   王正卿和侍书窝在榻上,一时听得声响,已是掐侍书一把,示意他快叫。   侍书马上捏着嗓子哭喊道:“三爷饶了奴家吧,再顶下去,奴家真要破身了。”   甄玉在窗下听了,怒火中烧,好你个王正卿,人家小丫头明明不愿意,哭着喊着让你饶了她,你还顶?   她一个跨步走到门边,一脚踹开书房门,直冲榻上,掀开纱帐,见王正卿果然和一个头上插了花的丫头盖着被单扭在一处,一时想也不想,一拳砸向王正卿鼻梁处,娇喝道:“叫你偷人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二更。理直气壮求花花!    ☆、62      听得甄玉的脚步声,再见她气势汹汹掀纱帐,王正卿心下其实偷乐,玉娘她,还是在意我的,一听我和丫头混在一起,马上就来捉奸了。他还没偷乐完,就见甄玉一拳过来,未及避开,已听得“砰”一声,却是侍书挡在他跟前,生受了甄玉那一拳。   甄玉这一拳又凶又狠,砸在侍书鼻梁上,侍书鼻血四喷,头昏目炫,差点软倒在榻上,只他护主心切,犹自代王正卿解释道:“三爷这样子,是为了哄三夫人过来,不是跟我这个那个。”   甄玉待看清头上插花的是侍书,便有些愕然,再听侍书这样说,不由道:“让我过来,喊一声就行,怎么需要这样?我说侍书,你家主子是不是经常这样欺负你?你实话实说,我定当帮你作主。不使你受这些苦楚。”她说到欺负两个字时,加重了语气,意有所指。   怪不得王正卿不爱姨娘们,一个接一个把姨娘送走,最近对周姨娘也是横眉冷对,没有一个好脸色的,莫非他好的,其实是侍书这一口?   侍书听得甄玉的话,却是忙忙分辩道:“三夫人,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。”   王正卿见侍书流着鼻血,叹息道:“究竟是谁欺负他了,这不是一目了然么?”说着又嫌弃地推侍书,“还不去止了鼻血,再流下去要死人的。”   侍书抬袖子捂了鼻子,早爬下榻,哭丧着脸去了。   甄玉挑着眉看王正卿道:“你有什么话要说?”   王正卿下了榻,去铜盆里洗了手,把侍书喷在他手指上的鼻血洗净了,这才坐到案前,倒了两杯茶,示意甄玉坐下喝茶,一壁道:“玉娘,适才听得我和丫头混在一起,你心里是否酸溜溜,不是滋味?”   甄玉回味一下,似乎有那么一点,一时道:“是又怎样,不是又怎样?”   王正卿心头一喜,不放过甄玉半丝表情,紧紧盯着她道:“这么说,你是酸溜溜了?”   甄玉被王正卿灼灼看着,脸上一烫,一时坐到案前,举起茶杯喝茶掩饰,淡淡道:“三郎,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   王正卿见着甄玉掩饰表情,只觉拨开乌云见明月似的,心头敞亮,笑吟吟道:“你是在意我了,这才会酸溜溜。就像我见你和周姨娘单独在一处,极是酸溜溜那般。”   甄玉暗汗,“你吃周姨娘的醋?”   王正卿理直气壮道:“倘使我真和丫头纠缠,你难道不会吃醋?适才你那一拳,可是凶狠,料着是心中气极,出手才重。”   甄玉想了半晌,不得不承认,自己适才确实气恼,难道这就是吃醋?   王正卿挪坐到甄玉身边,拉了她的手道:“玉娘,以后少和周姨娘混在一起,我每次见你和她亲近,心中就不舒服。”   甄玉张张嘴,又合上了,这男人,吃一个姨娘的醋,真是小气啊!   王正卿揉着甄玉的小手,低声道:“玉娘,咱们生个孩子,好好过日子吧!”   甄玉也低声回答道:“周姨娘人不错的,不若让她生个孩子罢!到时抱到我跟前养着,也是一样的。”   王正卿似笑非笑道:“玉娘,你仔细想想,要是我真跟周姨娘睡到一起去,你不会吃醋么?到时就是我和她亲近,我们两个把你抛开了,孤立了你呢!”   甄玉一皱眉,细想起来,心下嘀咕,这么一说,真让他们睡到一起,好像也不好。但是他们不睡一起,孩子从哪儿来?莫不成真让我自己生一个?   王正卿这晚试探出甄玉也会吃他的醋,已感满足,一时也不想逼得甄玉太紧,怕适得其反,因摆了棋子道:“先前见你和周姨娘下棋呢,不若咱们也下一盘?”   甄玉心里正纠结,听得下棋,便把纠结的事情抛开,拿了棋子道:“我先下。”   胡嬷嬷刚才见得甄玉匆匆往书房那边过去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已是忙忙跟过来,一时见侍书捂着鼻子出来,手缝里似乎在渗血,不由大惊,才要询问,就见侍书停了脚步道:“三爷和三夫人两人说话,嬷嬷不要进去打扰。”说着走了。   胡嬷嬷一时就停了脚步,转而走到窗下听了听,见里面两人不像争吵,一时放了心,只候在廊下站着。因发着愁,三夫人现下还没有身子,外间已有人议论了,再要这么下去,只怕得主动帮着三爷再纳妾了啊!   甄玉为了孩子的问题,也发愁开了,这一晚回房,倒是寻思了良久,拿不定主意要如何。   胡嬷嬷见她睡不着,便轻手轻脚过去,坐到床边道:“三夫人又睡不好了?”   甄玉嗯了一声道:“嬷嬷,你说,三郎年岁也不小了,现下还没有孩子,可如何是好?”   胡嬷嬷见得甄玉询问,便道:“不若,明儿到观音庙上香,求个送子观音来供着?”   甄玉无可无不可,应道:“既这样,嬷嬷明早备些果品,就往观音庙去一趟。”   王正卿那头,见甄玉下完棋就走,似乎怕他跟着,便没有跟过去,只在书房安歇,不知因何,却又睡不着,只起身掌了灯,展了画纸,在灯下画了一幅美人图,待得画成,仔细看了看,画中人分明是甄玉,一时失笑道:“心里眼里都是她,画个美人也像了她。”   看看天也晚了,他这才重新上床安歇,在黑暗中睁了眼自语道:“玉娘啊,孩子,是一定要生的,你逃不掉。”   甄玉这晚在睡梦中,却是梦见自己生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儿,女娃儿模样三分像了王正卿,三分像自己,另三分,却是像甄元芳,一时惊奇道:“咦,怎么像了元芳呢?没理由啊!”   一时梦醒,甄玉犹自回不过神来,失笑道:“想来是见元芳可爱,便希望娃儿像她了。”   正好天亮,胡嬷嬷听得动静进来,见甄玉醒了,便笑道:“若要到观音庙去,可得趁早。”   甄玉应了一声,起身梳洗,收拾一番,禀了宁老夫人一声,便领了胡嬷嬷和立夏出门。   她们到观音庙上了香,求了一个送子观音,正要去解签,就见钱氏领着两个丫头也来了,两下见面,不由笑道:“可是巧了。”   钱氏已是生了三个女儿,至今没有儿子,自是心急,只得来求送子观音,因见甄玉也来了,想着她成亲一年多,至今未有动静,所求所望,自也是子息一项了。   两人凑在一处,倒是说了几句话,钱氏又笑道:“这庙里却有一个庙祝,测字极灵,咱们也去测一个罢!”   甄玉笑着应了,随了钱氏去找那个庙祝。   庙祝跟前围了好几个人,正在测字。   甄玉听了半晌,见庙祝言之有物,倒也来了兴趣。待轮到她时,便写了一个“梅”字,递在庙祝手中道:“测测我何时得子?”   庙祝看了看字,笔头点在梅字的偏旁上道:“‘木’字拆分,便是‘十八’,而后面这‘每’字,拆分为‘人母’两个字,也是说,十八天后,娘子在梅树下和良人相遇,之后有喜,到得明年,便为人母。”   甄玉失笑,暗道:庙祝倒有趣,测的字也有意思。她却是不把庙祝说的话放在心上,只让钱氏也去测一个。   钱氏却是信了庙祝的话,悄和甄玉道:“这些日子可得多补养补养,养足了,到时在梅树下和你家状元爷,才有力气……”说着吃吃笑了。   钱氏测了一个字,照着字意,庙祝却是说她明年才有子,她一听,现下近着年关,离明年也不远了,倒不必心急,因笑和甄玉道:“闹不好,我也在梅树下成事,明年产下儿子呢!”   甄玉忍不住笑道:“别祸害了人家梅树。”   钱氏笑向甄玉道:“说起来,我们府中红梅也开了,过几日倒要请你们过去赏梅,到时须得赏脸过来才好。”   甄玉道:“夫人相请,焉敢不来?”   两下里说着笑,倒是出了庙,分别回府。   甄玉回府时,恰好王正卿下了早朝回来,两人便一道用午膳。   王正卿听得测字之说,也笑道:“这庙中的庙祝们,惯会玩这些文字游戏,哄几个钱花花的。不过,他说在梅树下,倒是一个好主意。咱们府的梅树开得极好,香气扑鼻的,每逢在树下走过,沁人心脾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现下天冷,梅花越加清香的,说起来,倒要到园子里赏赏梅花,画幅梅花图。”   一听甄玉要画画,王正卿先嘱道:“画出来都送给我,不许送给别人。”   两人说着话,却有丫头来禀报,道是乔氏领着两个孩子来访。   甄玉一听甄元嘉和甄元芳来了,喜道:“正想念他们呢,他们就来了,快请了进来。”   甄元嘉和甄元芳一进来,就忙着和王正卿和甄玉行礼,又齐齐喊了甄玉一声姑姑,腻到她身边去了。   乔氏笑道:“今儿不用上课,一大早的,他们便嚷着要来见见姑姑的。”   甄玉早抱了甄元芳到膝上,一时点着她的鼻子问话,见她说话逗趣,又想起自己那个梦,不由细看甄元芳,咦,以后娃儿若有三分像元芳,肯定也是小美人一个呢!   王正卿看着甄元嘉和甄元芳,却是想起庙祝的话,嗯,要是梅树下能成事,得个龙凤胎,男的像元嘉这样,女的像元芳这样,岂不是妙?说起来,事在人为,有十八天呢,准备准备,在梅树下成就好事,其实也不错哪!   作者有话要说:三更,你们好意思霸王么? ☆、63      自从四王爷被贬到封地后,京城剩下三王爷和九王爷监国,形势更加微妙,原先保持中立的臣子们越加谨慎,不敢轻易投靠到一边,只作出一心忠于皇帝唐习武的样子。   值此时刻,却有一事引开众人视线,使得众人同仇敌忾,一致对外。原因便是领国西鲁国的太子派使者来求娶安慧公主为妃。   西鲁国不过小国,太子也已经娶了太子妃,虽则安慧公主现下是寡居,但也不可能去当一个小国太子的侧妃。西鲁国太子这番举动,倒是激起朝臣的愤概。   甄玉接到钱氏的请帖,到韦府赴赏花宴时,便也满耳听到讨论西鲁国太子无礼之事。   钱氏气愤道:“现下小小一个西鲁国,也敢来求娶咱们棠国公主了?且还是为侧妃。太不把咱们棠国放在眼内了。”   虽则安慧公主骄横嚣张,平素不讨人喜欢,但再如何,她也是棠国的公主,岂能任小国这般小看?众位夫人听着钱氏的话,也一致道:“可不是猪油蒙了心么,居然想纳公主为侧妃?”   季氏是寿王妃儿媳,寿王府的世子夫人,知道的j□j便多一些,闻言道:“据世子爷说,那西鲁国太子此番求亲,似乎是试探我们的态度。若这番不打下他们的气焰,只怕他们更要自大起来。就说这一次吧,进供之物也不若往年精美了。”   说起这个,众位夫人倒是沉默了一下。棠国前些年何等强大,西鲁国每回派了使者过来,无不噤若寒蝉的,自打皇帝信了道,搬到道观中清修,朝政丢给三王监管之后,京城中便有些乱了起来。先是三派争权,拉帮结派,接着朋党相争,各自为政,更有甚者,各条政事朝令夕改,令人无所适从。这一年来,各地方也出现乱象,国力明显不如以前了。就是她们这些女人们,也深深知道,若再不立了太子,统一朝政,只怕天下也要不稳了。如今西鲁国太子说要求娶安慧公主,倒确实是试探这边反应之举。   钱氏说着话,便问甄玉道:“玉娘,听闻这次使者还带了一名女使,说那女使是西鲁国女状元,琴棋书画皆通,因慕状元爷之才名,想以文会友,和状元爷切搓一番,已下了帖子到你们府上,到底真有其事否?”   甄玉笑道:“确实收到西鲁国女使的帖子了,但三郎可不打算理会她。”   钱氏笑道:“可不是么?状元爷要是跟一个女使较量,不论输赢,都只给女使涨脸而已。”   季氏却道:“那女使是昨儿递的帖子罢?她今儿已是到处宣扬了,说状元爷接了帖子,不日将会和她切搓云云。若状元爷不理她,只怕她又有话要说了。”   众位夫人一听,也道:“既如此,便该让状元爷出手教训她一番,让她见识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的境况。”   钱氏道:“说到教训她,哪儿用得着状元爷出手?榜眼爷出手也一样的。是不是玉娘?”   甄玉见得众人期待地看过来,一时笑道:“既然诸位夫人希望我教训她一顿,自要出手,不使夫人们失望。”   众夫人一听,这才笑了,拍手道:“那么,我们就专等着榜眼爷教训那个西鲁女使了。”   她们这里说话,安慧公主却是气得摔了杯子,恨恨道:“什么西鲁国的太子,配给本公主提鞋不配?居然敢求亲,还让本公主作侧妃?”   红衣等宫女肃立在一边,大气也不敢出,深怕安慧公主会迁怒她们。   安慧公主发了一通脾气,终是稍平静下来,唤红衣道:“去,请陈师爷过来!”   安慧公主嘴里的陈师爷,却是公主府谋士陈少亭。他和唐晋明身边的谋士陈鸣远是本家,两人当年进京,虽有才干,奈何仕途不顺,最后一人投在唐晋明名下当了谋士,一人便进了公主府当谋士。只陈鸣远得了唐晋明重用,却是得意,陈少亭在公主府一年时间,虽也得安慧公主重用,到底不如陈鸣远闻名。   这番西鲁国求娶安慧公主之事,陈少亭自然一早就听闻了,只等着安慧公主召见他罢了。待得宫女来传唤,他也不意外,整整衣裳就随宫女过去了。   安慧公主等了半晌,见陈少亭来了,便遣开身边的人,直接道:“西鲁国太子求亲之事,陈师爷自然知晓了,如今本公主吞不下这口气,师爷有何法子帮本公主出气?”   陈少亭道:“事情起因,却是西鲁国自恃现下国力大盛,人心合一,而咱们棠国人心离散,朝政混乱,因有心试探。求亲一事,只是笺子而已。至于公主想出气,莫过于尽早择定一位王爷,以公主手中财力扶了王爷登位,统一朝政,富国强兵,再一举挥进西鲁国,生擒了西鲁国太子,让他给公主为奴为婢,则那时,什么气也出了。”   安慧公主也知道,皇帝现下年岁已高,又信了道,整天炼丹服药的,这天下,总要交给其中一位儿子来承继。现下在京城中监国的,只剩下三王爷和九王爷,到时自然是在他们中择一人封为太子,承继大统。只这两人势均力敌,到底谁能笑到最后,却是未知数。但若是自己帮了其中一位,此消彼长,局势马上会变化。   陈少亭又道:“公主宜早作决定,这时候出手,却能获得更多筹码,将来公主有功于国,自能继续掌管财政,一世荣华。”   若是等到其中一位王爷势力大增,到那时助了势力大的王爷,对方必不如现下感激,若是助了势力弱的王爷,则事倍功半,敞事情不顺,更是惹祸上身。   安慧公主沉吟半晌问道:“依陈师爷说,该选那一位呢?”   陈少亭反问道:“公主心中难道没有人选?”   安慧公主道:“论起来,三皇兄身边只有一位陈鸣远得用,但他妻室娘家得力,有武将支持着。九皇兄身边倒是人才济济,且他最近得了瓷器经营权,正是得意之时。真要选么,也有些为难。”   陈少亭见安慧公主确实是为难着,这才道:“值这时刻,谁先来找公主,向公主示好,为公主出头,教训那西鲁国来使和女使一番,公主便选谁。”   安慧公主听了,遂点头道:“便这么办,且看三皇兄和九皇兄如何做了。”   正说着,外间已有人禀了进来,“公主殿下,王状元求见!”   安慧公主一听,忙道:“快请他进来。”   陈少亭吁口气道:“状元爷是一个有识之士,却是来得快。”   在陈少亭心里,其实是希望陈鸣远先行到公主府的,毕竟两人是旧识,将来公主和三王爷联手,他们私下也好办事。不想抢先到来的,却是九王爷手下的王正卿,这也只能说,天意如此了。   其实,陈鸣远何尝不知道这回是一个联合安慧公主的好时机,又如何不会向唐晋明献计?但他这头献完计出门,那头就遇上刺客,虽只受了小伤,但这么一拖延,到得公主府时,就被人拦下了。待见得公主府外停着王正卿的马车,一时仰天道:“到底是迟了一步啊!”   那一头,甄玉从韦府中赴宴回府,却是沉思了好久,稍迟些,就召见史铁手,令他去打听西鲁国女使诸般事。自己在众位夫人跟前许诺,要教训那女使一番,现自要知已知彼,方能百战百胜。   王正卿从公主府出来时,且不回府,先行到王府中覆命,和九江王长谈了一番,这才回府。   他一回府,就见甄玉身边的丫头候在门侧,说道三夫人有请三爷。他不由心里一动,便随着丫头到甄玉房中。   甄玉见他来了,遣了丫头下去,亲手泡了茶递给王正卿,开口道:“三郎,现下却是九江王联合安慧公主的好时机,万不能错过啊!”   王正卿眼睛亮亮的,赞道:“玉娘虽是女子,到底见识还是比许多人高强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越来越会奉承你家娘子了。”   王正卿听她自承是他的娘子,心下更是痒痒的,低笑道:“我实话实说而已。”因把下午到安慧公主府中的事说了。   甄玉听完道:“既如此,却又要防着三王爷狗急跳墙。且三王爷身边那个谋士陈鸣远和陈少亭是本家,想彻底孤立三王爷,须得说动安慧公主,让她使了陈少亭去游说陈鸣远,让陈鸣远改投公主门下。至不济,也要设法使陈鸣远离开三王爷,远走高飞。如此,三王爷失了臂膀,再无力跟九江王抗衡了。则九江王大事可成。”   “玉娘啊玉娘,你这般的才智,叫我如何不喜你?”王正卿手一伸,把甄玉抱到膝上,感慨万端道:“你若为男子,我只能屈居于你之下了。”   他说着,嗅得甄玉身上淡淡梅花香,这才想起甄玉之前提过,今儿会赴钱氏的赏花宴,因问道:“花宴可好玩?”   “都在说西鲁太子向安慧公主提亲之事,又提及西鲁那女使无礼,虽坐在梅树下,却无心赏梅呢!”甄玉提起这个,笑道:“那女使不是递了帖子要和你切搓么?就让我去应战,打她一个落花流水,让她哭着回去。”   王正卿凑近甄玉唇边,低声道:“就依你的意思。”说着,已是吻住了甄玉。   两人唇舌交缠间,案上灯花数爆,有淡淡梅花香绕于鼻端间。 ☆、64      景泰四年十一月十八日,九江王别院梅林宛人来人往,各府郎君和夫人云集在处,只等着看一场热闹。   梅林宛建在九江王府不远处,是一所布置精巧的庭院,其所在处本是一片梅林,后来建成庭院,园中保留了那片梅林,就是各处厢房窗下,也种着大大小小的梅花,梅花开时,美景纷呈,赏心悦目。   王正卿负手站在一处厢房外,隔一会缓缓推门进去,见厢房布置清雅,梅花窗格推开着,窗外一株梅花不知道怎么长的,却是伸进窗内,在窗沿上肆意开放着。房内各处渗透梅花清香,沁人心脾。   王正卿走到窗前,伸手抚着那株梅花,探头看了看,自语道:“这想必是园丁特意打弯了它,让它伸进窗内长成这样的罢?不过也甚有意趣。”   王正卿记得清楚,当年甄玉进了九江王府中,得到重用后,却想在京城置办庭院,那时节九江王笑说不必置办了,待他成亲,便把这所梅林宛赏给他当住所。甄玉刻苦时节,常自勉说:“梅花香自苦寒来。”因此十分喜欢梅花。听得九江王要把梅林宛赏给他时,自是极高兴,还进梅林宛中游了一遍,画了梅花图,作了梅花诗。不想未等他住进这所梅林宛中,便亡故了。   王正卿回想以前,有些怜惜甄玉,轻声道:“玉郎,我已跟王爷说了,若你今儿赢了西鲁国女使,给棠国争光,便让他把这所梅林宛赏赐给你。不管前世还是今生,总要助你得偿心愿。”   梅林宛一位管家娘子见王正卿单独进了厢房,忙忙端了热茶进去,奉与王正卿,又要去拨火盆,怕王正卿冷着了,一时道:“王爷只在梅花开时才过来看看,平素这处也没什么人,便没有烧地龙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这厢房却不冷,站着一会儿,反有暖意呢!”   管家娘子答道:“这厢房近着温泉处,却是宛中最暖的一间厢房。”   王正卿笑了笑,吩咐道:“好好布置一番,待会儿榜眼赢了西鲁国女使,却要过来这厢房中庆祝的。指不定今晚,也会安歇在这处。”   管家娘子忙应下了。   这么一个时刻,梅林宛大厅中,却是设了一个小擂台,左边坐着西鲁国使者并那个女使图鲁花,右边坐着甄玉和九江王府几位谋士。底下一群人,却是各府郎君和娘子们。   图鲁花不见王正卿,只见甄玉坐在案前,便嚷道:“我下帖子请的,是王状元,可不是他的夫人。请王状元出来!”   底下一众人听图鲁花一开口,都惊叹道:“咦,她说的可是棠国标准京城话,字正腔圆哪!就这一嘴话,一定也下了不少功夫,没准肚子里真有料呢!”   钱氏和季氏坐在一处,听得众人讨论,也悄悄道:“看模样,还真个一副女状元的样子呢!”   季氏应道:“咱们的榜眼爷也是才能出众的,还怕了她不成?”   钱氏说着,四处瞧了瞧,不见王正卿的影子,便嘀咕道:“状元爷跑哪儿去了?怎么不来助威呢?”她话音一落,倒是看见王正卿从侧门进来了,悄悄坐在角落中,一时吁口气,状元爷在,总能镇定人心,万一玉娘真不敌这位图鲁花了,只要状元爷出马,还是能挽回场子的。   小擂台上,甄玉却是答图鲁花道:“花娘子,你想比试什么,我都能奉陪,实在不须我家三郎出马。”   图鲁花很生气,嚷道:“我可是西鲁国女状元,自然要你们棠国状元才有资格跟我切搓。”   甄玉道:“花娘子,虽则你是女状元,但毕竟不是棠国的女状元,身份地位实在不能跟棠国的状元相比较。我呢,是棠国的女榜眼,跟你切搓的话,还是给你面子了。”   图鲁花见甄玉说话丝毫不留情面,不由瞪大眼,待要反驳,一时又感觉到,自己嘴皮子功夫可能及不上甄玉,因道:“若我赢了你,你是不是要下跪拜师,再让王状元出来?”   甄玉答道:“若你赢了我,就照你所说的做。若我赢了你呢,你该当如何?”   图鲁花眼珠一转道:“我拜你为师如何?”   甄玉眼角扫了扫台下,见得公主府的人坐在不远处,度着安慧公主也在,因收回视线,笑道:“若我赢了你,你给我家三郎当妾侍如何?我家三郎还没尝过异国女子,我代他可惜呢!”   “哈哈哈……”下面一众男子听到这句话,一时皆笑了起来,鼓噪道:“输了就给我们王状元当妾罢,让我们王状元尝尝鲜。”   安慧公主坐在厅内一处角落中,身边放了屏风,等闲人看不到她,她这会听得甄玉的话,嘴角起了笑,轻轻鼓掌,跟陈少亭道:“虽粗俗些,听了解恨。”   陈少亭笑道:“公主有所不知,对付西鲁国这些野蛮人,言语太过文雅却是不痛不痒,唯有像榜眼爷这样说话,才能刺中他们的。”   安慧公主一笑道:“甄氏不错,若她不是女子,我倒要抢回府中养着了。”   说到这个,陈少亭便不好接话了,一时轻咳一声,又看向台上。   台上,图鲁花却是气红了脸,指着甄玉道:“等你赢了我再说吧,这会说这些,得意太早了。”   台下,王正卿努力掩藏行踪,有些想笑,玉娘啊,小心人家图鲁花输了,真跟着咱们回府哪!那时节,身边多一个异国妾侍,可是吃不消的。   章飞白早看到王正卿了,一时猫着腰过来,坐到王正卿身边,悄悄笑道:“三爷,三夫人几句话下来,可是压住了西鲁国女使了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三夫人一向厉害,咱们且看女使如何败走吧!”   章飞白接嘴道:“不是败走,是跟咱们走,到咱们府上当三爷的妾侍。”   王正卿一下失笑,待听得台上说话声,这才止了笑。   甄玉跟图鲁花第一场比试,是乐器。图鲁花吹笛,甄玉吹萧。   当图鲁花拿了笛子,笛声响起时,众人倒是静了下来,一时暗暗吃惊,果然吹得不错,听着笛音,倒催动了一腔情怀,天地广阔,男女并肩而骑,落日余晖,极是美好。   图鲁花一曲既终,底下众人皆鼓了掌。棠国人一向对事不对人,这图鲁花虽然无礼,但不能否认她这一曲吹得好,掌声,是应该给的。   曲为心声,图鲁花虽粗鲁一些,还是不错的。若她真愿意给三郎为妾,接受下来便是。甄玉看着图鲁花暧昧一笑,伸手拿萧,站到台前吹了起来。   甄玉这一曲,男才女貌,春时登楼看山,暑至清溪濯足,秋来汲泉烹茶,冬临相对抚琴,夫妻琴瑟和鸣,无双恩爱。   她一曲既终,底下却是静默了半晌,这才如雷般鼓起掌来,喊道:“榜眼爷吹得好,好曲子!”   西鲁国使者听完曲子,不得不承认甄玉这一曲更美妙,只一时又不肯认输,互相递着眼神。   图鲁花心高气傲,输了便输了,倒不想赖,起身道:“这一场,我认输便了。”   “嗯!”甄玉看着她道:“下一场,只怕你会输得更惨。”   下一场,是下棋。毫无悬念的,甄玉三局三胜,图鲁花则败得极惨。   第三场,是写字。图鲁花自小聪慧,在西鲁国有女神童之称,她懂事时,便学写棠国字,一手书法,已是自成一家。一幅字下来,她找回了一点信心。适才输棋,心中积气,挥毫之间,气随笔走,这么一幅字,便比平时多了棱角,更显气势,度着棠国这位女榜眼柔弱,定然写不出这样强势的字了。   待两幅字放到一起时,图鲁花脸色大变,天,这位女榜眼写的字,就是不懂书法的人也能看得出,字体自成一格,一笔一划皆有章法,只有比自己强,绝不会比自己差的。   这一场,甄玉依然完胜。   第四场是比画画。甄玉当年便是棋艺双绝的人物,这会执笔,手挥笔动,已是画了一幅梅花图出来,搁放在案前。   图鲁花画画并不算强项,这一回画的,是模仿前人的一幅仙足登山图,画完搁笔,探头去看甄玉的梅花图,见意景十足,画中梅花仿佛绽着清香,不由深深叹息道:“我又输了。”   “输了就跟我们榜眼爷走罢!”下面的人大喊道:“可不许赖啊!”   甄玉笑吟吟看着图鲁花,问道:“服了没有?你连我也赢不了,怎能跟我家三郎比呢?”   图鲁花涨红了脸,隔一会道:“服了。你们棠国果然卧虎藏龙,不能小看。”   甄玉见图鲁花痛快认输,口称服了,一时看她便顺眼了许多,点头道:“既是输了,这赌约么……”   图鲁花小小声道:“榜眼爷,我虽来棠国数日,毕竟没有亲眼见过王状元模样,可否让我瞧瞧他的样子,才作决定呢?”真如传闻中俊俏,妾侍就妾侍吧!若不是传闻中模样,总要想法子以其它方式解决。   甄玉一怔,咦咦,什么状况?她真要当妾侍?话说,三郎那俊模样,连我也不禁要动心,就是那晚从韦府赴宴归去,在灯下拥吻,都差点留他在房中,若不是王府来人有急事要找他,只怕就……   现下这位图鲁花想见三郎,要是一见倾心,莫非真要领了她回去?   王正卿在下面扶额道:“看着这女使模样,似乎真想跟玉娘走的,这可……” ☆、65      65   西鲁国使者听着图鲁花话,却急了,图鲁花是女状元,是他们荣耀,若因此成了王正卿妾侍,则有违他们这次目,也失了西鲁国面子,因连声清咳,提醒着西鲁花,想让她想清楚再说。   图鲁花听得清咳声,也回过神来,只是愿赌服输,且又是当着这许多人面应承下话,这会如何反口?   甄玉笑吟吟看着图鲁花,见她圆脸,浓眉大眼,倒也有几分看得入眼处,心里有个小声音说:纳回府纳回府!   图鲁花涨红了脸,矛盾挣扎不过瞬间,就定了心,向甄玉行个礼道:“愿赌服输,我任由榜眼爷安排。”   “好,不愧是西鲁国女状元。”下面观看人喝了一声采。   安慧公主下面看完全局,眉眼一时舒展开了,笑道:“榜眼爷本事啊,这就代自家夫婿赢了一个异国妾侍了。”   陈少亭笑道:“现形势未明,倒不宜真个惹怒西鲁国人,说不定榜眼爷会放图鲁花一马。”   他话音刚落,台上甄玉果然笑向图鲁花道:“花娘子毕竟是一国女状元,真个委身为妾,怕有损两国交情,且我们棠国人一向讲礼,断不会这样委屈花娘子。这样罢,花娘子收拾一番,跟我身边服侍两日,两日后回归使馆,此事便告一个段落了,如何?”   西鲁国使者一听大喜,深怕图鲁花死脑筋,硬要当妾,一时已是忙忙站起来,代她应下道:“就这样说定了!”   安慧公主听到这里,微微一笑站起来,示意陈少亭跟上,很出了梅林苑,回了公主府。   王正卿见比试一事已完毕,也领了章飞白出梅林苑,到九江王府中复命。   九江王听完经过,心头舒畅,已是令人拿出梅林苑房契等物,笑道:“传本王话,梅林苑赏给甄玉娘了,让她今儿就接手,苑中人手等,甄玉娘要留就留下,不留遣散了事。”   王正卿且先代甄玉谢恩,笑道:“玉娘却是喜欢梅花,也极喜苑内清幽,这厢得了梅林苑,定然欢喜。”   九江王笑道:“玉娘喜好倒和甄榜眼相同,甄榜眼生前也是喜欢梅花。”   说着话,外间有人禀进来,说道公主府来人,请九江王亲过府一聚。   王正卿一听,喜道:“公主殿下这是下定决心,要和王爷联手了,这厢见面,自然是商议合作事宜,再无变卦了。”   九江王一直等着安慧公主回复,这会听得消息,精神大振,忙忙准备一番,带了王正卿和任达良,往公主府去了。   没多久,一辆小马车停公主府外,车帘掀开,身着常服九江王跳了下来,把候公主府门外一干人吓了一跳。   安慧公主听闻九江王来了,忙亲迎出来,待听得他们出府时,分成三个方向,坐了三辆马车过来,这会王正卿和任达良还没到,一时也知有异,忙让公主府护卫赶紧出去接应。   迟些时候,护卫们便接应到了王正卿和任达良。王正卿坐马车却是九江王平素所坐大马车,马车停下时,众人看得清楚,车顶上破了洞,车帘上还插着箭簇,分明是遇袭。   “状元爷没事吧?”九江王听得把王正卿接应了过来,先是一喜,待听得遇袭,又是一惊。他们出门时,王正卿为了谨慎起见,建议分作三辆马车出发,九江王先还不以为然,他握着京城兵权,这京城巡城司等,皆是他人,这个时候谁敢不长眼,派人来刺杀什么。只王正卿坚持着,让他坐了小马车出发,他便也从了。没想到这回出行,还真有刺客出现。   安慧公主也吃惊,九江王府和公主府离着不算特别远,这么一段距离居然有刺客,还得了?   一时王正卿和任达良进了书房,九江王见他们并没有出事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   王正卿还有一丝余悸,道:“亏得马车大,因躲车厢板下,才没有被暗箭射中。”   任达良也遇了袭,幸好也没事,这会气恼道:“定然是三王爷派来人,再没别人了。”   王正卿喝了一杯热茶,定下神来,忙朝安慧公主和九江王道:“今儿玉娘赢了图鲁花,转头王爷又往公主府来了,三王爷那一头,必然不甘心,定会作垂死一搏。指不定这会已派了兵马伏暗处,只等着王爷出了公主府,就要击杀呢!”   九江王闻言,看向安慧公主道:“这一遭,却要看皇妹了。”   “嗯?”安慧公主以眼询问。   九江王道:“请皇妹派人悄悄出府,往宫中递信,说道三皇兄派兵要击杀我们兄妹,请皇后娘娘打救。皇后娘娘见了皇妹信,必然派侍卫出宫,正好一举拿下三皇兄人马。到时人证物证皆,三皇兄是没得分辩了。”   安慧公主一听,知道这是九江王要借她手,拿下三王爷了,只这会形势如此,确然要刀斩乱麻,不容再细想了。   甄玉那一头,赢了图鲁花之后,被众位夫人围住道贺,正说笑,却有九江王府人来传话,说道王爷将这把梅林苑赏给她了,命她马上接手,即日可以住下。   甄玉又惊又喜,她进了梅林苑,总有一丝熟悉感,似乎以前来过,且又喜欢苑内梅花清幽,略有些不舍得离开,不想九江王会把梅林苑赏赐给她。   钱氏和季氏等人还没走,听得梅林苑已属甄玉所有,不由嚷道:“玉娘,择日不如撞日,今儿看着就是吉日了,赶紧着人摆酒庆贺入伙,今晚就住下罢!我们也沾光留下赏赏梅花。”   西鲁国使者是走了,图鲁花这会却是侍立甄玉旁边,闻言恭身道:“我晓得看黄历,今儿确实是搬家入伙吉日,三夫人趁此摆酒庆贺,却是相宜。”   听得众人起哄,甄玉自然应下,一时让人去备酒菜,又吩咐半荷回王家,收拾一些换洗急用之物过来。   半荷到了王家,禀了宁老夫人,细说了经过,这才去收拾东西。   宁老夫人也高兴,嘱半荷多带几个能干丫头婆子过去,道:“那梅林苑虽好,毕竟之前是王爷物业,那起服侍人,只怕眼高于顶,一时未必就驯服了,还得带自己人去,用着才顺手。”   半荷应了,带了一干人过去时,就见苑内花厅已摆了酒席出来,季氏甚至喊人去寿王府中调了戏班子过来唱戏,一派热闹景象。   这一会,史铁手领了王正卿命令,也进了梅林苑,待见着一位丫头,便令她去请甄玉说话。   甄玉正和夫人们调笑,却有丫头来耳语,一时让立夏服侍着各位夫人,她且到一处幽静处见史铁手。   史铁手把王正卿已到公主府事说了,又道:“三爷说了,待会只怕外间混乱,让夫人不要出门,也设了法子拘住这些来梅林苑夫人们,不让她们回府。待外间静下来了,才能让她们回去。”   甄玉一听,知道这是怕有变故,要她想法留下这些夫人当人质了。万一有变,有这些夫人,各府大人投鼠忌器,必然要来护着梅林苑,则同时也会护着她了。   甄玉点头,让史铁手回去禀报,说她知道了。   史铁手告退后,甄玉极力夫人们间周旋,果然逗得她们开怀,皆不想早走。   傍晚时候,史铁手又过来禀报,道是可以让夫人们回去了,甄玉这才松了口气,不再极力挽留各位夫人。   待各位夫人一一告辞后,管家娘子便来跟甄玉道:“夫人,苑中正房已收拾下了,另有一间梅花小阁房,却是早上三爷嘱下,让收拾安置一番,说道夫人没准会安歇梅花小阁房中。”   甄玉一听,心中恍然,怪不得才赢了图鲁花,王爷就把梅林苑赏了下来,原来是三郎早已和王爷求了赏赐。只是三郎怎么知晓我喜欢这处梅林苑呢?   “走,到梅花小阁房中瞧瞧!”甄玉听得是王正卿吩咐收拾安置梅花小阁房,自要过去瞧瞧。   待她到了阁房中,一推门进去,却有暖意,再见阁房虽不大,难得窗口外伸进一株梅花,窗沿上开得热闹,房里梅花飘香,一时就喜欢上了,笑道:“这处好,今晚就安歇这儿了。”   立夏一听,忙上去要铺床展被,却被图鲁花撞开,只听图鲁花道:“我来服侍夫人安寝。”   立夏愣了愣,有些不,抢什么呀?还真赖上夫人了,寸步不离,讨厌!   半荷也被挤开了,一时也微恼,近身服侍这等事情,你一个野蛮人能做得来么?   管家娘子见丫头们抢着服侍甄玉,心下道:传闻夫人风流俊俏,虽是女子之身,却招女桃花,府中妾侍爱赖夫人房中,就是丫头们,也曾为夫人争风吃醋,原还以是玩笑话,今晚一瞧,开眼了。   待丫头们铺床,甄玉自去沐浴梳洗,出来时散了头发,坐窗下看梅花,笑道:“这株梅花伸了进来,难得和窗扇卡得严严,且也不透风进来,夜里既赏了花,嗅着花香,又不会被吹了风,两全其美了。”   图鲁花趁着甄玉沐浴时,已是观察了好一会这株花,闻言道:“这却是匠人特意移植过来,拗弯了花枝,让它伸进窗内,又不时调整,才让它变成这样,宛如窗扇长出梅花一般。”   “就你知道得多。”立夏刺图鲁花一句。   一时人报王正卿来了,丫头们忙揭了帘子请王正卿进来,又请了安,这才退下去。   图鲁花至这会,才见到王正卿,忙忙行礼,抬头时就呆住了,心肝乱跳,脚步却是挪不动了。   立夏站帘外,见图鲁花还不出来,一时掀开帘角瞧去,这一瞧差点气歪了鼻子,什么东西,敢直直瞪着我们三爷看?她脚步一跨,已是进了帘内,伸手攥住图鲁花手腕,一拉道:“还不走?”   待房里静了下来,王正卿才坐到甄玉对面,笑吟吟道:“如何,喜欢这儿吗?”   甄玉点头,一时伸手去摸王正卿脸,轻轻道:“三郎知道我心了。”   “那是自然!”王正卿捉住甄玉手,放到嘴边亲了亲,低声道:“为了玉娘,我是费心机了。”   甄玉小心肝跳了一下,俏脸微红,看向王正卿时,越法觉得他俊俏,一时两人灯下互看,都有些看不够。   还是甄玉先打破了沉默,问道:“今儿事情顺利吗?”   王正卿回过神来,答道:“我和王爷到了公主府中,三王爷果然派人刺杀我们,且暗处伏下兵马,只等我们出了公主府,就要击杀。亏得我们洞了先机,进得公主府且不论事,只请公主递消息进宫,向皇后娘娘求救。皇后娘娘接到消息时,派了宫中侍卫出来,果然一举擒下三王爷派出兵马。现两位王爷和公主已进宫,要当着皇后娘娘面分说。放心,九江王有安慧公主相助,这回,定然能压制住三王爷了。历了此事,三王爷定然要收敛。若是安慧公主和皇后娘娘再帮一把,递个折子到道观中,到那时,三王爷必然会被贬出京城。则九江王大事可成。”   甄玉松了口气,摸得茶已冷了,便喊立夏泡热茶进来,又嘱人提了热水来给王正卿沐浴。   王正卿屏风后沐浴完毕,换了袖角绣有梅花月白衣袍,散了头发出来时,倒令甄玉眼前一亮。   待丫头进来收拾了浴桶出去,又关闭了房门时,王正卿才坐到床边,看向甄玉,低低喊道:“玉娘!”   甄玉听着这一声喊,心肝儿颤动,起身走到床边,坐王正卿身边,伸出手去摸他脸,他脸上轻吹一口气道:“喊我玉郎罢!”   王正卿心肝也一颤,俊脸飞红,动情喊道:“玉郎,我好玉郎!”   甄玉撩起王正卿头发,俯上去他额角一亲,呢喃道:“卿卿!”   王正卿浑身血沸腾着,顺着甄玉亲过来势倒床上,再一拉,把甄玉拉着伏到他身上,甄玉耳边喊道:“玉郎心肝儿,我心肝……”   甄玉听着这情语,俯唇亲王正卿唇间,纤手已是探进他胸前揉着,一路摸向下,j□j。   王正卿脚一甩,已甩脱了鞋子,双足缩上床,展开任由甄玉轻薄。   甄玉也甩了鞋子,一撩纱帐,已放下帐子,骑坐到王正卿身上,掌握了主动权。   两人唇舌交缠,喘息相闻,衣裳半褪,都有些难耐。   王正卿躺甄玉身下,终是半仰了头,一口叼住甄玉胸前嫣红处,舌尖打着圈,继而轻轻吸吮,大手却向下,探向甄玉桃源深处。   甄玉呻吟一声,挺身向上,胡乱扯着王正卿衣裳。   王正卿坚硬处抵甄玉桃源处,隔着衣裳试探着,沙着嗓子道:“玉郎,要不要?”   “要!”甄玉扯开王正卿衣裳,俯身去看,情热之际,有些微怔忡,好像有什么不对?是什么呢?   王正卿见甄玉俯头研究,哑声问道:“玉郎,你是要吹萧吗?”   “卿卿,我今儿和图鲁花比拼,实吹够了,这会不想吹了。”甄玉脱口一句,纵身扑向王正卿。   床帐乱摇间,纱帘拂动,窗边梅花被一拂,落了数瓣,梅花香暗夜中散开。   作者有话要说:小妖精们,他们两个圆房了,满足了吧? ☆、66      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袭在鼻端,突然又拂来一丝半缕梅花清香,嗅之蚀骨,情难自己。王正卿张眼看着甄玉,见她衣裳已褪尽,肤色细白如瓷,胸口丰盈处曲线迷人。只觉心肝乱颤,口干舌燥,偏生不敢妄动,只是轻喊道:“玉郎,玉娘,你真美!”   身下的男子星眸半张,桃花映腮,俊俏难言,甄玉情热,俯身含住他的唇瓣,细细吮吸,舌尖探进他嘴里,和他的舌尖相触,很快纠缠在一起,不忍松开。纤手却探向他胸前,轻搓慢搓,一路向下,攥住一硬物撸了撸,见他婉转喊叫,便扑腾着压住了他。   肌肤紧贴,唇舌纠缠,极度。王正卿试探着动了动,浑身颤抖着,扶在甄玉腰上的手紧了紧,一边装作柔弱惊怕状,嘴里低低哑哑道:“请玉郎怜惜些!”   甄玉跨坐在王正卿身上,不断调整着身子,却不能成事,俏脸早火烫一片,手心发汗,却要装英雄,安慰王正卿道:“别怕,很快就好了!”   “不要太快,要久些,再久些!”王正卿心里乐开了花,深深呼吸着,眼眸幽深,一时见甄玉脸颊桃花红,红唇微肿,极度诱人,又仰起身子,去亲甄玉的唇,唇舌纠缠间,大手向下,轻轻引导着甄玉,缓缓而进。   甄玉沉迷在王正卿这一吻间,嘤咛一声,身子动了动,紧贴着王正卿,不能自制。   王正卿手指在某处揉搓,呼吸粗重,又再缓缓进一步。   甄玉心中有异样感觉,喘着气离了王正卿的唇,张眼看他,见他俊眉星眸,俊俏难当,这会眼神幽深,莫名吸引,不由伸手去抚他的脸,喃喃喊道:“正卿!”   “玉郎,玉娘,心肝!”王正卿连着换了几个称呼,看看甄玉迷乱,一时仰身子去俯就甄玉,双唇封住了她的唇,狠狠一挺身。   “啊!”甄玉喊叫出声,很快双唇又被封住了,声音转为低吟。   这一夜,两人争战数度,互不认输,直到天将亮,齐齐摊软在床上,才沉沉睡去。   第二日,甄玉浑身酸痛,起不了床,直到午膳时分,才勉强起了,一时不见了王正卿,只问床边站着的胡嬷嬷道:“三爷呢?”   胡嬷嬷笑吟吟道:“九江王府中有人一早过来找三爷,三爷忙忙去了,临走却是嘱我们,莫要吵醒三夫人,可是体贴。”   甄玉扶着腰坐起来,俏脸霞红未褪,略略有些不好意思,吩咐胡嬷嬷道:“让人提水进来,我要沐浴。”   胡嬷嬷应了,自去喊人。   待甄玉进屏风后沐浴时,胡嬷嬷亲收拾了床铺,却是疑惑着,一时看着床单中间一处桃花红,再想了想,便走到屏风前问甄玉道:“三夫人和三爷,是昨晚才圆房么?”   甄玉“嗯”了一声,一时也心知胡嬷嬷这是要计算她小日子和圆房的日子,希望她早些怀上。   胡嬷嬷听着甄玉应了一声,一时愣怔,哪我上回拣的那条帕子,上面的血迹是怎么回事?   听得胡嬷嬷询问,甄玉想了起来,失笑道:“那是三爷的鼻血。”   “呃!”胡嬷嬷抚额,又收拾床铺去了,一时悄悄寻了剪刀,把床单中间那方嫣红剪了下来,小心折好,收进盒子里。   外间,图鲁花却是和一个丫头打听王正卿和甄玉的事,笑道:“虽说才只在夫人身边服侍两天,到底想尽尽心,姐姐细告诉我一声,夫人喜吃何种点心,我去厨房做了孝敬上去。”   那丫头得了图鲁花的好处,想着她再如何,也只在甄玉身边再待一天而已,还能闹出什么来?因随口道:“夫人爱吃甜食,犹喜小豆酥。”   图鲁花记了下来,她不单琴棋书画皆能,厨艺也是学过的,小豆酥却是难不倒她。   两个时辰后,图鲁花便端着小豆酥进了甄玉的房,笑道:“这是特意为夫人做的,请夫人尝尝!”   图鲁花毕竟不是丫头,她是西鲁国女状元,这会亲做了点心孝敬,甄玉自然不会拂她的好意,一时挟起一个要吃,不想立夏揭帘进来,喊道:“且慢!”   甄玉筷子一慢,看向立夏。   立夏瞪图鲁花一眼,这才朝甄玉道:“三夫人身子金贵,怎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?”   甄玉含笑道:“立夏啊,西鲁虽是小国,人家的女状元也是金贵的。她若敢在小豆酥中做手脚,却是置自己的性命不要了。在她们西鲁国的人来看,女状元定然比我这个状元夫人要金贵的,一命换一命,他们定然不肯。”说着看向图鲁花,“你说是不是?”   图鲁花一番好意被立夏妄测,心中着恼,这会听了甄玉的话,倒又佩服,笑道:“夫人高见。”   甄玉又看立夏一眼,“你跟在我身边多年,也该长长心眼才是。”   立夏涨红了脸道:“奴家是担心夫人,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   图鲁花一听,飞快抢过甄玉手中的筷子,挟了一个小豆酥进嘴吃下,才道:“这样放心了罢?”   立夏哼一声,不再说什么,转头去倒茶给甄玉。   甄玉便挟了小豆酥吃了,赞道:“花娘子好厨艺。若昨儿花娘子跟我比试的是厨艺,我定然要输。”   图鲁花趁机道:“我做点心却有一手,吃过的都不能忘记。只不知道三爷喜欢吃什么点心?待我做两式孝敬于他罢!待明儿,我便回使馆了,此后想再做点心给三爷和三夫人吃,却是不能了。”   甄玉和她相处短短时间,倒喜她爽快,一时听得询问,便笑道:“三爷口味倒跟我差不多,也爱吃这个小豆酥呢!”   图鲁花一时大喜,知道他爱吃什么便行,我们西鲁国有一味勾魂散,无色无香,男子若服用了,一刻钟之内面对着什么女子,都会动心的。   待图鲁花退了下去,立夏却不放心她,令小丫头跟着她,嘱道:“好好看着她,若她敢捣鬼,定叫她悔恨终生。”   图鲁花在园子里赏梅,一边思谋着。她们西鲁国女子,见了心悦的男子,却能趁机献身,成就好事。现下她对王正卿一见钟情,奈何对方已娶妻,却是不好办。   罢,见了这样的男子,只求一夕之欢便好,余者何必多想?   王正卿这一去,至晚方回,回来和甄玉道:“皇后训斥了两位王爷和公主,遣了他们回府。早上公主殿下却递了消息给九江王,说道皇后已是递了折子到道观中,说道两位王爷起争端,闹得朝臣不和,局势不稳,现又有西鲁使者到访,趁机挑拨,离间朝臣,又要求娶公主殿下为侧妃,太过放肆无礼,欺我朝无人云云,因劝皇上早立太子,以稳朝局,以定人心。”   甄玉一听笑道:“皇后劝皇上立太子,皇上自要和皇后和众位大臣商议的。这一番,九江王须得多多进宫见皇后才行了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公主殿下已和九江王联手,自会在皇后娘娘跟前为他说话,三王爷是回天无术了。”   甄玉点头道:“陈鸣远动态如何?”   “已悄悄着陈少亭去劝说,若他一意孤行,这个时候还不肯离了三王爷,则只有令陈少亭把他……”王正卿作个杀的姿势。   甄玉叹息道:“他们是本家,当年又是一同进京的,恐陈少亭下不了手。且陈鸣远实在是一个人材,这样的人死了可惜。”   “玉娘既然惜才,少不得要再劝劝,尽力让陈鸣远识了时机,跟了明主。”王正卿想着陈鸣远的才能,也不欲他身死,一时沉吟道:“待我再谋划一番,看看能不能留下陈鸣远的性命。”   两人说着话,却有章飞白求见。   王正卿正有事要吩咐章飞白连夜去办的,因俯在甄玉耳边道:“在床上乖乖等我回来。”说着一笑去了。   王正卿到了书房中,和章飞白商议完事情,看着章飞白告辞下去了,才要起身,就听得叩门声,图鲁花的声音响起来道:“三爷,图鲁花求见!”   毕竟是西鲁女状元,王正卿倒不好拂她情面,一时道:“进来罢!”   图鲁花进了书房,从食盒里端出小豆酥道:“我下午做了一盘让三夫人吃了,三夫人夸奖好吃,因这会想着三爷必然饿了,三夫人便令我做一盘送过来给三爷用。”   一听是甄玉的心意,王正卿眼角染了笑意,一时却道:“怎么不是立夏端来,却是叫你端来?”   图鲁花偷眼看王正卿,越看越爱,嘴里答道:“立夏服侍三夫人沐浴,走不开呢!”   王正卿想起昨晚滋味,再脑补甄玉沐浴的场景,眼眸染了一丝幽深,唇边有温柔笑意。   图鲁花差点看呆了眼,此生所求,不就是这样的俊男子么?今晚,拼了。她回想以前看过别的女子服侍男人的温柔手段,一时挟起小豆酥,喂到王正卿嘴边道:“三爷尝尝!”   图鲁花在西鲁国,也算得上美人,且她自小有才,被人奉承惯了,一向自以为才貌双全,色艺双绝,若她想讨好男子,男子肯定不能抗拒,这会却是信心满满,认为王正卿不会拒绝这样飞来的艳福。   王正卿见了图鲁花的动作,却是一呆,搞什么呀?莫不成这是要引诱我?你道我是那么好引诱的?且你长成这样,又一身骚味,谁要啊?   另一头,甄玉见王正卿迟迟不回房中,却是信步往他书房来了,才到了窗下,听得里面有女声,便停住听了听,听出是图鲁花的声音,不由大感惊奇:咦,送上门了?三郎好艳福! ☆、67      王正卿侧开头,避开图鲁花挟到嘴边的小豆酥,微微皱眉道:“花娘子请自重!”   图鲁花一呆,他这是拒绝我?不对,他应该是怕我下毒害他。图鲁花一寻思,就开口道:“三爷,现我们使者还在棠国,我身份虽不及你,但也是堂堂女状元,若下毒害你,则是以我自身姓命和全部使者姓命换你一人的姓命,实在不值得。因请三爷放心,我绝不会下毒害你的。”毒是不会下的,不过下了一点无色无味勾魂散,吃吧吃吧,不要拒绝!   王正卿听着图鲁花这番话,有些啼笑皆非,轻咳一声道:“花娘子,你放下出去罢,我待会儿吃。”   图鲁花极为不甘心,硬是举着筷子不放下,低声道:“三爷吃一块嘛!”她低了姿态,尾音带点异国风味,听起来却勾魂。   王正卿手背起了鸡皮,有些发寒,心里默默:长个女汉子样,就不要学人家小娇娘发嗲啊!好怕人!   图鲁花悄悄挪近半步,筷子再次凑近王正卿嘴边,带点央求道:“三爷给个面子嘛!”   王正卿扶着案角,非常无奈,一时想要避开,却听得门响,甄玉眉眼带笑冲了过来,不由大惊,早已退后一步,护着鼻梁,忙忙解释道:“玉娘先不要打,且听我说。”   图鲁花不意甄玉这个时候会过来,虽一惊,倒也不惧怕,手里挟着的小豆酥散了一点豆皮下来,却还是不肯放下。   “三郎,人家花娘子好意,你怎么好意思拒绝?小豆酥一个而已,何必怕成这样?”甄玉直奔图鲁花,过去握了她的手腕,帮忙挟稳小豆酥,伸长手臂喂到王正卿嘴边道:“吃一块罢!”   甄玉眼波如水,声音柔媚,这么一句话,却使王正卿忆起昨晚情景,一时半失魂,眼睛自动屏蔽了图鲁花,却是一口含住小豆酥,很快吃了下去,只觉滋味无穷,哑声道:“还要!”   甄玉握着图鲁花的手,两人在盘子时共挟起一块小豆酥,再次喂向王正卿嘴里。   王正卿含了小豆酥,低语道:“玉娘也吃一块。”   甄玉便松开图鲁花的手,朝她道:“喂我一块。”   图鲁花愣愣的,不由自主挟了一块喂到甄玉嘴里。   甄玉含了小豆酥,转眼坐到案前,顺带一拉王正卿,让他坐在自己膝上,又吩咐图鲁花道:“倒茶!”   图鲁花忙倒了茶过去,一时站在一边服侍他们两个,只暗暗叫苦。   王正卿喝了茶,眼睛流连在甄玉唇间,有些恍惚,过半晌不顾图鲁花在旁边,已是吻住了甄玉,一边喊道:“玉娘,心肝……”   图鲁花见着这情景,目瞪口呆,勾魂散果然勾魂,可惜……。   甄玉“唔”的一声,眼角扫向图鲁花,女状元没有下毒,而是下了媚药?唉,三郎太招人了,以后须得看紧些。   图鲁花很快醒过神来,再不敢待在书房,端了剩下的小豆酥,慌慌就跑了。   这里王正卿把甄玉推坐在椅子上,他骑坐上去,不容甄玉推拒。这一番,王正卿作了主导,甄玉只能顺从。虽如此,甄玉却觉别有一番滋味。   一刻钟过后,王正卿略清醒,喘着气道:“图鲁花下药了?可恶!”亏得玉娘及时来到,要不然,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哪?以后女子献殷勤,须得防之。   一个回合后,两人皆不满足,遂整了衣裳回房再战。那一头,图鲁花却是苦熬到天亮,不敢再待在梅林苑中,匆匆跟胡嬷嬷交代一声,收拾东西跑回使馆了。   甄玉一早醒来,听闻图鲁花跑了,一时摆手道:“算了,不必追究她,且随她去。”   王正卿却是上了早朝,待得回来,听闻图鲁花一早跑了,也没有时间追究,只跟甄玉道:“出来住了两日了,还是回府罢,毕竟这处多是王爷的人手,现下还不好马上换人,他们侍候的也不尽心,再来一个图鲁花这样的,咱们吃不消。”   甄玉也知道三王爷和九江王对抗着,只怕京城最近不太平,独自住在梅林苑确是不妥当,还是回王家妥当些,一时就吩咐人收拾东西,和王正卿回了府。   宁老夫人听得他们回来了,这才松口气。现下京城似乎要变天了,正要叫他们回来呢!   过得数天,王正卿一回府就跟甄玉道:“陈鸣远跑了,已出了城。”   甄玉一听,喜道:“如此,三王爷身边再无得用的谋士,料着很快会犯错的,这么一个时刻,只要抓住他的错处,不愁九江王不上位。”   王正卿点头道:“现下人心已移在九江王这边,就怕三王爷领着府内私兵,作垂死一搏。若如此,到时要血流成河的。”   甄玉脸上变色道:“现西鲁国使者还在京城中,若这会内乱,只怕他们会趁机搞事,闹得不好,让他们乘虚而入,则不妙了。”   王正卿也想到这点的,一时道:“已跟王爷陈说了厉害,请他通过公主殿下,让皇后娘娘再次递折子请求立太子的。只有立了太子,才能平了这场将要发生的乱局。”   两人说着,都深感形势一触即发,因吩咐府中下人,最近少出门,不能闹事等。   随着京城形势紧张,王正卿连日安歇在王府,无瑕回家。   因上回九江王放话,承认甄玉也是王府谋士之一,可以再领王府一份俸禄,王正卿每有事也不瞒甄玉,只叫章飞白来回传话。   一趟接一趟下来,章飞白惊讶发现,甄玉智谋并不输王正卿,虽是女子,才识过人,却是当得女榜眼之位,一时便多了几分尊重,再不敢怠慢了。   甄玉见章飞白恭谨,办事周全,倒也赏识起来。她这一日在王正卿书房中看书,一时章飞白进来禀话,眼见他袖角勾破了,恰好周含巧捧了茶进来,便吩咐周含巧道:“帮章师爷补补袖角。”说着想起一事,问章飞白道:“章师爷俸禄多少?怎么镇日穿这件袍子,也不置一件新的穿穿?”   章飞白一怔,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袍,这才笑道:“这阵子忙,且顾不得做衣裳等事的,待得闲了,再去置办。”   甄玉见周含巧捧茶侍立在一边,便问道:“周姨娘这阵子忙么?”   周含巧慌忙答道:“闲着呢,夫人有什么吩咐?”   甄玉指指章飞白道:“你既然闲着,帮章师爷做两套衣裳罢!”   “是。”周含巧应了。她上回随甄玉到窖矿上,帮着料理一干人的饮食起居,却是和章飞白有些接触,也有说过话,算得上熟人了,这会听得甄玉的话,便打量章飞白一番,估量他要穿什么尺寸的衣裳。   章飞白见甄玉关怀,有些感动,忙忙谢了,一时见周含巧看过来,不由笑道:“有劳周姨娘了,也不须太费心思,能穿就行了。”   周含巧不由抿嘴一笑,应道:“夫人吩咐下来的,岂能不尽心?总要让章师爷体体面面见人。”   章飞白又道了谢,这才退下了。   甄玉看着章飞白的背影,想起他年岁也不小了,还没娶亲,不由道:“待得大事定了,倒要帮章师爷留意着好女子,让他早些娶妻,安定下来,不枉他这番相助三爷奔走谋划之功。”   周含巧笑道:“章师爷玉树临风的,想要娶亲,若要求不高,自是容易。”   甄玉便点点头,因前儿听得一些闲话,少不得问周含巧道:“你前几日见了夏初柳?”   周含巧一惊,忙忙禀道:“并非奴家要见她,而是一时出门,凑巧和她碰上了。她只记挂着三夫人,再三让奴家代她求情,说情愿回来服侍三夫人,在三夫人身边做个丫头。奴家自己都……,因此不敢带话。”   甄玉知道,夏初柳对王正卿还没死心的,且王正卿现下水涨船高,前程似锦,她想回来也正常,但是……   周含巧自身难保,自不会代夏初柳传话,但这会甄玉问起,她少不得道:“据闻,王爷有意再赏赐美人给三爷的,因此夏姐姐才会求奴家传话。”   甄玉闻言,手里的书敲了敲案几道:“再赐,也不可能赏赐夏初柳过来,除非三爷自己开口讨夏初柳。只上回既然把夏初柳退回去了,就不可能再要她。”   周含巧一听,知道夏初柳是没戏了,便不敢再说。   甄玉听见九江王还要赏赐美女过来的话,这回却有些郁郁,颇为不痛快。三郎想要纳妾,自有我这个妻室操心,九江王你插手人家内院之事作什么呢?   胡嬷嬷最近见甄玉只忙着看书作画,一点针线活不做,却是着急,待得她回房,便道:“三夫人也别只顾着看书,得空绣绣帕子什么的,送一条给三爷呀!身为妻室,连一条帕子也不给三爷绣,传出去可不好。”   甄玉汗颜,至晚拿起针线,在灯下学着绣帕子。   数天后,王正卿回府,便接到甄玉绣好的一方帕子,上面绣着几点皱巴巴红点,下面是黑黑灰灰一段枯木,他看半天看不出是什么来,便问道:“绣的是什么东西?”   甄玉鼓着腮帮子道:“我辛辛苦苦熬夜绣的梅花图,你居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?”   “哈哈哈……”王正卿看看手帕子,再看看甄玉,不禁大笑起来,他一边笑着,一边快速藏起帕子,怕惹怒甄玉,帕子被讨回去的。   甄玉见他笑成这样,果然恼羞成怒,伸手过去道:“还我!”   王正卿倒向甄玉怀中,笑道:“整个人还你好了!”   不一时,闺房中便静了下来,接着有细细喘息声传出来。 ☆、68     68   十二月初十日,宫中设宴款待大臣和西鲁国使者。   王正卿携甄玉赴宴之前,悄道:“京城形势紧张,皇后娘娘于这会设宴,无非是让三王爷和九江王表演一番兄恭弟友的情景,破除他们不和的传言,好让京城各人安心,好好过年。同时也是要做一场戏给西鲁国使者看看,止了他们捣乱的心思。”   甄玉却道:“怕只怕三王爷等不及年后就要动手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这便要看皇后的功夫了,希望皇后能稳住他罢!”   两人说着话,已是穿好官袍,一时外间报进来,道是备好了马车,这才携手出门,往宫中而去。   为了缓和形势,这次宫中设宴,不单准许大臣们携女眷进宫,且还破天荒没有按官职排座位,只让进宫的大臣们在瓮中抽牌子,抽中的竹牌子中,写的什么号码,便坐到那摆有号码牌的桌子上,随机凑成八人一桌。   轮到王正卿抽牌子时,甄玉在旁边笑眯眯道:“好好摸一张,没准咱们就坐到美女堆中去了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我一向好手气,放心罢,一定抽到好牌。”话音一落,他的手伸出瓮中,看了看牌子,念道:“十二号牌。”   内侍赶紧登记在册,一边笑道:“状元爷和夫人同桌的,是侍郎爷和夫人,另两对,一对是西鲁使者和女状元,另一对是姚散郎和夫人。”   王正卿不由和甄玉对视了一眼,好嘛,一桌全是熟人了。侍郎爷和夫人,指的是韦同甫和钱氏;西鲁使者和女状元,自然是图鲁花他们了;至于姚散郎和夫人,便是姚玉树和白谷兰。   钱氏等人是先抽了牌子过来落座的,因在桌上一看,却是和图鲁花和白谷兰同桌,便点头致意,大家说笑起来。   因着白氏宗族中出了一个皇后和一个贵妃,白家的人却是眼高于顶。白谷兰是因为误了婚期,这才不得已嫁了姚玉树,算是下嫁了。这会进了宫,提及亲姑姑白贵妃几句,自是与有荣焉。   图鲁花闹不清棠国人这些亲戚关系,倒还罢了,钱氏却是嘀咕,不错,白氏家族出了一个皇后和一个贵妃,人人称羡。但皇后白氏只育了安慧公主一个女儿,白贵妃却无所出,瞧着这个形势,她们以后只怕还得依仗三王爷或是九王爷的,有什么值得夸耀成这样呢?   一时内侍引了王正卿和甄玉过来落座,钱氏一见,惊喜道:“哟,还在猜测谁会抽中这桌最后两个座位呢,不想是状元爷和榜眼爷抽中了。”   王正卿和甄玉跟众人打过招呼,这才落座,互相笑道:“可是巧了,凑成一堆了。”   姚玉树见着王正卿,免不了要奉承几句,凑趣说几句话的。白谷兰心下却是郁郁,面上不敢显出来,勉强和甄玉打了招呼,一时低头喝茶,再不作声。   图鲁花一见王正卿和甄玉,脸上一红,为了掩饰,也装着喝茶。   宫中设宴,虽茶酒齐备,但大臣们历来不敢多喝,深怕喝多了出丑。这会儿白谷兰和图鲁花一味喝茶,钱氏看在眼内,少不得提醒一句道:“白娘子和花娘子喝多了茶,待会倒得让内侍引你们散散,莫要等皇后娘娘出来了再离座,那时却有不敬之罪。”   白谷兰一惊,这才想起宫中规矩多,若是离席更衣上茅房,皆极是不便,因忙搁了茶杯不敢再喝。   图鲁花也醒过神来,同样搁了茶杯。   饶是钱氏打圆场,席间还是略僵。甄玉觑王正卿一眼,看吧看吧,旧爱新爱全坐了一桌,可有你受的。   王正卿默默:我也不想这样啊!   甄玉见气氛颇古怪,一时想着还要和她们同桌熬一个晚上,便想缓和一下关系,因笑道:“昨晚看书,看到一个笑话,这会想起来犹自觉得好笑,夫人们要不要听听?”   “榜眼爷请说!”钱氏大感兴趣,笑道:“我最爱听笑话了。”   韦同甫也凑趣道:“榜眼爷随意写几个剧本,便风靡全京城,听闻地方现下也求着剧本去演,场场火爆的。现下要说笑话,也定然是令人捧腹的笑话了,如何不听?”   王正卿笑吟吟看甄玉道:“说罢,我也想听一听!”   甄玉环顾众人一眼,这才正正脸色道:“从前有一位书生,他每次路过闹市,总会往一位乞丐的钵中丢两枚铜板,如此过了一年。第二年,这位书生路过闹市时,每次往乞丐钵中丢钢板,却只丢了一枚。乞丐不解,终于拦下书生问道:‘阿郎,你去年都是丢两枚钢板给我,为何今年只丢一枚?’书生便道:‘我今年娶妻室了,要养家,手头余钱不多,便只能给你一枚了。’乞丐一听大怒,跳脚骂道:‘阿郎,你怎么能拿我那枚钢板去养妻室呢?太没良心了!’”(注)   众人先是含笑听着,听到最后一句,突然爆笑了,乐不可支的。   图鲁花也撑不住笑了,揉着肚子道:“要笑死了!”   白谷兰虽装着矜持,这会也止不住笑意,待见姚玉树笑得震天响,又去拉他的衣角,示意他小声些。   这么一闹,一桌八人,便说笑起来,气氛渐和洽。   一时内侍喊道:“皇后娘娘到!”众人忙起身行礼。   皇后果然携了三王爷和九江王两人并安慧公主坐了一席,席间兄恭弟友,一团和气。   众大臣见着此等情景,皆悄悄松口气,不管如何,今年总是太平的罢?   王正卿和甄玉对视一眼,也略略松懈下来。三王爷虽失了陈鸣远这个得用之人,但手下毕竟还有别的谋士,且府中私兵众多,他年内真要不顾一切动手,九江王是讨不了好的。现下皇后出面稳着他,度着年前形势能够稍缓一些。   席至一半,众位大臣渐渐放松,也说笑起来。唐晋明含笑和皇后周旋着,一时喝多了几杯,却要更衣,便告一个罪,离了席出去。   白氏眼角扫一下内侍,内侍会意,早点了头,安排人去看着唐晋明。   唐晋明本在宫中长大,对宫中道路何止是熟悉这么简单?他只三拐四拐,就把跟着他的内侍摆脱掉了,一时到了后园一处僻静所在。   待他停了脚步,轻声喊了一句什么,花丛后便转出一人来,园子不远处挂着的灯笼光映照下,那人却赫然是贵妃白初柔。   “今儿宫中设宴,我便知道,你会寻机来见我一面的。”白初柔轻叹道:“你再不来,我就要活不下去了。”   唐晋明痴痴看着白初柔,好半晌道:“我也快要活不下去了。”   白初柔道:“都在传闻皇上要立太子了,你倒底是怎么打算的?”   唐晋明道:“柔娘,这当下,只有你能帮我了。”   “怎么帮?”白初柔苦笑道:“我自身难保呢!”   唐晋明道:“皇上在道观中修道,听闻道家有一项合欢术,说是修炼了能益寿,皇上便信了,身边养着好几个小道姑。你这会若能自请出家,当个道姑,到道观中陪伴皇上,指不定能重获宠爱。如此,便能帮我在皇上跟前说话了。一朝我封为太子,以后定要设法把你弄出来,隐瞒过众人,帮你重造一个身份,许你一世荣华。”   白初柔有倾城色,当初进宫时,偶然碰见唐晋明,唐晋明便为她所倾倒,后来皇帝到道观中修道,三王监国,唐晋明进入宫闱极为方便,自然和白初柔勾搭上了。这些日子,却是因为皇后白氏突然防起唐晋明,他进宫不便,两人才少了见面的机会。   白初柔想着唐晋明的话,也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了,因叹道:“只怕皇后起疑心罢了!”   唐晋明便又柔声安抚几句道:“一切有我呢!”   因出来一会儿了,唐晋明到底怕被人瞧出端倪,又说几句便走了。   待他一走,白初柔幽幽叹口气,也抬步走了。   他们一走,暗处现出一位内侍。那位内侍很快到了前边,待见王正卿离席,正在角落中站着,便倒了茶过去侍候,候着左近无人,飞速禀了事情。   这位内侍,却是九江王安置在宫中的眼线,因探得唐晋明和白初柔这档事,深知非同小可,自忙忙来报。   王正卿一听,大为震惊,同时又一喜,看来不须多久,便能把三王爷拿下了。   内侍一退下,王正卿正要回头去寻甄玉,却见图鲁花过来拦住他,一时只得止了脚步,问道:“花娘子有何要事?”   图鲁花定定神,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道:“这个送给你!”   王正卿不接,正正脸色道:“花娘子,我已有妻室,不能再接受别人的东西了。”   图鲁花眼神灼灼道:“状元爷,我不单是西鲁女状元,还是西鲁国太后的亲侄女呢!且我们家族,在西鲁举足轻重。这番我回国,指不定能参政。将来,或者还会由我来跟你们打交道。你与我修好,有百利而无一害。这玉佩,你收下罢!”   王正卿还没答,他身后已有一人挨近,侧过身子从图鲁花手中接过玉佩,脆声笑道:“那么,我们就收下花娘子的玉佩了!”却是甄玉。   图鲁花一见甄玉,突然有些头痛,张张嘴又合上了,人家收下玉佩了,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   甄玉把玉佩放进王正卿的怀里,拍了拍确保不会掉出来,这才笑向图鲁花道:“谢过花娘子了!两国交好,我们两家也交好,是幸事。”   待图鲁花走了,甄玉这才俯在王正卿耳边道:“到处招蜂引蝶的,晚上再好好教训你!” ☆、69     因有皇后白氏极力周旋按压,三王爷和九江王的关系稍缓,两派人马也不再剑拔弩张,动不动斗殴生事,京城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,各府郎君和娘子出入也安心了许多,皆议定过年时要照往年那样会亲宴友,热闹一番。   九江王府上,却比往年更加热闹,各地方上京城孝敬的人皆托走在他门下,冰碳孝敬费也比往年丰厚。   又因紫砂矿开采速度进展快,紫砂壶已是烧制出炉,成批运往各地销售,渐渐回本,王府财困得解。   九江王更是收到许多地方富商的投诚状,一时笑向王正卿道:“状元爷先前说道要向富商借钱养兵,许他们子弟一个闲职,本来还怕他们要挣扎犹豫,不想皆痛快答应了,果然官职之事够吸引他们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这些商贾之人,有的是钱,缺少的是名,虽是闲职,于他们来说,却是不得了的事,莫要说只是借一部j□j家之财,就是倾全部家产,有些人也舍得的。”   九江王笑道:“如此,再有人想谋闲职的,就让任师爷提高价钱,省得将来大事成,闲官太多,尾大不掉。”   任达良因为全权负责和富商联系,这阵子捞了不少好处,只他怕瞒不过王正卿,又想着若是九江王大事成,更大的好处还有得拿,索性把所得的私财献了出来,说了经过,引得九江王赞叹。九江王现下除了王正卿之外,第二个赏识的,便是任达良了。   王正卿本来对任达良稍稍持保留意见,但见任达良这阵子办事确实稳妥,便不再说什么了。   随着九江王财困得解,兵力渐强,三王爷府中,却是愁云密布,几位谋士束手无策,皆想不出好法子助三王爷摆脱目下困境。   三王爷也知道,现下形势一面倒,且安慧公主和九江王联手,皇后自然也站在九江王那一边,他是再无胜算了,只是这样认输,未免不甘心。   腊月二十九日,三王爷进宫,当晚,没有出宫。  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,各官员照例到道观外叩头,给皇帝拜年,又到宫中领宴,一时只见九江王和安慧公主,却不见三王爷,免不得奇怪,待问得三王爷二十九日晚在宫中喝醉了酒,因安歇在宫中,第二日起不了床,倒是释然。从前三王监国,也偶然安歇在宫中,宿醉不醒的。   王正卿给皇后拜完年,再到九江王府上一趟,至下午才回府,一进门就去找了甄玉,遣了丫头们道:“大事将成!”   甄玉松口气道:“不枉你这几晚彻底不眠谋事了。”   王正卿一时坐下,细细说与甄玉知道,“年二十九晚,三王爷进宫和白贵妃会面,被皇后娘娘带人当场堵住了。及后,三王爷被软禁在宫中,暂时不许出宫。白贵妃自尽。因今儿是大年初一,皇后自要掩下此事,过几日,必然上折子到道观中。三王爷是废是贬,只在皇上一念之间了。”   他们夫妻说话,却有各府官员来拜年,一时忙整装出去待客,倒无瑕再多说。   转眼年初五,道观中忽然发出一道圣旨,贬三王爷出京,让他到封地就职,无谕不得回京。   消息传出来时,九江王府中一片欢腾,现京城只剩下一位王爷监国,这皇位,自然是九江王囊中之物了。   九江王当晚喝得大醉,拉着王正卿道:“本王先前有甄榜眼辅助,如今有状元爷辅助,才能成大事啊!论起来,本王才识未必比得上三皇兄和四皇兄,但本王有一个优点,便是识人唯明,用人得当,在上位者,不必事事亲力亲为,只须手下有得用之人,把事情交与手下的人去办,自然成事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臣下也幸得遇明主,才能一展抱负。”   另一头,宁老夫人却是又惊又喜,简直不敢相信,再三问大夫道:“可确诊了?”   大夫再次给甄玉把脉,把完点头道:“老夫人,夫人确实是喜脉无误,若老夫人不信,可再请大夫诊断。”   宁老夫人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,搓着手道:“是喜脉,这就好,这就好!盼了一年多,终于盼来了。”   胡嬷嬷等人也惊喜交集,一时不敢高声说话,也不敢乱走,深怕惊了甄玉。   甄玉愣愣的,有喜了?肚子里有一个娃儿了?好生神奇。   她这几日饮食渐少,肠胃略不适,今儿更是吃不下,还呕了一口酸水。胡嬷嬷见了,福至心灵,忙忙去禀了宁老夫人,请了大夫进府给她把脉,这一把,果然把出一个喜脉来。   宁老夫人送走大夫,果然不放心,又令人再去请一名妇科圣手,让他赶紧进府来诊脉。   妇料圣手很快来了,诊完也道:“确实是喜脉。”   这下合府欢腾,纷纷笑道:“府中要添丁了,定然要厚赏咱们,大喜啊!”   王正卿从王府回家时,才在大门外下马,就被一众小厮围住,喊道:“三爷大喜了!”   王正卿笑骂道:“大年赏钱已发了,你们又想讨赏?”   小厮们摆手道:“这回不同,太过不同了,三爷必然要厚赏我们的。”   “你们办了什么好事要我厚赏?”王正卿心情好,倒不和这些小厮计较,且新年么,难得放松一下,他们略放肆一些,也宽容着。   小厮们有忍不住嘴的,已忙忙禀道:“适才大夫进府,给三夫人诊脉,诊出一个喜脉了。”   “当真?”王正卿一听,哪儿顾得给他们打赏?早飞奔进去,一路默念:啊哈,甄榜眼有喜了,她要给我生娃了!这下纵她恢复了记忆,也有娃缚着她,不怕她走掉的。   王正卿飞奔到甄玉房外,又急急缓下脚步,深怕吓着甄玉,一时又掸衣裳,怕自己身有酒味薰了甄玉,只一径傻笑,没了往日的精明样。   立夏隔着帘子见到王正卿飞奔而来,正有些瞠目结舌,待见王正卿猛然止了步子,不由失笑,回头跟甄玉道:“三夫人,三爷来了,却又在外头掸衣裳,样子古古怪怪的。”   甄玉这会坐在榻上,众人根本不许她下地,听得王正卿来了,也松口气,三郎来了,自要遣开这些服侍的人,自己也能舒展一下手脚了。   一时王正卿进房,先喊了甄玉一声,嘴角荡着笑,轻手轻脚挪过去,坐到甄玉跟前道:“有了?”   “嗯,有了!”甄玉对上王正卿亮晶晶的双眼,问道:“不是喝酒了么?眼睛怎么亮得这样可怕?”   王正卿傻傻笑着,不知道要说什么了,一时只瞄甄玉的肚子,想像着以后娃儿是一个什么样的,想像来想像去,便想像到甄元芳身上去了,嗯,应该是像那个样子的,玉雪可爱,逗人喜欢。   众丫头见他们夫妻相处说话,便悄悄退了下去。   甄玉见王正卿只顾看她的肚子,一时伸手拍了拍他的额头道:“有什么好看的?”   王正卿嘿嘿笑道:“就是好看。”   两人正在你看我,我看你,却听立夏在外禀道:“三爷,三夫人,老夫人过来了!”   话音一落,宁老夫人已领人走了进来,喊婆子把汤搁到案上,笑向甄玉道:“玉娘今儿吃得少,现肚子里有一个,可不能饿着。这是照大夫吩咐熬的汤,喝一盅罢!”   甄玉忙谢过宁老夫人关怀,看着立夏端了汤过来,便就着立夏手里喝了起来。   宁老夫人又朝王正卿道:“玉娘有了,头三个月宜静养。你搬到书房中安歇吧!”   王正卿一怔道:“阿娘……”他想说他不会打扰甄玉,可是一对上宁老夫人的眼睛,马上止了话。好容易玉娘有喜了,众人自然是紧张的,哪儿容得他安歇在这儿?也罢,真想玉娘了,悄悄来幽会便成。   甄玉有喜的消息传出去后,不上几日,各府夫人皆来道喜,又笑着传些育儿经验。   钱氏却是笑道:“玉娘,上回咱们在观音庙让庙祝测字,庙祝给你测了一个梅字,说不日将有喜,那会你不信,说他糊弄人骗钱。现下可信了罢?”   甄玉笑道:“说起来了,这事儿确实悬乎了。”   眼见甄玉有喜了,钱氏便也相信,自己也定然会如庙祝所说那样,很快有喜,怀上儿子。一时和甄玉道:“上回庙祝也说我过了年可能会有喜呢,虽则这会还没踪影,可我却是信的。我说,咱们到时结个娃娃亲罢!”   甄玉笑道:“娃儿还没下地呢,就结娃娃亲?”   钱氏笑道:“上回咱们测字时,那庙祝可是说了,道是梅花属阴,你这胎便是一个女娃儿。我呢,则会生一个儿子。一男一女正好结对,咱们就指腹为婚吧!”   甄玉有些糊涂,那庙祝有说自己这胎是女娃么?当时自己好像没听到呀!莫非是顾着和钱氏说话,漏听了一句?   这里说笑,季氏也来了,一听他们要结娃娃亲,也嚷道:“若是女娃,便与我家二郎结亲罢!我家二郎今年三岁,到时玉娘产下女儿来,两娃儿相差四岁,正正好呢!”   “喂,我先提亲的好么?”钱氏抗议。   “你生下儿子再说吧!”季氏笑道:“哪有儿子还没生,就要定下人家女儿的?”   我家女儿还没生下来,就这么抢手?甄玉笑看钱氏和季氏争论,心下却隐隐约约觉得,自己好像曾有念头,若有女儿,就要把女儿许配给一个人的。究竟是想许配给谁呢?这念头是什么时候有的呢? ☆、70     待钱氏和季氏告辞后,甄玉正捕捉自己记忆,却有婆子报进来,说是乔氏带了两个孩子过来了。   待见了甄元嘉,甄玉便有些恍然,好像是想过,若得了女儿,要把女儿许配给元嘉为妻。   她这里一恍然,再看甄元嘉,便有些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爱味道出来,直把甄元嘉看得不好意思了才作罢。   乔氏见甄玉看元嘉,却是笑道:“我当初怀了元嘉,见了别人孩子,也爱瞪着看,心里计较着,若是自己生下孩子,是不是也这样玉雪可爱?”   甄玉一时拉了甄元嘉到身边坐着,问及他学业,听得他有进步,却又极高兴。不错,将来也考个状元郎当当。到那时,我家女儿便也是状元夫人了。   乔氏见甄玉初初有喜,怕她累着,不敢打扰太久,略坐一坐便领了两个孩子告辞了。   一时却有章飞白来禀报道:“三夫人,田绾绾听闻三王爷要到封地上,连夜跑出城,追随三王爷去了。”   甄玉一听道:“随她去罢,也别追了。”   章飞白应了,一时向甄玉道谢道:“三夫人上回让周姨娘给属下做衣裳,做衣裳却极是合身,周姨娘手巧呢!”   甄玉笑道:“你别谢我,衣裳是周姨娘做,你见了她,只谢她便是。”   章飞白点头道:“自要谢谢周姨娘。”   这么一个时刻,王正卿正九江王府中办事,待听得暗探密报,却是失声道:“小道姑怀上了?”   暗探道:“属下打探得清楚,那小道姑确实有喜了。”   王正卿倒吸一口冷气,浑身发寒,待得暗探下去了,这才忙忙去见九江王。   九江王听闻服侍唐习武一个小道姑有喜,也震惊不已。   王正卿道:“就怕小道姑产下皇子来。皇上有了年纪人,若得幼子,必然宠爱,到时局势如何,便难以预料了。且皇上信道,又是道观中得子,若信了一些妄言,只怕要叫小道姑之子拣着一个天大便宜。”   九江王踱步道:“小道姑有喜这事,须得禀报了皇后娘娘。”   皇后白氏听得小道姑有喜消息,也怕皇帝一时迷了心志,一旦小道姑产子,会转而封了小道姑之子为太子。到那时,一切谋划便化为流水。   皇后自有皇后手段,到得三月份,便劝得皇帝下了决心,正式下旨封九江王为太子,着他全面接掌朝政和天下兵马。   封太子圣旨下来时,九江王府中忙乱了起来。王正卿也连日不得闲。   这么一天,甄玉却是一直发脾气,很不耐烦,房中摔了一个碗。   胡嬷嬷等人百般安抚,又再请了大夫进府诊治,大夫只说无碍,让好好养着,后开了一副安胎药便告辞了。   倒是府中有经验嬷嬷认为,若没有大碍便不须服药。   胡嬷嬷道:“可三夫人这段日子郁郁不欢,不知如何是好?”   那有经验嬷嬷笑道:“有喜多是这样,喜怒无常,脾气极坏,过些日子便好了。”   王正卿听得甄玉心情不好,便请了宫中御医来帮她把脉,御医把完脉之后笑道:“却是肝气稍积,有些难以舒怀。料着是你们府中各人太过紧张,看得太紧,反使夫人不欢。”   众人一听,可不是么?这阵日子差点把三夫人供起来了。她一走动,一众人全劝着,让她静养,她一看书,大家又怕她累了,再三劝少看些,反正,就是让她躺着不要动,多吃多睡少想事情少动作。   一段日子下来,甄玉哪儿笑得出来?   送走御医,王正卿遣了房里人,轻轻摸甄玉头道:“闷坏了么?”   甄玉抓住王正卿手,放进嘴里咬了一口,这才稍觉解气,一面道:“都怪你!”   王正卿叫了一声,一看手腕多了一个牙印,不由苦着脸道:“为什么受伤总是我?”   甄玉又嗷嗷叫了声,一时作势还要咬一口,吓得王正卿缩手求饶,这才作罢。   王正卿见甄玉有喜后,反瘦了一些,只心疼道:“若不然,我搬回房里住,亲自服侍你?”   甄玉哼一声道:“你想搬,老夫人和府中人定然会拦着。且你近忙于政事,早出晚归,哪儿有空陪我?”   王正卿一想也是,一时安抚道:“待忙过这一阵便好了。”   甄玉摇摇头道:“过了这一段,太子爷登位之后,你只怕忙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我也学了太子爷,把事情分派给下面人去做,自己只决策,便能脱身出来了。”说着又跟甄玉商量道:“却想给章飞白安排一个职位,又怕人说我以权谋私,你怎么看?”   甄玉半开玩笑道:“你做到这样地位,不就是想以权谋私时,能随意谋么?”   王正卿一时笑了,“章飞白有才,我却不能因为怕人说以权谋私,就雪藏了他。古人还说,举贤不避亲呢!”   两人说着话,外间有人敲门,却是周含巧端了汤进来。   甄玉就着周含巧手喝了汤,一时看看王正卿,又瞧一眼周含巧,便道:“周姨娘,三爷连日忙于朝政,却是累坏了。你今晚过去服侍他罢!”   周含巧一听,捧着汤手颤了颤,只去偷眼看王正卿。没错,她先是王正卿通房,接着抬为姨娘,但她还是处子之身哪!   那时王正卿初婚,娶甄玉娘进门。甄玉娘却是善妒之人,很就把王正卿身边四位通房叫到身边问话,没多久就发卖了三位,只剩下周含巧。甄玉娘为什么留下周含巧呢,原因不过是因为周含巧还没正式侍候过王正卿,且表示会效忠她。   周含巧感慨,熬到现下,三夫人终于良心发现,要让自己侍候三爷了。   王正卿听着甄玉话,脸色却一沉,这就要把我推给姨娘了?将来恢复记忆后,还会准我回房么?他心下不,突然喝斥周含巧道:“还不出去?”   周含巧正窃喜,听得这一声喝,心下一沉,却原来不是三夫人不让我服侍三爷,而是三爷不要我服侍。她捧了汤药,垂了头退出去。   甄玉见状,皱眉对王正卿道:“她是姨娘,让她服侍你也属正常,你喝斥她作什么?”   王正卿忍着气道:“你看我不顺眼了?”   哪儿跟哪儿?甄玉有些摸不清头脑,不是说府中夫人怀孕了,就要给爷们安排通房和妾侍服侍,以示贤惠么?现下自己哪儿做错了?   见甄玉一副茫然状,王正卿叹口气道:“我只一心对你,别女人不会碰。”   甄玉有些感动,摸摸他手上牙印,问道:“还痛么?”说着帮他吹了吹气。   王正卿心情好转,挨着甄玉坐了,摸了摸她肚子,顺着摸到胸前,悄声道:“变大了!”   甄玉主动偎进王正卿怀中,凑上香唇。别不行,亲亲摸摸总行罢?   他们这里缠绵,周含巧却走到园子里亭角上,看看四周无人,便坐石凳上,把头埋到膝上,低低哭泣起来。这么一哭,直哭了两刻钟也停不下来。   直到一个声音迟疑着喊了一声“周姨娘”,她才猛然止住哭,抬起泪眼看向来人。   章飞白见周含巧哭得双眼全是红,一时站住脚步道:“周姨娘受了什么委屈呢?”   自打上次甄玉嘱周含巧给章飞白做衣裳后,两人却是接触了几回。周含巧想着章飞白是王正卿身边得用人,自己讨好一些没错,因不单帮他做了衣裳,还做了鞋子。   章飞白自小父母双亡,是养伯父家里长大,一向也没什么人关怀过他。那时节因田绾绾曾帮过他,他感怀心,不顾田绾绾出身,帮了田绾绾一把。后来查清田绾绾跟三王爷有牵扯,才吓出一身冷汗,再不敢随便近着女子了。这么一段日子,他得了周含巧做衣裳,却对周含巧有了好感,因见周含巧此偷哭,顾不得避忌,却走来问一声。   周含巧王家这些时候,作低伏小,何曾有人问过她受了什么委屈?因一听章飞白话,眼泪是扑簌簌掉落下来。   章飞白想了想,也略猜测出来一些,问道:“是三夫人骂你了么?”   周含巧摇头不答,禁不住章飞白再三追问,一时哭道:“是三爷。三爷不要我服侍。我虽是姨娘,却从来没有服侍过三爷。”   章飞白听明白了周含巧话,不由讶然,周姨娘还没服侍过三爷?那她……   周含巧含泪道:“这一辈子,我是没指靠了。”   章飞白一听道:“三爷现下一心扑三夫人身上,且政事繁忙,自然顾不得你,只你毕竟是他姨娘,他总会知道你好。”   周含巧摇摇头道:“不可能,三爷不可能喜欢我。”   章飞白劝道:“真要这样,你不若跟三夫人说一声,让她放你回家也罢!到那时,自可以由你父母帮你择一个良人出嫁。也不负活了一世。”   周含巧道:“我何尝不是这样想?可我父母早就亡故了,虽有兄嫂,只怕他们还嫌我呢,哪儿会接我回去?”   听得她这样说,章飞白便无话了。   倒是周含巧诉说了一通,郁气稍消,站起来道:“谢谢章师爷听奴家诉苦。”说着福一福,起身去了。   章飞白看着周含巧背影,一时扯扯身上衣裳,再看看脚上穿鞋子,有些怅然,这样好女子,怎么就被委屈成这样了呢?       ☆、71     景泰五年七月,一份详密报递到唐习武跟前,唐习武看完,对京城各人动态了如指掌,一时踱步思索。   现小道姑有了朕骨血,下月将生产,若是产下女儿还罢了,若是产下儿子,京城诸人看来,这儿子便是对老九威胁,一旦朕顾及不到,只怕这孩子活不长。如今想要清静过日子,护住这孩子,倒不若禅位给老九,老九登了位,自然心安。那时小道姑生下孩子,便不具威胁性,也能平安长大。将来朕百年后,老九也会帮着照顾这个孩子。   七月底,唐习武下了一道圣旨,禅位九江王。   九江王接到圣旨时,差点喜极而泣,多年谋算,终于得偿所愿了。   王府一众谋士也几乎失态,王爷一旦登位,我们便是功臣,前途似锦呀!   王正卿得了消息,却是马上令人回府,禀报给甄玉知晓。   甄玉听得喜讯,笑道:“看来三郎不日将会成为棠国年轻内阁首辅了。”   至晚王正卿回府,自和甄玉庆贺一番,两人皆知道,此番九江王登位,王正卿功不可没,前途无量。   甄玉感叹道:“可惜我是女子,若不然,也能跟你们一起封为功臣呢!”   王正卿安抚道:“太子爷却是记挂着你,记着你一份功劳,封功臣时,定然会赏赐于你。你一样能诰命夫人中风光无限。”   八月初,九江王正式登基,改年号为安平,大赦天下。   王正卿作为九江王身边第一位谋士,自是晋升职位,成为棠国有史以来年轻内阁首辅,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大权握。   随着王正卿当上内阁首辅,甄玉也临盆即,王家诸人只紧张准备着,隔三差五让大夫进府诊治,深怕甄玉这个时候有什么闪失。   待过了中秋节,到了八月十八日这一天,甄玉便发动了,稳婆等人忙忙进了产房,宁老夫人也坐镇外,只等着抱孙。   王正卿听闻甄玉发动了,顾不得再和朝臣议事,忙忙先行回府,喘着气来到产房外时,见宁老夫人坐外头,一时问道:“玉娘生了吗?”   宁老夫人见王正卿跑得一头汗,有些嗔怪道:“瞧你,都是内阁首辅了,还这般沉不住气?去换了衣裳再来说话。”   王正卿听着宁老夫人语气,知道甄玉还没生,待要去窗边瞧瞧她,却被婆子拦下了,一时外喊道:“玉娘,你还好吧?”   甄玉正哼哼,听得王正卿声音,扬声道:“很不好,肚子痛死了,腰也疼死了,感觉要死了!”   王正卿大急,早赶着人要去请大夫,一时又被宁老夫人拦下了。   宁老夫人道:“大夫皆请了,这会厅中奉茶呢!三郎,你还是别添乱了,赶紧换衣裳去。”   “哪玉娘她?”王正卿听得甄玉里面发出痛呼声,不由掀心。   宁老夫人道:“女人生孩子都这样。玉娘这才刚发动,只怕还得几个时辰后才能生下来,你且去罢!”   王正卿忙忙去了,很换下官袍,穿了常衣过来,待听得甄玉里面发出凄厉喊声时,不由走来走去,恨不得代她生产。   甄玉这阵子却是调养得好,力气极足,折腾了两个时辰,便把孩子生了出来。   只听一声儿啼,产房内外人皆松了一口气,齐齐道:“生了,生了!”   稳婆很报喜道:“恭喜老夫人,恭喜三爷,母女平安!”   王正卿笑得合不拢嘴,连连道:“好,好!”   宁老夫人听得母女平安几个字,心下一突,这一胎是女?盼了这么些时候,居然是女孩!   甄玉听得婴儿啼声,一时松口气,昏睡了过去。   等产房收拾停当,王正卿进去时,就见甄玉一头长发散枕上,额角有些汗湿,眉头微皱,表情痛苦,不由问婆子道:“玉娘这样没事么?”   婆子道:“没事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   一时奶娘抱了小小婴儿过来给王正卿看,笑道:“小模样像了三夫人,十足俊俏呢!”   王正卿见小小婴儿红通通,小脸皱巴巴,实看不出哪儿像甄玉,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可爱,因见小婴儿撮着嘴巴,便惊奇道:“她会撮嘴巴呢!”   “这是饿了!”奶娘笑着抱了小婴儿下去喂奶。   这里宁老夫人已是着人炖了汤过来,虽则刚刚得知是孙女时略失望,便一见小婴儿,不由自主就喜爱上了,一时向王正卿道:“之前不是商议着要给小娃儿取小名么?到底落实了什么名字,咱们也好喊起来,让娃儿知道喊是她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大名叫王秀棠,乳名就喊棠儿吧!”   稍晚些,甄玉醒了过来,一时呆呆看着房内,再动了动身子,接着举起手看了看,喃喃道:“好一场稀奇古怪梦呀!”居然梦见自己重生为王正卿夫人甄氏,接着失忆,还为王正卿生了一个女娃儿。   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咬了咬,却有痛感觉,一时再咬,不由发出痛呼声,不敢相信细看着纤白手掌。   胡嬷嬷听得声音跑过来,惊喜道:“三夫人醒了?可饿了,先喝些汤罢!”   “是胡嬷嬷?”甄玉愣怔,难道不是梦?自己真重生为王正卿夫人甄氏了?   王正卿,老子跟你没完!老子记起来了,那会金沙庵中箭倒下,只以为必死无疑,因把老子是甄榜眼真相告诉了你,本指望你帮老子善后,不想你居然把老子当了女人,直接让老子帮你生孩子了。   见甄玉额角暴起青筋,胡嬷嬷吓坏了,忙忙问道:“三夫人可有什么不适?我去喊大夫进来。”   事已至此,慢慢再跟王正卿算账,现下不是生气时候。甄玉深呼吸一口,沙着嗓子道:“我没事。娃儿呢?”   胡嬷嬷道:“奶娘抱下去喂奶了。”说着察看甄玉,见她果然恢复了正常神色,便去扶她起来,喂了半碗汤,悄声道:“虽是女娃儿,老夫人和三爷也高兴着,已着人到各府报喜了。”   甄玉喝了汤,由得胡嬷嬷拿巾子帮她擦了脸和手,又换了衣裳,这才道:“把娃儿抱进来给我瞧瞧!”   王正卿听得甄玉醒来,忙忙过来,进门笑道:“玉娘,你好些了么?适才睡着时,一直皱着眉头。”   甄玉一听王正卿声音,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,一时心悸,不由喊了一声。   “玉娘,你没事罢?”王正卿一步抢到床前,俯头去看甄玉,急急吩咐婆子道:“请大夫过来!”   甄玉倒床上喘气,只百般安抚自己:莫要动气莫要动气,这会刚生产完,一个不好,还真会死掉!   大夫很来了,诊完脉只说是起得猛了,嘱多多休养便好,又嘱众人不要太过打扰甄玉。   甄玉慢慢平静下来,沉睡过去。   这一觉再醒来时,已掌了灯。一时奶娘抱了小秀棠进来给她瞧。   王正卿听得甄玉醒了,又赶了过来,一进门见她抱着婴儿,便轻喊一声。   甄玉本来板着脸,待抱过婴儿,闷气全消了,只觉怀内温软一团,心头升起一股怜惜,嘴角绽开笑意,忍不住伸手指抚抚小秀棠嘴角,见她撮撮嘴,不由朝王正卿笑道:“她动了呢!”这会儿,她浑忘一切,心中只有小秀棠一个了。   王正卿凑过去看,一时也伸手指去戳小秀棠小脸,笑眯眯道:“好软!”   甄玉指腹又去抚弄小秀棠小耳朵,嘿嘿道:“好像没有骨头。”   王正卿也伸手捏了捏,证明道:“确实像是没有骨头,软趴趴。”   两人又摸又捏又戳,小秀棠终于不耐烦了,“哇哇”哭了起来,俺命苦啊,摊上这一对爹娘,瞧着是活宝哪!   宁老夫人闻声而来,一进门见两夫妻逗弄小秀棠,把小秀棠逗弄哭了,不由责骂他们道:“棠儿还小,怎能乱来?奶娘呢,来抱下去好好安抚。”   一时奶娘进来抱了小秀棠下去,宁老夫人和胡嬷嬷累了一天,这会也撑不住,吩咐婆子好好服侍甄玉,便也下去了。   王正卿满心欢喜,只让婆子候门外,他柔声问甄玉道:“累了罢?”   甄玉只觉又累又倦,正想倒头就睡,一时听得王正卿话,又升起怒火,朝王正卿道:“过来!”   王正卿凑过去一些,扶住甄玉道:“怎么啦?”   甄玉咬牙切齿道:“王状元,我中箭倒下时,明明告诉过你,我身份,结果你是如何待我?”   玉娘恢复记忆了?王正卿一惊,接着定了神,开口道:“玉娘啊,你想我如何待你?冷落你?休了你?你现已是女子之身,唯有好好待你,才是真正对你好!”   甄玉一呆,到底不甘心,低声道:“可你也不能趁人之危,让我给你生孩子啊!”   “玉娘玉娘,你现下刚生完孩子,元气大伤,不宜动怒,还得好好休息,待出了月子,我任打任罚。”王正卿见甄玉容色苍白,到底担心,怕跟她争论下去,会气伤了她,一时只忙着认错和安抚。   王正卿说着话,其实窃喜着,玉娘虽恢复记忆了,毕竟做了这些时间女人,说话举止却有女子韵味,且现下生了孩子,料着会跟我好好过日子。   甄玉还要争论,到底困倦,只恨恨瞪王正卿一眼,这才倒头睡了。   匆匆一个月过去,甄玉坐完月子,出月子第一天,便是暴打王正卿一顿,问道:“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?”   王正卿半跪榻上求饶道:“不敢了!只今儿是棠儿满月,待会还要接待宾客,你不要打我脸。”   甄玉又抓住王正卿衣领,掀着捶打几下才停手,喘着气道:“打得我手痛,今天先这样了,晚上再继续。”       ☆、72     今儿是小秀棠满月,王家诸人忙得团团转,现下王正卿是内阁首辅,位高权重,来贺小秀棠满月酒的宾客,络绎不绝。只王家三位媳妇,两位随了夫婿在任上,甄玉又刚出月子不能理事,宁老夫人只好自己管理起来,一时忙得脚不沾地。亏得王正瑶过来帮忙接待宾客,宁老夫人才稍稍松口气。   一时王正卿和甄玉抱了小秀棠出来,众夫人围了上去,皆啧啧称赞道:“好个俏模样,将来长大,只怕要迷死人的。”   王正瑶挤过来道:“都说她像我这个姑姑呢,你们看看像不像?”   众人细看她们几眼,笑道:“果然有些肖似。瑶娘子就是美人儿,当年曾家郎君可是迷脱了,好容易才求娶回府的。现棠儿像了姑姑,长大之后,王家门槛只怕要被踏破的。”   甄玉微微一笑,我家棠儿是内定了要许给甄元嘉的,门槛被踏破这种事,定然不会发生。   王正瑶却兴奋,半开玩笑和甄玉道:“嫂子,不若我们亲上加亲好了。你看我家大郎大着棠儿半岁,年纪正合适,结个娃娃亲可好?”   甄玉还没答,王正卿先开口道:“不好。我家棠儿才满月,你们就想从我们手中抢走她,休想!”   王正瑶笑道:“三哥,你怎么这样说呢?这是定亲,不是抢亲好么?且现下定了,不是还得等棠儿大了,及笄之后再来迎娶么?又不是现在迎娶。”说着笑了。   季氏早上前道:“不是说好将棠儿许配给我家二郎的么?”   “什么时候说的?”王正瑶惊奇道:“棠儿定亲了?”   甄玉笑道:“你们听世子夫人乱说?那会开玩笑,侍郎夫人还说要指腹为婚呢!对了,侍郎夫人是快要临盆了吧?这个月坐月子,倒忘记问及她的事了。”   季氏笑道:“料着下个月就要生了,她这会是不敢出门的。”   说着话,却有侍郎府的人来送贺礼,说是钱氏不能出门,因只送了贺礼过来。甄玉见送贺礼的是钱氏身边得力的嬷嬷,便喊住问道:“你家夫人如何了?”   那嬷嬷见甄玉亲自过问,便恭谨答道:“我家夫人还好,只是腿脚发肿,大夫嘱道平素多走动走动,只我家侍郎爷却不敢让夫人出来,只在府中活动。今儿是嚷着要过来喝满月酒的,到底让人拦下了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我这里出了月子,倒得了空,过几日去瞧她。”说着让人好生送了嬷嬷出去。   王正卿看在眼里,暗暗欣慰,玉娘肯和世子夫人并侍郎夫人结交,这便是承认自己现下的身份地位,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了。   甄玉和众位夫人周旋着,眼睛却在寻找甄石和乔氏等人,一时问道:“大嫂和元嘉元芳呢?”元嘉啊,你家娘子今儿满月,你居然不上来相贺?   胡嬷嬷笑道:“乔娘子她们早来了,只夫人身边挤满人,她们挤不上来的。”   甄玉一时笑着喊乔氏和元嘉元芳,她们三人忙上前,待看清了小秀棠,乔氏惊讶道:“棠娘子这般模样,和元芳小时候可是肖似呢!”   甄玉一时半弯□子,把小秀棠抱近甄元芳,比较着看了看,笑道:“这会瞧着,也有几分相像,不知道的,还以为她们是姐妹。”   今儿到贺的,皆是高门大户的贵夫人和娘子们,乔氏出身寒门,哪儿见到这等场面,饶是她不怯场,也总是心虚,只候在一边,并不和人挤着见甄玉,这会听甄玉的语气,分明还是一如从前,把她当了大嫂看待,不由感叹:玉娘从前种下的善因,今儿便结出善果了。看玉娘,如今可是首辅夫人,何等的意气风发,却还记着从前的情份,只把我们看作亲戚,且待元嘉和元芳又这般,我还有什么话说呢?   甄玉一时让奶娘抱了小秀棠,她拉着甄元嘉和甄元芳向众人介绍道:“这两个,是我侄儿侄女,瞧瞧,是不是和我家棠儿相像?”   众人也知道甄玉和甄石结拜了兄妹,待乔氏如亲大嫂的,这会见状,自然要给面子,笑道:“果然是一家子,像着呢!”   季氏见甄元嘉年纪虽小,却已有一点俊雅风骨出来,倒啧啧称奇,待问得在王家族学上课,学业不错,便又夸了一句,笑道:“这孩子极像以前的甄榜眼呢!”   甄玉点点头道:“也像我。”   小秀棠毕竟年小,闹了一会儿便睡着了。甄玉怕她受惊,便令奶娘抱进去睡觉,一时和众位夫人周旋着。   户部主事钱进益的夫人郭氏悄和甄玉道:“夫人听闻了没有?服侍太上皇的一位小道姑,这个月也产下一子来。小皇子出生才十天,皇上忙忙就封了他为王,恩宠异常的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太上皇老来得子,自然喜爱。皇上必要顺水推舟,恩宠这位小皇弟的。”   郭氏是钱氏的大嫂,因着钱氏和甄玉走得近,郭氏自然而然也和甄玉亲近起来。两人悄声说几句话,郭氏又道:“皇上还想接了那小皇子进宫抚养的,怕道观服侍的人不尽心。太上皇却是拒绝了,说道小皇子在道观中出生,养在道观中才相宜。”   甄玉一笑,皇上要接小皇弟进宫抚养之事,不过作作姿态,而太上皇方面呢,哪儿放心把小儿子交给别人抚养?   唐习武确实不相信别人,且这会小儿子虽还没满月,他却忧心开了,深怕自己百年后,小儿子会被人亏待。   生养小皇子的小道姑道号法慧,自打生产后,也是忧心忡忡,深怕有人要害自己和儿子。却有机灵的宫女和法慧道:“听闻首辅夫人新产一女,现已满月。慧大师若是忧心以后,不若这会便让太上皇下旨赐婚,让小皇子和首辅大人的女儿定下娃娃亲。有了首辅大人护着,小皇子必然能平安长大。”   法慧一听眼睛一亮,当今皇帝全靠王正卿辅助,才成功登上皇位,若是小皇子和王正卿的女儿定了亲,万一太上皇真个如何了,还有王正卿护着自己母子,倒多了一个保障的。   法慧有了心思,至晚间便求见唐习武,说了想法。   唐习武也想为小皇子唐晋中找一个靠山的,闻言倒是意动,一时道:“既然要让王正卿护着中儿,自然不能硬来,还得王正卿心甘情愿才可。”   法慧这些时候也探听得一些外间消息,因道:“世子夫人和侍郎夫人最近和首辅夫人走得近,关系极好,不若传了她们过来,让她们去说动首辅夫人。若是首辅夫人同意了,首辅大人自然也不会反对。且中儿现下已封王,将来首辅大人的女儿进府,就是王妃一个,如何不肯?”   唐习武淡淡笑了,一朝天子一朝臣,纵他是太上皇,现下想如何,也得告诉皇帝一声了。因道:“这事儿交给皇帝去办便行!”   甄玉不知道他的女儿又被人惦记上了,看看酒席快散了,便让人去看看小秀棠睡了没有,要抱出来再和众位夫人见见的。   一时奶娘抱了小秀棠出来,笑道:“棠娘子睡了一觉,醒来倒是好脾气。”   众夫人又逗弄一番小秀棠,这才遂一告辞。   甄玉却是留了乔氏和元嘉元芳,笑道:“大嫂留步,且过会儿再走。”   乔氏便笑着留下了,帮着甄玉送宾客。   王正瑶也怕家中儿子哭闹找人,一时也告辞,笑向乔氏道:“乔娘子若得空,多些过来和我家大嫂说说话才好。”王正瑶可是看明白了,自己大哥和大嫂待甄家这一家子,亲厚异常呢!其中必有原故,自己自然也不能薄待了他们。   王正瑶一走,甄玉抱了小秀棠,搁到甄元嘉怀中道:“来,抱一抱!”   甄元嘉今年七岁了,年纪小小,却有礼有节,行事讨人喜欢,这会接手抱了小秀棠,稳稳妥妥把她环在手臂内,小声笑道:“软绵绵的,像我小时候养过的猫儿。”   乔氏却怕甄元嘉抱不稳小秀棠,只在旁边紧张地看着,笑道:“我来抱吧!”   甄玉一手拉了乔氏道:“大嫂别太紧张了,让元嘉抱着便好。”打小就亲近着,培养起感情,将来成亲,才会恩爱。   乔氏还是不放心,坐立不安的。   甄玉趁着奶娘站在一边,一时附到甄元嘉耳边道:“好好抱着棠儿,她长大了可是要嫁给你,当你的娘子的,这会讨得她欢心,长大才会喜欢你。”   甄元嘉:“……”   甄元芳凑过来看小秀棠,见她在吐泡泡,便道:“呀,棠娘子吐泡泡了,好可爱啊!”   甄元嘉听着甄元芳的话,自动翻译为:“呀,我家大嫂吐泡泡了,可好爱呀!”   小秀棠吐了一会儿泡泡,突然憋着脸,“嗯”了一声,接着,有酸臭味散开来。   甄元芳正凑近看小秀棠,嗅得味道,猛然间反应过来,嚷道:“不好了,棠娘子拉尿了!”   甄元嘉呆呆的,自动翻译甄元芳的话为“不好了,我家大嫂拉尿了!”   小秀棠并不知道,她拉这一泡尿,足足让甄元嘉取笑了一辈子。在多年以后,甄元嘉提起这段往事,还哼哼道:“黄毛丫头一个,当年满月时,还在我怀中拉过尿呢!我帮着姑姑,给你把屎把尿,好容易把你拉扯大,你如今倒骑到我头上了?” ☆、73     宾客散后,王正卿陪着笑,哄了甄玉回房,打叠起精神,温柔款款道:“娃儿都生了,咱们就好好过日子罢?”   甄玉前阵子失忆,女人姿态学了十足十,这会杏眼圆睁,娇喝道:“哪有如此便宜之事?”   “哪你想如何?”王正卿知道,若不能息了甄玉怒气,这日子是没法过。   甄玉把前事想一遍,再把失忆这阵子事想一遍,虽觉王正卿罪状不算特别多,但单是哄她生孩子这件事,已是不能原谅,一时吼道:“这日子没法过了。”说着捶打自己胸。   “玉娘,你打我骂我都行,就是别打自己,我心疼。”王正卿去捉甄玉手道:“你刚出月子,别气坏了身子。”   甄玉手一挣,拳头雨点般落向王正卿身上,只她现下是女娇娘,且坐月子一个月,养得身娇肉软,力气并不算大,这会拳头打王正卿身上,王正卿也不感特别痛,但他嘴里却喊得凄惨异常,仿佛被打伤了。   甄玉打了一会儿,嫌王正卿体壮肉硬,打得手痛,因吼道:“把衣裳脱了,趴到榻上去。”   王正卿暗喜,脑补一番稍后情景,极是顺从脱了衣裳,趴榻上,软软道:“还请玉郎怜惜些,下手不要太重。”   “你装出这样子,就以为老子会怜香惜玉?”甄玉低吼道:“你知道老子生孩子时有多痛吗?不叫你也尝尝痛楚,你怎知道那痛到底有多痛?”她说着,跳下去拨了案上蜡烛,举过来道:“叫你这厮知道什么叫作痛。”   王正卿听得甄玉语气诡异,不由吓一跳,未及说话,就觉背上一痛,一时求饶道:“玉娘,玉郎,饶了我罢,我下次下敢了!”   甄玉把热蜡滴王正卿背上,看着他背上多了几个小圆点,又听他叫得凄惨,声音都变了调,却不敢反抗,一时怒火稍解,骑到王正卿背上,一手持蜡烛,一手掐着他腰问道:“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?”   “不敢了不敢了!”王正卿喊着,求道:“让我翻过来罢,趴太久了胸闷。”   “还想我身下翻身?”甄玉骑越加用力,探手过去捻住王正卿胸口处红豆,大腿也挨擦着,哼道:“想得太美了!”   王正卿憋了数月,这会美人近身,偏生不能动,一时极是难受,只扭动着,配合着甄玉,好让她得手。   甄玉摸捏了一会儿,一口吹灭手中蜡烛,把蜡烛猛地插向王正卿身下,听他发出痛叫,这才解恨了。   “好了,你回书房吧!”甄玉喘着气移开身子,丢了手中蜡烛,有些怅然,到底是不能真把他如何。   王正卿身子难耐着,低声道:“玉娘,你打也打了,骂也骂了,怎能再赶我走呢?”说着翻过身,伸手去拉甄玉,情热似火。   甄玉一见他情状,不由愕然,打成这样,居然还有心思翘起来,真服了他!   王正卿一时已是扑过去,扑住了甄玉,按住道:“玉娘,别闹了,咱们……”   甄玉看看挣扎不开,倒着了急,忙道:“嬷嬷们嘱过,虽出了月子,却还不能洞房,须得五十日之后才行,若不然,会损了身子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虽将信将疑,到底控制着身子,硬生生从甄玉身上撤下来,哑声道:“这才是真正惩罚。”   甄玉见他这样,怒火全消了,一时道:“这个,不是还有周姨娘么?你宠幸她去罢!”   王正卿心下知道,若他去找姨娘,以后彻底别想进甄玉房了,一时道:“什么姨娘?我还从来没碰过她。迟早得把她送走。别有事没事跟前碍眼。”   甄玉吓一跳道:“谁家府中不是养着几位美妾?就咱们府中只剩下一位姨娘了,你还想送走?敢送走试试?”   王正卿清咳一声道:“说起来,周姨娘近好像没怎么露面了。只要她不往你跟前凑,府里何防养着她?”   周含巧近确实少王正卿跟前出现了,这会灯下做针线,低了半天脖子,一时酸痛,才站起来揉脖子。   春柔见她这样,劝道:“棠娘子有是衣裳,又不急穿,姨娘何必这样急着做?”   周含巧低声道:“我做了,便是我心意,三夫人自然看得到。”   春柔到底叹气了,三爷不待见,光讨好三夫人有什么用呢?三夫人怀孕至生产这么长时候,三爷都不要姨娘服侍,以后加不要了。如今苦熬着,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一个头?   周含巧推窗看月,见月色似水,堪堪秋凉,倒又低了头,寻思着:不知道章师爷做了秋衫没有?   春柔见周含巧恍惚,忍了忍,没忍住,终是道:“姨娘这阵子倒有机会见章师爷,那章师爷是一个玲珑心窍,何不求他帮着想个法子,看看能不能走出这个困境?”   周含巧沉默一会儿道:“且再说罢!”   “姨娘,你年纪不小了,不能再耽搁下去,早些作打算是正经。”春柔再劝一句。   周含巧只得道:“过几日帮章师爷作对鞋子,给他送去时,再请他帮忙想法子。”   春柔听周含巧有个计算,这才放下心来。   章飞白这阵子是王正卿安排下,户部挂了一个职,跟着韦同甫办事。只他自己还没置办庭院,一时还住王家。   宁老夫人见他现下有了官职,年纪也不小了,倒是想帮着张罗婚事,只是问了几回,章飞白皆含糊推托了,一时猜测章飞白是自己看中某家娘子,因不再过问。   章飞白却是发愁,没错,这一年来,他身上穿衣裳,足下套鞋子,皆出自周含巧之手,就连腰侧一个荷包,也是周含巧所绣,两人虽没有明言,到底有些意思内。只是周含巧毕竟是王正卿姨娘,叫他如何开口?   过得几日,周含巧果然做了鞋子,借机见了章飞白,递上鞋子道:“入秋了,天气凉,这是特意加厚了鞋底,穿着舒适一些。”   章飞白接过鞋子,低头半晌道: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   周含巧知道他这话意思,一时道:“奴家不过弱质女子,能有什么打算呢?”   章飞白咬咬牙,决定说出心事,因请周含巧坐下,斟酌半晌道:“巧娘,我虽不如首辅大人,到底一表人材,且未曾娶妻,不知道你……”   周含巧低着头,一时面红耳赤,心肝乱跳,低声道:“我如何?”   章飞白见周含巧没有跑掉,且还肯听他继续说下去,一时大喜,道:“不知道你肯不肯跟了我?若肯,我自然向首辅大人求娶你。”   周含巧苦等,正是这句话,一时泪盈于睫,哽咽道:“我怎会不肯?只怕你……”   章飞白一听这话,心头大定,蹲到周含巧跟前道:“只要你肯,一切好办。”   周含巧羞红了双颊,待要再说什么,又怕自己失态,一时慌张站起来,飞也似跑了。   章飞白也不追,只倚门边看着周含巧身影,长久以后压心头一块大石却是落了地。只要周含巧肯,以自己对首辅大人了解,是一定会成全自己和周含巧。   章飞白去找王正卿时,正好王正卿踱着步,为一事发愁着。   见章飞白来了,王正卿笑道:“正要找你呢,可巧你就来了。”   章飞白忙问道:“首辅大人有何要事?”   王正卿让章飞白坐下,待侍书奉了茶退下,这才道:“皇上召见,说道太上皇有意让王定亲,定亲人选,便是我家棠娘。”   章飞白吃一惊道:“王还没满月呢,就要定亲?”   王正卿道:“太上皇这是想借我作盾牌,以后帮着王挡刀挡枪呢!”   章飞白道:“首辅大人绝不能答应这件事。一旦首辅大人成了王岳父,王所有事,必然要背上身,到那时,有心人一搅动一挑拨,皇上再一疑,首辅大人地位必然动摇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我何尝不是这样想?只是太上皇意思,又哪是能随便违反?”   章飞白道:“太上皇不是信道么?此事交由道士去办便是。”   王正卿一时拍掌道:“飞白说没错。我却是关心则乱,一时没有想到这个。”   只要买通那几个人得太上皇信任道士,让他们去给王测算一番,说道以王命格,不宜定下同年龄女娃为妻云云,太上皇一时疑惑,必然会放弃此事。   两人说完正事,章飞白却不告退,一时欲言又止。   王正卿看眼里,颇有些奇怪,问道:“章师爷有什么话何妨直说?”   章飞白张张嘴,一时撩袍子跪下道:“却有一事要请首辅大人成全!”   “起来再说!我们何等情份,有什么事需要你跪下来求?”王正卿忙扶章飞白起来,笑道:“究竟是什么事?”   章飞白壮了胆子,趁着勇气还,一口气道:“我想求娶周含巧为妻,请首辅大人成全!”   王正卿愕然,语气转淡,道:“她是我姨娘,你不嫌她?”   章飞白道:“我知道,她从没服侍过首辅大人,而首辅大人,估计也不会要她服侍。既然如此,首辅大人何不放她一条生路?”   王正卿听得章飞白这番话,一时道:“纵我肯放了周姨娘,只怕玉娘未必肯呢!”   章飞白:“……”       ☆、74     最终求到甄玉跟前的,还是周含巧自己。   甄玉听完周含巧的话,诧异万分道:“你不要三爷,要那个章师爷?”   周含巧粉面生霞,垂头道:“是三爷不要奴家。奴家从没有服侍过三爷一次半次,估计以后也没有机会服侍。奴家没用。”   甄玉细看周含巧,身段这样好,模样又这样出挑,自己看着都心动,王正卿作么不要她服侍呢?若不是自己和王正卿作了夫妻,孩子都生了,几乎要疑惑他有问题了。   周含巧见甄玉不答,不由慌了,壮起胆子道:“求夫人成全!”说着叩头。   甄玉郁闷,这样的美人,就要白白送给章飞白了,岂有此理?等等,记得前世那会,这章飞白也是跟了王正卿身边一位妾侍有首尾,后来被那妾侍所累,离了王家,背叛王正卿投奔了三王爷。哪现下?   甄玉回想往事,终是记了起来,前世时,和章飞白有牵扯的,是田绾绾。而田绾绾不正是三王爷的人么?这一世,在自己干涉下,田绾绾提前暴露身份,于是章飞白也不受她牵连,继续待在王正卿身边了。但章飞白到底还是要拐走王正卿一位姨娘啊!天意如此,何能违?   “周姨娘,哦不,现下要喊你巧娘了。”甄玉示意周含巧起来,笑道:“既然你一意要跟章师爷,我自然成全。只你在我身边服侍这些时候,乍然离了你,有些不习惯的。以后嫁人了,若得空,也要常来走动。”   周含巧本来站了起来的,一听这话又跪下了,哭道:“谢夫人成全之恩!”   甄玉捶桌,美人们都走了,好寂寞!   王正卿毕竟是内阁首辅,他身边一位姨娘要跟原先的师爷成亲,这种事传出去,总要引人猜测,惹来闲言闲语。甄玉寻思得一番,便去见了宁老夫人一面。   很快的,宁老夫人出面,借个机会对外宣扬,说道周含巧本是服侍她的,因她怕王正卿和甄玉身边缺少妥当人,便让周含巧去服侍他们夫妻,而甄玉见周含巧乖巧柔顺,一时就抬了姨娘。只是周含巧曾得甄玉恩惠,便记着甄玉的恩情,心里眼里只有甄玉,从不敢越了雷池一步去接近王正卿。这么几年时间过去了,周含巧还是女儿身。还是宁老夫人看不过眼,想为周含巧谋个去处的,恰好章飞白未娶亲,两下一问,两人也愿意凑成对,因想成全他们云云。   有了宁老夫人这番说辞,不管外间相信也好,不相信也好,章飞白求娶周含巧的事,终能摆上台面讨论了。   章飞白却怕夜长梦多,只飞速在外赁了院子,又择了吉日,等着迎亲。   甄玉虽郁闷,到底帮周含巧置办了一些行头,让胡嬷嬷帮着操办嫁妆等物,并不亏待周含巧。   十月底时,周含巧就和章飞白成了亲。   周含巧的好事传出去后,最羡慕她的,却是夏初柳。   九江王登位后,只带了一部分姬妾和美人进宫,夏初柳因曾送给王正卿被退回府,自然被筛选下来,待在王府清守着。   她听得周含巧有归所,一时感怀自己身世,不由哭了。周含巧命好啊,居然嫁得良人!奴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好运道呢?   夏初柳正哽咽着,却有唐妙丹身边的丫头碧心来找她,让她做一件针线活。   九江王搬进宫后,唐妙丹却留在王府中,顺带管理起府中诸事。她的丫头碧心自也掌了管家之权。   夏初柳见是碧心,忙假作眼睛进了沙子,掩饰过去,一时见是一幅连环七巧络子套图样,便接手过来,一边道:“若要精绣,只怕要半个月才能绣好。”   碧心道:“你慢慢绣罢!赶在下个月绣完便成了。”   夏初柳看了看道:“这尺寸却小一些,要不要改大?”   碧心笑道:“不用,就要这个尺寸,这是准备送给衡王的,太大不好玩。”   夏初柳算了算,衡王唐晋中是九月初八日生的,现下还小呢,哪儿会玩什么七巧图?料着是唐妙丹要过去求见太上皇,随意带一件绣品过去罢了!既这样,慢慢绣便是。   转眼十一月下旬,唐妙丹得了夏初柳绣好的七巧络子套,收拾一番便到道观中求见唐习武。   这么一个时候,唐习武正让一位道士给唐晋中测算。   道士笑着说了一番话,说道唐晋中命格金贵,长寿多福。只有一条,不宜和同龄的女娃儿结亲,若结了亲,反会折寿云云。   听得此话,唐习武虽不尽信,到底心中有疙瘩,心下自思:本来要让中儿和王正卿之女定亲,不想这些时候让人测算,皆说不宜的。一个说不宜也罢了,连着五个都说不宜,看来此事真得放弃了。   王正卿得到唐习武放弃结亲的消息时,方才吁了口气,转而把事情跟甄玉说了。   甄玉有些惊吓,哗,女婿差点换人了啊!若不是棠儿太小,还真的想让她现下就跟元嘉定亲呢!她有这个想法不是一日半日,只从来没有跟王正卿提过,这会便趁机提了一提。   王正卿听得她准备把小秀棠许配给甄元嘉,自然不同意,道:“两人还小,且元嘉现下看着虽聪慧,谁知道长大了如何呢?此事断断不行。”   甄玉一把掀住王正卿的耳朵道:“你不就嫌元嘉出身普通么?”   王正卿呼痛道:“我岂是那种人?棠儿若许了衡王,将来便是王妃呢,我都不稀罕,怎么会因为元嘉的身份而嫌他?”   甄玉松开手道:“反正元嘉是我侄儿,我是铁了心要培养他,也要将棠儿许配给他的。”说着觑王正卿,一副你不服,就来打过的拽模样。拳头才是硬道理,谁赢了谁作主。   王正卿被她逗笑了,想了想道:“这样罢,若是元嘉成大后能考个举人,而棠儿也不讨厌他,那时就论婚事如何?”   甄玉一听笑了,“元嘉只有比我先前还要聪慧的,像他这样的,区区一个举人有什么难的?将来至不济,也会中个进士的。棠儿嫁定元嘉了。”说着想起当年的事,忽然愤慨,“若不是有人以貌压人,当年谁是榜眼谁是状元还未定呢!”   王正卿一愣,咦,这是要算老帐了?他也觑甄玉,“谁以貌压人了?那时金殿上,圣上是因为我多了你一岁,看着稳重,这才定了我为状元的。”   “什么稳重呀?你在殿上就像孔雀开屏一样,引得众人瞩目,不定你为状元才怪?明明就是以貌压人。”甄玉哼道:“后来进王府,你也事事件件要压着我,专跟我作对。”   王正卿轻咳一声道:“那是为了引你注意,让你把我放在心中。”   甄玉吓一跳道:“你不要说,你以前就喜欢我了?”   王正卿说漏了嘴,俊脸一红,慌忙找个借口,飞也似去了。   甄玉愣怔半天,他以前就喜欢我了?……   这里胡嬷嬷见王正卿出去了,便进来服侍甄玉,又道:“再过几日棠娘子便满百日了,可该给她做件百巧衣。”   说着话,却有侍郎府派人过来,说道钱氏有江南亲戚过来,带了许多江南特产,因想着甄玉也是江南人,便着人送一份特产过来。   胡嬷嬷帮忙收了礼,赏了人,好生送出去之后,回头跟甄玉道:“侍郎夫人确实有心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她是一个厚道人,倒值得结交。”   胡嬷嬷便笑道:“侍郎夫人性子本就不错,因着这回生了儿子,吐气扬眉的,越法顾大顾小,想得周全。连江南亲戚来了,也能想着夫人是江南人,要送一份特产给夫人,这份心可不能负了,夫人却要回礼才是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嬷嬷你看着办吧!”   到得小秀棠百日这一天,自然又有各府夫人送了礼物来贺,甄玉却是给小秀棠画了几幅画,准备收起来,待小秀棠大了才拿出来看。   画还没干,王正瑶却抱了十个月大的儿子曾大郎进来,一眼瞧得画中的娃儿,再去瞧小秀棠,不由“哇哇”大叫道:“画得太像了,小秀棠的神韵全有了。大嫂大嫂,给我家大郎也画一张。”   甄玉道:“你家不是请画师画过了么?”   王正瑶眼睛舍不得从画中移开,嚷道:“什么画师,哪能跟大嫂相比?没见着大嫂的画之前,倒认为画师画得不错,现下见了,我再也看不上画师那画作了。”   甄玉失笑道:“画师听见了,要伤心的。”   “管他?”王正瑶见甄玉要收拾画笔,一时扑上去拦着,求道:“大嫂,就给画一张嘛!”   甄玉无奈,只得道:“你松手,我给大郎画一张便是。”   “给我家二郎也画一张!”一个声音突然j□j来,却是季氏领了三岁多的唐二郎进来了。   甄玉有些头痛,只得道:“孩子们一时也坐不住,还是往地下摆些吃的玩的,引他们坐下罢!我给他们画一张合影。”   一时众人往地下置了软垫,放了各式小点心和玩具,让三个孩子在地下玩。   唐二郎三岁多,机灵一些,一下霸了许多小点心和玩具在跟前,嘿嘿笑着。   曾大郎还不会走路,只在地下爬来爬去,用头碰着几个彩球,自得其乐。   小秀棠才一百天,不会坐,只躺在地下,滚来滚去玩儿,一时滚到曾大郎跟前,一时又滚到唐二郎跟前,自感好玩,也开怀着。   这里甄玉才展了画纸要画,却有立夏进来禀报,说乔氏领着元嘉元芳来了,她一时笑道:“正要画画,怎么能少了元嘉元芳呢?”   甄元嘉一进来,听得甄玉要给几个孩子画一张合影,他不动声色过去,伸手抱起小秀棠,把她置在膝上,给她找了一个小玩具拿在手上玩,却是哄得妥妥当当的。   甄玉一瞧,暗暗笑了,好小子,倒知道要先把人抢到手中了!   甄元嘉哄了小秀棠半日,好容易甄玉画完画,这才把小秀棠交给奶娘。   奶娘笑道:“这倒是奇了,棠娘子平素不喜生人抱着的,和小郎君见面也不多,却肯让小郎君抱这么长时间。”   甄元嘉道:“瞧着她的样子,是喜欢我抱着的。”   甄玉过来笑道:“缘分了哟!”   一时奶娘要抱小秀棠去把尿,小秀棠却朝甄元嘉呜呜叫,扭动着身子不肯走的。   甄玉瞧了瞧,判断道:“棠娘不舍得元嘉了。元嘉,走,帮着奶娘给棠娘把尿去。”   甄元嘉:“……”   奶娘见小秀棠在怀里扭来扭去,只怕她尿在身上,一急也道:“小郎君,棠娘子喜欢你呢,你就帮一把嘛!”   甄元嘉默默:好吧,给娘子把尿去了! ☆、75     转眼过了年,却是安平二年了。   正月各事繁忙,甄玉却是犯了咳疾,夜里常咳醒了,白日却没有事,一时请了大夫诊治开药,只春天里犯咳疾,却不容易好。看看咳了十天,服了好些药还不得好,她自己也不耐烦了,一时想起清风庙老主持私制的一味大梨膏,似乎对春咳有良效,因和王正卿说了,要上清风庙一趟。   王正卿道:“你现下咳着,倒不宜出门吹风,想要大梨膏,着人去问清风庙老和尚讨要便是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你以为老和尚是普通的老和尚,没事儿专门制着药膏等人上门讨要?”   王正卿这才想起,老和尚先前制大梨膏,却是因为太上皇偶然犯咳疾,短时间不得好,他听闻了,才制了膏献上。现下自己去问他讨要大梨膏,他不一定肯理睬,就是理睬了,手头也未必有现成的大梨膏。   甄玉见王正卿反应过来,这才道:“还得我亲上清风庙,和老和尚下几局棋,赢棋之后,诓了他制大梨膏出来才行。”   王正卿想了想道:“也罢,正好我明儿休沐,倒能陪你上一趟清风庙。”   第二日一早,两人起来,收拾一番,便领了婆子和丫头,坐了马车往清风庙去了。   清风庙老和尚见是甄玉来了,一时道:“怎么,云雾茶喝完了,又想来赢几罐了?”   甄玉失笑道:“主持现下没有信心能赢我了?”   清风庙老和尚悻悻然,“你每次都变换了棋路,想赢你一局,哪儿容易了?”   甄玉耍个激战法道:“这么说,主持现下不敢和我下棋了?”   “夫人太小看老衲了。”清风庙老和尚黑了脸,“下就下,谁怕谁?”   甄玉含笑道:“这回若还是连赢主持三局,不要云雾茶了,要大梨膏。”   清风庙老和尚一愣道:“大梨膏没有现成的,若要,还得动手制,最快明天才能得。”   甄玉道:“明天便明天。到时着人来取便是。”   清风庙老和尚:你笃定会赢老衲三局了?   王正卿笑吟吟听他们说话,待摆了棋,他也只在旁边观棋,并不多言。   三局终,老和尚差点又失态了,输得太惨了。   甄玉笑嘻嘻道:“主持今晚好好制大梨膏罢!”   老和尚突然耍赖,别过头道:“不制。”   “可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,且愿赌服输,这?”甄玉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和尚,出家人居然也反口覆舌?   老和尚慢条斯理道:“答应什么?谁听到了?”   王正卿也愕然,一时开口道:“哪主持要如何,才肯制大梨膏呢?”   老和尚瞥甄玉一眼道:“棋王的棋谱。”  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啊?甄玉暗汗,抚抚鬓角道:“主持啊,我哪儿有什么棋王的棋谱?你这是难为我了。”   老和尚不信,瞪眼道:“就你这样的小女子,没有棋王的棋谱,怎能下出那样的棋?而且棋风多变,一步虑了十步远,这岂是普通女子能做到的?”   甄玉也瞪眼,好半晌道:“棋王的棋谱确实没有,但手头倒有几份前人的棋谱残局,主持若要,便送过来好了。”   “就这样说定了。”老和尚一下大喜,棋王的棋谱什么的,他早就知道不存于世了,适才那般说,不过要诓甄玉把手头棋谱秘芨献出来罢了!前人的棋谱残局什么的,正是自己所求啊!   王正卿笑道:“既这样,我明儿着人持了棋谱来跟主持换大梨膏。”   两下里说定,王正卿这才携了甄玉出静室。   两人走到大殿,却碰到一行人迎面而来,一时停住脚步,这才看清是任达良护了唐妙丹来上香。   任达良现已荣升礼部侍郎,官职虽不及王正卿,到底也是意气风发了。   眼见是王正卿和甄玉,任达良自然忙着见过,又笑道:“首辅大人倒有闲情,早早就陪了夫人到清风庙来了。听闻老主持收了秋茶,莫不成夫人是来赢秋茶的?”他后面一句话,却是朝着甄玉说的。   甄玉笑应道:“却是犯了咳疾,来跟老主持求一味大梨膏而已。”   任达良一听,转过身子跟唐妙丹道:“郡主近日喉咙不适,吃的那些药也不见效,倒不若跟老主持讨要一罐大梨膏吃着看看。这大梨膏最是润肺止咳利咽的。”   唐妙丹见得王正卿和甄玉,神色一直淡淡的,这会听得任达良的话,便点点头道:“要一罐也好。”   自从金沙庵事件后,唐妙丹和申氏不和,如今申氏封了皇后娘娘,明面上虽没如何,到底防着唐妙丹,百般拦着不让她见皇帝。大年初一,宫中众人团聚时,唐妙丹却在府中单独过了一日,当晚吃了烧炸之物,又喝醉了酒,却是伤了嗓子,至今未痊愈。   甄玉乍见唐妙丹,前事历历,心中滋味杂陈,一时心口翻腾,前世那会,亏得自己对她痴心,不想她却狠心毒害自己。失忆那些时候,约略是恨她,连带的看红袖不顺眼,后来送走红袖,才舒爽了一些。待得恢复记忆,想起前事,只觉恩怨难消尽。   唐妙丹见甄玉看了过来,一时厌恶地转开头,朝任达良道:“走了!”   任达良忙朝王正卿和甄玉拱拱手,陪着唐妙丹出了大殿,转头去找老主持要大梨膏。   直到唐妙丹的身影消失了,甄玉还站在原地,说不清对唐妙丹是恨是怨。   王正卿默默看着甄玉,也不催她,只等她自己回过神来。   好一歇,甄玉揉了揉胸口,那股郁气稍解,这才问王正卿道:“任达良怎么和郡主混到一起去了?”   怎么,人家害死你,你还放不下她,只管关心她跟谁在一起么?王正卿心里嘀咕,嘴里答甄玉道:“任达良的未婚妻亡了,他这会可是京城里抢手的夫婿人选。郡主和他在一起,也不出奇。”   甄玉一怔,唐妙丹会看上任达良?   王正卿突然不耐烦,一拉甄玉道:“没事儿操心别人作什么?这儿风大,快些回府罢!”   两人回到府中,却有甄石来访,一时见了,大家说些紫砂壶烧制销售诸事。   甄石笑道:“说起来,玉娘上回捏制那些拳头大小的紫砂壶,最受清谈人士喜欢了。京里都在寻。少不得让制壶师傅多制了一批小紫砂壶。料着今年能大赚了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好好干,待今年底财政报告出来了,少不得要给你弄个官职。”   甄石不意有此等好事,一时惊喜交集 ,站起来道:“谢过首辅大人!”   王正卿笑一笑道:“你是玉娘的大哥,便是自己人,只要好好办事,自然有前途,何必多谢?”   说不定啊,以后还会成为亲家呢!为了小秀棠的将来,也先得拉扯你们一把的。   甄玉也笑道:“大哥快坐下,我是把大哥当亲大哥看待的,元嘉元芳他们,也是当了亲侄儿亲侄女看待,若大哥出头了,我也脸上有光。”   甄石重新落座,接过甄玉的话道:“说句心底话,我总觉得玉娘说话做事诸般,和我弟弟玉郎太过相像,于我来说,是把玉娘当了亲妹妹的。现妹夫和妹妹这等身份地位,我怎好意思拘束着做人?少不得也要好好办事,谋一个前途,不丢妹夫和妹妹的脸。”   甄玉见甄石不再一味感激她,而是真正把她当妹妹看,心下也高兴,重生这一回,拐着弯助了九江王登位,看着亲兄长一家和睦上进,心愿已足啊!   甄石听得甄玉这几天犯了咳疾,自是关怀几句,一时怕甄玉劳累了,便起身告辞。   送走甄石,甄玉也不敢去见小秀棠,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她,只回房休息。   胡嬷嬷服侍甄玉躺下了,便和立夏天候在廊下说话。   立夏悄悄道:“听老夫人那边的丫头说,大爷令人送了信过来,说道大夫人又怀上了,算上这一胎,就是四个孩子了。先头已育了两个男孩,这一胎是男是女也无所谓的。”   胡嬷嬷发愁道:“大爷二爷房口兴旺,三爷虽是首辅,这子息不旺,总要被人诟病。三夫人进府一年多才怀上,如今虽育了棠姐儿,没个男丁总是令人忧虑。”   立夏低声道:“还盼着三夫人赶紧再怀上呢,这阵子又犯了咳疾,待咳疾好了,也须调养着身子,这样一拖两拖,只怕春夏就过去了。”   胡嬷嬷还有一个担忧处,这会道:“三爷何等风光,如今府中只有正妻,一个妾侍也没有,就怕有心人这会趁机说事,让三爷纳妾,给三夫人添堵。他们夫妻先前闹腾,好容易和好,再要生了别事,就叫人发愁了。”   立夏安抚胡嬷嬷道:“嬷嬷也无须太过担忧的,我瞧着三夫人不同从前,手段儿巧着,却是把三爷吃得死死的。三爷疼三夫人还来不及,不会主动纳妾的。”   “但愿如此吧!怕只怕男人的心多变。”胡嬷嬷叹息一句,因听得里面似乎有动静,忙揭帘子进去侍候。   因着甄玉夜里咳嗽,便不令王正卿安歇在房中,只推他去安歇在书房中,免得夜间两人都睡不好。   王正卿独自安歇了十天,却有些熬不住,这一晚不管甄玉如何赶他,也不肯走了,只赖在房中。   甄玉叹气道:“一到了下半夜,便咳个不停,你安歇在这儿,只怕会被吵得睡不着的。”   王正卿上去搂了她道:“我情愿!”   甄玉忙推王正卿,怕自己一咳,气息喷在他脸上,会惹他也犯了咳疾。且因咳得久了,没了耐心,略有些烦躁的,嘴里便道:“你情愿,却没问过我情愿否?”   王正卿一愣,疑心顿起,看着甄玉不作声。莫非她还记挂着前事,还在留恋那个唐妙丹?前几天还好好的,今儿见了唐妙丹一面,回来性子就变了,一瞧见我,便是这副不耐烦样子,……。   甄玉又道:“明儿还要早朝呢,你还不去安歇?且你一个首辅大人,不好好想着朝事,整天赖在我房中作甚?”   王正卿再次抬眼看着甄玉,心里也生了郁火,一时冷笑道:“怕我赖着你了?也罢,就让你清静个够!”说着一拂袖去了。   王正卿虽生着甄玉的气,却还记挂着她,第二日一早起来,准备上早朝时,先寻出甄玉搁在书房的棋谱残局,吩咐史铁手拿了往清风庙去跟老主持换大梨膏。   史铁手领了命,策马到清风庙时,却见山门已开,早有香客来上香了。   老和尚见了史铁手,接过棋谱看了看,果然是前人残局,一时喜笑颜开道:“已连夜熬制了大梨膏,只时间短,此须得了两小罐,一罐要留着给郡主,就剩下一罐给首辅夫人了。若是首辅夫人还要,老衲过几日得了药,再熬制几罐便是。”   说着话,小和尚进来禀道:“主持,郡主令人来取大梨膏。”   老和尚一听道:“请进来罢!”   一时唐妙丹郡主身边的侍卫孟来进来了,自和老和尚并史铁手见过。   史铁手原来也在王府当过护院,和孟来相熟,两人见面,少不得寒喧一番。   孟来原本是跟在九江王身边的,九江王登了位,身边这些侍卫自然晋一等,要成为宫中侍卫,孟来却不知道想些什么,只愿留在王府中护卫唐妙丹。侍卫首领想着孟来父亲原是镇北王府的人,孟来现下念旧,想要跟着唐妙丹,却是忠义之人,便不再相强,由得他跟了唐妙丹。   史铁手和孟来取了大梨膏,一时跟主持告辞,各各下山不提。   这里主持进了药房,亲收拾药罐子,一时停了手,略有些奇怪,四处看了看,自语道:“记得昨晚熬好药膏装罐,出去时明明关严了窗子的。就是今早风大,也没开窗,这窗子,是什么时候开的?唉,老了,记性不好,没准是随手开了,却忘记了呢?”   另一头,孟来策马回王府,进去跟唐妙丹禀报道:“早起上了清风庙,照郡主吩咐,趁人不觉进了药房,把那药散渗进大梨膏中,才悄悄退出去。候着史铁手上山,属下才出现,装作刚上山的样子。料着首辅夫人得了大梨膏,必无疑心,自要服用的。”   那药散无色无味,就是药王御医也查不出什么的。唐妙丹得意,待孟来下去了,她拨下头上的珠钗,拿钗尖戳着案几道:“皇后娘娘,本郡主偏要弄死甄玉娘,偏要嫁给王正卿,再让王正卿无心朝事,让皇兄烦恼着,看你能奈我何?” ☆、76     春天里多雨,阴阴湿湿,王正卿因和甄玉冷战,心里也郁闷着。这一晚在书房,颇为心神不定,一时喊侍书进去道:“今早让铁手取了大梨膏回来,料着夫人是服用了,你且过去跟胡嬷嬷打听一下,夫人今日咳疾好些没有?”   侍书去了半晌,回来道:“胡嬷嬷说了,夫人吃了大梨膏,下午略觉着好些了,只好像犯了春困,比往日困倦些,今晚已安歇下了。”   王正卿听得甄玉略好转,一时松口气,也没了心思看书,只喊侍书打水,自行洗脸净手,吹灯安寝。   宁老夫人见王正卿政事繁忙,甄玉又犯咳疾,自比往常费心管理府中之事,又要看顾小秀棠,怕奶娘不尽心,一时倒忙得无瑕他顾,至晚间,和如意抱怨道:“别人府中的老夫人,这时节都是高卧着,等着媳妇侍候的,我一把老骨头,倒要费心这个费心那个,不得一个闲字。”   如意笑道:“别人家府中的老夫人还羡慕老夫人三个儿子都出息,三爷更是首辅大人呢!就是三夫人,才貌如此,哪个不赞?”   宁老夫人道:“玉娘才貌是不错,可惜子息薄些,至今只得棠姐儿一个孩子,如今犯了咳疾,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转呢?”   如意服侍着宁老夫人上床,一边禀道:“听胡嬷嬷说,三夫人吃了两天大梨膏,咳嗽倒渐渐止住了,只这两天又觉得累,身子易倦,这才没有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。”   宁老夫人本来要躺下,一听这话又坐了起来,惊疑道:“身子易倦?你赶紧过去问问胡嬷嬷,看看三夫人小日子什么时候来的?别是有喜了罢?”   如意一听也不敢大意,服侍宁老夫人躺下,她忙忙到甄玉处,让小丫头悄悄喊了胡嬷嬷出来,转达了宁老夫人的话。   胡嬷嬷一听也惊疑,小声道:“小日子倒是过了几日还没来,但三夫人一向不准时,只不知道这回……”   如意忙道:“明儿赶紧请一位大夫来诊脉是正经,万一是真的,这咳嗽的药能不能吃,还是另一回事了,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。”   胡嬷嬷这会也吓着了,和如意嘀咕一会儿,这才进去服侍甄玉。   第二日一早,宁老夫人便喊人去请妇科大夫来给甄玉诊脉。   甄玉见胡嬷嬷等人小心翼翼的,且又请了妇科大夫来,也有些明白了,因笑道:“不会这么巧罢?”   胡嬷嬷道:“小心为上。”   妇科大夫诊完脉,倒是捻须不语,半晌才道:“现下日子太浅,怕诊得不确的,顶好过七日再来把脉,那时就准确了。”   胡嬷嬷听着有些失望,再一想甄玉前阵子喝了不少咳嗽的药,现下又吃大梨膏,就算怀上了,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,因跟大夫细说甄玉吃了何物,有何症状等。   大夫听罢道:“这几日先不要吃药,停着,过几日诊脉确认之后再说。”   胡嬷嬷道:“但三夫人咳疾还没好,若不服药,只怕还会咳下去。”   大夫一听,另开了一副药方,递给胡嬷嬷道:“这是专给孕妇服用的药,药性极温和,就是服用了,没那么快痊愈,且让三夫人耐着性子罢!这些时候多多休息,多多喝水才好。”   送走大夫,胡嬷嬷令人去抓药,这才亲去跟宁老夫人禀报。   宁老夫人道:“过几日再跟三郎说,省得他还要操心家里的事。”   胡嬷嬷应了,自行退下。   甄玉这里停了大梨膏,改服用妇料大夫所开的药,只一时之间,咳嗽虽略略比之前好转,却并未止住,不由心忧。   王正卿到底是知道了甄玉这边的情况,一时顾不上还在冷战,早去请了御医来给甄玉把脉。   御医把完脉道:“这个却不是喜脉,倒像是劳心过度,身体亏损所致的病了。且开一副药服用看看。”   甄玉一听,倒是松了口气,这个时候有喜,时候实在不对,因又说了大梨膏之事,道:“先头咳得止不住,吃了大梨膏倒是好转了,现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吃?”   御医听得大梨膏是清风庙老和尚所制,便笑道:“就是太上皇犯咳疾,还是吃了他所制的大梨膏才好转了,三夫人先前吃着有效果,这会再吃也使得。”   胡嬷嬷早拿了大梨膏出来给御医查验,御医嗅了嗅看了看,挖了一点儿吃了,点头道:“是由梨片和药草并一味不常见的药材熬制而成,三夫人只管吃着就是。”   听得甄玉并不是喜脉,宁老夫人大为失望。自打小秀棠出生,宁老夫人虽欢喜着,到底有遗憾,一心想要再抱男孙,因想着甄玉身子弱,进门一年多才怀孕,现下又犯病,短时间内只怕是不能怀了,只思谋来思谋去,决定再给王正卿纳妾。   王正卿这样的身份地位,现时身边只有一位正妻,一个妾侍也没有,到底说不过去。宁老夫人一提及纳妾,王揎倒也认同,道:“这事儿跟玉娘说一声,让她帮三郎选一个好了,免得她又像从前那样闹。”   宁老夫人倒是看中立夏,认为立夏稳妥能干,且又是甄玉的陪嫁丫头,本就是准备着当姨娘的,这会儿抬了她,料着甄玉不会有意见的。   甄玉并不知道宁老夫人起了这样的念头,因这晚服食了大梨膏,咳嗽好转,心情也好转了。第二日起来,拿帕子缚在脸上,遮住口鼻处,让人去喊奶娘抱了小秀棠过来,逗着小秀棠玩耍了一会儿。   小秀棠见甄玉脸上缚着帕子,一时好奇,凑近便想用手去撩,且笑得“咯咯”响。   甄玉见小秀棠可爱,免不了感叹,当初生产时虽痛楚,但现下瞧着女儿如此,到底心足了。   因见小秀棠滴口水,胡嬷嬷拿了帕子来帮她擦,笑道:“长牙了,一笑就流口水的。”   奶娘便道:“现下就爱咬人。前几日甄家小郎君来了,玩耍了一会儿,见甄家小郎君要走,一时不舍,居然咬了小郎君一口。”   前几日乔氏领着元嘉和元芳过来,甄玉因自己咳着,不让元嘉元芳进房,只让他们去找小秀棠玩,后来是听得小秀棠咬了元嘉一口的,这会听奶娘提起,便道:“还是问了大夫,看看制些什么东西给她磨牙才好,不能这样见人就咬。”   奶娘道:“并不咬别人,就爱咬甄家小郎君。”   “棠姐儿,你这会就知道欺负元嘉了?”甄玉闻言乐了。   又逗小秀棠玩了一会儿,甄玉有些倦,便让奶娘抱了小秀棠下去,自己歪在榻上休息。   胡嬷嬷打听着王正卿回来了,便跟甄玉道:“三夫人也别顾着硬气,咳嗽好转了,便该自动告诉三爷一声,免他担忧。”   甄玉自知道胡嬷嬷的意思,这是让她服软,主动俯就王正卿了,一时暗翻白眼,老子现在是女人了,女人难道不是只要娇娇养着,男人就会主动来俯就的么?怎能反着来?若这样,还不让王正卿这厮更得了意,以后更不把老子放在眼中了?   胡嬷嬷不理甄玉,自顾自收拾房间,换了喜庆的床单,转头出了门,便去求见王正卿。   王正卿听得胡嬷嬷来了,心头一喜,嗯,玉娘这是回心转意了,知道要来请我过去了?   胡嬷嬷见了王正卿,先说了甄玉咳疾好转的事,接着道:“三夫人泡了新茶,等着三爷一起品尝呢!”说着福一福,退下了。   王正卿心头暗喜,却不想马上就过去甄玉处,直拖了一刻钟之后,这才过去了。   甄玉这里正好泡茶,见王正卿来了,因咳疾好转,心情不错,便不跟王正卿计较,装作先头并没有冷战过,笑道:“新得的茶呢,三郎来尝尝!”   胡嬷嬷看着他们两人对坐喝茶,松了一口气,悄悄退下去了。   两人喝完茶,洗漱完毕,在灯下互相试探一番,最终携手上床。   所谓小别胜新婚,这一晚,两人都有些不能自制。   下半夜,春雨停了,有蒙蒙月色映在窗边。王正卿拥着甄玉,俯耳道:“如何,你家夫婿厉害吧?”   甄玉掩嘴轻咳一声,慵懒道:“你这是趁我生病,才呈了英豪,要是平时,哼哼!”   王正卿低语道:“平时是让着你而已。”他说着,大手抚在甄玉丰盈处,又控制不住,俯身下去,话语全含糊了。   甄玉推了王正卿一把,只是推不动,不由低嚷道:“都折腾半晚了,还来还来?”   王正卿含在嫣红处,只顾品尝,哪儿有空回答甄玉?两人再度纠缠在一起时,王正卿才喘着气道:“谁叫你好几天不理我?那几天的份,今晚都得讨回来。”   甄玉有些受不住,终是低声求道:“先欠着行不行?”   “不行!”王正卿断然拒绝,见甄玉软了身子,便哄道:“你不须用力,只好好躺着,紧要时刻扭扭腰身便行了。”   甄玉见抵抗不了,只得配合,在王正卿身下婉转承欢。   事毕,王正卿抚着甄玉的脸道:“玉娘,你是越来越像女人了。”   甄玉脸上红霞未散,娇声问道:“你喜欢么?”   “喜欢,太喜欢了!”   “喜欢就好!其实,我现下觉得做女人也挺好的!”   房里的呢喃声渐低,甄玉熟睡了过去。   王正卿凝视她的脸,柔情万种道:“玉娘,我是越来越离不得你了。”      ☆、77     这一夜缠绵无度,第二日早上,甄玉却有些起不来,直睡到差不多午膳才起来了。好在最近她身子不好,宁老夫人并不要她请安,只嘱她好生安养,睡得这样晚,也没人说什么的。   胡嬷嬷听得声响,含笑进来服侍,笑道:“昨夜里却没有听到夫人咳嗽,似乎好多了。”   甄玉难得红了脸,默默自忖:胡嬷嬷,昨夜里其实咳了几声的,只是别的声音更响,遮盖住了而已。嗯嗯,也不知道你老人家听了多少去?耳朵不要太灵哟!   因觉着大梨膏治咳疾有奇效,甄玉用完午膳,便嘱胡嬷嬷开了罐,又挖一勺子大梨膏吃了。   一时立夏进来,笑道:“听得夫人犯咳疾,倒有几家府里的夫人派人来问了一声,又推荐善治咳疾的大夫,我都一一记下了,因见夫人在睡觉,便不敢把她领进来,只说几句,便送走她们了。”   甄玉问得是几家不常来往的小官儿的夫人,知道她们这会不过寻机巴结的,倒不用特别理会,便点头道:“你瞧着办便好。”   胡嬷嬷也点了头,立夏这两年越法能干,倒是成了左膀右臂,轻易离不得她了。   立夏说着话,见一个小丫头在帘外使眼色,一时知道有异,便找个借口揭帘出去,问小丫头道:“鬼鬼崇崇作什么呢?”   小丫头笑嘻嘻道:“是如意姐姐要找姐姐的,因见姐姐忙着,便走了,嘱我看着,见到姐姐得空了,就请姐姐过去找她。”   立夏拍拍小丫头的头,嘱她别调皮,一时便过去找如意。   如意笑道:“是老夫人要找你问话。”   立夏以为宁老夫人是要问甄玉最近咳疾之事,便笑道:“三夫人昨晚上倒是没怎么咳了,只今日倦些而已。”   如意看她一眼,笑吟吟道:“待见了老夫人,你自己说罢!”   立夏听着如意语气有些不同,一时猜度是另有别事,便不再多说,随如意到了宁老夫人房外。   “老夫人,立夏来了!”如意揭起帘子,把立夏让进房中。   立夏见了宁老夫人,忙盈盈福下去道:“不知道老夫人召奴家过来,有何吩咐?”   宁老夫人打量立夏,见她鹅蛋脸,细白肤色,神色柔顺,相貌出挑,心下先喜欢上了,示意她坐下,笑道:“喊你过来,却是有一事要跟你商议。”   “老夫人言重了,立夏不过一个奴婢,哪当得老夫人商量两个字?”立夏心里疑惑,脸上却没有露出来,只一味恭谨。   宁老夫人见她规矩,更加点了头,一时看如意一眼,示意如意来说。   如意便过来拉了立夏的手道:“是喜事。”   “姐姐请说!”立夏心中“咯当”一声,三夫人最近身子不好,一众人忙得团团乱,能有什么好事落在自己身上?   如意便轻声细语道:“你看,三夫人病着,这府中全乱了套,三爷身边连一个关怀体贴的也没有,老夫人思谋着要提一个人来服侍三爷,一时左思右想,觉着你是一个妥当人,若要提别人,不若提了你。因找你来问一问,可愿意?”   这是想让自己当三爷的妾侍了?立夏先是呆呆听着,听到最后,脸色微变,只是这会不说实话,又怕宁老夫人和如意误会,过后更不好说,因狠狠心道:“三夫人身边是离不得奴家的。”   开玩笑啊!之前三夫人嫁进来那一年,闹成什么样子了,好容易三夫人和三爷好了,我去添什么乱?且别的不说,先前亲眼看着三爷把红袖、夏姨娘并周姨娘这些美人一一送走,便知三爷对妾侍们并无兴趣,一心在三夫人身上的。自己跟夏姨娘周姨娘比着,没一样比得过,她们都不能让三爷怜爱,自己何德何能,能够让三爷另眼相看呢?若真当了三爷的妾,不能得三爷的宠爱,再失了三夫人的心,便两头不到岸,落个什么下场都不知道呢!   宁老夫人听着立夏的语气,似乎并不情愿,不由大感诧异,在她看来,儿子若想纳妾,这府里的丫头们得挤破头的,可如今看着……。莫非这丫头是怕玉娘不同意?   “立夏啊,这事儿有我作主,玉娘不会拦着的。你只说你情愿不情愿?”宁老夫人看定立夏,不相信她自己不情愿的。   立夏不敢抬头,只应道:“立夏相貌一般,年岁也略大,只怕三爷不喜欢。”   至此,宁老夫人倒是听出来了,立夏满嘴里都是推托之词,确实是不情愿了,她不由皱眉,这真是不识抬举的丫头,且看她以后想配个什么人。   隔一会儿,立夏便从宁老夫人房中出来,僵着身子往前走。   如意追了出来,和她并肩走着,低声道:“你再考虑一下罢!”   对着如意,立夏倒是坚决了,“没什么可考虑的。”   “你呀你,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?榆木脑袋啊!”如意办不成这件事,有些恼火,低声道:“你是三夫人的陪嫁丫头,本来就是备着当姨娘的,现下如此,也不越礼,怎么就想不通呢?且一旦抬了姨娘,到时生下一儿半女了,母凭子贵,是何等风光?”   立夏溜一眼左近,见没有人,便飞速道:“既这样,为何不见当初的夏姨娘和周姨娘风光?夏姨娘是王府里出来的,可是才貌双全的人。周姨娘是老夫人细挑细选给三爷备着的,样样出挑。这两人都风光不起来,我能风光什么?”说着快步走了。   如意呆站了半晌,这才低骂一声,回头去跟宁老夫人禀报。   宁老夫人听得如意的话,冷哼道:“罢了,立夏主意既然这样大,便由得她,只她不配人便好,要配人,便叫她知道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。”   如意不敢接话,只低头站着。   宁老夫人发了几句牢骚,到底没了心情,摆手让如意下去了。   立夏回到前头,在甄玉跟前侍候时,便有些心神不属,甄玉一时发觉了,问道:“这是怎么啦?”   立夏却怕这事儿最终瞒不过甄玉,到时会引发别事出来,因索性跪到甄玉跟前,把宁老夫人找她的事说了。   甄玉听完皱了眉道:“我身边得用的人也不多,老夫人这是想挖墙角呢!”   立夏赶紧表白道:“奴家一心侍候三夫人,并无其它想法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甄玉道:“连周姨娘那样的,我都帮着谋了一个好去处,你们跟在我身边,到时自然要找一个好人家嫁了才行,何必做什么妾侍?”   立夏一听松了口气,各府里服侍的丫头们,一过了二十岁便要配人的,现下她也堪堪二十岁了,就怕被随便配了人,得了三夫人这句话,将来配的夫婿就算再不济,也不会差到那儿去。既这样,她何必上赶着当什么妾侍?   甄玉说着话,却觉有些喘不上气来,一时嘱立夏倒了水过来喝下,便去榻上歪着了。   睡了一觉醒来,甄玉才觉得好些,因问胡嬷嬷道:“我睡着时,可有咳嗽?”   胡嬷嬷道:“只咳了两声,听着声音并不是闷音,却是好多了。”   “咳了这些天,也该好了。”甄玉说着,让胡嬷嬷再挖一勺子大梨膏给她吃。   胡嬷嬷揭了罐子,刚好剩下最后一勺大梨膏,便勺了喂甄玉,又道:“须得让人再去跟老主持讨要一罐才好。”   甄玉道:“再请人进府诊诊脉罢,咳疾虽好转了,不知道因何,总觉提不起劲来。”   胡嬷嬷忙吩咐下去,很快的,大夫就进府了。大夫给甄玉诊完脉,道是劳累着了,也不是什么病,好好静养便是。   胡嬷嬷倒是提及从前,笑说甄玉未嫁人时,每年春天就爱犯个咳疾,又犯春困,看看过了春天便没事了。   甄玉听着,暗忖:莫非原主体质如此,因此我便也这样了?   至晚,王正卿过来时,问得甄玉已不怎么咳了,一时道:“这大梨膏果然名不虚传的,吃了几天就止咳了,你先前吃了十几天的药,可不见好转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可不是么?”   第二日,王正卿又让史铁手上清风庙讨要大梨膏,这回清风庙老和尚却是新制了三罐,便给了史铁手两罐。   史铁手回府时,正好王正卿下了早朝,便把大梨膏交给王正卿。   不知道是否这阵子近着甄玉,被传了病气,王正卿觉着自己喉咙也痒痒的,有些想咳的样子,便留了一罐大梨膏在书房中吃,剩下一罐拿去给甄玉。   甄玉又吃了两天大梨膏,咳嗽便全好了。只是最近春困更甚,她起了疑心,便跟王正卿道:“三郎,我这回的症状,极像上回临死前的症状,指不定还是中了慢性毒的,还得细查查。”   王正卿一听也感甄玉情状古怪,一时着人请御医来诊脉。   御医诊完脉,却还是查不出什么来,只说是身子亏损所致。   王正卿便跟御医道:“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慢性毒呢?”   御医便道:“把脉却是把不出的,首辅大人若疑心是中毒,何防让人细查夫人最近饮食诸事,看看能否查出什么来?若是中毒,总要找出根源,才能解毒的。”   送走御医,王正卿着手查甄玉最近的饮食诸事,最后有疑惑的,便是从清风庙讨来的大梨膏了,只是这大梨膏,他也服用了,并没有什么不妥啊! ☆、78     王正卿彻查饮食之事,查不出什么,最后连甄玉吃完剩下的大梨膏也拿去给御医重新查验,依然查不出什么,一时无计,只得另请了号称药王的圣手来诊脉。   圣手诊完脉,说道甄玉是先天体虚,生产后又损了身体,无须多疑,只要好好调养着便能好转,因开药让甄玉服用。   甄玉改服用圣手的药后,倒有些好转,精神略恢复,一时回想前世之事,又觉这一回症状跟上回症状也不尽相同,没准真是自己多疑了呢!   王正卿也道:“上一世,你人在王府中,遭人暗算,自是防不胜防。这回身边全是可靠的人,别人哪儿容易下手?再说,毒死你总要有个原因吧?府中又无姨娘争宠等事,实在找不到有人要害你的原因。若说政敌要下毒,他们要毒杀的,便该是我,而不是你了。想来想去,或者真是你多疑了。”   莫非真是自己疑心生暗鬼?甄玉心下嘀咕着,嘴里道:“三郎,为防万一,还是派人出京访查善解毒的名医,请了来再诊治一番,若真个无事,才能放心的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早就派人出京去访了,料着半个月后,便有消息了。”   两人说着话,携手上床安歇。   这一番,王正卿怜惜甄玉病还没好利索,却尽是温柔手段,并不攻城掠池,逗到最后,反是甄玉不耐,把王正卿扑在身下。   王正卿轻笑道:“还说没有精神,这不是龙精虎猛嘛?”   “且叫你知道我的手段!”甄玉笑着封了王正卿的的嘴。   连着几天,甄玉服用圣手的药,果然渐渐不再犯困,感觉一如以往,并无不适,一时大喜,又请圣手再来诊脉开药。   圣手只说再服三帖药便差不多了。   甄玉这里生病请医等事,唐妙丹自然有耳闻,她这会手拿勺子,挖了大梨膏喂给怀里抱着的波斯猫。   这波斯猫原是申氏养着的,申氏匆匆进宫时,小猫不知道躲在何处,一时寻不着,便没有抱走。后来宫女来寻,却发现唐妙丹养着它,回去就跟申氏禀报了。申氏道:“不过一只猫儿,她想要,便让给她。”因不再过问这只猫儿的事。   唐妙丹养了这只猫儿一段时间,见申氏不来讨要,倒有些没劲,闷时便逗逗这只猫儿。今日天气好,她便拿出大梨膏来喂猫儿,一边喂一边道:“上回让孟来到清风庙往大梨膏上渗药散,为防拿错,两罐大梨膏都渗了药散。这罐呢,拿回来白搁着了,不若给你吃吃。放心啦,不会马上死的。吃完了,先是毫无所觉,过些时候感觉身子困倦些,若是请医问药的,大夫开些提神的药,一时便会恢复过来,可再过些时候又会提不起精神的,那个时候,便药石无灵了。你问我这药散从哪儿来的?噗,是太上皇炼制的丹药哪!太上皇那儿让人试药,试着不对,停了下来。本郡主见这丹药无色无味,颇好玩,便要了来,磨成药散放着。本来要给皇后娘娘尝尝的,她跑得快,只好便宜甄玉娘了。”   一时碧心进来,见唐妙丹喂猫,便笑道:“这猫儿到了郡主手里,倒是胖了不少。”   唐妙丹继续对猫儿道:“你个子小,一天一勺就好,别贪多。”说着收起大梨膏,交给碧心去搁好,一面问道:“让夏美人绣的东西,绣好了没有?”   “已经绣好了。这夏美人心灵手巧,可惜命道不好,看着要老死在府中了。”碧心叹惜一声。   唐妙丹笑道:“太上皇莫名喜欢她绣的东西,她若肯当个道姑,倒还有转机。”   碧心不好回答,心下道:太上皇一把年纪了,夏美人这会去当道姑侍候,莫说不一定能出头,就是出头了,一矣太上皇百年,她还能得个好?倒不若这会在府中熬着,说不得还能平安到老。   主仆说着话,另有小丫头来禀报,说是夏初柳求见。   唐妙丹笑道:“请她进来!”   夏初柳进去见了唐妙丹,交了绣品,又领了新的活计,一时见案边的波斯猫可爱,便站住瞧了瞧,悄悄摸一把,这才告退了。   这里碧心见天气好,便想晒晒字画,一时开箱子收拾着,却有一卷画掉落出来,她拣起来展开看,回头跟唐妙丹道:“郡主,这一幅是当年甄榜眼给郡主画的,郡主巧笑嫣然,美貌着呢!”   唐妙丹也探头去看画,想及当年种种,心头略惆怅,吩咐碧心道:“收起来罢!”   碧心见唐妙丹神情不对,便不敢多说,忙忙收拾字画,拿了一些受潮的去晒。   另一头,胡嬷嬷见天气好,也收拾字画去晒,吩咐一个丫头道:“今年春天特别潮湿,纵防着潮,架不住连日下雨,就怕字画全受潮了。今日阳光猛,赶紧搬了字画去晒晒。”   丫头帮胡嬷嬷搬着字画,一时检看字画,见其中几幅是甄玉前年画的,用的纸好,看着崭新,便展开来看,笑向胡嬷嬷道:“三夫人妙手,这画的美人栩栩如生呢!”   胡嬷嬷一瞧,这一幅却是甄玉进王家一年后,那时大病初初痊愈,信笔画的美人,只这会看着,这美人特别眼熟的。   丫头瞧了瞧,也觉着眼熟,笑道:“这画中的人,难道是红袖?只是瞧着,却比红袖好看高贵些,装束也是贵女模样。”   胡嬷嬷再细瞧,半晌道:“画中人是唐妙丹郡主。”   下午时分,胡嬷嬷便令人收了字画进去,摊在房内,等着热气散尽了才卷起来。她卷到那幅美人图时,略略停顿,拿了过去给甄玉道:“三夫人,这幅还要收起来吗?”   甄玉接了画,看了看,前情往事涌上心头,一时把画搁在案上,提了笔想要划花美人的脸,想及当年画画的心情,又有些不忍划下去,只迟疑着。   “玉娘,今儿还好吧?”王正卿揭帘进来,一眼见得甄玉正在画画,便凑上去瞧了瞧,待瞧见画中人是唐妙丹郡主时,脸色突然一变,语气一沉道:“原来在画美人啊!”   甄玉抬头见是王正卿,突感呼吸一窒,有些喘不上气来,一时顾不得回答王正卿的话,只喊胡嬷嬷道:“嬷嬷,药煎好没有?”   胡嬷嬷听得甄玉的话,忙端了药过来道:“好了!”   甄玉接了药,示意胡嬷嬷收拾案台,把画卷起来。   等她喝完了药,却不见了王正卿,一时以为王正卿有事要忙,赶回书房去了,也不以为意。   王正卿在书房中足足生了一晚的闷气,好你个玉娘,孩子都生了,也过了几年了,居然还不能忘怀前事,不能忘怀唐妙丹?这么一个时候病着,不顾自己的身子,只顾画唐妙丹,你究竟是有多爱唐妙丹啊?   第二日,王正卿上早朝时,却有地方官送了两个扬州美女到京,借着法子,把美女领到宁老夫人跟前,说道是送给王正卿的,让宁老夫人过目。   宁老夫人一瞧,两个美人一副宜男相,不由心动,一时令人请甄玉过去说话。   王正卿这一日在朝中,因一事争议颇大,和众人直议到近晚膳还没散,从前的九江王,如今的皇帝唐晋风便留了王正卿一道用膳。   王正卿从前在九江王跟前,说话行事却是没有拘束,只如今九江王登位成了皇帝,再度相处时,他便注意了许多,礼节也讲究了起来,再不敢越礼了。   唐晋风见王正卿比从前恭谨,其实心中高兴自得,只嘴里却道:“爱卿,咱们从前是何等样的情份,你如今这样拘束,倒有些过了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君臣有别,如今不比从前,要为下表率,自该如此。”   两人议完正事,一时说及唐妙丹郡主,唐晋风叹息道:“妙丹却是死心眼,至今不肯嫁人,只吵着要出家,不知道爱卿有什么法子劝劝她?”   唐晋风登位后,却是收回原先镇北府一些财权,归入国库中,因对唐妙丹略有内疚,却想补偿一二,为她择一个好夫婿,只唐妙丹却不领情,一直吵着要出家为尼,现下吵得不可开交,众人也头痛。   只唐妙丹毒害甄榜眼之事,似乎被唐晋风忘却了。王正卿免不了要提醒唐晋风,低声道:“皇上,妙丹郡主和甄榜眼……”   唐晋风打断王正卿的话道:“其实全怪朕。当年朕见甄榜眼有才,便想笼他的心,许诺说道将来事成,自然要把妙丹许配给他,为了这句话,甄榜眼待妙丹,自是不同别人。只朕不知道,妙丹原来另有心思,对甄榜眼却无意。偏生甄榜眼一片痴心。后来……”   王正卿虽知这些前事,这会再次听见,心里还是一沉,极度不舒服。   唐晋风道:“甄榜眼也故去多年了,前事且一笔勾销好了。现下妙丹也可怜,一旦她出家,镇北王便绝后了。爱卿帮着想个法子罢!”   王正卿无奈,只得道:“郡主近来不是沉迷在戏剧中么?只须好生安排,也让一个才貌双全的画师撞在郡主手中,如戏剧那般,生出一段故事来,或者郡主就动心了。”   唐晋风抚掌道:“爱卿好计!”   王正卿从宫中出来时,脚步比平素略沉重,心情略不爽。至他回府,见府里气氛有些不同,一时奇怪,也顾不上多想,只往宁老夫人房里请安。   宁老夫人见他回来了,笑道:“三郎,今儿扬州那地方官送了两位美人过来,瞧着一副宜男相,我本怕玉娘不肯接受她们的,喊了玉娘过来一看,玉娘居然欣然按受下了,已帮着安排厢房,打扫庭院,归置两位姨娘了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并没有露出喜色了,反皱眉道:“扬州地方官?”   宁老夫人便说了名号,道:“是他一片孝心,知道咱们府中一个姨娘也没有,这才……”   王正卿打断宁老夫人的话,冷然道:“阿娘,阿爹身边倒是有姨娘,可是姨娘们从来没有生下一儿半女,我还以为阿娘不喜姨娘们生孩子的。现下我位置如此,若是让姨娘生下长子来,将来玉娘再生嫡子,难免混乱。且别忘记了,八王爷封地可不是近着扬州么?八王爷和三王爷是同母所出,这扬州地方官送的美人,谁知道是什么来路?阿娘这就代为收下了?”   宁老夫人一惊,忽然埋怨甄玉道:“玉娘也不提醒我,笑嘻嘻带了两位美人就走。”   王正卿哼一声道:“她见了美人,哪儿还有脑子?”   “什么?”宁老夫人一怔。   “没什么?”王正卿有些郁恼,玉娘啊玉娘,你从前也不好色,为何变成女人后,倒像了色中饿鬼,一见美人就移不开眼睛,半点智慧也没有了呢?   甄玉这会正在房中喝茶看书,一时指挥着红衫美人往香炉中添香,又指挥绿衫美人磨墨,听得美人娇声沥沥,心里痒丝丝的。   从前,一味想着功业,枉长了一副好模样,却没有享用过美人,实在亏了,太亏了。如今可以正大光明接触美人了,偏生物是人非,连身子也变了样,只能想,不能做了,唉!   王正卿揭帘进房时,就见着房中两位美人如穿花蝴蝶,被甄玉指挥得团团乱,一时立了脚步,冷冷看着甄玉。   甄玉一抬头见王正卿来了,便朝两位美人道:“见过三爷罢!”   两位美人忙忙上前见过王正卿,又偷眼看王正卿,心头暗喜,都传闻首辅大人年轻俊俏,如今一见,果然比传言中更过之,跟了这样的,还有什么遗憾呢?   王正卿却看也不看两位美人一眼,只拂袖道:“都下去!”   两位美人有些微的愕然,快速互递个眼神,不敢多言,已是退到门外。   甄玉这才发现王正卿脸色不对,不由皱眉问道:“好好的,谁惹你了?”   王正卿一摔袖子道:“玉娘,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?”   甄玉有些摸不着头脑,“三郎,我孩子都给你生了,你问这个不是奇怪么?”   王正卿恼火道:“别家府中,都是妻室防着夫婿纳妾,只想专宠的,你倒好,好容易清静了,居然接受了两位美人进来,是何居心?莫非你还记着从前,只想和美人厮混,却忘记我的存在了?”   说起这个,甄玉突然也火了,嚷道:“我还没说你,你倒说起我来了?你不是和白谷兰牵扯不清吗?你们还互赠过荷包,你们还私下见面,还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,这些我不跟你计较,你倒计较起我和美人厮混的事了。”   “什么白谷兰,我早跟她断了,男婚女嫁的,哪儿还有什么牵扯?你不是还念着唐妙丹郡主吗,你不是为她而死的吗?她那时上清风庙,你不是为了见她一面,也特意跑到清风庙了吗?怎么,旧情难断了?”王正卿压在心底这些醋意,突然就爆发了。   甄玉张着嘴,诧异万分道:“你究竟吃的什么飞醋?”   王正卿这才想起自己歪题了,拉过主题道:“给你一天时间,那两个美人是从哪儿来的,你就送回那儿去。”说着摔帘走了。   这里甄玉气得直喘,什么态度?   第二日,宁老夫人却是着人把美人送回去了,只说美人八字跟王正卿不合,不宜留在府中云云。   过了几日,那地方官便被上司喝斥,还飞速被降了职,差点丢官。   因着这事,有心人悄悄打听,打听出一个消息来,道是首辅大人畏妻如虎,是不敢纳妾的。若谁个敢送了美人上门,只等着丢官吧!   甄玉和王正卿这一场冷战,竟是持续了好几天。   看看春未,将要夏初,甄玉突然又病倒了,大夫把脉,竟是把不出病况来,一时自有人报了王正卿知晓。   王正卿匆匆进了甄玉的房,见她这一回病倒,容颜憔悴,看着极不好的感觉,突然害怕起来,握着她的手道:“玉娘,你没事么?”   甄玉遣了丫头婆子们,低声道:“三郎,我前世是死于安平二年初夏的,算起来,便是三天后,只怕这一回,依然要出事。”   王正卿听完脸色苍白起来,却安慰甄玉道:“玉娘,前世是前世,今世是今世,你不会有事的。”   甄玉看着王正卿,却是发觉,自己现下是舍不得他,也舍不得小秀棠的。若死了,绝对不甘心。 ☆、79      “什么,玉娘又病了,想见我们一面?”甄石见史铁手来通消息,惊讶得不行,前几日见了玉娘,她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这样了?   乔氏也诧异道:“上回带了元嘉过去探望她,只说是咳嗽,且也止咳了,并没有大碍,怎么突然又病了?”   史铁手道:“是昨儿突感不适,头昏目炫,胸口闷痛,接着就卧床了。御医诊脉,也诊不出什么病,只说是身体亏损太过,问平时可是劳累着了。可三夫人最近一直养着,并没有劳累什么。昨晚服了药,今儿起来,情况更不好的。因说要见你们一面。”   甄石和乔氏不敢耽搁,忙忙收拾了一番,随史铁手到了王家。   王正卿这会请了朝假,只在家中看着甄玉,大夫们已换过一拨了,依然诊不出病来,他心中焦急,待听得甄石和乔氏来了,忙忙令人请了他们进去。   待见了甄玉,甄石有些心酸道:“玉娘,这才几天功夫,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?究竟是什么病呢?”   甄玉低声道:“大夫也诊不出是什么病,我自己觉着像是中毒,只一时之间,也查验不出是什么毒。”   乔氏见着甄玉的模样,早红了眼眶,忍着没有流出眼泪来,上前摸甄玉的手,触手冰凉,忙帮她搓了搓,低声道:“有首辅大人在呢,总能请到名医诊出实症来,只不要多想,好好养着才是。”   甄玉微微摇头,示意甄石乔氏坐近些,这才道:“好好培养元嘉成材。我是跟三郎说了,将来要把棠姐儿许配给元嘉的,你们不要负了我的心。”   甄石听着这话像是交代遗言,不由止住道:“你一定会好起来的,这话待你好了再论,棠姐儿么,也该由你亲手把她养大,再嫁出去。”   听得甄玉要把棠姐儿许给甄元嘉的话,乔氏自是惊喜,但甄玉这个时候说出来,又透着不祥,她不由滴下泪来,好容易止了泪,这才道:“棠姐儿乖巧,也得有亲娘扶养着,才不会受欺负,玉娘好好养身子,万不要说这些丧气话。”   一时章飞白和周含巧来了,见了甄玉的模样,也大为吃惊,一迭声问道:“怎么就成这样子了?”   周含巧道:“夫人从前也常病倒,那一回病得极严重,大夫都说危险了,还不是挺过来了?料着这回也没事的,且放宽心,好好养着便是。”   甄玉含笑让周含巧凑近些,低声道:“你是去年十月底成亲的,现下也几个月时间了,还没动静么?得空多调养身子,养下一儿半女来,才能稳住脚跟。”   周含巧听得甄玉这会还关怀她,不由要滴泪,只强忍着。   甄玉又道:“将来我不在了,你多些和我大嫂走动,得空过来看望棠姐儿。”   周含巧的泪再也止不住了,哽咽道:“夫人一定会好起来,不会不在的。”   王正卿候着周含巧和甄玉说话,便朝章飞白招招手,把他唤去书房中议事。   待章飞白从书房中出来时,一时自有暗探进了书房,向王正卿禀道:“唐妙丹郡主这阵子常去探望太上皇,其余时间只在府中,并无异常之处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踱步寻思:玉娘上一世是被唐妙丹下毒害死的,这一世症状和上一世相像,按理来说,是中了同种毒,可是唐妙丹并没有下手的机会,且也没理由来害玉娘的,现下她没有异状,更没法去质问她什么。可是……   王正卿叹了一口气,吩咐暗探道:“密切注意她的动向,一有动静马上来报。”   待暗探下去了,王正卿又着人去请任达良过府议事。   待任达良来了,王正卿便把甄玉的病况说了,又道:“玉娘这病,和当初甄榜榜中毒的症状极像,只怕也是中毒了。那时甄榜眼中毒之事,还是任侍郎经手调查的,料着备有档案在,却想请任侍郎帮着调出那档案。”   任达良听着王正卿的意思,却是想从当初的中毒事件找出线索,一时便道:“那会大夫虽验出是一种慢性毒,却不知道是何种毒,纵有档案在,只怕无用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看了任达良一眼。   任达良有些心虚,是的,明知道唐妙丹毒杀甄榜眼,自己还敢亲近她,并想要娶她,难道不怕步甄榜眼的后路?他在王正卿跟前,有些难以掩饰,一时便解释道:“是皇上心忧妙丹郡主未有夫婿人选,又见我亡了未婚妻,便想撮合,我一时便……”这会旧事重提,确实令人心惊,高攀之念,还是断掉的好。   王正卿道:“任侍郎现熬到这等身份地位,何愁没有贤妻?”   任达良长长吁口气,隔一会道:“首辅大人何不求求皇上?”   王正卿眼睛一亮,是的,若能由皇上问出唐妙丹当初毒杀甄玉用的是何种毒,可有解药等,得了解药来给玉娘服下试试,没准能救她一命。至于玉娘究竟是怎么中毒的,且押后再查也罢!   稍迟些,王正卿便进了宫。   唐晋风听完王正卿的话,一时沉吟道:“妙丹性子倔,直接问她肯定不说,且容朕想个法子。”   得了唐晋风这句话,王正卿稍稍心安,只要唐妙丹肯说出当初下的是什么毒,没准玉娘便有救了呢!   王正卿从宫中回到府中时,却有姚玉树和白谷兰来探望甄玉,一时便迎了他们进去。   姚玉树夫妇看完甄玉出来时,遇上章飞白,正好章飞白有话跟姚玉树说,便凑在一起说了起来,这里白谷兰得个空隙,看了看王正卿,见他憔悴,不由安慰道:“玉娘吉人天相,没准就能医好呢,也别太过担忧了,自己多保重。”   王正卿“嗯”了一声,并不看白谷兰,眼睛只盯着里间。   白谷兰见王正卿如此,心中长叹一口气,知道他这是一心挂在甄玉身上,跟自己种种前事,已化为灰尘,再无半丝存在他心头了。   从王家出来,白谷兰物伤其类,问姚玉树道:“若我也像玉娘这样得病,你会紧张吗?”   姚玉树不答,待白谷兰上了马车,他却弃马不骑,也挤上马车,和白谷兰坐在一处。   白谷兰自打去年底生了儿子后,和姚玉树的关系却是缓解了许多,至今年初,姚玉树倒常常安歇在她房中,把妾侍搁到脑后。   白谷兰以为姚玉树不再对她甩脸色,是因为她生了儿子之故,但姚玉树自己知道,真实原因并不是这样的。   当年迎娶白谷兰时,揭开盖头时那份惊艳,至今还记忆犹新。只是新婚之时,却发现白谷兰常常心神不属,神思恍惚,似乎眼中并没有他这个人。那时自然暗怒,又不能直接质问,因面对白谷兰时,免不了脾气暴躁,无法自制,因致夫妻关系紧张不和。   自打生了儿子后,却是发现白谷兰开始关注家庭之事,似乎也渐渐知道要关怀他,一时放下心结,也开始关怀起白谷兰了。今日见了王正卿和甄玉的情状,想着若有一日白谷兰也这般,自己怕也无法接受,因伸手搂住白谷兰的肩膀,越搂越紧。   白谷兰一怔,接着心中一暖,把头倚在姚玉树肩膀上,心下知道,自己现下心目中也只有姚玉树和儿子,却是真正放下王正卿了。   姚玉树和白谷兰的马车才离开,却有侍郎府的马车来了,一时马车停下,钱氏出了车子,改坐了王家的青轴小轿进去,只一会就到了二门内,下轿进门,到了甄玉的房中,早望见一众丫头立在廊下,便停了脚步。   丫头见是钱氏,已是通报进去。   甄玉虽没了精神,一听是钱氏,便道:“请她进来罢!”   一见甄玉,钱氏便哭了,“玉娘,这才多会儿不见,你怎么就成这样子了?”   眼见甄玉精神不济,胡嬷嬷便过来代为答话,说了甄玉的病况等事,又道:“那时咳嗽,便有一些症状出来了,后来服了圣手的药,已是好转,没料到这回又病了,成了这样子。”   钱氏便又推荐几位大夫,眼见甄玉这般,也不好多坐,忙忙告辞出来,见胡嬷嬷送到门外,少不得又问几句嘱几句,这才去了。   王正卿却等着宫中消息,至掌灯时分,便有宫人来访,跟他道:“皇上召了唐妙丹郡主进宫,谈说了好长时间,唐妙丹郡主从皇上宫殿出来时,跳了荷花池,虽救了上来,却什么话也不说了。   皇上让奴家转告首辅大人,他也无计可施。”说着匆匆去了。   最后一丝希望泯灭,王正卿把头埋在手肘边,好半晌抬头,眼睛只红通通的。   侍书见王正卿还没吃晚膳,便来劝道:“三爷,身子要紧,用些晚膳吧!”   王正卿点点头,传人摆晚膳,只这会哪儿有胃口?喝了半碗汤后,便再也吃不下了。   侍书也发愁,这样下去,三爷的身体一样会垮掉的。   王正卿想抬脚去看甄玉,又缩回脚步,吩咐侍书道:“喊史铁手进来!”   史铁手很快来了,问道:“三爷有何吩咐?”   王正卿道:“你今晚潜进王府去,搜查唐妙丹郡主的房间,若见着药品之类的,全拿了回来。看不出名目的奇怪东西,也拿回来瞧瞧。”   史铁手从前在王府当过护院,于王府房屋布局等,自然熟悉,且今晚唐妙丹在宫中没有出来,众侍卫也松懈了,趁机去搜查她的房间,倒是便宜。   史铁手领命去了,近天亮才回来,带回来一袋子药品等东西。   王正卿忙令人去请大夫并善辨药材的药铺老板等人进府,让他们查验这一袋子药品中是否杂有毒物。   大夫们足足忙碌一天一夜,最后禀报了结果,说出各药品的名目,多是宫中赐下的药品,并没有什么毒物。   送走大夫,王正卿让史铁手收拾好药品,趁着唐妙丹还住在宫中,王府无人知道失窃事宜时,把药品拿回王府,归置到原处,恢复原状。   甄玉这里虽服着药,到底没有恢复精神,一时算日子,前世这会,明儿就是大限之日了,因请了王正卿过去说话,轻声道:“三郎,只怕我是熬不过去的,你也别折腾了,好好陪着我过了最后两日罢!”   王正卿紧紧握了甄玉的手,心头有泪,眼眶却干涩刺痛,一滴泪也没有,只道:“你不能死!” ☆、80      “胡嬷嬷,把书拿过来!”甄玉任王正卿握着手,却朝胡嬷嬷喊了一句。   胡嬷嬷一时过来,把手里书递到王正卿跟前。   王正卿腾出手来接了,仔细一看,失声道:“是《律法释义》。”   甄玉含笑看着王正卿,他年轻轻轻立于高位,就怕高处不胜寒,得了这本书,修改律法后,史官也要记他一笔册,纵以后有什么错失,皇帝也不能随便定他罪。只希望他此后一生顺遂。   王正卿得了书,虽则微微一喜,很黯然,若失了玉娘,纵得了天下所有孤本也无用。   甄玉却是恢复记忆后,记起了这本《律法释义》,因一直暗暗寻找,只是失了前世找到它时间点,一时却是寻不到这本书,直到前几日和王正卿冷战时,出门去逛书斋,无意间才寻到这本书。本想待两人和好后再给他,没想到自己会再度病倒,且看来,这一回还是像前世那样,无药可医了。   王正卿搁下书,把脸伏到甄玉手上,轻声道:“玉娘,你好起来,我不要这书了,也不当什么首辅,咱们游山玩水去。”   甄玉心里微动,从前认为,男儿自要建功立业,出相入将,名传千古,而不是籍籍无名,湮灭于人间,如蝼蚁般过了一生。初初重生,纵身为女儿身,何曾真正忘记过梦想?但这些时候下来,却发现,和心爱人一起,生儿育女,也一样不负此生。若能好起来,和王正卿游山玩水,确实是惬意人生,可惜大限将至,回天无术了。   胡嬷嬷听着他们说话,悄悄退到门外,眼眶早红了,一时见立夏匆匆过来,便道:“跑什么,小心惊动了夫人?”   立夏喘着气道:“是清风庙老主持来了,已到了门外。”   胡嬷嬷一听,忙忙进去禀报给王正卿知道。   王正卿是知道清风庙老主持晓得医术,擅治一些偏科杂症,这会听得他来了,一时大喜道:“倒忘记他了,早该请他来给玉娘诊脉。”说着迎了出去。   老主持进来时,一见甄玉模样,大吃一惊道:“传闻你生病,还想着前阵子好好,就是病了,也不会很严重,不想病成这样了。”   甄玉一见老主持倒笑了,“怎么,主持怕我死了,到时找不到下棋对手?”   老主持道:“是怕你死了,你会那些棋路也失传了,你好歹写下来一些啊!”   甄玉说着话,续不上气来,只得止了话,喘着气不再开口。   王正卿这会犹如抓住救命稻草,只把甄玉病况细说了,又道:“玉娘疑心是中毒,只现下查不出毒源,也无从解毒。”   老主持听完,先给甄玉诊脉,诊完沉吟道:“确是体虚亏损之脉象,只你服用这些药不见好转,这脉象怕是假象,不是实症了。现下既然怀疑是中毒,自要从解毒入手,且先开了解毒药方,服药试试。”说着开药方。   甄玉也知老主持于杂症方面,有些手段,一时生了希望,没准老主持能医好她呢?   老主持把药方递给王正卿道:“服三帖试试看!如果这个也不行,老衲也无能为力了。”   王正卿忙道了谢,悄悄道:“玉娘藏着好些棋谱呢,过些时给老主持送去。”   老主持翻个白眼道:“稀罕啊?等你家玉娘好转了,老衲再从她手里一本一本赢过来。”说着告辞。   王正卿送走老主持,忙令人去抓药。   甄玉服用老主持药后,睡了一觉醒来,却觉着有了精神,只心底却害怕这是回光返照。   王正卿见她精神略好,脸色也不再一片腊黄,却是大喜道:“老主持果然有一手,再服两帖药没准就能好起来了。”   甄玉有了精神,却想走动走动,因道:“三郎,你扶我起来,我想到你书房中坐坐。”   “嗯!”王正卿想要劝甄玉继续躺着,再回心一想,她躺了这么久,现下要求到书房中坐一坐而已,又何必拦下?   胡嬷嬷听得甄玉想过去书房,便拿了披风过来帮她披上,又嘱人抬了软轿候房门外。   一时众人抬了甄玉到书房中,王正卿抱了甄玉进去,遣了众人下去,只书房中泡了茶,和甄玉对坐而饮。   甄玉对于自己突然恢复精神,却不抱乐观态度,心下警惕着,又不想泼王正卿冷水,因忍下不提。   她这会手里稳稳捧着茶杯,笑对王正卿道:“从前当甄榜眼时,有一次你设宴请众人,我也过来了,进过你书房一看,眼花缭乱。过后难以忘怀,暗自嘀咕过你书房中书也太多了,一心想着自己以后置办了宅院,书房布局要像你这样布置,书籍也要搜集齐全,像你这么多。那会对你,真是羡慕嫉妒恨啊!”   王正卿搁了茶杯,坐到甄玉身边,低声道:“这会,我人是你,我书是你,我书房是你。”   甄玉也搁了茶杯,伸出手摸王正卿脸,低声道:“三郎,摆了纸笔,我给你画一幅画罢!那时倒是给唐妙丹画了不少,跟了你,却从没给你画过。”   王正卿至这会倒是问出来道:“你还记着唐妙丹?”   甄玉一怔道:“她那样对我,我怎会再记着她?我现放不下,是你和棠姐儿呀!”   王正卿心头一畅,摆了纸笔后,一时又去寻了那幅《钓仙鲤》出来,摆到甄玉跟前道:“这一幅,是你那时画,我抢了来,一直珍藏着。”   甄玉抬眼,看定王正卿道:“三郎,你以前便喜欢我了么?我那时可是男子啊!”   王正卿俊脸一红,心肝儿跳了跳,坐到甄玉跟前,握住她手道:“是,我从前便喜欢你!”   甄玉俏脸也霞红起来,手心有些湿湿,诧异笑道:“你喜欢男子?”   “不不,我是喜欢你,不是喜欢男子。”王正卿摸着甄玉手道:“我当年爱慕你才华,有一回居然梦见你变身为女子,和我共结连理。因醒后惆怅良久,只可惜你不是女子身份。后来有一回咱们喝酒,我半醉倒花丛下,你来找我,头冠被花叶遮住,只剩下一张脸花丛后看着我。我那时一睁眼,以为是梦中,心肝乱跳,不能自己。过后,我怀疑自己爱慕男色,自是试了试小厮,却是发现,我对男色并无兴趣。可是我对你,却一直有兴趣。”   甄玉先是怔怔听着,及听到王正卿那句试了小厮话,不由怪叫一声道:“试了谁?侍书?天呀,你们恶心不恶心?”   王正卿忙摆手道:“不是侍书。当年那小厮,早送走了,因过后看见他,总觉恶心。”   甄玉又怪叫一声道:“是怎么试?你老实招来。”   王正卿便俯到甄玉耳边低语几句,一时面红耳赤。   甄玉听完脸色红,哼哼道:“晚上我也要试试你。”   “欢迎品尝!”王正卿笑着道:“只怕你力气不足罢了!”   一番调笑过后,王正卿怕甄玉累了,便要扶她去榻上躺着。甄玉只摇头,笑道:“待给你画完这幅画,我再去躺躺。”   王正卿一听,不再坚持,只坐到对面,装出风流潇洒样子,任甄玉画着。   甄玉完成一幅画,还真个有些虚脱了,一时笑道:“上回给棠姐儿画了几幅,这会给你画了一幅,总也算给你们留下一点儿墨宝了。”   王正卿心下突突直跳,总觉得甄玉说话不祥,却不敢多想,一时帮甄玉把画晾开,扶了甄玉到榻上躺下,给她盖好被子,转头自己也展了画笔,轻声道:“我也给你画一幅罢!”   “画漂亮些!”甄玉笑着说了一句,却是困倦,一时合上眼睡觉。   王正卿搁了笔,一时见甄玉睡着了,便伸手去探她鼻息,探得还有气,这才放下心来。只心下也不安,深怕再出事。   这一晚,甄玉安歇书房,窝王正卿怀中,抚着他耳朵道:“三郎,其实做女人也挺不错,若有来生,你做一回女人,那时换我娶你罢!”   王正卿嗅着甄玉身上药香,应道:“你做女子都做惯了,还是继续做女子,由我来娶你罢!”   “不行,不能次次让你占便宜。”   “其实做女子才是占男子便宜呢!女子不需要费什么脑力,只要轻颦浅笑,娇娇一喊,男人就倒了,把所有皆献出来,没有,又再站起来去奋斗争取,拿来献给女子。”   甄玉呆呆听着,有这样好事?哪儿不对呢?   王正卿见甄玉今晚精神颇佳,有力气说话,心头腾起希望,老主持药确实起效果了?没准玉娘明儿就好转了呢!   甄玉却是记得,自己前世这一晚,也是这般回光返照了一回,至第二日便支撑不住,晚上掌灯时分就闭上了眼睛。只不知道这一回能否撑过去?   王揎和宁老夫人也知道甄玉情况极不好,这个时候怕小秀棠有个闪失添了乱,因让奶娘把小秀棠抱到正房中安置,亲看顾着,一时深深叹息,一旦甄玉没了,小秀棠只怕可怜。   王揎倒是写了信寄去江南给甄玉父母,现甄玉病成这样,无论如何得写信告诉她父母一声,将来要给小秀棠找个继母,也要跟甄家交代一声。   宁老夫人道:“是玉娘命薄,压不住首辅夫人这个位置,才会致病。”   王揎道:“人总有三病六灾,岂能说是命薄?”   宁老夫人不与他争论,只道:“现三郎一心扑玉娘身上,若玉娘没了,只怕三郎伤怀过度,短时间内不会想着再娶。只他年岁这般,还没有一个儿子,再拖下去,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年月能抱孙了?”   王揎问道:“照你意思呢?”   宁老夫人道:“趁着玉娘还,让玉娘看准一个,给三郎定下,到时便由不得三郎不娶了。”   王揎一听这话道:“莫非你已看准了谁家娘子不成?”   宁老夫人这才吐露实话道:“侍郎夫人那堂妹钱晓月便是一个不错。”   钱氏这两年和甄玉走得近,间中也带了她堂妹钱晓月过来王家,宁老夫人见钱晓月娴静,却是喜欢,还取笑说道自己家没有未婚儿子了,若不然倒要求了来当儿媳妇云云。   王揎也知钱家门风好,教导出来娘子个个被人夸奖,这钱晓月因是为祖母守孝误了婚期,拖到今年十八岁还没定亲,若王家上门求为继室,钱家必然欢喜相应。只是甄玉还病中,她跟前说这等话,却像是捅刀子,实有些过份了。   宁老夫人倒不是这样想,只道:“玉娘和侍郎夫人要好,也深知钱家小娘子品性,若说要定下钱家小娘子,料着她也愿意成全。”   第二日早上,宁老夫人进房看甄玉,遣了丫头们,说了一番话。   甄玉一听,极是诧异,这也成?自己还没死呢,就要为王正卿定下继室人选?   宁老夫人道:“玉娘,只是让你劝着三郎,万一有个什么,三郎也有人体贴,到时棠姐儿也有人照顾,不会乱成一团。且钱家娘子若不是误了婚期,让她做继室,她也未必肯。现下还是委屈她了呢!”   甄玉看着这位婆母,一时无语,也不想和她扯皮,只道:“好,我会劝说三郎,听不听是他事了。”   得了承诺,宁老夫人心满意足出去了。   待王正卿进来,甄玉便把宁老夫人话说了,说完道:“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   王正卿见甄玉昨晚还好好,今早起来脸色又腊黄下去,说话喘着气,已是心慌,一时听着这番话,不由气得变了脸色,道:“你安心养病,余者事不要多理。若你活不成,这房中,也不会让人进来了,不要说什么娶继室。”   甄玉摇摇头,王正卿年轻位高,若失了妻室,就是他自己不愿,也定然有别人塞女人给他,一次犹能抵挡,十次呢,百次呢?且他未有子息,若不娶继室,定然说不过去。真细想起来,宁老夫人忧虑也不能说不对,就是钱晓月,也算是好人选了。但要叫自己这会就帮着安排起继室事宜,却是做不到。   甄玉想及小秀棠,心头极是不舍,一时喊人抱了她过来,问道:“这几天乖么?”   奶娘见甄玉形容憔悴,一时也心酸,答道:“棠姐儿极乖,只是这几日不见夫人,似乎想念,听得脚步声就猛抬头看。”   小秀棠也七个月大了,已认得人,一见着甄玉,便伸了手臂要求抱抱。   甄玉本来怕自己过了病气给她,再一想,没准这是后一抱了,因接过抱了抱,温存一会。   这会她忽然发现,前尘往事却是轻淡,心头烙下深深印记,皆是这几年事。男儿梦想,功成名就等念想,已如浮云消散,现却是适应着女子身份,心头重要位置放着王正卿和小秀棠,而不是什么大业。   下午,甄玉虽服了药,却再也打不起精神了,一时却不敢闭眼,只怕这一闭上,永不能醒来,因硬撑着,要多看王正卿一眼。   这么一个时刻,她也吐露了心声:“三郎,我也一直喜欢你,从前世至今世。若有来生,愿意再做你女人。”   王正卿眼泪漱然而下,未及说话,就听得脚步声响,立夏冲进来道:“有,有解药了,三夫人有救了!” ☆、81     细细碎碎脚步声响起,帘子一揭,进来两个女人,一个是周含巧,一个是夏初柳。   夏初柳举着手中瓶子,气息不均道:“这是解药,三夫人服下便能解毒。”   两天前,夏初柳听得甄玉病重,便想进府探望一番,却被拦府门外,恰好史铁手出来,见是她,便道:“夏娘子,夫人病着,肯定不会见你,你且先回去罢!以前事,别记心上了。”   夏初柳动了动嘴唇,待要说自己这回求见甄玉,只单纯想探病,并不是求着回来当姨娘,可是一抬眼见着史铁手眼神,又止了话,有些丧气,先前那样苦求进府,皆被史铁手看眼内,现下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。   史铁手见她低头,便又温声道:“回去罢,小心被人看见,又传你闲话。”说着喊出一个车夫来,交代道:“好生送夏娘子回王府。”   夏初柳看史铁手一眼,咬咬牙,一时上了马车,待马车走了一半,她定下神来,吩咐车夫道:“往这边过去,到章家院子。”   车夫照着她吩咐,驶到章飞白赁下院落中才停了下来。   周含巧正家中发愁,听闻夏初柳来了,却是忙忙迎了出来,问道:“姐姐怎么得空过来?”   “郡主不府中,现下府中各人无人管束,进出方便些,因出来转转。”   先头周含巧成亲时,夏初柳却是托人送了贺礼过来,后来得了空当,也曾过来找过周含巧叙旧,两人关系却是比王家当姨娘时亲近了许多。   夏初柳说着话,看看小丫头奉茶上来,又退下了,房中只剩周含巧一人,便问起甄玉病来,道:“我一心念旧,想要探望夫人一番,只是进不去王家,却不知道夫人病情如何了?”   周含巧红了眼眶,把甄玉得病经过说了,又道:“夫人这样才貌,却是天妒红颜,不肯让她好好活着了。”   夏初柳一听病得严重,已有下世样子出来,不由大惊失色道:“怎么突然就病得这样严重了?这宫中御医,京城名医,竟无人能诊出是何病么?”   周含巧摇摇头道:“首辅大人现下呼风喊雨,何等位高权重,京城里什么名医请不到?可有名医也无用,就是诊不出病情来。夫人自己疑心是中毒,又请了解毒圣手来诊治,开了药服下,依然没有好转。”   夏初柳问道:“那病症状究竟是怎么样?”   周含巧细细道:“先是提不起精神,昏昏欲睡,接着头痛心悸,卧床不起,不过几天功夫,形容就枯槁下去了。”   夏初柳听完叹息一回,因看天也不早了,便告辞出来,回了王府。   这几天唐妙丹不府中,各人散乱,夏初柳进出一回,也没有人理论,一时有人见她回来了,便道:“夏美人,郡主养那只猫好像病得严重了,你还不去瞧瞧?若是有个好歹,到时郡主问起来,算谁?”   唐妙丹被召进宫时,是吩咐夏初柳照顾那只猫,现时猫病了,夏初柳也有些慌了,忙进去抱了猫出来,转头请府中大夫瞧。   大夫瞧了一遍,皱眉道:“你们怎么弄它了?看着是虚脱之症呢!”   夏初柳也不解,答道:“它前几日昏昏欲睡,不思饮食,这几日不爱动,看看就像没了生气呢!”   大夫摇头道:“别是吃了什么不干净东西,中毒了罢?”说着开了一个药方给夏初柳,“煎了药给它服下,看看效果再说。”   夏初柳接了药方,抱了猫出来,自去喊小丫头出府抓药,煎了药给猫灌下。   猫儿服了药后却是呕吐起来,看着情况不妙,夏初柳有些发呆,深怕这猫死了,自己会受唐妙丹责斥,因愁眉不展。   至晚,唐妙丹却是领着碧心回了府。   一听唐妙丹回府了,夏初柳忙忙抱了猫儿去见,说了猫儿症状,只等着唐妙丹责罚。   唐妙丹却不意外,随意道:“病了呀,那喂它吃一颗解毒丸便是,不必灌药了。”说着吩咐碧心道:“把上回太上皇赐解毒丸拿出来,给小白喂一颗。”   小白却是这波斯猫名字。   夏初柳帮碧心把药丸磨成粉,拌水里喂给猫儿吃了,这才问道:“这解毒丸是什么路数?真能治得这猫儿病?”   碧心笑道:“这解毒丸可神了。是太上皇丹炉里炼出来神丹呢!听闻之前炼了一炉丹,叫小道士试吃,吃着却是不妥,后来又炼了这丹,却有解百毒功效,让小道士吃了,倒解了原先丹丸毒性。太上皇正派丹时,见郡主过去,便赐了郡主三丸。别看这猫儿病得重,一丸下去,指不定就好了。”   “这么神奇?”夏初柳帮着服侍猫儿,见猫儿吃了药,这回不再呕吐,而是闭了眼睛睡觉,便轻轻抚了抚它毛发,怜惜道:“这几日瘦多了,待病好了,还得再养养,才能恢复到原先样子了。”   她正摸着,却发现猫儿毛发全是湿,不由诧异道:“流汗了么?”   碧心一见道:“拿干毛巾给它擦汗,再喂点糖盐水,等它缓过气来,便好了。”   这一晚,甄玉服侍了猫儿一晚,天亮时,猫儿却是好转了,轻轻叫着,稍恢复了往日活泼。她心下高兴,忙抱了猫儿去见唐妙丹,想把猫儿交还她,才到廊下,便见孟来进了唐妙丹房间,她才要避开,不想猫儿从她手中挣脱,跑到一侧窗边,她走几步去抱猫儿,正好蹲到窗下,便听得里面唐妙丹声音道:“甄玉娘死了吧?”   孟来答道:“群医束手无策,虽怀疑是中毒,只寻不到毒源,料着熬不到明天。”   唐妙丹解恨一笑道:“皇兄为了她,还逼问我有没有解药呢?哈哈,我有解药也宁愿喂了小白,才不会给甄玉娘呢!”   孟来道:“也不怪一众人查不出来,那时节郡主令我把药下大梨膏中,那第一罐大梨膏,甄玉娘自然是吃完了,到后来再得了第二罐大梨膏,已是无毒,就算有怀疑,从第二罐大梨膏着手,却是查不出什么了。”   夏初柳抱着猫儿呆呆蹲着,好一会才蹑手蹑脚走了。   很,夏初柳去见碧心,道:“碧心姐姐,小白还没好利索,你再给一颗解毒丸吧!”   碧心诧异道:“那些道士都是一丸见效,小白中毒难道比道士还要厉害?”   夏初柳怕碧心不肯再给丸药,便道:“这猫儿毕竟是皇后娘娘,若现下死了,将来皇后娘娘问起来,说郡主把猫儿养死了,到时又要起争执,碧心姐姐再给一丸罢,这一丸下去,小白定然全好了。”   碧心想着唐妙丹和申氏不和,这一回进宫又和皇帝起争执,现下正怕再生事,一只猫儿死了虽不是大事,若申氏要计较,再有人存心挑拨,确实又会起争端,因只犹豫一下,就再给了唐妙丹一丸。   夏初柳得了丹丸,拿个瓶子装着,找个借口飞速出府,先行寻到周含巧家中,喘着气道:“周娘子,夫人有救了,只我进不去王家,还得你带了我过去。”   周含巧摸不着头脑,问道:“倒底怎么回事?”   “郡主令侍卫下毒大梨膏中,夫人服食了大梨膏,便中了毒。”夏初柳简略说了孟来和唐妙丹见面所说话,又道:“我王府时,恰好看见郡主给猫儿喂食大梨膏,那猫儿症状,和你们说夫人中毒症状,是一个样。昨晚郡主回府,见猫儿不妥,令碧心拿出解毒丸喂给猫儿吃,猫儿吃了,今早却是好转了,看着已是解了毒。我只壮胆从碧心手里哄了一颗解毒丸出来,不管这丸能不能治好夫人,我都算力心了。“   周含巧一听,哪顾得许多?早喊了人备马车,拉着夏初柳上马车,两人急急往王家去了。   周含巧是常进出王家,有她带着,夏初柳自然顺利进了王家。   因甄玉病着,王正卿不许人随便进出她房间,周含巧怕等人通禀耽误时间,便直接说要见立夏。   立夏听得周含巧有事要见她,很出来了,待听完周含巧话,一时惊喜交集,带了周含巧和夏初柳就往甄玉房中来了。   这么一会,王正卿死马当活马医,不及多问什么,已是接过瓶子,倒出那颗药丸来,一把就喂到甄玉嘴里,哄道:“吞下!”   甄玉却已昏昏沉沉,根本无力吞下丹丸。   夏初柳忙上前,扶起甄玉,把药丸抠了出来,交给周含巧道:“点磨碎了。”   周含巧手,早接过药丸,找到药碘子,只一碘,就把药丸碘碎了,倒杯子里,再斟水进杯中一搅,身子一旋,已是端了杯过来,和夏初柳一人扶着甄玉,一人灌,把药灌了下去。   药一灌下,夏初柳给甄玉抚胸顺气,周含巧拧了热巾子来给甄玉敷脸,又吩咐胡嬷嬷道:“准备着干衣裳,待会儿三夫人出汗了,便要赶紧换衣裳。”   甄玉服了药,却是睡着了,只汗出如桨。   夏初柳一边给她捂实被子让她出汗,一边给她搓手心和耳朵。   周含巧则准备这件准备那件,忙忙碌碌。   一时房里其它人倒成了摆设。   王正卿紧紧盯着甄玉,见她灰败脸色渐渐有了血色,不由喊道:“玉娘!”一时扑上去,惊喜交集,有些难以相信。   夏初柳见了甄玉情状,知道解药起效了,一时大喜,颤声跟胡嬷嬷道:“嬷嬷,备糖盐水来给三夫人喝下,这出汗太多,也怕虚脱。”   胡嬷嬷问道:“什么叫糖盐水?”   夏初柳这才发现自己没有说清楚,忙道:“就是一杯温水加一勺糖和一粒粗盐。”   糖盐水很来了,夏初柳接过给甄玉灌下,看着她继续出汗,灰色嘴唇也渐渐透出一点儿红润来,便朝周含巧道:“亏我们跑得,再迟一会,就怕三夫人……”   稍迟些,大夫进来,帮着把脉,这一把,却是惊喜,“夫人心脉渐强,又有了生气。”   很御医也进去把脉,同样证实,甄玉脉象渐有力,正好转中。   站门外几个丫头之前知道甄玉不好时,忍着不敢哭,这会听得好消息,却是哭了。又有人飞速去禀报了王揎和宁老夫人。   王揎和宁老夫人赶过来时,房里一干人已被御医和大夫赶了出来,只留下王正卿并夏初柳和周含巧里面。   宁老夫人拉着立夏问道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   立夏含泪带笑道:“夏娘子得了解药,进不来咱们府,就让周娘子带了她进来,把解药给夫人服下了,现下夫人已好转了。”   宁老夫人听完,双手合什念佛,念完道:“若玉娘这一回能好起来,我便作主了,把夏娘子接回咱们府中,好生看待着。”   立夏听着这话却是明白,这是要接夏初柳回来当姨娘了。有了这份救命之恩,夏初柳这番回来,脚跟自然稳稳,以后再生下一儿半女,也能府中争一席地位了。   这一晚,夏初柳和周含巧甄玉房中守着,轮流服侍甄玉。周含巧劝王正卿去安歇,笑道:“三爷只管放心,我们定然心服侍,且三爷若不好好休息,转头三夫人好了,却轮到三爷病了,可不好呢!”   王正卿一时道:“你们也累了,若不然,换了丫头进来服侍,你们且去安歇安歇?”   夏初柳和周含巧从前当王正卿姨娘时,何曾得过一句半句这等体贴话?这会听得他这句话,各各有感触,一时互看一眼,却是异口同声道:“夫人从前便喜欢我们服侍,现下还是让我们服侍她罢!”   王正卿一听,只得嘱几句,也不舍得出了这院子,只耳房中安歇下。   第二日一早,甄玉睁开眼睛时,便见着从前两位妾侍坐床边看着她,一时道:“美人,你们又回来了?”   周含巧一见甄玉睁眼,早回头叫人,喊道:“夫人醒了,请大夫来诊脉!”   王正卿一晚睡不安宁,只侧耳听房内动静,这会进来,见甄玉醒转,脸颊灰败之气去,一时去摸她脸,激动得嗓子都半哑了,问道:“玉娘,你感觉怎么样?”   “饿了,想吃粥!”甄玉道。   “好,好,吃粥!”王正卿忙喊人拿粥来。   一时御医进来诊了脉后,吁口气道:“毒已解了,现□体虚弱些,只须调养一些时间,便能恢复了。”   这里周含巧端了粥喂甄玉吃,一边道:“夫人,这次全亏了夏娘子,才能解毒。”   甄玉便以眼看王正卿。   王正卿只得看向夏初柳道:“夏娘子救了玉娘一命,大恩不言谢,只问夏娘子有什么心愿没有?若有,少不得助着夏娘子达了心愿。”   夏初柳俏脸一红,低声道:“且待夫人好转了再论罢!”   甄玉含笑:咦,莫非是想回来当姨娘咩?   夏初柳一见甄玉眼神,不由自主分辩道:“夫人莫要误会,奴家历了这些事,却不想当姨娘了,只愿如周娘子一般,嫁个良人。”   甄玉看向王正卿,虽嗓音微弱,却还要取笑他,道:“三郎,你又被抛弃了!” ☆、82、唐妙丹之死      候着甄玉休息,夏初柳早把唐妙丹令孟来下毒之事跟王正卿说了,又道:“太上皇炼的丹丸,外人一向不能得,也只有郡主才能拿到的。”   王正卿本来就怀疑唐妙丹,这会听完,冷然道:“她害了玉娘一次又一次,若这一次再放过她,天理难容?待搜集了证据,便是她的死期之日。”   夏初柳想着自己也没有回头路了,若是唐妙丹不能入罪,只怕会对付自己,一时咬牙道:“奴家愿意当证人,指证郡主和孟来。”   王正卿点点头道:“人证有了,物证却不难,且孟来在大梨膏下毒之事,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,倒要请清风庙老主持细回忆当日之事,也作个人证。”   王正卿这里封锁了甄玉病情好转之事,又留了夏初柳在府中住着,一面派人调查唐妙丹的罪证。   甄玉眼见夏初柳在身边尽心侍候着,一时笑道:“夏娘子,你真不想回来当姨娘?”   夏初柳涨红了脸,低声道:“夫人莫要取笑。若被人当了真,传起闲话,奴家将来如何嫁人?”   “哈哈……”甄玉忍不住笑了,一时觑得夏初柳的模样,便不再问下去。   待得周含巧来了,甄玉便悄问周含巧道:“夏娘子是不是瞧中我们府哪一位师爷了?不管瞧中谁,只要那人未娶亲,总要想法子成全。”   周含巧也在猜度呢,这会笑道:“夏娘子是羡慕奴家嫁得良人,只是府中哪还有师爷比得上我家飞白?她想要寻一个这样的,不容易呢!”   见周含巧一反以往腼腆,厚脸皮夸起章飞白,甄玉先是愕然,接着失笑道:“你以前在府中,是被亏待了,因嫁了飞白,才会觉着他千好万好,小心啊,男人不能太惯着的。”   周含巧也知失言,微红了脸道:“夫人又取笑了。”说着帮甄玉按肩膀,又问道:“要不要按按背?夫人以前可喜欢奴家按摩了,这些时间不指挥奴家,奴家有点不惯呢!”   甄玉道:“现下再让你按背,就怕有人吃醋。”   周含巧笑道:“飞白不会吃这个醋的。得知夫人病了,他还让奴家好好服侍夫人,不须记挂家中呢!”   甄玉笑而不语,你家飞白自然不吃醋,吃醋的是是俺家三郎。   王府那一头,早有人把夏初柳一夜未归的事禀报与唐妙丹知道,唐妙丹闻言道:“她当王府是什么地方了?想进就进,想出就出,居然一夜不归?来人,查一下夏美人的行踪!”   很快,便有人来报道:“夏美人昨儿进了首辅大人府中,再不见出来。”   唐妙丹心中“咯当”一响,想起一事,忙喊碧心过来问道:“夏美人跟你拿了第二颗解毒丸,有当着你的面给猫儿喂下吗?”   碧心摇摇头,一时见唐妙丹脸色不对,也慌张起来,问道:“郡主,可是夏美人出了什么事?”   唐妙丹冷笑道:“她没事,是你家郡主快要出事了。”说着喊孟来进来,吩咐道:“去打听一下甄玉娘的病情,看看是不是好转了?”   孟来见碧心在侧,不便多说,却还是道:“甄氏病得快要死了,连御医也束手无策的,哪儿容易好转?”   唐妙丹道:“没准她得了解药,已解了毒呢!”   孟来一下也变了脸色,再不多言,拱拱手就出去了。   稍晚些,孟来回来禀报道:“御医还在王家出入,只脸色和缓,再没有焦急之态。料着甄氏的病情是好转了。”   唐妙丹猛地抬头道:“好么,甄氏命真大。”   孟来焦急道:“若真是夏美人献药的,那郡主令属下下毒之事,只怕也瞒不住,首辅大人是一个精明的,顺藤摸瓜一查,也就查出来了。到时告到皇上跟前,郡主也讨不了好去。”   唐妙丹自然知道,现唐晋风初登位,要用王正卿的地方实在太多,这当下传出自己毒害甄玉的事,只怕唐晋风也无法包庇自己的。她想了想,突然狠声道:“孟来,你今晚潜进王家,把甄玉娘和王正卿杀掉,回来咱们就走,离开京城,到海外去。”   孟来多年来守在唐妙丹身边,唯唐妙丹之命是从,虽隐约有盼望,却不敢妄想,这会听得唐妙丹的话,分明是要跟他私奔,浪迹天涯了,一时狂喜,又不敢表露太过,只恭声应了,转身退下去。   天黑下来时,孟来便准备妥当,在房中静坐,只候着午夜再出发。   王家。甄玉日间睡得太多,晚上便没了睡意,只靠在床边想着这阵子发生的事,正想着,见王正卿进来,便遣了立夏下去,开口道:“三郎,夏娘子不归,唐妙丹发觉不对,只怕还有后着。”   王正卿道:“刚刚暗探来报,说孟来有异动,倒要看看他有何动作?”   甄玉笑道:“唐妙丹出手,却没有害死人,过后反要被治罪,依着她的性子,只怕不会甘心的,没准会令孟来潜进来杀掉我们。”   王正卿摇头叹息道:“唐妙丹丧心病狂了!”   甄玉道:“她所做一切,不过想引起皇上注意罢了!杀掉我们,朝政自然要乱上一阵,皇上自然也会手忙脚乱一阵。”   王正卿说着话,扶起甄玉道:“走,换个房间安歇去,这里等着瓮中捉鳖。”   夜深沉,王家各人皆安歇了,庭院静悄悄的,这个时候,一个黑影翻墙而进,潜至甄玉房外,轻轻推窗,跳了进去。   黑影才落地,房中突然光线大盛,史铁手和众侍卫揭了蒙在灯笼上的黑布,提起灯笼照着孟来,嘿嘿笑道:“首辅大人料着你会来,你果然来了!”   孟来大惊,知道中计,一时待要回身跳窗而走,窗边早有人守住了,王正卿的声音道:“擒下,不要让他走脱了。”   一阵刀剑交鸣声后,孟来很快被史铁手等人活捉下了。   甄玉在厢房中听得活捉了孟来,一时吁口气道:“唐妙丹啊唐妙丹,这一回,皇上也护不得你了。”   夏初柳听得是史铁手领人活捉孟来的,却着急,问道:“史大哥有没有受伤?”   立夏笑道:“手腕被划了一道口子,只是轻伤,没有大碍的。”   夏初柳一时松了口气。   甄玉听得夏初柳的话,瞥她一眼,微微一笑。   第二日,密探呈来唐妙丹的罪证,王正卿拿了罪证,押了孟来,带了清风庙老主持并夏初柳进宫见皇帝,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,又呈了物证,道:“郡主一再害玉娘,这回证据确凿,请皇上主持公道!”   唐晋风一下变了脸色,忙令人去传唐妙丹进宫。   唐妙丹很快进宫了,待她款款进殿,唐晋风倒是怔住了,有些愣神。   众人看过去,见唐妙丹头戴凤冠,身穿嫁衣,眼波如水,红唇嫣然,却是一副新娘子装扮,一时也有些愕然。   “见过皇兄!”唐妙丹含笑行礼,看定唐晋风道:“不知道皇兄喊我过来,有何吩咐?”   唐晋风本来怒火奔涌,这会见着唐妙丹的样子,想起自己抚养她一场,却不能令她走了正路,且性子越来越古怪,行事不按常理出牌,免不了有些自责,一时叹口气道:“你跟甄氏有什么仇,非要下毒害她?”说着让人呈了物证,又指指清风庙老主持并夏初柳和孟来道:“人证物证皆在,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   唐妙丹不屑看那些证据,只去看孟来,见孟来被缚了手脚,神情萎顿,不由叹息道:“你跟我一样,是一个可怜人啊!”说着转向唐晋风,为孟来求情,“皇兄,他不过听令办事而已,求皇兄免他死罪,发配千里罢!”   孟来这个时候倒开口了,低声道:“郡主,一切事是属下自作主张,郡主不必担在肩上。”虽证据确凿,但若皇上想护下郡主,还是能把罪责推在我身上的,这是我能为郡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。   唐晋风喝唐妙丹道:“你倒担心别人的生死,却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么?”   唐妙丹走近唐晋风,抱怨道:“皇兄,你从前并不舍得喝骂我,如今为了一个外人,就这般高声喝我了?”说着声音渐低,“不过也是,皇兄如今心中只有别人,哪儿还有我?”   唐晋风正要再说,却见唐妙丹嘴角渗出一股黑血,身子一软,倒在地下,他不由大惊,出了宝座,奔到唐妙丹跟前,扶了她起来问道:“妙丹,你这是?”说着又醒悟过来,忙忙抬头喊道:“传御医!”   “没用的,这是七步封喉毒,待御医来了,早已毒发。”唐妙丹抬手去抚唐晋风的脸,轻声道:“皇兄,你那时接我到王府,是承诺过,会照顾我一辈子的。可是你后来变了,不想照顾我了,一直想把我嫁出去。”   唐晋风不让唐妙丹说话,只一迭声问道:“御医呢,怎么还不见人?”   唐妙丹只觉身子渐渐发冷,一时求道:“皇兄,你抱紧我!”   唐晋风见唐妙丹嘴唇已发紫,唇角黑血越涌越多,一时大恸,把唐妙丹抱在怀中,悲声道:“都怪我,没有好好教导你,才致你今日这样。”   唐妙丹倚在唐晋风怀中,只觉心满意足,轻轻吁口气道:“能死在皇兄怀中,心愿已足!”说着合上眼睛。   “妙丹,妙丹!”唐晋风喊了两声,低语道:“你这个傻孩子!”   王正卿等人骇然无语,孟来闭了眼睛,滚下泪来。    ☆、83、晋江首发章      唐妙丹的死讯传来时,甄玉沉默良久,过后才吩咐胡嬷嬷道:“把我以前画的美人图烧掉。”和唐妙丹的恩怨,且一笔勾销罢!   王正卿至晚回府,和甄玉道:“皇上令人对外宣布,说唐妙丹是病亡的,至于原先服侍她的丫头等人,自有安排。孟来发配千里,永世不得回京。”   甄玉握了王正卿的手道:“爱而能得,自是幸运,她可悲之处,在于爱上不能爱上的人。”   甄玉把头伏到王正卿肩膀上,轻轻拱了拱道:“说真的,若我死了,你真不会娶继室?”   王正卿怪叫道:“怎么可能?我还没有儿子呢!”   “居然还想娶继室?”甄玉一下仰起头,一拳就挥过去,却没有用力,只轻轻砸在王正卿鼻梁处,低嚷道:“好狗胆!”   王正卿捉了甄玉的拳头,嘿嘿笑道:“你赶紧给我生个儿子,只要有了儿子,你再出什么事,不要说继室了,就是天仙,我也不会要了。”   甄玉一把掐住王正卿的脖子道:“这是咒我再出事吗?赶紧吐了口水再说话。”   王正卿喊道:“松手,松手我才能吐口水。”   甄玉一松手,却被王正卿扑住了,两人滚倒在床上。   “素了这些时候,不能再忍了。”王正卿低语着。   “我的病还没好呢,怎禁你闹腾?”甄玉反抗着,又推王正卿,“且你身上全是味,还不去沐浴?”   “这是男人味,你怎能嫌?”王正卿不松手,压着甄玉就亲。   两人正纠缠,却听门外有脚步声,立夏的声音道:“棠姐儿,夫人休息呢,待会儿再进去。”   小秀棠呜呜叫,虽不会说话,却听得出在发脾气。   甄玉一时狠推开王正卿,扬声道:“我醒了,让棠姐儿进来!”   王正卿只好端正身子,含笑看甄玉道:“待会再收拾你!”   甄玉小声道:“我病着呢,你怎能趁这个时候欺负人?”   “不是欺负,是怜惜啊!”王正卿也小声道。   一时奶娘抱了小秀棠进来,甄玉接过,摸了摸,笑道:“怎么,想阿娘了?”   小秀棠伏到甄玉怀中撒娇,指着奶娘呜呜叫。   甄玉失笑道:“这是让奶娘下去呢!”   奶娘笑道:“棠姐儿人小鬼大,长大只怕要盖过夫人的。”   甄玉哈哈笑道:“长大考个女状元,盖过阿爹和阿娘。”   一家三口这里其乐融融,夏初柳却窘迫着,答宁老夫人道:“老夫人,奴家真不是为了再进来当姨娘才献药的,只是想着夫人旧时待奴家不薄,一心要救她而已。”   宁老夫人愕然,上回让立夏当姨娘,立夏不肯,这回让夏娘子当姨娘,夏娘子也不肯,倒底是怎么回事?我家三郎位高权重,却没有女人缘?   夏初柳又道:“且夫人身体才好转,三爷一心扑在她身上,哪有纳妾的心思?这会儿提这个,只怕三爷会恼了老夫人的。”   宁老夫人一听道:“夏娘子,老身问一句,你们为何不肯当三郎的姨娘呢?”   夏初柳知道宁老夫人疑惑,只得道:“老夫人,三爷和三夫人何等恩爱,是容不得别人插足的。谁当了他们的姨娘,谁倒霉。”后面那句话,却是低了声音的。   宁老夫人恍然大悟,失声道:“这么说,三郎这一辈子也不会纳妾了?”   夏初柳同情地看看宁老夫人,答道:“依现下的情景来看,只有三夫人想纳妾的,至于三爷,一定是不肯的。”从前啊,只三夫人待我们姨娘们友善,三爷可是没有好脸色。   宁老夫人抚额,半晌道:“还是指望玉娘赶紧好利索了,赶紧怀孕生孩子吧,老身等着抱孙,等得花儿也谢了。”   宁老夫人等着抱孙,甄玉同样等着抱孙。她这一天见甄元嘉来了,陪了小秀棠在玩耍,双眼就有些放光,再等十八年,老子就能抱外孙了!   小秀棠在地下爬来爬去,最后爬到甄元嘉身上,攀了他的脖子,跨坐在他膝盖上,指了指窗边呜呜叫。   甄元嘉意会,这是让抱了她去窗边看风景呢!他先把小秀棠掀下膝盖,蹲好马步,这才把小秀棠抱起来,一时感觉着沉手,就朝奶娘笑一笑道:“好沉!”   奶娘在旁边护着,只怕甄元嘉失手摔了小秀棠,百般紧张着,闻言道:“小郎君要是抱不动,就放下来让我抱。”   甄元嘉一笑道:“还行的。”说着抱了小秀棠走到窗边,指着窗外的花草说名称。   小秀棠不满足于窗内观花,一时扭着身子,示意要到外头看看。   甄元嘉忙道:“外头热,不能出去的。”   小秀棠似是听懂了甄元嘉的话,扭得更厉害了,就要去就要去!   甄元嘉见她扭得太猛,只好把她交给奶娘,摇头道:“抱不动了。”   小秀棠一到奶娘的怀中,突然“哇”一声大哭起来,呜,被抛弃了!   甄元嘉一听她哭了,有些手足无措,围着奶娘道:“要不,抱她出去瞧瞧?”   奶娘还没答,甄玉已在那头道:“就抱到廊下走一圈罢!”   奶娘一听,才要抱了小秀棠出去,小秀棠却不肯了,只看着甄元嘉。   “这是要我抱出去?”甄元嘉猜度着,一时伸手,见小秀棠眼泪未干,已是伸手让他抱,不由感叹道:“拉扯一个孩子不容易啊!”   他小小年纪说着大人话,倒把一众大人惹笑了。   见奶娘和孩子们出了房,往廊下去玩,甄玉便朝乔氏道:“大嫂,要请你保一个媒呢!”   乔氏笑问道:“保谁的?”   甄玉眨眨眼道:“夏娘子的。”   因史铁手是江南人,这一向和甄石倒是走得近,两人关系不错,由乔氏去跟他说却是妥当。甄玉寻思着,笑道:“夏娘子这不是要寻一个良人嫁了么?她和史铁手倒是相配,我试探了一番,夏娘子确是看中史铁手了,只不知道史铁手愿意不愿意?大嫂帮着问问看。”   一听是这等喜事,乔氏自然应下了,笑道:“虽则夏娘子有些经历,但史铁手是粗人,能娶着这样的,定然也要偷笑了,哪会不愿意?”   甄玉一听乔氏的话,便悄悄俯耳道:“夏娘子虽然曾为三郎的姨娘,但三郎从没碰过她,她还是女儿身的,史铁手要是娶她,半点不吃亏。”   “哟!”乔氏惊奇了一把,一时又笑了,“也是,有玉娘这样的妙人,首辅大人哪能看中别的女人!”   乔氏告辞回家时,便把事情跟甄石说了,甄石也想玉成好事的,笑道:“铁手年纪也不小了,不上不下的倒耽误婚事。若能和夏娘子成一对,正是喜事呢!”   乔氏便道:“既这样,改天你请了他过来说话,我再试探着问一问,看他怎么说?”   甄石应了,隔天就请了史铁手过门作客。   见史铁手来了,乔氏便把事情说了,又附加甄玉的话,说夏初柳还是女儿身云云,未了问道:“你愿意么?若愿意,我和大郎少不得帮你操持婚事,包你欢喜。”   史铁手一听,耳朵根也红了,只又怕夏初柳不愿意,小声道:“她才貌出众,周围皆是贵人,哪会看中我这个粗人?”   乔氏笑道:“这样罢,今晚夫人设宴,她也会在旁边侍候的,候着机会,我引她到僻静处,你自己问她。这么一个机会,你不要错失了。她现是玉娘的救命恩人,人才又出众,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呢!”   史铁手定定神,因点头道:“好,嫂子帮我安排一下。”   至晚,甄玉在园子里设了家宴,也请了甄石和乔氏等人。乔氏果然候着机会,拉了夏初柳到一边说话,说了几句便道:“史郎君要问你几句话的,你这儿等一下再走。”说着自己走了。   夏初柳脸一红,低头看足尖,心肝乱跳着,候了一会,听得脚步声,有人靠近,便道:“你有什么要问的?”   来人正是史铁手,他见夏初柳低着头,一时倒生了信心,装作镇定,轻声问道:“你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  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?夏初柳一时脱口道:“傻瓜!”说着转身就走。   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?史铁手急了,话不能这样说一半呀!他追了过去,拦住夏初柳道:“夏娘子,你给个准话,要是不肯,也让我死心。”   夏初柳跺脚道:“如果不肯,谁还站在这儿听你说这么多呀?”   “哪是肯了?”史铁手惊喜,又不敢相信,眼见夏初柳又要跑,这会胆子一壮,已是拉住夏初柳的袖角,一扯,把夏初柳扯进怀中。   阴暗处,甄玉和乔氏瞪大了眼,哦,老实人一见着美人,也不老实了。   乔氏悄悄道:“铁手嘴巴不会说话,却是一个行动派。”   甄玉有些感叹,“又配成一对,身边的美人又少了一个!”   安平二年八月份上旬,史铁手迎娶夏初柳,同月,周含巧有孕。   甄玉也代她们欢喜,笑向王正卿道:“看看,两位姨娘离了你,都活得滋润呢!”   王正卿轻咳一声道:“你也活得滋润,自己照镜子去,最近可是面如桃花呢!”   甄玉知道王正卿意有所指,啐他一口道:“没正经!”   王正卿一怔,接着哈哈大笑道:“玉娘,你越来越像女子了,这啐人一口的小模样,再娇媚不过的。”   甄玉也是一怔,喃喃道:“老子越来越像女娇娘了?”   王正卿严肃道:“说话请去掉老子两个字,加上奴家两个字。”   “哦,奴家是女娇娘!”甄玉娇滴滴说着,一面觑王正卿。   王正卿果然被她的样子迷住了,一把扑过去,两人搂了滚作一堆,正要进一步,就听外面有声音,一时只得整衣裳坐好。   立夏在外禀道:“如意姐姐过来说,老夫人请夫人过去呢!”   甄玉听了,忙收拾一下,出了房门,跟如意到宁老夫人处。   宁老夫人却是为着小秀棠将要抓周的事跟甄玉商议的,笑道:“转眼功夫,棠姐儿也一岁了,时间可是快。”说着递给甄玉一份宾客名单,“棠姐儿抓周那一天要请的人已列在上面,你且看看有没有遗漏的。”   甄玉接过名单,看了半晌道:“还得添上章师爷夫妻和史铁手夫妻。”   宁老夫人“哟”一声道:“倒忘了他们了。”   甄玉笑道:“不过,他们一个新婚,一个有孕,就是请了,也没法过来的。”   说起周含巧有孕,宁老夫人不由瞄瞄甄玉的肚子,暗暗嘀咕:棠姐儿都一岁了,她怎么还没动静呢?是不是该去求求送子观音了?   甄玉见了宁老夫人的样子,也知道她的心病,一时找个借口,忙忙告辞了。   至晚,甄玉自动宽衣解带,引诱王正卿上床,一时任王正卿在上面,只极力承欢。   王正卿略略奇怪,问道:“榜眼爷,如今为何不跟为夫争上面了?”   甄玉娇声应道:“下面容易受孕。”   “呀,榜眼爷懂得真多。”王正卿感叹一句道:“哪今晚多来几次?”   “状元爷有所不知,这么着的,最好一旬两次,不宜贪多呀!”甄玉一边动着腰,一边道:“古书上记载,七天一次最佳呢!”   “七天一次?”王正卿失声道:“榜眼爷这是打算憋死我么?”   “状元爷,悠着点,贪多没好处。”甄玉话话含糊涂,很快化为呻.吟。   过了几天,却是小秀棠满一周岁抓周的日子,因观礼的夫人太多,甄玉忙得脚不沾地的。   钱氏见小秀棠越长越秀气,不由旧话重提,笑道:“玉娘,真不考虑结个娃娃亲呀?”   季氏也凑热闹道:“就跟我家二郎结个娃娃亲嘛?看看,他们玩得多起劲啊!”   甄玉笑嘻嘻道:“可是我家棠姐儿只喜欢元嘉啊!”   这会小秀棠抓着甄元嘉的手不放,一见唐二郎等小娃儿凑近,就一副元嘉哥哥是我的,你们不要来抢的模样。众夫人一瞧,都失笑道:“她果然喜欢元嘉小郎君呢!”   甄玉点头道:“待我家棠姐儿长大了,她喜欢谁,我就把她许配给谁。”   钱氏不由笑道:“不得了,我须得教晓我家小郎君讨好棠姐儿了,若不然,长大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的。”   说着话,抓周的吉时到了,甄玉上去抱了小秀棠到抓周桌上,拍拍手笑道:“抓周了!”   小秀棠见桌上许多好玩的物事,一时兴奋,东摸摸,西摸摸,因拿了一个大印,朝着甄元嘉的方向呜呜叫。   甄玉一见笑道:“元嘉,棠姐儿要送你大印呢,过来拿!”   甄元嘉不由笑嘻嘻过去,接了大印道:“好吉利啊!”   小秀棠自己抓了一本书一只小绣球,便要求下桌了。   到得十月份,甄玉有些不思饮食,样子懒懒的,因怀疑是喜脉,只日子尚早,便没有人请大夫诊断。   王正卿这天早起上早朝,心神不属的,因提早回府,待进了府,到得甄玉房门外,却听得里面一阵笑声,他揭帘一看,甄玉倚在榻上,左边坐着周含巧,右边坐着夏初柳,三人正笑得欢呢!   “玉娘不是不适么?怎么不休息?”王正卿有些嘀咕,夏娘子和周娘子一个新婚,一个有孕,不是该安静待在家中么?怎么老往这边跑呢?   周含巧和夏初柳见王正卿回来了,一时忙告辞。   甄玉依依不舍的目送她们走了,这才问王正卿道:“不是政事繁忙么,怎么这么早回来了?”   王正卿道:“挂心你身体不舒服,特意早回的。”   甄玉这才慢吞吞道:“适才请大夫来诊过了,是喜脉。”   王正卿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,大喜道:“怎么不早说?”   说着话,宁老夫人也过来了,嘱王正卿道:“玉娘有喜,你莫在房中吵她,让她好好休息。”   甄玉偷笑,看着王正卿不情不愿出去了,这才遵宁老夫人的吩咐,上床躺着。   至晚,王正卿却是偷偷溜来跟甄玉相见,一时搂了她道:“孤寝难眠啊!”   甄玉笑道:“要不然,咱们再纳两个姨娘,一个陪你,一个陪我?”   王正卿:“……”   安平三年六月底,甄玉产下一子,命名为王秀辉。    ☆ 84、姣妇结局章      安平二年至安平五年,新帝励精图治,棠国的国力蒸蒸向上,一时威震邻国,西鲁国等小国又如常进贡,不敢稍有异动。   安平六年,西鲁国女状元图鲁花再次到棠国拜访,她一进京城,见各处井井有条,民众兴居乐业,街上比几年前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,一时惊道:“才几年时间,棠国就兴旺了这么多?”   接引图鲁花的棠国官员笑道:“这几年首辅大人辅政,颁下许多政令,政令一推行,却是利国利民,现下不单京城,就是全国各地,也比前几年强多了。”   图鲁花也知道王正卿当了首辅后,声望日高,因又问了几句。棠国官员自然极力颂扬王正卿。   西鲁使者听了,便要寻机会打击棠国官员的气焰,一时笑问道:“听闻首辅大人虽英明,却惧内,这些年一个妾也不敢纳的,可是真的?”   棠国官员道:“他们是夫妻恩爱,不想让外人插足而已。”   使者道:“他们成亲六年时间,只育了一子一女,要是别府的大人,只怕早纳妾了,首辅大人倒耐得住。”   又有一位使者道:“听闻首辅夫人也有状元之才,若身为男子,只怕早进了朝中为官,就是现下,首辅大人每有疑难,也爱回府问决夫人的,可是真的?”   棠国官员笑而不语,回西鲁使者一个眼神,坊间八卦,你爱信就信,问我作什么?   这时节,甄玉听得图鲁花来了,却是取笑王正卿道:“快,把她当年送你的玉佩找出来,认亲去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她现是西鲁国王妃,位高权重,肯定要自矜身份,哪还会像当年那样胡来?”   至晚,皇宫设宴款待图鲁花等人,王正卿和甄玉也列席,各人相见,自有话说。   图鲁花候着机会,却是问王正卿讨回玉佩的,只道:“当年不懂事,才会把玉佩送出去,现下想要回来,送给夫婿的。”   王正卿暗汗,一时喊甄玉道:“玉娘,玉佩呢?”   甄玉笑嘻嘻过来,从怀中摸出玉佩递到图鲁花手中道:“还你!以后不要随便送人了!”   图鲁花有些不好意思,笑道:“首辅夫人说得是。”   稍后一些时候,甄玉给王正卿理衣裳,感叹道:“连图鲁花也抛弃你了!现下只有我肯要你了!”   王正卿作悲伤状道:“凭我这样玉树临风,才华盖世,位高权重,怎么越来越没有女人缘了呢?”   两人说着笑,一时宫中席散,便携手回府。   小秀棠和小秀辉却还没睡,听得他们回来了,忙忙就跑过来相见,嚷道:“说好明儿要带我们到庄子上玩的,你们别忘记了。”   小秀棠今年五岁,精灵古怪的,小秀辉三岁,说话行事已能看出果决之风,两姐弟在一起,常作弄得府中众人哭笑不得。   因接下来两日是休沐日,王正卿是应承要带他们到庄上玩,这会见他们过来,便笑道:“答应你们的事,几时忘记过?”   小秀棠一听才满意了,负了手道:“没有忘记最好,你们早些睡,明儿早些起来,早些出发。”   小秀辉补充道:“晚上不许妖精打架,要好好睡觉!”   王正卿和甄玉一听,不由微微红了脸。上一次小秀辉闹着要和他们一起睡,这一睡,就睡了十天还不肯搬回自己的房间,到第十一天时,王正卿终于忍不住,半夜里偷偷搂了甄玉。不想却吵醒了小秀辉,小秀辉以为他们打架,就赶紧劝架道:“别打了,好好睡觉!”   第二日,一家四口人早早起来,带了奶娘,胡嬷嬷和立夏半荷等人,准备坐马车往庄子里去。   一会儿,甄石乔氏便带了元嘉和元芳也来了。却是两家一早约好,要一起往庄子里游玩的。   见着元嘉和元芳,小秀棠和小秀辉便兴奋起来了,硬要和他们坐同一辆马车,又嚷嚷道:“元嘉哥哥,元芳姐姐,你们可好久不来找我们玩了。”   甄元嘉今年已经十二岁了,算是小大人,且也懂了事,见小秀棠和小秀辉要跟他们一起坐,便对王正卿和甄玉道:“姑父姑姑您们放心,我家这辆马车颇结实,再坐两个人没问题的,且有我看着呢!”   甄元嘉现下已是翩翩小少年,有他看着几个小的,大人们倒是放心的,甄玉因让小秀棠和小秀辉坐到甄元嘉的马车上。   甄元芳今年也十岁了,前头不经意听到父母谈话,知晓甄玉有意把小秀棠许配给哥哥元嘉,两家要亲上加亲的,因这会见着小秀棠,一把拉了她,让她坐到甄元嘉左边,同时笑向甄元嘉道:“好好看着棠姐儿。”   甄无嘉不动声色拉小秀棠坐好,又抱了小秀辉坐到膝盖上,安置妥当了,才放下心来。   小秀棠见着甄元嘉和甄元芳,却是有许多话说的,只把最近读了什么书,见了什么人,得了什么好玩的物事,一一细说。她年纪虽小,说话口齿清楚,描述生动,倒惹得甄元芳笑个不停。   甄元芳笑完,俯到甄元嘉耳边道:“大哥,大嫂太有趣了,长大肯定也是一个妙人,指不定就盖过姑姑的,你赶紧正式定下她罢,莫让别人抢了去。”   甄元嘉轻咳一声道:“小孩子家家乱说什么?”说着去看小秀棠,心里也嘀咕:这么小小一个人儿,也太精灵古怪了些。   乔氏不放心,上前揭车帘去瞧,眼见甄元嘉抱着一个小的,又护着另一个小的,这才笑了,回头坐到甄石那辆马车上,因笑向甄石道:“玉娘只育了一儿一女,亏得首辅大人待她如初,一向不提纳妾的事,难得了。”说着揭帘子瞧了瞧,见立夏和半荷挤着坐了另一辆马车,又道:“先前还以为这两个丫头必要做姨娘的,不想都配了府中的管事,如今生儿育女的,越法稳重,倒是玉娘左膀右臂了。”   待各人坐好了,马车便开动起来,很快到了庄子里。   庄子里管事一早接到通知,知晓王正卿等人要过来,已是准备妥当了,一时过来迎他们过去,安置了东西,这才笑道:“三爷和三夫人是要先休息一会儿,还是这会就到溪边钓鱼?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自然是去钓鱼了,备下小船没有?且叫孩子们坐了小船钓鱼,回头用钓来的鱼烧烤了吃。”   管事一听连孩子们也要坐小船,便道:“三爷,那清溪的水虽浅,也及膝呢,万一有个闪失,可不好的,不若就在溪边钓鱼就好。”   王正卿笑道:“现下盛夏,正要教他们游水呢,坐个小船有什么好怕的?”   管事无奈,只得去安排。   听得坐小船钓鱼,几个孩子高兴坏了,小秀棠马上过去牵了甄元嘉的手道:“元嘉哥哥,咱们坐同一只船吧?”   千年修得同船渡?甄元嘉莫名的,想起书中这句话,一时有些暗汗,棠姐儿还小呢,我真是想得太多了!   小秀辉却去拉甄元芳,兴高采烈道:“元芳姐姐,咱们也坐同一船吧!”   甄元芳默默:既然是大嫂的弟弟,只好带着了,还能拒绝不成?   清溪钓完鱼,众人又嬉水一番,转头到山上摘野果,玩得极高兴。   至晚,小秀棠和小秀辉还有些意犹未尽,不肯去睡。甄玉答应第二天再带他们摘野果,他们这才跟了奶娘下去睡了。   房里静了下来,甄玉泡了一壶茶和王正卿对饮,而后下棋,王正卿又输了,一时笑道:“再来,不信一输再输。”   甄玉哈哈笑道:“你和我下十局,最多赢两局,想赢我,只怕得下到天亮去呢!”   王正卿一想也是,推棋站起道:“咱们还是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!”   甄玉未答,一时听得窗外雨声,推窗去看,笑道:“下雨了呢!”   王正卿站到她身边,两人相拥听雨声,忆及往事,不由相视一笑。   一时甄玉生了兴趣,找出一管萧,举到唇边吹了起来,萧声和在雨声中,飘渺动听,教听的人忘却了一切忧愁,只想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。   一曲既终,王正卿轻轻鼓掌,上前拥了甄玉,俯在她耳边道:“玉娘,待孩子们再大几年,咱们就离了京城,游历天下去。总要多看看世间的山山水水,才不负这一生。”   甄玉微笑道:“你也做了这些年的首辅了,再过几年确实该退位让贤,不能一直霸着这位置。且唐妙丹郡主之死,总归跟我们有些关系,难保皇上深夜自思时,不对我们生心结。”   “是,须得急流勇退。”王正卿笑道:“男儿在世,能辅得明主登位,再做到首辅的位置,且这几年也办了几件利国利民的事,心愿也算得偿了。接下来,倒要好好陪伴妻儿,享受人生。”   甄玉略略遗憾道:“首辅的位置本来该是我做的,便宜你了啊!”   王正卿一把搂了甄玉道:“我的,便是你的,我能做首辅,也有你一半功劳。”   甄玉戳王正卿的胸道:“这话我爱听。”   王正卿失笑,一时道:“玉娘,你真觉得遗憾么?   甄玉笑着伏到王正卿胸口道:“此生得了三郎,无憾焉!”   王正卿一时拦腰抱起甄玉,往床边走去,一边低笑道:“待会儿,你会觉得更加无憾的!”   稍迟,雨停,风轻拂,窗内有笑声。   女人的声音道:“状元爷,好好躺着,让我在上面就好!”   男人的声音道:“榜眼爷,让我在上面吧!”   作者有话要说:结局了,撒花撒花!   点进去,收藏此作者,贡茶开新文,便能第一时间知道,也能给贡茶增加一点积分。所以,期待地看着你们!   PS:大概下周一或是周二,会开古言新文。  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,如需更多好书,请访问 http://www.bookben.cn/